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悬一线(一)

“你真的没名字吗?”武游祥问。

“当然喽,人家说了几回了。”小黑蛇不高兴道。

“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武游祥道。

小黑蛇想了想,说:“你想一个。”

“魔蛇?小魔蛇。”武游祥说。

“呸,这样叫我的人多着呢,也不好听。”

“黑姑娘?”

“那待会儿还要来个白姑娘呢。”

“黑娘子?”武游祥想到曾在武林大会开幕式上看到的戏剧《白蛇传》,那一白一青的身影记忆犹新。

“不要不要!”

“那小黑蛇呢?”

“这个……可爱。”

武游祥有些无奈道:“那就这么叫你吧,小黑蛇。”

“嗯。”小黑蛇开心道。

二人草草吃了一点早膳,就去刚找到的溪边洗把脸,咀嚼嫩树枝。

“你要下山?”小黑蛇问道。

“嗯,我答应过向远,要在蜀天道脚下等他的。”武游祥说。

小黑蛇秀眉一皱,思索道:“蜀天道极难攀登,即便他修了仙身,也未必撑能到道顶。”

“我相信他,因为他是向远。”

小黑蛇哼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下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你要和他一起走吗?”小黑蛇紧张道。

武游祥奇怪地看着小黑蛇:“我和他是好兄弟,患难与共。”

“仙门是非多,你难不成想入门广常山?”小黑蛇问。

武游祥摇摇头:“我都几岁了,修仙多苦,才不去呢。”

小黑蛇心中一动,抬眸,期待地看着他:“那你来我们魔界可好?那里虽然邪戾煞气极重,但我会保护你。”

武游祥说:“我一个闲人,只知道习武练刀,闯荡江湖,仗刀走天涯,其他的,没兴趣。”

小黑蛇不屑道:“你是闲散惯了吧?”

武游祥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吧,本就是一场幸福。”

“嘿嘿,小心被那刘宝龙捉去,把你养成娈童。”小黑蛇嘻哈道。

武游祥面情一凝。

小黑蛇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哎,你确定不跟我走?”你会后悔的。

武游祥吸了一口气,转头,凝重地看着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什么啊?”小黑蛇懵然道。

武游祥没有再说,快走了数步。

“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的。”小黑蛇说。

“不过是皮囊,没什么好在意的。”武游祥说。

小黑蛇笑道:“那你就不觉得我长得很可爱吗?”

武游祥没有回答,但小黑蛇看到他的耳根子染上了一抹粉红,心里偷乐。

一路上小黑蛇聒噪个不停,和初见时有些不不大一样,武游祥这才知道原来小黑蛇这么能讲,口舌动了半天,也不觉得渴。

与此同时,小黑蛇还笑嘻嘻地说着自己在魔界的所见所闻,一时没注意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下,武游祥吃了一惊,连忙后退,谁知小黑蛇人小体重,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两瓣柔软湿润的嘴唇磕到了他的下巴。

小黑蛇慌忙捂着嘴退了开:“对不起啊。”

武游祥讪讪道:“没什么。”他握着她的肩膀往旁边挪了挪,自己退了一丈,抬手摸摸有点疼的下巴。

小黑蛇红了脸,撩起耳边的一缕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算啦。”武游祥闭了会儿眼。

小黑蛇小心翼翼问:“你不会小气到背后打击报复我吧?”

武游祥疑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江湖人,在刀口上舔血,身上总有数不清的生死债,得罪了谁也不知道,我命由我,根本不会理这个,也没心思去理。更何况,你就这点小事,我不去在意的。”

然而,此时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头顶,他们抬头一看,一双金色的翅膀。

没错,是金色的翅膀,很大的羽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鹏往南方的大海迁徙的时候,翅膀拍打水面,能激起三千里的浪涛,环绕着旋风飞上了九万里的高空,乘着六月的风离开了北海。

现在出现的,就是一只大金鹏。

金鹏已经成精,鸟羽人身,太阳在金鹏的身后,无数道光线延着它的双翅的边缘散溢开来,形成无数光絮。

金鹏冷眼望着下方的两人,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金鹏,这可不是好惹的啊!”小黑蛇神色一变。

“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武游祥问道。

小黑蛇摇头:“他比老鹰还厉害,你没看见我的腿都在抖吗。”

“我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武游祥说。

小黑蛇说:“来不及了。”

眼看恐怖的金翅大鹏挟着万道光线向二人飘来,武游祥和小黑蛇都打了个冷战。

小黑蛇祭出长剑,却被那金鹏伴随来的巨风冲刮在地。金鹏叫了一声,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爪,锋利的指甲冒着寒光。

“小心!”武游祥挡在小黑蛇面前,硬生生受了这一掌。他大叫一声,撞在一块大石上,石头炸为碎片。武游祥连喷几口红血,不顾一切地拽起找黑蛇。

小黑蛇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不觉咬住了武游祥的手臂,直到看到那上面两个的深深牙印时,惊慌失措道:“……游祥!”

武游祥闷哼一声,忍着巨大的痛意,没多少力气施展轻功,只将小黑蛇护在身后。小黑蛇心一紧却发现武游祥的身体直直颤抖,他的嘴角溢出很多鲜血。

“武游祥!”小黑蛇叫道。

武游祥蠕动着嘴唇,涩然发不出一丝声音,小黑蛇哭了,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刚刚那一掌击中的地方,正是心窝。

武游祥想说什么,凝视着小黑蛇,眼波流动,却终是两眼一闭,把手垂下,无了呼吸。

“武游祥!武游祥,你快醒醒!”小黑蛇大哭道,使劲摇晃武游祥。

“魔蛇。”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黑蛇泪眼朦胧,一对金色树枝耳钩晃了晃,泛着淡淡的光色,却见魔枝及时地出现,魔息一盛,三人传送到魔界。

长久未开的石门再度响起摩擦声,流进一缕光线,室内依旧阴暗诡异。石台上却多了一个人,皮肤接近透明,毫无血色,少有人气。小黑蛇守在旁边,神情忧虑和紧张,带着一丝不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洛曲的语气贯如一往平静和无情:“你怎么回来了?”

乍然听到这声音,小黑蛇惊醒过来,忙双膝齐跪,嘴唇亲吻着地面,极为谦卑道:“拜见魔尊。魔尊,向远已经登上了蜀天道。”

“哦?”洛曲挑挑眉,负着手,没有意外。

小黑蛇眉头微皱了皱,不知为什么,她感觉洛曲对自己的态度淡了不少,冷漠了许多,还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但是,王者的权威依在,她的敬畏不泯灭。

小黑蛇的声音微颤:“属下爱上了一名凡间男子,把他带了回来。”

洛曲凝眉往那儿仔细一瞧,只见那男子无甚出众之处,不过魁梧身材,擅长习武罢了。向来吃人不眨眼的小黑蛇什么时候变了性?敢情是长久被关在这里关傻了?

洛曲没呵责:“我不管你带谁回来,总之你要时刻盯着向远,现在他上蜀天道,约莫一个半月下来,那时你若三心二意,可别怪我了……”

小黑蛇磕头如捣蒜道:“属下谨遵魔尊之命。”

洛曲转身正要走,小黑蛇却叫住了他。望着他挺拔俊朗的背影,小黑蛇犹豫了下,说:“魔尊,他受了伤,需要……”

“你不会运功给他疗伤吗?”洛曲冷声道。

小黑蛇吓得不敢抬头:“他是为救属下,被金鹏一掌击晕了,而且,还不慎被属下的毒牙给咬到……除了魔尊,无人能解。”

洛曲明白了小黑蛇的意思。小黑蛇的毒牙世间无药可解,却可以用仙器神农珠或九死还魂丹等医治。神农珠在仙门,这且不必说。九死还魂丹如此珍贵,怎么可能会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凡人?

小黑蛇似乎猜到了洛曲的想法,说:“属下愿费尽三千年功力与两颗毒牙,献与冷面心大人炼制毒药。”

洛曲一怔,说:“你为了他肯放弃这么多?”

小黑蛇点头悲戚道:“属下对他一片痴情,愿意放下一切,恳请魔尊成全。”

洛曲冷冷一笑,觉得可笑,若不是他得了消息,素晓小黑蛇的性格,还真以为她是要使诈谋利。洛曲面无表情道:“你不要后悔。”

“属下不悔。”小黑蛇郑重道。

洛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左手莹莹有亮光,一颗紫红色的丹药飞到小黑蛇的面前。小黑蛇大喜,双手捧住,又给洛曲磕头:“谢魔尊。”

洛曲嘴角轻轻一扬,挂满了嘲讽的意味。

小黑蛇把九死还魂丹嘴对嘴的喂入武游祥的口中,小脸上有一抹羞涩。

九死还魂丹效果奇佳,武游祥可是还没醒,

小黑蛇急了:“魔尊,他怎么还没醒?”

洛曲说道:“他的魂魄受损,不是九转还魂丹能救转的,即便喂了九转还魂丹,也不大有效果,还需要修补破损的魂魄”

“既如此,恳请魔尊大显神威,修补残魂。”小黑蛇磕头道。

“你这么求我也没用,我不是殿下,没那么大神通。”

小黑蛇一顿,说:“只有殿下能救他吗?”

洛曲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小黑蛇起身:“我这就去找她。”

“她现在不在魔界,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不要想了,她穿越时空,要考证一件事情,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太麻烦她。”

“人命关天,武游祥的命就不重要了吗?”小黑蛇激动道。

洛曲摇头道:“你这一出去,向远不监督,倒爱上了别人,真是……算了,她给过我一块修魂石,能够修补任何种族的魂魄,就借给你们用吧。”

小黑蛇一脸惊喜,道:“多谢魔尊!”

“别高兴太早,这修魂石固然能够修补魂魄,却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洛曲冷冷道。

小黑蛇心一紧:“什么代价?”

洛曲叹道:“修魂石,又名取神识,想要发挥它的作用,必须有人放弃自己的神识,但他不会五感皆无,只是去掉意识中的一部分,那一部分是记忆与智商。也就是说,他的魂魄全了,你就要失去一切记忆,并且成为傻子。”

小黑蛇一呆,她目光复杂地看向武游祥,他的容颜仍旧如初见,像是沉睡了一半。

洛曲嗤道:“怎么,不愿了?”一条成魔的蛇对凡人的恋情,就这么廉价吗?

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一个念头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小黑蛇咬牙,义无反顾地说:“好!”

洛曲多看了小黑蛇两眼:“这事可容不得商量,想好就想好,不得反悔。”

“我不悔,只希望魔尊能救醒武游祥。”小黑蛇泪光盈盈道。

洛曲揣摩道:“非我族类,却甘愿为他牺牲这么多。”

小黑蛇泣道:“只要能救他,魔尊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洛曲说:“一个人放弃生命,只为了另一个人能活着,可万一另一个人不肯活下去,想着复仇,浪费时间,就不太对得起那个牺牲的人了。依我说,要死大家一起死,你死我活的,有什么乐趣。”

小黑蛇摇头:“魔尊不会懂的,魔尊不会懂的。”

洛曲无奈道:“是你自己没看透,你还不懂。”

小黑蛇抹了一把泪:“只要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世上再也没有我这条魔蛇,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