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一切合情合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就觉得不太舒服。

他竟然不是第一个！

而其他人一听苏希无来了，统统围上，七嘴八舌的问着苏希无的近况，苏希无也是一一回答，温柔得不似她平常高冷的模样。

“你妈妈好些了吗？”苏希无将一个小女孩抱到自己身上。

牧洵注意到，小女孩的裙子已经褪色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却洗得很干净，仿佛在死死捍卫她最后的尊严。

“好多了，妈妈说还好那天姐姐及时赶过来，要不然……”小女孩说着，声音就不禁有些哽咽。

苏希无却依旧温柔地安慰道：“没有什么要不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小女孩重重点头：“我长大也要成为像姐姐这样的人，去帮助好多好多的人。”

苏希无一怔，眼底的神色微暗了暗，半晌终是苦笑：“我只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快乐的人。”

流浪者每天都能见到大量的人，所以察言观色的能力超乎常人，一看苏希无的表情不对劲，其中一个流浪者就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希无，你今天突然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对，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忙。”苏希无说着，便从手机里找出了大头的照片：“我要找这个人，据说是这一片区的惯偷，你们帮我留意一下。”

“行！”苏希无一开口，流浪者们立刻二话不说的应下。

而苏希无又简单和他们寒暄了一会，这才终是带着牧洵离开。

离开的时候，小女孩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大柳斜街外，看着他们的身影在人潮中逐渐模糊，却还拼命的朝着他们挥手：“姐姐，要经常过来看看啊，我会想你的。”

“你倒是挺讨他们喜欢的。”牧洵说道。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苏希无淡淡答道。

牧洵沉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他们很尊重你，但你明显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你经常帮助他们？”

“你想知道的是我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吧。”苏希无一语说穿牧洵的心思：“是因为小时的爸爸，小时就是刚刚的那个小女孩。”

“她爸爸？”牧洵挑眉。

苏希无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一年前那场大雪吗？那天我跟季风正准备赶去另外一个地方入殓，却在路上意外遇见了小时的爸爸。

小时的爸爸正在铲车子旁边的雪，想把车轮从雪地里解放出来，可就在这时候，屋顶上的一堆积雪突然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车子上，小小的货车瞬间被砸得失去了平衡……”

苏希无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好似感慨般闭上了眼睛：“故事说到这里，好多人都会以为小时的爸爸是因为来不及逃脱，所以被小货车给压死。

可实际上并不是。

他当时是有机会逃脱的，可他却下意识的选择了伸手去扶小货车，他试图用自己的双手与自然抗争。

我喊他赶紧离开，他却咬牙摇头，十分顽固。

见此，我和季风也只好下车去帮他，可就在我跟季风跑向他的这短短的几分钟，屋顶上再次有积雪落下，而车子也终于扛不住了，就这么无情的将他瘦小的身躯压下。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被压倒，鲜血缓缓从车子底下蔓延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地的情景。

就仿佛是用生命开出了一朵对命运抗争的花，凄美震撼。”

“……”牧洵沉默。

苏希无却睁开了眼睛：“你觉不觉得这个男人好傻，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听劝。

可你知道吗？

小时的妈妈身体不好，每个月光花在医院里面的钱就得万把块，富人和穷人之间本就只有一病之隔，可富人病了可以变成穷人，穷人病了又该怎么办呢？

小时的爸爸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劳动力，这辆小货车他才买了两个月，跑一趟车能赚100至200，全家就靠他这点微薄的收入生活，还需要凑齐小时妈妈的医疗费。

所以，在我们看来他是有选择的，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他只能拼命去维护赖以生存的车，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跟命运搏一搏。

我和季风没能帮他把车顶住，于是留下来帮他入殓，也因此认识了小时和她妈妈，还有和她们住在一起的流浪者们。

而他们之中如果有人过世，我就会过来帮忙入殓，所以他们都很尊重我。”

“原来如此。”牧洵顿了顿：“有没有想过要用其他的方式去帮助他们？”

“比如呢？给钱吗？”苏希无挑眉：“我记得你刚刚形容这里是乞丐聚集地吧？那就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好了。

我们刚刚进去的时候先看到的那一排出租屋，里面住着的大部分是刚来这个城市没有多久，还没有自己积蓄，或者刚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的年轻人。

他们也曾是家里的小皇帝，大宝贝，可如今却背井离乡，勤勤恳恳的工作，只为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报答背后含辛茹苦的父母。

他们是凭着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很努力的活着。

尽管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拼命挣扎却徒劳无获，但我并不认为他们与乞丐这个词能扯上任何关系。

相反，不管他们最后成功与否，他们都是这平凡生活中的英雄。

至于废弃工厂里的那些流浪者，他们多是失去了劳动力的人，靠着拾荒或者做些杂活而生。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有自己的尊严，从来不会伸手向人要钱。

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部分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没有人有资格去指责他们，没有人能抱着施舍的心去践踏他们的自尊。”

“……”牧洵的眸色轻颤，仿佛被苏希无震撼，半晌才终是真诚的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为我刚刚的不妥言论道歉，我不应该在没有了解真相的情况下，就因为别人的评价对这个地方妄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