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出重围(二)

却说关若锦一回自己屋子,便迅疾收拾行囊,嘴里絮絮叨叨说着:“捷师兄,你别怕,我现在就下山找神,来救你。我一定可以的……”她背上行李,大跨步出门,一眼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东邪。

东邪忧心忡忡,一看见她,立马拉过来,说:“你这是要去哪?”

关若锦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我下山去寻找救活捷师兄的法子。”

东邪大吃一惊:“连你也要走?”前一阵子师门派出司徒莉去寻找向远的下落,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会子连关若锦也要走了。

关若锦点头说:“向远未必能找到神,也许是他运气不够,我心想我和捷师兄的缘分,情深或可感动上苍,降下神明来复活。”

东邪心中一紧,说:“你跟师门都说过了吗?”

关若锦点点头:“都说过了,我现在就走。”

东邪绕开道,怔怔地看着关若锦无怨无悔地快步走远,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忧虑和惆怅之感。他喃喃道:“不行,关若锦一个女孩子太过危险了,向远现在也下落不明,这两个从不让人省心。”曾经在一块儿的玩伴,到而今仅剩下他一人,东邪咬咬牙,跑向了祖师殿。

关若锦一路下山,不肯放过人间的每一个过路人,每走过一个双眼就紧紧盯着,生怕那人是神变化。然而时间一长,那些人都平淡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自己也累了,索性去就近的一个客栈,打尖。

客栈的掌柜是一个年纪约莫三旬的壮硕男子,膝下有一个爱蹲墙角的孩童,关若锦一到客栈里,那小孩就兴冲冲地说:“爹,那幅画卖出去了吗?”

掌柜的敷衍道:“嗯,爹问了一些朋友,他们都说暂时没有想买的人。”

“哦。”小孩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关若锦难得对“画”字敏感,侧头出言问道:“是什么画?”

掌柜的闻言,抬起头打量来人,见是一个头绾九龙飞凤髻,鬓侧插了一支洁白小花簪,身穿浅浅鹅黄色罗裙,外罩一层绯色云霞薄纱,领口和袖子、裙摆处都描了精致的彩蝶戏花纹样,美轮美奂。她娉婷而行,即便面上难掩忧色,心中有着伤心事,仍不忘记打理自己的外表,在周围各色各样的女子中,仿佛更添了一分说不出的仙气和灵动,仿佛花树堆雪,脱颖而出,单单看着,不同凡响。

掌柜的拈了拈胡须,心中猜测这女子来历不浅,改了主意,陪起笑脸道:“前日小儿鲁莽,从外头捡回来一张画,画中绘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在下便跟小儿开玩笑,这幅画能卖许多价钱。”

关若锦心中一动,问道:“那幅画现在何处?”

掌柜的顺了顺胡子,先问起关若锦的来历:“客官也是喜画之人?”

关若锦淡淡一笑,扬起唇角道:“我不喜画,却对它感兴趣。”

掌柜的眉头一皱,不喜欢画却对画有兴趣,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呢?然而待他对上关若锦急不可耐的眼神时,心中动了动,说:“好吧,在下给你拿来。”掌柜的转身进了一间屋子,不过一会儿就回来,手中捧着一幅画卷,缓慢打开:“便是这幅。”

关若锦的目光在一接触到画上的男子后,登时凝住,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而后激动地问掌柜的:“您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

掌柜的一脸莫名道:“不是说小儿从外头捡来的吗?”

关若锦忙转头问小孩:“小朋友,能告诉姐姐这幅画你是从哪里捡来的吗?”

小孩吸吮着手指,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关若锦:“姐姐,你要这幅画,需要一两银子。”

“五儿,别乱说,一幅画怎么可以那么贵呢!”掌柜的喝道。

小孩顿时急了:“就要一两银子,少一分不卖!”

关若锦忙哄道:“一两银子我也买,但是你能告诉姐姐,这幅画你从哪里捡来的吗?”

小孩歪着头看她:“姐姐,画已经没有了。”

关若锦眼中烦躁一闪而过,还是耐着性子说:“姐姐知道那地方没画捡了,但是你能告诉姐姐这幅画你是从哪里捡来的吗?”

小孩蹦蹦跳跳地踢着脚边一块小石子,仿佛把关若锦的问话跑到了脑后,也不回答。

关若锦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看了看那幅绘了捷师兄的画,总觉得很蹊跷,其中多半是画皮捷的陷阱。可是……那可是捷师兄啊!就算是陷阱她也认了。关若锦咬咬牙,花钱买下了那幅画,亲身保管,走上了楼梯。

廊间经过一个贼眉鼠眼的布衣男子,瞧见关若锦的美姿时愣了愣神,久久凝视着,留恋不舍。而关若锦本人没注意这个,一心只扑在研究画像上。

夜间,关若锦翻来覆去,辗转安眠,她起身看了看捷师兄的画像,发现它还在,心中的烦躁仿佛一时得到压制,她又心平气和地躺下了。这回,做了一个梦。

迷迷糊糊中,捷师兄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关若锦欣喜若狂,猛地扑上去:“捷师兄!”

捷师兄微笑着抱着她,质感十分真实,仿佛和真的一样,关若锦两眼含着泪光,道:“师兄,真的是你吗?”

捷师兄含笑点头:“是,阿锦,我舍不得你,所以自己回来了。”

关若锦感动地埋头靠在捷师兄的胸前:“师兄,你真好,不要再离开我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友善的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

捷师兄目光中有一缕狡黠的光,他轻轻放开了关若锦,贴近脸在她耳畔说:“阿锦,那你想过如何回报师兄吗?”

关若锦两眼茫然,她这个样子如无辜的小白兔,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狠狠亲上几回。

捷师兄暧昧不清地朝她靠近,这样再明显不过的举动,饶是不开窍的人也能明白了,关若锦急忙道:“师兄,还不可以,不可以……”

师父说过,双修固然能增长法力,但是女人的第一次总要正式些,她不愿在这样的地方,这个时候,草草了结。

“师兄,等我们成亲后,再,再做那个也不迟……”关若锦急忙后退,但捷师兄置若罔闻,依旧暧昧地笑笑:“阿锦,不要怕,不会很疼的,师兄会很温柔——你不是说我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师兄吗?”

关若锦欲哭无泪,满脸恐惧,节节败退,道:“师兄,不要这样,请你尊重一下我。”

“可是你要知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

“你这好我要不起。师兄,请你收回吧。”

捷师兄忽然目光一狠,双眼如狼似虎,闪着精光,厉声道:“可我就是要你呢?!”他一个饿虎扑食,将关若锦压倒在地。

“啊,你不是师兄,你是谁?……”关若锦满脸惊恐,奋力挣扎着,身下却灼烧着痛意。

“不要,不要,啊……呜呜,放开我!”关若锦身躯扭动着,躺在床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而她身上,竟然真的有一个男子,露出精壮的身材,一下一下推着。

关若锦猛地睁开眼,在看到鼠眼贼眉的脸的一刹那,尖声大叫。

那男子仍不肯停,却是率先伸手捂住了关若锦的嘴。

关若锦大骇,贝齿紧咬一口,那男子吃痛,立马放开,又气又痛地看着手上的流血伤口,目光放狠道:“好你个婊子,敢咬我!”他右手一拍,关若锦的脸颊上登时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无五指手印。

关若锦心中大怒,她被人玷污了清白,还遭到如此侮辱,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当时脑海里唯有杀意,浑然忘了仙门清规戒律,无明业火猛烈生起,她含恨,手中化出一道黄光,正中那男子的天灵盖:“无知鼠辈,找死!”

那男子闷哼一声,登时脑浆迸裂,鲜血横流,头颅四分五裂倒在了地上。

关若锦哼了哼,掐了净水诀,又用术法将尸身和血浆销毁,取过一边的衣服遮蔽裸露的身躯。过了一会儿,她的心终于冷静下来,但是仍觉得自己没有错。那男子侵犯自己,玷污女子清白,死不足惜,她用法术正当防卫,一时失手杀了他,没有错,所以不算乱了门规。

对,她没有错。

关若锦这样说服自己,然后不经意地瞥到了一旁的画卷上,回忆起梦中的捷师兄,腹部蹿上一股冷意,也就是说,方才发生的事,可能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刚刚那个男子,好像是白天在走廊上见到过的,他对自己的眼神有些贪婪,她当时自恃身怀法力,掉以轻心,居然遭了贼手。而这幅画卷,可能是某人为了让她丢失清白而设下的陷阱。关若锦暗暗咬牙,狠狠攥着一角被子,道:“让我查出来是谁,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居然利用捷师兄来攻破她的心防,让一个无名鼠辈玷污了她的身子,她怎能轻易放下?不,她要找到那人,好好算账。

但是,有谁会利用捷师兄来对付自己呢?

关若锦脑海里浮现出何捷师兄相似的一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是……画皮捷!

是了,如果不是他,捷师兄也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有那么多绝望了。

关若锦身子颤了颤,恨意充斥了整个心窝,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要偷偷回仙山,去找禁书修炼秘法,再修理魔族!为她今晚的耻辱,也为她的捷师兄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