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难判对与错

第一章 突出重围(一)

广常山里出现了魔族,已经有少部分弟子遇害。三尊提高警惕,派捷师兄等人进行全山搜捕。而东邪,背着行囊,还没走出广常山的结界,就撞上了捷师兄与一个面貌与之相似的男子的搏斗。

东邪大吃一惊:“捷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捷师兄吃力地挡住对面那男子的招数,咬牙道:“他是魔界中人,可惜我身边的师兄弟都不在,你快去通报三尊,让他们尽快加派人手支援。”

“可是……”东邪欲言又止,看向那男子的面容,心猛然跳了一下,为什么,那个人长得和捷师兄如此相似?捷师兄会是他的对手吗?

对面那男子发出阴森冷笑:“洁,你是永远都斗不过我的,从前是,现在也是。今天撞在我手里,也是你活该倒霉。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东邪,接着!”捷师兄喝了一声,抛出一个白闪闪的东西。

“虐识铃?!”画皮捷定睛一看,眼瞳一缩。

东邪抓在手里,但见是,一副大银环,系着三个银铃铛,两条雪穗垂荡下。一摇铃,风呼电转,影响喜怒哀乐等情绪,惑乱神志。虐识铃下方,还压着一块玉佩,刻了一个“洁”字。

捷师兄咬牙,一边接着画皮捷的杀招,一面留神对东邪道:“东邪,你要好好保管这虐识铃,它是我仙逝的师父遗留下来的,虽被下了封印,暂时无法解开,但还有少许的一点灵力,遇到危险,偶尔可用此脱困。我已经没有能力再用它,但万不能将此物落到妖魔手里。咳,这块玉佩,麻烦你转交给关若锦。我,对不起她……”

“捷师兄!”东邪大叫。

一道爆破声,仙气与魔功相撞,捷师兄口喷红血,栽倒在地,头歪在一边。画皮捷把目光转向东邪,东邪一咬牙,心知自己不敌,看看虐识铃,一转手指上的追风戒指,携风而逃。

画皮捷没有追上去,嘴角扯出一丝不屑,他转过身,看了捷师兄,抬起手爪,向捷师兄的脸触去。

东邪跌跌撞撞,回到广常山,面见三尊,想起刚才的惨状,含着眼道:“三尊,捷师兄出事了。”

东邪把玉佩给了关若锦,讲述自己刚好下山遇到捷师兄和画皮捷的事,以及自己逃离的经过:“捷师兄怕是已经……”

关若锦噙着眼泪,死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师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他说过的!他答应我,要带我去雪山看飞狐,他答应过,要试我给他新做的靴子,他还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师兄说到做到,从来没有反悔,从来没有食言。师兄最疼爱我了,最放不下的就是我。我老是让他操心,他回来我一定都听他的话,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们还要结为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他都答应过的!他不会走!”

东邪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抹抹眼角的泪意。

“师兄!”关若锦悲戚道,抹身以袖掩面而跑,衣带飘飞。

“关若锦!”东邪伸出手,却只一动不动地站着。冷风刮着落叶拂过,他缓缓放下手,吞掉了最后一滴眼泪。

“师兄,师兄,是我,我是你的阿锦……”关若锦看着玉佩,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师兄,我好想你。”

伊本丝萝彩云,愿托一方洁净,她的路循着他的孤独,在他的带领下蜿蜒而上,以为这就是幸福。不管谁是谁的依附,开始了就不会结束。

信不信,我们早已注定,要沿途一起看风景。纵桃源开,还要还久,我们也可以且走且行。我们不算私定终生,同门互生情意,绝不少见。

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与配上,渐开一些透明的小花,随即,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烟雾朦胧,很快将关若锦笼罩。

“师兄……”关若锦看着面前的烟雾化出了一个人形,逐渐清晰,真的是捷师兄。

“师兄!师兄!”关若锦上前,触手间,一片虚无。

“阿锦。”建捷师兄低沉的声音灌入她的耳朵。

关若锦点头,含着泪道:“是我,师兄,你别走好不好?”

“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当初,是我太自私了。我原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也该结束了。可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我终究,还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不是的,师兄!你一点错都没有!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师兄,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关若锦摇头,泣道。

虚幻的捷师兄道:“其实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瞒了所有人。就连阿锦,我也没有告诉你,我是个杀了亲兄长的狠心人,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我一直都在想,我这样做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却从不想,这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悲痛。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不该暗中杀了兄长,用他的身份进仙门,我还骗了兄长最爱的女人,骗她自尽,如今,我也即将离开人世,告别这个世界,也要离开我珍爱的女孩。阿锦,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初进门时,我将你当亲妹妹一样关爱,而到后来,没有想到我会对你日久生情,变成了爱慕。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很微妙,可我来不及与你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我已死在返魂归来、善会画皮的兄长手里。“

关若锦仍有泪,咬牙切齿道;“师兄,我一定为你报仇!”

云气缭绕,捷师兄的面情有些模糊:“我的兄长,真的很厉害,我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机缘。阿锦,你要小心,千万不要中他们的计。可惜,被画皮的人的魂魄会受到诅咒,无法投胎。若有来生,师兄还愿与你相认,共度余生。师兄,等你。”

“师兄!”关若锦大叫,烟雾散尽,玉佩化为粉末,风一吹就飘散了。

过眼云烟,飘散如烟。

没有他,什么都变得苍白了。

关若锦擦擦泪,手里紧紧握拳。

藏书阁,一个女子悄悄闪到一处书架,默念咒诀,强试了几次,破开书架背后的结界,按了某个机关,那书架自行移开,露出一个洞窟。女子不疑有他的金径直走过去,书架自动移回原处。她的手中多了一条玉纹金色丝帛,正是关若锦。金玉帛泛着微弱的光芒,着凉了漆黑的密洞。关若锦停下脚步,那也有一座书架,却贴着封条。关若锦扯起一抹冷笑,解了条,翻开一本本书。每本书,都是蓝色封面,却都印有一个“禁”字。

“怎么没有呢?”关若锦自言自语道,又翻另一本。

过了许久,但听一个惊喜的声音:“找到了!”

关若锦翻开第一页,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面色却越来越凝重:“难道,被扒了皮画上画的人真的会受到诅咒,永堕阎罗,不得转生?连……借尸还魂也不能?”

关若锦的手在发抖,指节发白,她颤抖着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丢书,她伏在书堆上,“哇”的大哭。

偏僻的小镇子,一群顽皮的儿童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宅子墙边,翻开瓦片砖块,寻找蛐蛐。一个孩童从废旧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张画卷,疑惑地看着,说来也怪,这幅画看着极新,连水墨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画上的男子相貌脱俗,线条清晰,轮廓分明,俨然是一幅好画,不知为何被人遗弃在这。

他捡起了画卷,趁其他小孩没留意,偷偷跑回了家:“爹,我捡到了一幅好画!”

……

画皮捷知晓自己身份败露,广常山的那些长辈迟早会来找自己算账,便和冷面心一道回了魔宫。他夜间去乱葬岗听幽魂哭唱,观白骨舞蹈,忽然灵机一动,倚着一棵槐树,画了一幅捷师兄的画像,暗中施了法,将它藏在一座荒废了的宅子下。

他才一转身,便听到背后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你藏了什么东西?”

画皮捷认出是冷面心,勾唇一笑,一双邪魅肆意的狭长眼角微微上挑,说:“跟我兄弟的心上人开一个玩笑。”

冷面心微微蹙眉。

画皮捷漠然道:“霜儿已不在世,现在我已经让兄弟的女人体会到了失去心爱之人的痛,但这远远不够,霜儿为我入魔,为我而死,这样的滋味则能不让兄弟他们也体会一下呢?我会让她对自己都感到厌弃,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卑贱的女人,让兄弟死了也不得安宁。”

他的性情已经大变,不再是从前善良的捷,而是一具凶恶的皮囊,心理扭曲,堪为变态。

冷面心并没有告知画皮捷关于连城霜死去的真相,也乐于他帮自己跟仙门作对,便说:“你打算怎么报复她?”

画皮捷阴冷一笑:“报复,自然是要彻底。”双眸中寒芒毕露,周遭的气息随之变低。

翌日,关若锦向师父请辞,想下山寻找复活捷师兄的法子。

闫萍不忍道:“锦儿,不是为师打击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的法子,捷为仙门而死,他的死重于泰山,值得我们每一个人铭记。但是,恕为师直言,即便你走遍天下,也不一定能找到复活他的办法。玉槿微不也在那场仙魔大战中去世了吗?向远为了她下山到现在都没回来,人是不太可能找得回来了,你又是何苦呢?”

关若锦固执道:“师父,六界之中,唯有神族最为强大,或许我有机缘巧遇上他们,请他们帮我复活捷师兄呢?”

闫萍摇摇头,叹了口气:“神哪是那么容易就见着的,为师知道捷的死对你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为师希望你还是能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不要沉迷于不切实际的幻象里。闵清不了解情况,为师却是知道的,也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到外面。

关若锦咬唇,硬是不肯放弃:“师父,只要有一线希望,徒儿就一定要救活捷师兄。”

闫萍说不过她,只得无奈地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执迷不悟啊!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我们仙人死了无法进入轮回,捷去世前就已是半人半仙的状态,只是被画皮禁锢,无法脱身,我们不如多做善事,给他积点阴德,让他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能好过吧。”

关若锦听出了师父话中的敷衍,也知道她真心不想帮忙,便毅然道:“师父,下山是我的主意,是我自愿的。徒儿现在就请辞,恳请师父答应弟子下山一趟,至于何时归来,无期。”

闫萍无可奈何地扶额:“你要上哪去找神,和向远一样去人间吗?为师告诉你,连凡人都不太可能见到神仙,你又怎么有那么大的机缘遇上呢?像为师,是只顾着眼前的,你把握好当下,努力修仙,才不辜负捷对你的一番心意。假如你学有所成,修成了仙,那为师想,捷若是在黄泉下知道了也会很开心。何必抓着虚无缥缈的一线光,而放弃大好前程呢?哪怕可能会荒废了一身修为,你也要去吗?”

关若锦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只要能救活捷师兄,徒儿不怕。”

闫萍抿了抿唇,一拂袖:“好吧,为师批准,你随时可以下山去找起死回生的办法,但说好,你下次回来了,就一辈子不准离开广常山半步。”

关若锦身子一震,旋即大声道:“弟子遵命!”

闫萍目送了关若锦决然离去的背影,连连叹气:“问世间情是何物,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明明都死的彻底了,还妄想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