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皇归来(二)

东邪的法力还没恢复,有大部分力量是朱雀渡给他的,他当然知道。

和尚却不知道,他嘴角啜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嫉妒,厌憎,痛恨。

“痴和尚,你不觉得你很卑劣吗?”东邪冷声道。

痴和尚哈哈笑道:“本座不管卑劣不卑劣,只是今日,定要报当年之仇。”目光满是恨意;“当年,你断了本座三十六根经脉,亏得北王世安法力无边,重续了经脉,本座才得归来。无论如何,本座定要你碎尸万段,以泄本座心头之很!”

“放肆!臭和尚,你以为你是皇的对手吗?”朱雀喝道。

痴和尚冷笑道:“是不是,试一下就知道了。”

朱雀大怒,不待东邪吩咐,手中出现一把离火剑,熊熊燃烧,直刺痴和尚的鼻梁而去。痴和尚一步错开,避过这一招,同时步伐加快,如鬼魅般无影无形,辨不出具体的位置。

朱雀愣愣在原地,目光一闪,双手掐诀,闪电般的刺出一剑,与突然现身的痴和尚相抗。

痴和尚二指夹住剑锋,左手一展,抓住朱雀的一只手臂,暗输内力。

“哇!”朱雀吐了口血,连退五步。

痴和尚负手笑道:“朱雀使者法力似乎未精进多少,这些年,可都在玩儿吗?”

“贼秃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怎么收拾你!”朱雀不甘示弱,喘了一口气,离火剑脱手,燃烧着红莲业火,火势形成一只火焰巨鸟,嘶鸣旺盛,扭曲了空气,模糊了视线。但见那只火鸟直冲而上,沙飞石走,灼热燃烧,

唯听一声锐利的巨响,伴随着倒地的声音,离火剑堪堪插进痴和尚的胸口。朱雀念诀,离火剑穿过痴和尚的心口,火焰将剑上的血蒸腾而尽,被朱雀收回。

痴和尚闷哼一声,看着这痴和尚身旁的土地被血色溅满,慢慢走过去。

“不要过去!”东邪大声道。

朱雀一怔,茫然地看向东邪。却见痴和尚睁开了眼睛,惨笑着说道:“死也要都带一个。”

东邪箭步走过去,但还是晚了。

朱雀看到痴和尚张开口,里面迸射出刺眼的光芒,呼啸而出。这是怎样的算计,是知道自己今日一行必死无疑吗?北王世安,他的心路人皆知。虽然拉不倒东皇太一,但先解决他的使者,也未为不可。

戮神钉!

一道黑色事物落到朱雀的面前,细看时,却是一棵梨花树。东邪一声叱喝,双手一张,借用法力将一棵开满梨花的树从土里连根拔起掷出,挡在了朱雀的身前。

戮神钉,出钉必戮神。

他给梨树注入了一点神力,以抵挡那些密密麻麻的钉子。这些钉子,结界虽能抵挡,但一旦撤了结界,它们会继续按着原先的轨迹盯去,倒不如找只替罪羊,用光痴和尚的钉子。

朱雀惊叫一声,红袖的焰火散落,戮神钉毫不客气地打在树上,整棵树像被插成了刺猬,场面十分壮观,更可怕的是,连神对这些钉子也有畏惧之感。梨树连带着那些白花一起变成了焦黑色。

东邪面无表情地用神力将梨树移开,朱雀早已花容失色,再看痴和尚,已经没有气息了,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慢慢消失殆尽。看来,是真死了。

“皇……”朱雀咬着下唇,伤心地说。

东邪转过身:“下次不要再莽撞了。”

朱雀应了声,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却有点甜。

东邪缓缓走着,心中却喃喃念叨着:向远,对不起了。

脑海里不知不觉回想起了四万多年前的六界大乱那一幕,他和玉槿微一同对抗邪方势力,不慎中了无缘劫,落得如今这样的局面。神界有麒麟,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能吐火,声音如雷。麒麟者,牡曰麒,牝曰麟。许云仁宠,用公羊说,以其不履生虫,不折生草也。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

曾记得昔日,他口中低吼,声若雷鸣,无数的三昧真火灼热飘扬,激荡燃烧,那麒麟身躯仰天一声暴吼,宛如一阵惊雷,惊天动地泣鬼神。一个通体血红色的巨大印鉴出现在半空中,赤若朱砂,其上雕刻着一只雄伟的麒麟。番天印,毁天灭地。

“东皇翻天印——”

星河璀璨麒麟照,朱雀痴心永相随。雪山相依情为伴,萤仙光耀与谁看?

到底,有些事,连他也说不准。

路旁有一个树桩,缀着几点小绿叶,东邪见了忽而停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抚摸上面的轮廓,数着一圈圈年轮。

回忆里,似乎又回到了曾和玉槿微一齐坠入悬崖时的场景,手指接触,好像能勾勒出了指纹,遮不住黄昏,暴雨的一夜,两人相处在一个地方,并不避嫌。只是内心感觉不适,等到清晨,感慨缘分的有与无,不能强求。

她偶尔笨笨的,却很少有人会心疼。日子过得还安稳,因为有一个守护神在意识里陪伴她。

“早知道应该管向远借迷谷花的。”

“我们可以看年轮的啊。”

“这里都是竹子,空心的,哪来的年轮。”

“你看这。”

将所有心事都封存,不露一分。但落入凡尘,他的尊严,从前人后经常会被父亲侵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直到他修仙离开。

她修改他们的离分,修改命格,却不怕命运的反噬。这份人情,唉,无以为报,只能陪她演下这剧本。

只是,往昔是往昔,现在他是东皇太一。而她,从来不止是玉槿微。对,那个时候,东皇不是东皇,玉槿微也不是真正的玉槿微,那时的他们,不过都是广常山普通的子弟,除了课业纷扰和人际交往,也没有那么多的责任需要担当。

与此同时,从昏迷中醒来的向远茫茫然看着四周,发现同伴不在身边,又惊又急,忙着要去寻找。然而他还没踏出一步,就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体内无数真气相互碰撞,使得他原本俊秀的面孔变得扭曲抽搐,他承受不住,嘶哑地叫了一声,双手紧握成拳,闭着的眼中渐渐流出鲜血,蜿蜒流淌,如两行血泪,看上去如此触目惊心。

躲在暗处的凤凰心叫一声不好,避开向远意识朦胧中毫无章法的乱踢胡打,一只手点在他的眉心,输入一股神气,使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向远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凤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两个红衣神明从天而降,从上俯视,下边不过是不起眼的小村落,但离得近了,东邪却感到另一种气息,似乎有妖兽作祟。当他和朱雀降落在一块平地时,眼错不见地发现了前方滚滚的邪气,徒有狰狞,可能是打破这里宁静的原因。

“去看看。”东邪说着,自己先走上一条宽约六尺的大路,这条路通往村子的深处,远远就能望到那些鳞次栉比,不,错乱的房屋。

然而,才一转眼,东邪就发现了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吊着一个人,身体在风中轻轻摇晃飘动,头颅已经歪在一边了。

东邪皱眉,走近一观察,那人早没了呼吸。

单看此人服饰,应是住在本地的村民,可布衣上血迹斑斑,似乎生前吃了不少苦。

“是自杀没错。”朱雀说。

东邪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望一眼前方:“那有人,看看。”

二人大步流星的向村里走去。东邪的眼角余光扫向四周,环境有些萧条,土地荒芜,果然有问题。

一间茅屋,篱笆上缠满葛藤,墙头布着爬山虎,环境还算恬静。一个老者拄着拐杖,招待他们。东邪和朱雀推开篱笆,屈身进了里屋,发现四壁熏黑,家具十分简陋。

老者宰了一头母鸡,又蒸了三只鸡蛋,炒了一盘黑地瓜,热气腾腾摆在桌上,盛了三碗黄米饭,笑容在脸上皱了一道又一道沟壑。

东邪开门见山道:“我听此地有一山妖,今日正是为拿它而来。”

老者闻言面色俱变:“啊,那,那可真了不得啊!”

“那东西,长得像虎,比大虫还大,经常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出没,要是有人在这时上山,十有八九会进山妖的肚子里。我们村民哪,每年都请了法师和尚,都没用!一些年轻人啊,就怕这事,差不多能搬的就都搬走了。像我这老汉,已是半入土之人,这房子又是爹娘留给我的,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房子。”老者伤感道。

东邪淡然道:“我明日便去捉拿它。”

第二日,东邪和朱雀便出发入山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中卧着一只异兽,哼哼打着呼噜,一听到有动静,立马睁开铜铃大的眼睛,对那两个红衣人怒目而视。

“他会不会以为我们想霸占他的巢穴啊?”朱雀问道。

东邪不屑道:“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朕才不稀罕。”

朱雀抿了抿嘴,偷偷笑起来,东邪瞥她一眼,并未发一言。

那只异兽咆哮一声,爬起身,一只脚摩擦着地面,低着头,仿佛随时会冲上来,东邪长叹一声:“如此不费吹灰之力。”手中翻天印一打,那只异兽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东邪将异兽的死尸带回村里,告诉老者只需将这妖物煮上三天三夜,熬成一锅糊,拌入饭里,就能治百病,老者代村民们诚谢。

东邪和朱雀便又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