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蜀道之难(二)

“噼啪”的声中,火焰吞噬着新鲜的柴木,发出一阵阵脆响,冒起了袅袅轻烟,缓上半空。小黑蛇冷若冰霜地坐在火堆旁边,眼见武游祥用一根粗糙细长的树枝把一只剥了皮毛、挖空内脏的野兔子插上,架在火上烤。在火焰的炙烤下,兔子肉渐渐变成金黄色,一滴滴油脂化成水珠,滚了下来。

香气扑鼻,武游祥看看火候,笑道:“没有什么调料,你将就点。”

小黑蛇哼一声,表示不屑。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武游祥弯起眼笑笑,那一幕,简直要晃花了眼,小黑蛇慌乱撇开视线。武游祥不甚在意。他凑近闻了闻,仔细且小心地把兔子肉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递给了小黑蛇:“小心烫。”

小黑蛇连皮带肉一块儿撕咬着,武游祥见了,呵呵一笑,说:“别急,小心噎着,没人和你抢。”

小黑蛇瞪他一眼:“你以为我稀罕这野兔?我只不过是饿了!”

武游祥笑道:“你以前都是吃生肉的吗?”他嚼着兔子肉,觉得美味四溢飘散。

小黑蛇头也不抬,,张口露出尖锐的蛇牙,一下子将半个兔子肉吞光了,说:“那也不是,我和那根树枝假扮人的时候,还是吃的。”

“你们不见了,那些家人不会着急?”武游祥问。

小黑蛇哼道:“我们做事怎么可能会马虎,离开当天就把那家烧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也不留。”

武游祥神色一凛:“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好歹,他们也把你们当过他们的亲人。”

小黑蛇高傲地说:“我们魔从来就杀人不眨眼,他们又不是我们真正的亲人。”

“可是,他们好歹供养过你们,你们这样,太忘恩负义了。”武游祥说。

小黑蛇没有理他。

沉默半晌,武游祥叹道:“冷血一点,感情也就淡一点吗?”

小黑蛇气愤地说:“当舍不舍,当断不断,优柔寡断,还怎么干大事?”

武游祥微笑道:“其实你也不是冷心肠。”

小黑蛇冷哼了一声。

“其实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伤心的时候有人安慰,寂寞的时候有人陪伴,饿了的时候有人送饭,真的挺好。”武游祥说。

小黑蛇说:“搞得你没家人似的。”

武游祥默默无言。

小黑蛇拧眉:“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武游祥不发一言。

小黑蛇挖挖鼻孔,抠出一点黑色毒液,说:“我这毒传自我母亲,你既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有没有像石头一样坚硬?”

武游祥说:“我有娘亲,只是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就死了。”

小黑蛇咂咂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是命数。哎,我记得你叫武游……”

“武游祥。”

“哦,”小黑蛇难得笑了,“虽然你做的兔子肉味道淡了点,但好歹让我饱餐了一顿,我就不吃你了吧。”

武游祥说:“你要吃我早就吃了,哪还会等我捉了野兔烤熟。”

小黑蛇咳嗽道;“你救我一命,我也不是那个恩将仇报的冷面心,魔蛇也有厚道的,就留你一条小命。’

武游祥淡漠地说:“走到外面,我不是没遇到过生死的抉择。”

小黑蛇说:“武游祥,这名字,真的像浪迹江湖之人。”

武游祥把吃剩的骨头丢到一边,和小黑蛇扔的堆一块儿,说:“我随娘姓。”

“哦,”小黑蛇点头,“你爹是入赘吗?”

武游祥摇摇头:“我从没有爹,我也不承认有爹。”

“为什么?”小黑蛇下意识问。

武游祥抬起眸,望向幽远的深处,说:“他不配做我爹。”

他来自刘家堡,是刘家二公子。

那天,晴空万里,白鹤响彻云霄,伴着红光满堡,刘老爷突破练气六层,胡子也跟着嘴巴一起弯了。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一名家仆来报。

刘老爷喜出望外,甩袖出了房,要看新生儿。

婴儿的啼哭声传出门外,刘老爷颤抖着,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入怀里,像是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更令他惊喜的是,夫人手腕上的伤疤没了,稳婆的风湿好了,几个下人有些不治之症的也都痊愈了。强者诞生,必有异象。一时间,大家都把这孩子当做福星,护佑他们刘家堡。

刘老爷一高兴,更加疼爱这麟儿,便取名叫刘宝龙,刘家的宝贝真龙。

与此同时,一个衣着素简的丫鬟跑进来,禀报武姨娘也省了,对上生辰,居然是和刘宝龙的一样。

刘老爷却没多加欢喜,表情淡淡的,也不去看望武姨娘,只逗着怀里的刘宝龙。

丫鬟代武姨娘个请示二公子的名字。

刘家堡注重纲道伦常,嫡庶分明,长子必然是刘宝龙。刘老爷不以为意,说:“让她自己取好了。”

丫鬟走后,刘老爷欢快地抱着刘宝龙晃来晃去:“飞啦飞啦。”一个丫鬟拿来拨浪鼓,晃动着,笑道:“老爷,大公子笑得真开心啊。”

“我宝龙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刘老爷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八年后,刘二公子长大了,经常去练武场看刘老爷的徒弟们练功。武姨娘嘱咐过他,不要和他们正面碰撞,以忍为先,尤其是遇到大公子,更要低得下气。其实,武姨娘更希望刘二公子能好好呆在她的膝下,长大成人,不去外面的世界,待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再跟刘老爷请示,放他离开,她也可以早日入黄泉。

可是,爱玩的孩子的天性,刘二公子毕竟还只是个儿童,对外面产生了许多好奇。他答应武姨娘,站在树下,只看他们练武,不说一句话,被他们发现,早早跑开。

可是有一天,他看到刘老爷抱着刘宝龙玩陀螺,刘宝龙手里抓着一根鞭子,用力一抽,木陀螺直立旋转,看上去十分好玩。

刘二公子巴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要是他也能上去用鞭子劈一下那玩意儿就好了。

却听刘老爷笑道:“宝龙真厉害,宝龙真厉害。”

刘宝龙咯咯地笑了。

刘二公子心里一痒,手不断搓着裤子,也想上去玩一玩。可是他不敢,他知道,那人是刘老爷,从小不管他的亲生父亲。

武姨娘说过,人要学会舍得,要学会放下,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就算……爹爹不要他了,他还有娘亲。那个时候,刘二公子哭得可伤心,抱住武姨娘,一个劲儿地唤:“娘,娘……”

尽管让这么小的孩子来理解这些,体会这些,终有点不合时宜,可武姨娘必须从小教诲刘二公子,让他知道身处逆境时的大道理。

刘二公子无比羡慕地看着抱着刘宝龙的那双宽厚大手,武姨娘的手麦色修长,却又不少茧。

陀螺呼呼转,刘二公子的心也跟着转,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边都不知道。

刘宝龙笑呵呵道:“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死,踢毽子……咦,你是谁?”

刘老爷一转身,看到刘二公子,眼睛一亮:“好标致的孩子!”年纪这么小,还未张开,就已经这么好看了。

刘宝龙没想着这个,伸手说:“爹爹,让他做我的小厮好不好,和我一起玩。”

“好。”刘老爷爽快地答应了。他问刘二公子:“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儿?”

刘二公子疑惑地看着刘老爷,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吗?但很快想到刘老爷从未正眼看过他,他却是每次在练武场都能看到刘老爷训练徒弟们的身影,他淋着汗,他喝着骂,他跨着腰,他舞着棍……武姨娘来接他,他忍不住问那威风的男子是谁,武姨娘告诉他那就是他爹,从不管他的爹。

“放儿!”武姨娘跑来,从背后搂住刘二公子,一抬头,看到刘老爷和刘宝龙,垂下眸,微微一礼,“老爷……”

“这是……”刘老爷凝眉看刘二公子。

武姨娘轻抚刘二公子的头:“这是二公子啊,小名放儿。”

“刘放。”刘老爷念着,神色一变。

武姨娘不动声色地说:“老爷,妾身带放儿回去了。”

刘老爷点头,面色阴沉。

刘宝龙见那个陌生的女人把刘二公子牵走了,在刘老爷的怀里挣扎:“爹爹,他、他走了!爹爹,我要他做小厮!”

“不行!”刘老爷喝道。

平生头一回被拒绝,从无人违逆自己的心意、娇生惯养的刘宝龙哇哇哭了。刘老爷连哄带骗,刘宝龙仍哭得不成样子,刘老爷无奈说那人是刘宝龙的弟弟,叫刘放。

第二天,刘老爷给刘宝龙买了一个机灵能干的小厮,叫郄阳。

再过两年,两个公子十岁了。

刘宝龙被刘老爷牵着手,到了练武场。刘老爷说,武功当从娃娃抓起,他开始教刘宝龙练武。刚开始,刘宝龙怕吃苦不练了,刘老爷就拿不给他买玩具威胁,夫人王氏又加以劝诱,说武功高强的人是大英雄,是真正的男子汉。

“你想不想像爹爹一样,做个英雄,指挥着这许多男人?”王氏指着那些正蹲马步的刘老爷的徒弟们,轻柔道。

刘宝龙含着泪,这才点头。

“宝龙不哭,宝龙是男子汉大丈夫,天不怕地不怕。”王氏哄着说。

刘宝龙开始习武了,每天和那些高个儿们扎马步,绕着练武场长跑,挑水桶。

又两年过去了,刘宝龙已经能够使出拳头,一拳打倒一个大汉。

刘二公子当然也看到,他越发羡慕刘宝龙得天独厚,能够学到刘老爷亲传的武术。听其他人说,刘老爷原是嵩山少林寺的独门弟子,因外出历练遭人暗算,中毒意识衰弱,不慎将救他的一名女子玷污。他无颜回寺,娶了那女子,用女子家的资产晶莹,三年下来,规模渐渐壮大,也就有了刘家堡。可正值他人生得意的时候,王宰相的千金看中了他,硬做了正室。而原先那个救刘老爷的女子不得不把自己关在一座小院里,能不多走动就不多走动。刘老爷却真对王千金一见钟情,夫妻二人情深,把女子丢到九霄云外去,却碍于颜面,一年两次去她的小院,大部分时间在王氏的屋里。

那个女子就是武姨娘,被丈夫抛弃,她并不悔恨,安分守己,不管下人的嚼舌。

流言蜚语,有说刘老爷忘恩负义的,有说刘老爷见利忘义的,也有说王千金本就绝世美貌,普通民女比不上,是刘老爷天大的福气,更有嘲讽武姨娘假装贤惠,内心幽怨的,等等不已。

刘宝龙知道刘二公子每天都来看他们习武,站在树下一动不动。有天他翻跟斗摔了一个狗啃泥,被其他壮汉嘲笑,心里不满,指着刘二公子道:“你,过来!”

刘二公子不予理会。

刘宝龙气急,大叫道:“过来!我教你国来!

刘二公子转身就要走,刘宝龙忙对身旁两个魁梧身材的汉子说:“你们两个,把那个家伙抓回来!”

两个大汉应声是,过去,很轻松地一人扣住一肩,押着睁着不休的刘二公子,走向此刻正坐在椅子上,跷二郎腿,喝着郄阳献上的茶水的刘宝龙,刘宝龙慢条斯理地说:“蛮小子,胆子不小,干在这里看大伙儿练武。”

所有人都认识这个每天风雨无阻都来看他们的小家伙,是武姨娘的儿子,心知肚明,见刘宝龙要拿他撒气,都幸灾乐祸地看好戏。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刘二公子大叫道。

两个大汉在刘宝龙的眼神示意下,松开手,退到一旁。

“跪下。”刘宝龙说。

刘二公子咬着唇,纹丝不动。

“跪下!”刘宝龙加重语气。

“公子叫你跪下就跪下!”郄阳一踹刘二公子,刘二公子叫了一声,双膝着地。

刘宝龙眼里满是嘲讽,说:“你叫流放?”

其他汉子哈哈大笑。

刘二公子偏着头,看也不看刘宝龙。

刘宝龙说:“把我的鞭子拿来。”

一个大汉奉上,刘宝龙一抓在手,连打了刘二公子几下,刘二公子的衣裳破碎,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刘宝龙练过武,但从小被纵容,被养得无法无天,他要做什么事,除了刘老爷和王氏,谁都劝不住。此刻就算他要打死刘二公子,相信也无人敢拦。

清脆的响声,冲刮着刘二公子的耳膜,他发出一声声难听的惨叫。刘宝龙随手把辫子一扔,坐回椅子上:“真不好玩,你怎么不转啊?只会叫,不会转。”

刘二公子蓦然睁大眼,刚刚是刘宝龙抽陀螺用的鞭子?

刘宝龙哼了一声,噘起嘴,对着刘二公子一阵猛打,最后一脚踢翻,转身说:“我们走。”

一群人跟着他走了,很多是一步三回头看倒地的刘二公子的惨状的。

刘二公子回到校园,武姨娘一见他,什么都不问,眼泪就汹涌而出了。她紧紧抱住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武姨娘给刘二公子上了药,并给他讲了很多事情以及道理。刘二公子缺少父爱,没有就没有吧,但他有母亲。不管有多大困难、受多大委屈都不掉一滴眼泪的刘二公子第一次抱着抱着武姨娘,放声痛哭了。

“儿啊,你是娘的心头肉啊。他们打在你的身上,痛在娘的心,娘比你更疼十倍!放儿,你以后别出去了,就待在娘的身边,娘会照顾你。”武姨娘悲戚道。

刘二公子不肯,他从不认输,他想独自面对。

“人啊,太执着不好,很可能犯错。”武姨娘劝了很久。

刘二公子擦擦眼泪,说:“娘,我要学武,我要保护娘。”

武姨娘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娘制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娘!”

“以后,娘会教你武功。”

“娘?”

“放儿,这事儿,你要严格保守,不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说。这个秘密,除了你我,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好,我答应娘。可是,娘你会武功?”

“娘不会武功,但可以教你武功。”

从此,刘二公子再也没去过练武场,他一心学武,按照武姨娘精细的训练,短短数月,身法就已不可小觑了。

“放儿筋骨奇佳,是练武的奇才。”武姨娘说。

“娘,放儿会好好学习武术,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娘。”

武姨娘莞尔一笑,摸摸刘二公子的头,没有多言。

三年过去,刘二公子听从武姨娘的教导,一直隐藏着实力,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武功。其实只要他一出手,就能以一敌三个练武场的大汉。这是武姨娘在一次次试他身法时,评估的。

刘二公子很高兴,但没有的一。武姨娘每晚都给他讲睡前故事,小故事大道理,他不懂也动了,明白武姨娘的良苦用心。

直待有一天,刘二公子在院中第一次找不到娘,等了三个时辰也不见踪影,丫鬟婆子打发去也说没踪影,他急了,不顾其他人的拦阻,冲出门去找。

他匆忙地跑过一间屋子,没注意到里面有两个对坐喝茶的人。刘宝龙双眼一亮,凑近窗前,望着那挺拔壮阔的背影,心里蠢蠢欲动起来。

郄阳看出端倪,故意装作不知。

这三年,刘宝龙渐渐长大,年少特有的叛逆与轻狂,加上郄阳的怂恿诱骗,早步上了歧路。郄阳机敏着,却是极为奸猾,好谋小利,带坏了刘宝龙。刘宝龙和郄阳偷了家里不少金钱,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下人们受到郄阳的打点,一概装做不知,上面的人问起,便道绝无此事,还为刘宝龙和郄阳说好话。

偶尔刘老爷有所察觉,郄阳花言巧语,刘老爷一时听信谗言,又素来独宠刘宝龙,便没放在心上。

偏偏刘宝龙有龙阳之好,与郄阳媾和后,又强迫了其他小厮,连练武场的大汉也不能幸免。这日他见刘二公子一表人才,未认出这是自己的弟弟,亏得郄阳有意无意说出来,刘宝龙从中套出,原来那人就是当初每日来练武场却被自己一朝打赏再没出现的刘放。

刘宝龙想了很久才记起,两眼发光:“我当时嫉妒他那模样,没想到现在这么出众了。”又不住赞叹。

郄阳早见怪不怪,凤眼一勾:“公子看上,那人便是你的了,去要来不就成了。”

“那哪成,他是我弟弟。”刘宝龙说。

郄阳呵呵一笑:“既是手足,便比我旁人更为亲密,有何不可?”

刘宝龙摇头说:“华科不嗯呢该这么说。要是被爹爹知道了,我要挨鞭子的。”

郄阳笑了:“我的公子,老爷何时打您了?刘家堡谁人不知您是福星降世,谁人不晓您备老爷夫人受宠爱,就算事真成了,老爷也舍不得打你,顶多骂几句便了。”

刘宝龙从小被惯纵,任性无边,以为自己想要的,那就是自己的,也不想对错,说:“嗯,你说的有理。可是,他会从我吗?”

郄阳掩嘴一笑,说:“我倒有办法,教他不从也得从。”

刘宝龙喜不自胜,说:“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刘二公子找到了武姨娘,原来她出门无意遇到王氏,几番不找边际的话,她不得不听命去什么新年采办,好久才回来,刘二公子见到武姨娘,心里松了一口气。武姨娘好生安慰他,二人便回小院。

除夕夜,刘家堡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一家人在宴席上饮酒耍乐,开怀大笑。

武姨娘带刘二公子也来了,只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意思意思而已。

“放儿,别喝酒。”武姨娘说着,要去拿刘二公子手中的酒壶。

刘二公子含笑拿开,撒娇道:“娘,过年了,你就让我喝一口吧。”

武姨娘微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算了算了,别喝太多,不然哪,日上三竿,你明早见不到娘,也拿不到红包了。”

刘二公分笑道:“娘,我少喝。”他倒了一碗,一口饮干,出了气,咂嘴,又夹菜。

“我也喝点吧。”武姨娘说,眉眼弯弯接过酒壶,自斟一饮,默默咀嚼,这味道,似乎……

郄阳给刘宝龙使眼色,刘宝龙会意,跟王氏撒娇,说酒喝多了头晕想回去睡觉,王氏唠叨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刘宝龙和郄阳离席,看到那一桌人,眉头一皱:“两个?”

郄阳谄媚道:“公子不嫌弃,那个女人就交给小的吧。”

刘宝龙微微一笑,走过去,武姨娘和刘二公子此次来,没带随从,二人很轻易地将他们制住,趁无人发现,往暗道溜走。

“你们……”武姨娘双目迷蒙,眼里已经有了水意。

二人把母子带到一间空旷的阁楼,刘宝龙指着道:“我在这,你去楼上那间。”

“好。”郄阳忍住内心欢喜,双手托着武姨娘上楼了,武姨娘浑身乏力,又莫感燥热,手不受控制地搂住郄阳的脖子,发出一声声娇喘。

刘宝龙目生贪婪,缓缓走近肤色转粉的刘二公子,把他按在地上,强行撕开他的衣裳,又解下自己的衣带,脱下外衣,一个个炙热的吻烙在刘二公子略粗糙的肌肤上,烙在自己的心海。刘二公子有了反应,发出一阵呻吟,刘宝龙两眼一弯,笑意嫣人,印上刘二公子的嘴唇,舌头探入口齿内,吸允缠绕,他抬手按住刘二公子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二人的身体越来越热,直到刘二公子又来的一声,刘宝龙按住刘二公子的腰,分开双腿挺身而入。“啊!”刘宝龙眼睛泛红,抽出,加深了力道,又来一送,“啊!”刘二公子睁开眼,展臂环上刘宝龙的脖颈,痴迷地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影,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翘了起来。一波接一波,一声比一声浪,天花板震荡,想是郄阳在上面干得很得力。刘宝龙自然不会输与他,拿出多年的武功底子,捏住刘二公子的分身,咬了一口,刘二公子一声闷哼,刘宝龙深吸口气,又是狠狠一撞。

粗重的喘息,绵弱的娇喘,伴着身体交合的声音。

刘二公子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到了云端,抽过去,送回来,晕晕乎乎的,很痛,却又有种莫名的刺激与兴奋。

刘宝龙最后咬住了刘二公子的耳廓,小声喑哑说:“放儿……”

这一生缠绵又销魂,是娘吗?刘二公子睁开眼,身体似被掏空,只看到原来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喃喃道:“你……放……”

刘二公子跪在坟头前,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有了血腥味。他一身丧服,面色哀痛,仿佛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的头发被打湿了,衣裳淋透,寒冷的水意浸入肌肤,很不舒服。他却浑然不觉,三炷香,不再想。

刘二公子拔出新买的宝剑,剪下了自己的一绺头发,放在坟头前,磕了三个头,泪如雨下,呜咽着。然后,他失魂落魄地离去,没有回头。

没有人知道,刘二公子失踪去了何处,也有可能,他自尽了。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娘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是个杀手,退隐江湖。

人不在江湖,江湖却还有她的传说。

刘二公子提前把小院里的东西典当,此时背上裹了财物的包袱,渐行渐远。

他改姓武,他只有母亲,他不适合姓刘,他决定忘掉过往。他改了名叫游祥,游乐祥和,他翻烂了娘藏在枕套里的武功秘籍,日益修炼,踏上擂台,登上武林榜。

后来,他受到一位得道高人的教诲,敢于正视曾经的污点,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热血满腔,一派慷慨。

他,是武二十一,也是武游祥。

这世上,再也没有刘放,也没有刘二公子这个人。

小黑蛇吸吸鼻子,说:“他太过分了,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呜呜呜……”

武游祥眼中一时泛出柔情,不知不觉将小黑蛇搂入怀中,说:“没关系,我出来了,已经拥有自有。”

小黑蛇本能的想推拒,可一看到武游祥那深情脉脉的而双燕,心一颤,手放到了他的胸膛上,感受另一个人有力的心跳声。

其实,向远要注意的不是武游祥的行为,而是后者的心意。

武游祥,爱上了小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