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宫中风云(二)

幽僻的冷宫中,庭院寥落,枯花寂寞红。项皇后在回廊上踟蹰着,时不时取出袖里的帕子揩揩泪,望一眼孤独的景色,仿佛天上那如勾的月亮,似一个笑牙,在嘲讽她一时的疏忽遭了别人的算计,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一行清泪,抑制不住,在通红的眼圈下滑落。

项皇后吸了吸鼻子,正要往回走,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个阴影,突兀地出现于不起眼的角落,一棵红花楹树旁。

那是一个黑衣人,却不似她在母仪宫中所见到的身形,更加神秘难测,十分可疑。

那漆黑的斗篷里仿佛有种不言自感的高贵与优雅,兜帽下的下半张白皙脸上,菱唇轻微勾起,玉骨分明的手光洁滑腻,颀长的身躯一丝不动地站在栏杆前,映着外面的花草也黯然失色。一阵夜风吹过,她的斗篷跟着飘扬,带了分空灵飘逸之美。

这个人,身上隐约流露出一种王者的强盛与威严感,又似一座玉雕,在那里站了许久。

“你是谁?!”项皇后大惊失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凤凰勾唇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出去。”

项皇后心生警惕:“你是谁,到底想怎样?”

“皇后不希望我能帮你吗?”凤凰问道。

项皇后全然不信任她,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凭什么帮我。”

凤凰略垂头,弯弯一笑,其形醉人:“这可怪了,你来生是很喜欢我的。”

“来生?”项皇后看了凤凰的样子,面露狐疑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休当我不知你妖言惑众,胆敢欺到本宫头上…

…”

“算来一梦浮生,你所用的心机,所用的情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凤凰淡淡道,一语提醒梦中人。

项皇后一愣,挑眉道:“为的是项家,为的是本宫的将来。”

凤凰摇头:“不,你还不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听着那人的话,项皇后蓦然感觉体内升起一阵寒凉,是凉到心里的凉,她镇定心神,不愿被凤凰的话动摇心志,声色俱厉,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本宫就叫人把你送进牢里,治你死罪!”

凤凰哈哈笑了,爽朗而又洒脱:“我非贪生怕死之徒,何惧之有?倒是皇后,你真该为你自己打算一下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牢笼里出不去吗?想想那些害你的人,他们现在过着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你,难道真的甘心吗?”

项皇后蹙眉,绕开了话题,道:“你是男是女?”

“哦?皇后很想知道?”凤凰的语气透出一丝戏虐。

项皇后红了整张脸,像被人调戏一样,勃然怒道:“大胆狂徒,竟敢羞辱本宫!”

“哎呀,害羞了。”凤凰悠悠道。

项皇后脸更加红了,比高粱还红。

凤凰回避了方才的问题,不紧不慢地笑道:“你可以叫我凤凰,我是为救你而来。”不知为什么,每次为什么见到这家伙,就忍不住想逗逗他,即便这一世,他已投了女胎。

项皇后凝眉,再次打量了几下,犹豫不决,自动忽略了凤凰后面的一句话,道:“凤鸟待圣君乃见,本宫母仪天下,都还未曾对别人夸口自称凰位,你倒名凤凰?”

意识到她话里的刺,凤凰不甚在意,得体地笑道:“名字不过是代号,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凤凰非凤凰,而假名为凤凰。

皇后何必如此较真?”

项皇后一时语塞,凝眉片刻,道:“这让本宫想起了年幼时家父曾教的一首诗,好像是‘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

“清朝饮醴泉,日夕栖山岗。”凤凰接下道。

“对。”项皇后说。

凤凰瞅了项皇后一眼,见她面堂略有些发黑,却隐隐有光亮,心中猜到缘由,不由笑道:“离开这里其实很简单,我只需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项皇后半信半疑道:“果真?”这个人来历神秘,不知靠了什么方法躲过侍卫的重重看守,进来了这里。只是,将她禁足在冷宫是皇上的旨意,就算他本领再高,也没办法将她置在母仪宫吧?

“皇后只要想,我就能办得到。只是出去容易,想要在后宫中立足,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皇后还需要想想,出去后该如何报仇,”凤凰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朝着项皇后又是一礼,“明晚我还会再来,到时希望皇后已经想好了对策。”

说罢,黑袖一甩,身形一翩,已然不见了。

项皇后惊诧地跟上几步,望着空荡荡的回廊,转而瞥向栏杆外,双目出神,似在遥想着什么,嘴里喃喃道:“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一去昆仑西,何时复回翔……”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心里的一个怪异的念想,她也不敢讲此话说出口,可她终是笑了,笑得很随和,没有人能看懂,除了那只看透一切的凤凰。

“你还真唯恐天下不乱啊。”虚影无奈的语气。

“咦,不是你授意我这么做的吗?我也很好奇,他们两边的宫斗,会闹成什么样子。”凤凰一笑。

金光一闪,黑衣已飘到街中心,凤凰眺望着那十里长街、华灯璀璨,四衢八街川流不息,而皇宫之上笼罩着一团看不见的阴云,低沉沉的,连带宫殿周围的空气都有长时间的凝重,那巍峨肃穆的皇宫被笼罩在其中,光是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咱们真要出手帮助项皇后?”

凤凰略微思索,微笑着摇头:“她命虽比纸薄,但这时还不至于送命。风云诡谲,最难算的还是人心。”该来的还是会来,所以过多的担心也没用,不如早做准备,以应不对措施。

宫苑幽闭,永远不会有皇帝来。这里与外面的,完全是两个世界。日子久了,人也变得如同鬼魂,没有动静。

第二晚,凤凰手指一招,冷宫登时火光冲天,黑烟缭乱夜空。而殿内,一星火苗,“嗤”地蹭到项皇后的衣裙上,项皇后目光一闪,像是料想到了什么,随即面情平静如水,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并没理会那伴随而来的焦霉味,从容的坐在椅子上。屋内轰的燃起来,火势迅猛,窜到哪里烧哪里,这般光明,在此刻的深夜里绽放,如盛世的繁华,举目绚烂。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值夜的宫人,太监和侍卫们抢着提水救火,宫女们跑上跑下,冷宫外人声鼎沸,滚滚的浓烟呛住了人的口鼻,传来无数声咳嗽。

“这真的有用?”项皇后皱眉。

金光闪现,凤凰阴恻恻一笑,眨眼间便近至她身边,伸手去。

项皇后后退半步:“本宫自己会走。”

而凤凰本身不慌张,直接一手伸到项皇后腰间,带入了怀抱,打横抱起她,化作一道火风往上飞掠。

“放肆!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本宫!”项皇后挣扎着,圆睁了眼睛,却使劲抓紧凤凰。

降落至一处角落,凤凰放下了项皇后,项皇后深呼吸,整整被烧得不像样的衣冠,抗拒着内心莫名流连于那凤凰怀抱的渴望,脸上刻意地表现不耐烦,说:“你有这般神通,若为我等效力,定可享受无边的荣华富贵。”

凤凰弯弯的唇角挂着一丝自嘲与傲慢,她甚至没有回头看项皇后,沉声低笑道:“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项皇后默了下,抬起明眸道:“你说的是。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再好的到最后不也成了一捧枯骨吗?得到了恩荣,也失去了很多。可是什么也不做,可能会失去更多,甚至连自己都做不了。坐以待毙,不是我想要的。”

她望了望近处的冷宫,灯火通明,此番定惊动了不少人,皇上……也可能回来。

项皇后佯装不在意,说道:“凤凰,你如此擅作主张,烧了冷宫,不怕皇上查出是谁做的手脚吗?”

凤凰淡然一笑:“皇帝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出端倪。”

项皇后眉心一蹙:“你就这么敢肯定本宫会与你合作,不怕本宫将你的事告发给皇上?”

凤凰嘴角一扬:“皇后不必试探我,也不用拿什么来威胁我,这些于我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皇后与其怀疑我,倒不如还先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能帮得了你一次,未必可以帮你下一次,有些路,终究要一个人走。”说着,她又指了一个方向:“你想见的人,来了。”言毕,身形消失了。

项皇后一怔,注视着那头方向,果然有明黄色的九龙仪仗,渐渐逼近。她的心忍不住突突狂跳起来,热泪盈眶。

是他,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皇帝也注意到了缩在小角落狼狈不堪的她,停顿几秒,还是向她走来。

泪水模糊了双眼,项皇后一把扯住皇帝的手臂,哭泣道:“皇上,您终于来了,你终于肯见臣妾了!”

皇帝没有说话,但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痛楚与疼惜,他怜悯地抚摸她的青丝,温和道:“皇后,你受苦了。”

原来皇帝在母仪宫无意中发现了一枚耳坠,此物并非皇后所有,他也从未见过,而炽王也捉拿到了那日潜入皇后寝宫的黑衣人,那人如实招出是自己觊觎皇后美色,如夜偷下了迷药,但皇后拼死抵抗,皇帝也来得及时,并未失身。

皇帝才知是冤枉了项皇后,而当夜又听说冷宫走水之事,正好趁着这个赶去把皇后接回来。而那个黑衣人交由大理寺处理,另选别的原因择日问斩。

当然,那黑衣人不过是炽王找来的替死鬼,炽原与恩贵妃一条船上,但自见了凤凰,明了世道,便弃暗投明,转帮项皇后。

却说项皇后重新回到了母仪宫,看着黄铜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竟是上好的脂粉也补不好了。宫里的人去了一大半,剩下的生得很,还有些是别的宫派来,底细尚不轻。余下,只有一把冰冷的死灰。

她戴好略疏散的珠钗,理了下衣襟,正要起身出去,却忽觉头一阵晕眩,周围渐渐模糊起来,她晃了晃头,居然一下子栽倒了。

良久,她开了眼,只看到一袭黑斗篷帽檐下的半张脸,嘴唇没有弯,淡淡的,像是面无表情。

“皇后身体有恙,应当找太医来看看。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便是大夫来了也不给看,谁知道那些个太医是谁的人。皇后,你虽然出了冷宫,但要记住,你还没有脱离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凤凰告诫道。

没想到凤凰居然还会关心自己,项皇后只觉自己心中一片柔软,声音也温柔了几分,似带了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意:“深宫举步维艰,我有时也无意遭到暗算,可是这些都不得不面对,倘若心机深沉,便是风雨也不能阻隔,怎惧冷冷的冰雪,不能掩没。”

“那可要我为你拨云见日吗?”凤凰唇角勾起。

项皇后紧盯了凤凰会儿,说:“你为何要帮本宫?”

凤凰大笑道:“我的皇后,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说过,我是救你而来。”

项皇后摇头:“在本宫看来,没有人愿意做亏本的事,你救本宫,可就是与恩贵妃为敌了。”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敌人,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该做的事,”凤凰看向项皇后,即便帽檐挡住了眼睛,但仍有两道无形的力穿透过去,“恩贵妃与我何干,我也没心思管她的事。”

项皇后摇摇头:“恩贵妃心思缜密,颇有谋略,我栽在她的手上不下三次。”

“那你可真够笨的。”凤凰嘲讽道。

项皇后盯着她:“你说什么?”

凤凰悠然坐在床边:“在这种地方,宅心仁厚难以持久,老谋深算是必要的,至于技不如人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我的位子,是家族人历代男丁戎马军功,女儿淑娴闻名,至高权位,无上殊荣换来的,你知不知道,这其间有多么的不容易,光是我脚下,就已经踩满了鲜血与白骨。”项皇后说道。

“我当然知道,戏文上都有说的,要怪也别怪了,愿来生不复帝王家。”凤凰说。

项皇后长叹一声,透出无限的寂寞与哀凉。

……

“向远当皇后变聪明了,可惜还是被人算计。”

“入乡随俗,他本来聪明,只是你没发现。”

“哦?我怎么觉得,他是越活越傻了?”

“因为你挑剔了。”

……

项皇后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面上一红,不自在地动了动,犹豫半天,道:“你要吃点东西吗?”

“皇后若是饿了,大可叫人来送饭。”凤凰不留情面地说。

项皇后敛眉,隐约藏了一分愠色,但她到底没有多说,叫来了一桌饭菜,又打发那些宫女通通出去。项皇后咳嗽了一声,持着箸子,用眼神示意凤凰。

凤凰看穿她的心思,莞尔一笑:“皇后,我不用吃饭也成的。”

项皇后板起脸,端走了碗筷:“谁给你留着了,别自作多情,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这一番矫情的话,还真不像出自一个皇后之口。

翌日花园中,假山后,一对男女交缠着赤裸的身躯,抵死缠绵。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皇后驾到——”,正在做爱的两人蓦然一惊,慌忙穿衣服,却还是来不及了。那女的是恩贵妃,她神色仓皇,惊魂未定地望着那雍容华贵、金装玉裹的女子,袖子底的手攥紧了紧。

项皇后抄着手,面上的神情不怒自威,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被她冷峻的气场影响压抑了起来。

项皇后脸上阴晴不定,眼眸里却透着复杂的光芒。那个人没有骗自己,真的做到了。

她瞟了一眼那男的,是一个普通侍卫,没想到恩贵妃眼皮子这么浅,连这等货色的也收。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个一身黑衣的神秘人,若不是清楚自己的场合,此刻怕是脸颊早飞上红霞了。

然而,恩贵妃丝毫没有被捉奸的羞涩,反而大大方方直视着项皇后:“皇后好雅兴,刚被陛下从冷宫中放出来就逛御花园,愣是本宫也没有这么好的魄力。噢,本宫在和一个侍卫闹着玩呢,皇后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项皇后冷冷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恩贵妃放肆一笑,声音如银铃一般好听,但接下来的话让人如坠寒冬冰窖:“论羞耻,谁敌得过皇后?你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夺了你清白的男人到底是谁吧?你莫不是真的相信了炽王的鬼话,相信他真的捉拿到了凶手?哈哈哈,本宫告诉你,那人,便是连陛下也得让他三分面子,炽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捉拿他的。”

项皇后面色一红,却是被气的,声色俱厉道:“大胆!”

恩贵妃摇摇头,披上单薄的轻纱裙,瞄一眼地上的侍卫:“这人本宫已经享用过了,皇后若是有兴趣也可以来用玩剩下的。”

项皇后气极反笑:“你不怕我跟陛下告状?这可是活生生的人证。”

恩贵妃轻轻一笑:“那到时要看皇后的人证可不可靠,身边的人肯不肯作证了。”

这世态,有时真的很可笑,像项皇后清白的人无辜被冤枉,而真的背叛陛下的恩贵妃却得到宠爱。

恩贵妃得意洋洋地走了,项皇后却被惊得脸色煞白,照她所说,她身边的人……不,万一是离间计呢?可是……她该怎么办!

项皇后面色阴郁,沉重地回了母仪宫,呆呆地望着院子里的一株凤凰树,心中百感交集。

黑夜又来了。

树拂影动,月光暗淡,一个人影自墙上腾身而起,单腿微曲,一手并指掷出一道金芒,耀眼夺目。

项皇后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凤凰来临,唇角一勾:“你是第一个让本宫等候的人。”

“哦?让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凤凰莞尔一笑。

项皇后看了凤凰许久,忽然冷声道:“关于恩贵妃,你有什么好对策?”

“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不是作为皇后的您最擅长吗?”凤凰反笑道。

项皇后瞥到那抹带着调侃的笑意,眼睛如被烫到了一样,脸颊不自觉地泛红,撇开视线,道:“可本宫就是要让你来想办法,怎么,敢违抗懿旨吗?”

“真是一个任性的皇后啊……”凤凰笑了笑。

项皇后直视着那抹笑容,总觉得心头的异样越来越强烈,忽然她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搂住了凤凰:“我就是要问你,你说怎么办。”

项皇后闭着眼睛,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可是,没有办法。

……

“幸好你没透露自己是女的,不然我想她一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项皇后和向远,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换了皮囊而已。”

……

凤凰僵笑着,强行推开了项皇后。项皇后退了几步,心怔怔的,似乎缺失了什么。

凤凰掸了掸衣裳,保持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才那一幕全然未发生过,

项皇后凄凉一笑,薄唇咳出了几声。心,仿佛跟着裂开了一道口子,透着阵阵凉意。五指合拢,她装着胆子昂起头,正视着凤凰。

“刚才,本宫想看看你身上是否藏有暗器,意图不轨谋害本宫……”项皇后看向凤凰,镇定道,仿佛确有其事。

凤凰知晓项皇后不过是在找借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项皇后匆匆移开视线,嘴抿了抿,咬牙切齿道:“反正恩贵妃的仇,本宫是一定要报的。”

“皇后啊,常把报仇挂在嘴边,却一直没有实际行动的,和空想没有差别,”凤凰笑了,“可如果,她和你犯了同样的错,你待如何?”

项皇后蓦然看向凤凰,眼底有一丝光芒闪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恩贵妃因嫉妒项皇后重获盛宠,收买了母仪宫中的一个宫女,给项皇后下药。哪知天道好轮回,恩贵妃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个晚上不知怎的头晕眼花,去了皇上的寝宫,当着他本人的面和一个御前侍卫苟且。皇上登时龙颜大怒,下令处死这对狗男女。而那个背叛项皇后的宫女,畏罪自杀,尸身被丢到乱葬岗,骨头被也狗啃得连渣都不剩。

消灭了一个竞争对手,项皇后却破天荒地没有喜悦之色,呆呆地看着凤凰:“你是怎么做到啊?”据她所了解,恩贵妃从来都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即便再怎么粗心,也不会落到被人下药这种事。

“因为,她根本就没吃药啊。”凤凰说。

“那你是如何做到让她在皇上的寝宫……”项皇后欲言又止。

凤凰叹道:“皇后啊,有些事你还是不要过问了,还有,你的敌人,不止是恩贵妃。”

——“那到时要看皇后的人证可不可靠,身边的人肯不肯作证了。”恩贵妃的话语犹在耳畔回响,项皇后定定地看着凤凰,道:“你到底从何而来?”

“唉,天真的皇后,不该将心思放在我身上的。”凤凰摇头叹息。

项皇后冷笑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人,而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本宫秘密的人。本宫不相信,你为了救本宫,可以不要名利功禄,可以不要金银珠宝。”

凤凰淡然笑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为何要索取?”

项皇后道:“诚然,本宫能有今日,多亏了有你的功劳,可是本宫是一个怕夜长梦多的人,又怕事后节外生枝……”

“皇后这是要过河拆桥了,我成为你带刺的棍子,帮你解决了一个对手,现在你要解决这根棍子的我了。不过皇后,你真的不需要忌惮我,因为我,不会伤害你的。”凤凰笑了笑。

项皇后不语。

凤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项皇后的肩膀,不顾对方投来寒冷的目光,轻轻一笑:“皇后不愿留我,怕我坏了你的事,那后面的路,就靠你自己走吧。”

凤凰离开了,被皇后多疑的心赶走了。

项皇后的眼睛里仍有一丝防备,但更多的是默默的猜测和淡淡的伤感。

一个月后,炽王举兵谋反,皇帝派遣十万御林军,却意外中了炽王设下的陷阱,全军覆没。江山易主,皇帝被迫服毒自尽,而项皇后被重新囚禁在冷宫,永世不得踏出宫廷半步。

幽幽红梅,吐出暗红色的香蕊,像溅开了无数血腥的红点子。缀满枯骨般的嶙峋枝上,赤如血。冰雪寒冷,冷宫中的一个池畔的冰面上破开一大洞,人一旦跳进去定会冻成冰人,全身神经抽搐,头皮发麻。说到严重的,还有可能丧命。可是项皇后就是那么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了,只为了留住心中最后的唯一的一丝美好。

剩粉余红,往事思量都一晌空,还是那只凤凰有始有终。一剪梅,才过西风,又过东风。

她微微一笑,极淡极淡的,就这么回去了。

你是凤,我愿成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