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命中注定要吵一架的两个女人

老太太脸一酸,说:“黄博宇,我不是叫你找人看着嘛!这怎么回事儿啊!”

这时候刘美娜穿着中式的旗袍快步走了进来,对黄博宇说:“干吗呢!菜都上来了酒还不到位?快走快走,客人们都等着呢!”

老太太说:“美娜,咱们家的酒丢了一箱,那一箱不少钱呢!”

黄博宇看着我一脸尴尬,他说:“要不我去找酒店的人吧。”

老太太一翻白眼:“你走了客人怎么办!”

我说:“那我去找吧,是我看的酒,我中途就出去看了一眼典礼,没有多一会儿。”

老太太没看我,但一边拿酒一边说:“这屋没门,所以才找人看着的,这中途跑出去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说完就拿着两瓶酒出去了,黄博宇一脸愧疚,小声对我说:

“映真,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丈母娘这人嘴不好。”

“干吗说我妈最不好啊!”刘美娜马上抗议。

黄博宇连忙解释:“不是最不好,是嘴不好。”

刘美娜翻白眼的样子和那个老太太一模一样:“你妈才嘴不好呢!她怎么就不好了!这不是酒丢了着急嘛!”

我看黄博宇的脸都黄了,我说:“算了算了,你俩快去点烟敬酒吧,我去找。”

说完我就出去了,找到酒店的大堂经理,经理说今天他们酒店这个时间有八场婚礼呢,拿错酒的事以前也有过,不过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拿错,或者被来往的客人拿走的。

“这年头儿,什么样的人都有。”年轻的男经理表示无奈。

我说:“能不能带我去别的宴会厅看一看?”

经理面露难色:“这个恐怕不好吧,都是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想被打扰吧。”

我点点头,他说的也是。

于是我又折回来,把黄博宇找了出来,和他说明了情况,黄博宇满头大汗,和我点点头,我说:“不好意思,你大喜的日子,让我干个活儿,我还给你弄砸了。”

他说:“没事儿。”

刘美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脸上那么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双颊的绯红,看见我就示意伴娘满上两杯白酒,她走过来,一手拿着一只酒杯,一只举到她面前,一只举到我面前,我抬头看了看刘美娜,小新娘子冲着我笑得特别甜,不过我怎么都觉得她手里拿着的不是白酒,而是两把手枪,随时准备和我同归于尽。

她说:“学姐,我谢谢你上学的时候那么照顾我,要不是你当初天天带着我上自习,我也不会认识我们家老黄,来,我敬你。”

她不这样说还好,我体内的一口老淤血突然又活跃了起来,这我能喝吗?她让我喝下去的不是她的喜酒,而是我少女时代流过的眼泪。

我说:“不好意思学妹,我男朋友不让我在外面喝酒。”

刘美娜呵呵一笑说:“学姐有男朋友啦,太低调了,我们都不知道,老黄,你听说过咱姐姐有男朋友吗?”

黄博宇一脸尴尬,对我说:“恭喜你啊,映真。”

咱姐姐?我明明比黄博宇小了整整两天好吗!我心里非常别扭,但我不想和她一般见识,毕竟人家结婚,我来都来了,就没有要拆台的打算。

我说:“刘美娜,你还是少喝点儿吧,新娘子喝多了失态不好。”

我承认我还是酸了点儿。

刘美娜也不生气,她用手腕推开扶着他的黄博宇,杯子里的白酒溢了出来,黄博宇的白衬衫湿了一大块儿,她笑着说:

“我知道啦,可我就是高兴嘛,上学的时候很多人追他、暗恋他什么的,可最后还是被我弄到手了,对吧老黄?”

这是胜利者在向失败者炫耀吗?黄博宇和刘美娜好了以后,我确实不再和刘美娜一起上自习了,因为她都和黄博宇去上自习了,这不怨我,但是我们也不怎么说话了,这件事,和我还是有点儿关系的,这我承认。刘美娜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幸福,就像一朵盛开的大牡丹正正好好砸在她脸上,那是最好的花期,我有点儿溜号,心想这种花什么时候也能往我脸上砸一砸呢?

此刻我必须承认,我不舒服,很不舒服,面对这样一对热情洋溢又充满朝气的新婚夫妇,我就是很不舒服,我不舒服有错吗?我不舒服我就是恶女了吗?我不舒服就是人性的扭曲和道德的沦丧了吗?

反正我就是不舒服。

我说:“我有事儿就先走了,那箱酒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可以赔给你。”

黄博宇说:“不用不用,你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我本来想把礼金给他,可是低头翻包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了黄博宇衬衫上被白酒弄湿的一块,我手里的红包又换成了面巾纸,伸出手递给他。

黄博宇马上伸手去接,看起来特别感谢我的样子,和我说谢谢。

刘美娜看着我和黄博宇,说:“还是学姐知道心疼人啊!

怪不得我家老黄对学姐念念不忘。”

黄博宇好像也没想到刘美娜会这么说,他脱口而出:“美娜你说什么呢!”

刘美娜哈哈大笑,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她说:“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呢!干吗这么当真!搞得像是被我说中了一样!”

黄博宇皱着眉头小声呵斥:“刘美娜,你喝多了吧你!”

被黄博宇这么一说,刘美娜确实是收敛了一些,但是花枝乱颤是有惯性的,她一个不小心,手里的酒全洒在我鞋上了,那是我最好的鞋,在马琳的店里买的。

我所有的不舒服都涌到了嗓子眼儿里,呕吐或者骂人,总得二选一。

黄博宇下意识地蹲下帮我擦鞋,被刘美娜一把抓了起来,她说:“你干吗呀!你干吗给她擦鞋,让别人看见多不好,我又不是故意的。”

刘美娜的力气可真大,我估计黄博宇平时根本就打不过刘美娜。

刘美娜说:“学姐,不好意思啊,给你的鞋弄脏了,你看看你,让你喝酒你不喝,都洒了吧,刚才喝了多好。”

她把我的鞋弄湿了,还说是我的问题。

我没忍住,说:“对对对,你说的对,美娜,我就不应该来。”

黄博宇连忙说:“映真,美娜不是这个意思。”

刘美娜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学姐,你干吗这样说啊,今天我结婚,你不想参加可以不来,干吗要这样说,我做错什么了?”

我在心里问自己:她做错什么了?那我又说什么了我?!

我把红包从我的皮包里掏出来,又把红票子从红包里掏出来,把红包撇地上,把红票子塞给黄博宇。

我说:“对了,这个钱就当给你赔酒了,一箱柳州老窖,值不了我给的那么多钱。别误会啊,我没给你随份子钱,我结婚的时候不会请你们的。”

就在黄博宇和刘美娜惊讶不已的时候,我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大招。

我大声对着黄博宇说:“黄博宇,我曾经很喜欢你,擦拉黑!”

我本来还想学着韩剧里的样子给他比一个心什么的,后来我觉得,还是适可而止吧,因为这本来是我的真心,我拿来当武器攻击黄博宇心爱的人,他不好受,我更不好受。

我一转身,看见杨照正在身后看着我,他见我转身,向我伸出一只胳膊来,我走过去时他一把将我搂住,带着我快步往外走。

他这样搂着我,我才感觉身体被掏空,再用不上一点儿力气。

我说:“杨照,你太快了, 我都跟不上你了。”

杨照回头看了一眼说:“再不快点儿走我怕你走不了了。”

我想他说得可真有道理。

外面阳光明媚,我走出黄博宇的婚礼,上了杨照的车。

我说:“杨照,你换车啦?”

杨照打着卡宴的方向盘说:“你说让我去酒店接你,我也不能给你丢人啊,所以我借了一台好的。”

我苦笑:“好样的,不过我已经丢人了。”

我瘫在座位上,扭过头,眼泪在眼里打转,没想到越转越多,越转越多,眼眶子终究还是太浅,就流了下来,杨照把纸巾递给我,我就更控制不住了。

杨照在默默开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明白了这场戏的来龙去脉,但是有一点他肯定清楚,新郎是我在年少无知时爱过的人。

等我哭得有点儿困了,他才开口:“吴映真。”

“嗯。”

“香水味挺别致啊。”

我说:“可不是嘛,酱香型的。”

说完我就忍不住笑起来,杨照也跟着我笑,他说:“满车的酒味,今天要是查酒驾我就说不清了。”

我抽走他车里的纸巾,低下头擦鞋子,其实也没什么可擦的了,基本上都干了。

杨照说:“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今天可以不陪我买家具,我来陪你。”

我说:“还是去家具店吧,只有在那儿才能找回我内心的宁静。”

杨照就“呵呵呵呵”地笑,我问:“你笑啥?”

他说:“没事儿,咱们去哪个家具店?”

我说:“你都不知道去哪儿你在这儿开啥呢?”

他说:“你之前一直哭,我也没好意思问你。”

我说:“哎呀!怨我怨我,给您费油了。”

杨照又笑,他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世俗。”

我也笑了,我说:“杨老师,你中文有待提高啊,我知道你想说的词儿是庸俗。”

他又露出他的小虎牙,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懂我。”

我提议去家居生活馆,我说:“听我以前的同事说,现在有许多以前款式的家具都在打折,我在那里干过,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咱们就先去哪儿,看看能不能淘点儿宝贝。”

杨照把车子停在路边,开始导航,他说:“没有家居生活馆啊。”

我说:“对了,你得导凡尔赛宫。”

到了凡尔赛宫,我问杨照:“咱们先看什么?”

杨照说:“先看床垫吧。”

结果我一看到床垫就走不动道了,杨照以为我觉得那张床垫还不错,问我:“你觉得这张好吗?”

“这个不好说。”我迷迷糊糊,实话实说。

店员小姐说:“床垫好不好,得躺上去才知道。”

杨照说:“你先躺下试试?”

然后我就躺下了,结果这一躺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清醒过来,我发现杨照正坐在床的那头看手机,年轻漂亮的小导购热情地对杨照说:“我再给您倒一杯水吧?”

杨照摆摆手说谢谢。

小导购又说:“我们还有薄荷糖,您来一颗吗?”

杨照说:“不用了,谢谢。”

小导购说:“您女朋友都喝成这样了还来逛家具店呢。”

杨照小声说:“她想来,依她。”

小导购说:“您对您女朋友可真好!”

我连忙坐了起来,杨照感受到了床垫的蠕动,他转过头来对我微笑。

“你醒啦?”

我问:“我睡着啦?”

杨照笑着摆摆手机,说:“你都打呼噜了,我有录音。”

我大喊:“啥?!现在几点?!”

他说:“下午一点半。”

我叹了口气:“我睡了一个多小时。”

我赶紧下床,对着服务员连声道歉,杨照走过来拉过我说:

“没事儿,这床我已经买了。”

“你买啦?”

他说:“你在大庭广众下睡了这么久,这床肯定很舒服。”

我急了:“你讲价没啊?”

他说:“不能讲价。”

我又急:“就算不能讲价,你也可以管他们多要点赠品啊!”

他说:“那我没要。”

我说:“你交钱啦?”

他点点头。

我说:“哎呀!交完钱就不好要东西啦,不过没关系,有我呢。”

我想杨照之所以找我而不是找那个山羊胡子来买家具多半是为了这个。因为我在家居生活馆干策划时经常下卖场,所以我深知这里面的套路,几句话,就要到了一套印着大牡丹的床单被罩四件套和一个晾衣架。

我向他展示我的“战利品”时说:“你看,虽然这个被罩丑了点儿,但是摸着质量还是不错的。”

杨照一脸嫌弃,扔给我一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