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明月皎皎,皓月当空,月光温柔地洒满大地,晚风无声地掠过,一切都那么平和。

陆修凉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肴,竟一时语塞。

他从未被人这样放在心上。

心被填得满满当当,那一瞬间他觉得,爱她不够,远远不够,自己做的太少了。

月苓见他呆楞着站着,牵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夫君,快坐呀。”

“都是你做的?”

“大部分吧,大家帮了我许多的。”

陆修凉缓缓舒了口气,坐下。

他未动筷,拉起月苓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检查。

月苓瞧他紧张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我并未受伤啦。”

“嗯。”

“你快些尝尝,比上次是不是有些进步?”

月苓忐忑地看着他,看他夹起菜放到嘴里,看他咀嚼,“如何?”

陆修凉点点头,“好吃。”

从未有人为他亲手做一桌餐食,他的妻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他要如何做才能回应这份爱意呢。

月苓放了心,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阿苓。”

月苓刚咽下一口肉,侧头看过去。

男人的脸慢慢凑近,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

鸡腿儿味的……

吻。

她的嘴还油乎乎的。

“娶到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陆修凉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手指还替她抹掉了嘴边的鸡肉屑。

月苓哭笑不得,她晃了晃手中的鸡腿,“夫君,你不觉得,此时说情话有些不合时宜?”

“不觉得。”

月苓举着鸡腿,歪着头与他对视,他是认真的。

罢啦。

油乎乎的唇凑了上去,在他的嘴角回了一吻,“那你要好好珍惜我呀。”

“嗯。”

月苓摇摇头,闷头吃饭。

她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陆修凉边吃边看她,眼神直白火热,让人无法忽视。

月苓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夫君,明日我想进宫看看乐瑶,她就要临盆了,太子又对她不好,她肯定很伤心。”

陆修凉沉吟片刻,“其实太子他也不是……”

她打断他,“你别跟我提他!”

“好,不提。”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总是不让他把话说完,明日去宫中,太子和太子妃必定不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她还要生气。

罢了,到时候再哄吧。

月苓想了又想,放下了筷子,手托着腮看他,“你莫不是……要为那个负心汉开脱?”

“不是。”

月苓点点头,神情严肃,凑得更紧了些,“那你如何评价太子这种行为?”

陆修凉张了张嘴,他的夫人眼神凌厉地瞪着他。

“卑鄙,无耻,是个小人。”

“嗯,不错。”

男人手抚着额头,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的阿苓总是这么可爱。

“骂他你很开心?”月苓狐疑地看着他。

陆修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是,他既做了承诺又不遵守,实在令人不齿。”

月苓终于满意地笑了。

……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萧恒正陪乐瑶吃着饭,她手中的筷子突然掉落在地上。

“阿恒,痛……”

萧恒脸唰地白了,连忙过去将人搂住,大喝道:“传太医!!”

东宫上下忙成一团,乐瑶死死抓着萧恒的胳膊,有气无力道:“快出去,一会人多眼杂,你不能待在我这里。”

萧恒眼睛通红,“不行,我要陪着你,我不走。”

此时他若离开,枉为人夫。

乐瑶不依,“你听话,一会我生产你也不能陪在这里啊,你现在快出去,一会太医该来了。”

萧恒看她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心痛如刀绞,哽咽着,“你不能赶我走,我害怕,我陪着你不好吗?”

他将她抱到床上,单膝跪地伏在床边,抓着她的手一下一下亲着,哑声道:“你可怜可怜我,让我陪着你,消息我会瞒得好好的,不会有风声传出去,你信我,不会出岔子的。”

虞乐瑶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终是不忍,松了口。

接生嬷嬷与太医急匆匆赶来时,看着太子殿下跪在床边,震惊地愣在原地。

萧恒冷着脸转头看过去,他的视线扫过屋中的每一个人,眼中带着警告,一字一顿,“孤就在这里,谁也不许说出去。”

一屋子的人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你还是出去吧,哪有女子生产男子旁观的道理。”

乐瑶疼得险些昏了过去。

萧恒咬着牙,“我不走。你们还跪着做什么!”

接生嬷嬷连忙起身,有条不紊地开始,太医候在一旁。

帷幔放下,萧恒被隔绝在了外面。

男人赤红着眼睛,双拳紧握,气场压得极低。

他听着乐瑶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心狠狠抽痛着。

不生了,就生这一个。

乐瑶的哭喊声砸在他的心头,心钝痛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接生嬷嬷慌张地跑了出来,“殿下,太子妃她难产了……”

萧恒睚眦欲裂,“你说什么?!”

心彷佛被捅了个巨大的窟窿,冷风呼呼往里灌着,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

他早听说女子生产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从未想过此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这一刻,萧恒才意识到,自己也是有害怕的事情的。

他从小便自负,从不认为有什么事会是他控制不了的,但今日他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恐慌与绝望深深缠绕着他,摆脱不掉。

太医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您看这是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萧恒毫不犹豫,“孤的太子妃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全给我陪葬!”

乐瑶刚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听到了这句,她气若游丝,“阿恒……我们的孩子得活下去……”

“你说了不算!这事听我的!阿瑶,你若撑不住,这东宫的人便都不用活了。”

所以你定要活下去,你这么善良,怎能容忍旁人受你所累而丧命呢?

萧恒哭了。

乐瑶没有再说话,她心意已决,这孩子,她必须生下来。

她轻声对接生嬷嬷道:“嬷嬷,我要活,孩子也要活,拜托您了。”

“娘娘放心,老身必定尽心尽力。”

后来乐瑶又昏了两次,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惜,折腾了一夜,孩子平安落地。

萧恒听到孩子的哭声,整个人都傻了,疯了一样要冲进去。

嬷嬷喜笑颜开抱着孩子出来,“恭喜太子殿下,是男孩啊。”

男人的声音颤抖着,“太子妃呢?”

嬷嬷笑道:“太子妃福泽深厚,上天眷顾,母子平安!”

萧恒哽咽着,踉踉跄跄走到床前,乐瑶脸白如纸,闭着眼睛睡着了。

太医小声道:“太子妃这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殿下请放心。”

男人扶着床沿,慢慢跪了下去,唇颤抖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女子的脸上。

许久才平复了情绪,他起身走到外间。

萧恒眼眶还红着,他淡漠地看着众人,语气冰冷:“今日太子妃难产,孤被拦在门外不许靠近,孩子生下后,孤硬闯进来,却又被太子妃赶了出去,这些都是你们今日所见,可记住了?”

众人纷纷垂首答是。

“太医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

饭后,陆修凉又带着月苓飞到了房顶上赏月。

“你第一次带我上屋顶赏月还是在你初回京时,那日你饮了酒,还记得吗?”

高处风大,陆修凉替她将披风穿好,“嗯。”

“当时我实在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不曾想发现了你。”月苓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柔声道:“白日里虽刚见过面,但我们都没有机会说话,你走了以后我很后悔,我应当主动过去与你讲话的。入夜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因为我那时在想你。”

顿了顿,重复道:“想你想的睡不着。”

男人一言不发,手臂越收越紧。

吻细细密密落了下来,明月之下,一对有情人心心相印,暧昧痴缠着。

“夫君……”

月苓昏昏沉沉间,察觉男人要抱她回屋。

男人埋在她的脖颈间,轻轻亲吻着,闷声道:“我在。”

脖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但她还是坚持道:“不回去,再待一会。”

月色如此美好,怎能浪费呢。

“想在这?”

“……”

低笑一声,“恐怕不行,你会害羞。”

“我没想!”

天地良心,她只想单纯地赏月而已。

男人四下看了看,“况且这里也不太方便,你喜欢乱动,在这里容易掉下去。”

他凑近,轻声呢喃:“而且你的声音,只能我一人听。”

月苓的脸红了个彻底,几乎要冒了热气,她咬着唇,额头抵住他的胸膛,不再开口。

若要和他比脸皮,她当真不是对手,且对方的段位一日比一日高,进步的速度让人咋舌。

“夫君,你日后会不会也喜欢上别人。”

她曾经以为太子是从一而终的人,但事与愿违,纳妃的消息传出来,当真叫人唏嘘不已。

陆修凉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若有一日我负了你,你便杀了我。”

月苓呆呆看着他。

“杀了我。”男人笑地温柔,缓缓道:“我说过,这条命是你的,若我不再爱你,那便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不是吗?”

他的嘴角勾着,深邃幽深的眼中含着笑意,彷佛生死对于他来说皆是无关紧要的。

“但只要我爱你一天,便不会先你一步离开,我怎舍得让你独自受苦。”

月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执着,那情愫剧烈地翻滚着,几乎要淹没了她。

其实她是信的,他的话她都信,毕竟上一世早已见识过他的疯狂。

“但是,阿苓,若有朝一日,你不要我了,那我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绑回我的身边。”

他曾给过她机会,是她一再靠近,一再撩拨。

月苓笑了,“那你要把我绑得牢牢的,不许放开。”

她也愿与他骨血相融,至死纠缠,最好纠缠个生生世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