43客气意味着提防

关于对陈丰的录用,那两位关键人物是如何达成一致的,拉拉不得而知,连黄国栋似乎也说不出太多的所以然来。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唯一的争议是陈丰要求高级总监头衔,而何好德认为他毕竟属于跨行跳槽,“高级”二字还是留待一年半载后再说不迟,但陈丰坚持,最后SH也就让步了。

陈丰的offer是黄国栋亲自操办的,拉拉只起到了个传递的作用,她也乐得。何查理和黄国栋生怕中途有变,对新总监人选一直秘而不宣。尤其是黄国栋,他刚刚经历了一次变故,好不容易招到一个HR组织经理,对方offer都签了,结果中途突然变卦又不来了,弄得黄国栋既郁闷又被动,所以这回陈丰的事情,他就学乖了,嘴特别严实,跟李卫东和马莱也没有透一点口风。

自从知道公司要设置一个新总监,曹远征就暗自给所有的大区经理排过队,业绩多年持续保持高增长的就属他了,虽然管理层不断在敲打他的人员流失率,但是,一个销售经理首要的不就是业绩好吗?业绩要是不好,就算手下一个员工都不离开,又有什么用呢?公司开门是为了做生意,利润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比起会做生意,爱炒人只能算是小缺点。曹远征越想,对这个职位的期待越高。因为他的业绩确实过硬,易志坚和何查理一直都对他另眼相看,尤其是易志坚,很宠着他,久而久之,曹远征在公司养成了霸道的作风,除了何查理和易志坚,谁都不在他话下。零七年年终考评的时候,他和前两年一样,正面和上司谈了早日升职为总监的期望,易志坚也和往年一样鼓励认可了他一番。

可是春节过后,这个事情还是没有一点声音,曹远征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大区经理都知道,二季度末之前销售队伍要完成拆分,那么按说四月份最好就要确定新总监人选了,曹远征耐着性子忐忑不安地等到四月份,还是没有任何人来和他谈话,他知道大事不妙了,春节后他已经隐约听说公司要外招这个总监,当时他只认为那是谣言,曹远征心里那个恨呀,谣言往往他妈的就是真事儿!他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找易志坚谈了一次,易志坚其实已经知道公司在外招这个职位,但是他也知道何查理还在和麦大卫战斗,如果何查理赢了,那么曹远征还是很有希望的。只是事关重大,易志坚不敢把实话告诉曹远征,只好推说自己也没有一点儿消息。

易志坚这一躲闪,曹远征心里就更有数了。想起自己多年来的辛苦忙碌,曹远征心里拔凉拔凉,再一想,平时只要易志坚有难处,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去分担,关键时刻,这个顶头上司却一点义气不讲,看来也不过是个喜欢利用人的势利之辈。

曹远征心里有气,工作上就懈怠了很多,对易志坚的指令也不像以前那样坚决执行了。有一次易志坚看他实在不像话,忍不住说了他两句,他当即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别看曹远征平时对其他人霸道,对易志坚和何查理的指令却从来不打折扣,偶然吃了教训更是坚决改正绝无二话,从来不曾有过这种阴阳怪气的当面顶撞。易志坚对曹远征的突然袭击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吃了一惊,他立刻意识到,他和这个下属的关系已经变了。

当上下级之间的关系非常可靠的时候,遇到出了纰漏上级会臭骂下级,骂得越凶,越显得关系不一般,这叫“不见外”。可一旦下级的顶撞出现翻脸式的阴阳怪气,这种可靠的关系也就走到了尽头,这时候,明智的上级就会刻意约束自己对下级的言行,显得慎重而客气,这叫“提防”。现在发生在曹远征和易志坚之间的状态,正属于后者。易志坚那颗骄傲的心被曹远征的无理激怒了,不过,理智让他表现得非常克制,他不但没有和曹远征计较,反而息事宁人地做出了迁就。易志坚摆出了一个罕见的低姿态,这个姿态对满足曹远征的心理需求有效,但让他本人很不舒服。

销售队伍拆分的事情,一直是易志坚在协助何查理筹划。五月中旬,何查理在销售市场的总监会上要求一周内把拆分方案最后敲定,易志坚就猜到是新总监已经签了offer。

易志坚是何查理的得力干将,一般有什么机密大事,何查理多多少少都会和他通通气,可这次他从何查理那里完全得不到一点新人的具体信息,不由有些失落。易志坚不敢追问老何,就拐弯抹角地问了拉拉两次,拉拉一味的装傻充愣,易志坚心里有点酸,抱怨说:“得啦,拉拉!你跟我还保密呀!”

越是问不出新人的背景,易志坚心里就越不踏实。易志坚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特别是近年来,随着SH中国的战略地位越来越重要,他渐渐萌生了有朝一日坐上副总宝座的强烈期望,而现在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新总监可能会导致他的雄心壮志落空。

易志坚迅速做了一个决定,在报给何查理的拆分方案中,他做了一个调整,把原本打算留在自己团队的曹远征调到了新总监手下。

何查理一看拆分方案,就问为什么?易志坚解释说,我想带个头,把能力强的大区经理匀两个给新总监,初来乍到,手下多几个能干的人,新总监的压力也能小一点。

何查理说:“你把万方也给了新总监?”

易志坚表白说:“是呀,这次我够大方了吧!最好的两个大区经理都给了新总监,张寅和冯浩不能再说我小气了。”

何查理心里其实很清楚易志坚这么调整的缘故,他轻轻点了点易志坚:“万方一季度就险些没完成指标,我看她二季度又悬了,这样的大区经理还能算‘最好的’吗?”

易志坚有点儿尴尬,辩解说:“那是属于掌控中的,暂时的,万方到三季度就发力了,一准把前面落下的差额给补回来。”

何查理没有理会易志坚的信誓旦旦,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觉得也好,分两个难搞的大区经理给新总监去管,才能看出新总监有几两本事。

何查理没有说破易志坚的小九九,批准了这个拆分方案。

直到陈丰报到的当天,何查理才宣布了对他的任命。

公告一出,不但曹远征郁闷失落,连易志坚也很是愤懑,高级总监的“高级”二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再一看新总监的背景介绍他就更恼火了。

“一个卖通讯的,跑来卖化工!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他凭什么‘高级’呀?就凭本科和硕士学的是化工?还有八年前做过化工?八年!行业每一天都在不断进步,八年不接触一个行业,还能算懂行么?”易志坚在心里暗骂着。

易志坚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起身就往张寅办公室去了。到了那儿一看,巧了,另一个销售总监冯浩也在。易志坚自己找了把椅子一坐:“你们聊什么呢,看了咱们新来的高级总监的任命了吗?”他有意把“高级”两字咬得很重,摇头晃脑地说:“唉!还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咱们也得向人家看齐,争取早日‘高级’!”俏皮话逗得那两人都笑了起来,易志坚自己也跟着哈哈大笑,笑罢,他提出一个问题:“你们说,这通讯和化工隔得那么远,按卖通讯那一套来卖化工,行不行呀?”“我看有点儿悬!”不等那两人说话,他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

三人正半真半假地议论着,张寅的助理进来报告说,何查理的助理打电话过来,通知他们过半小时到何查理办公室碰头开个短会。易志坚对张寅和冯浩说,这一准是要给咱们引见了。

不等人介绍就主动上门和陈丰认识的人也有,大部分是分到陈丰手下的大区经理,此外还有两个人给陈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是财务总监荣之妙,另一个是HR的培训经理李卫东。这两位带给陈丰的感觉,正如雷锋那话,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