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入眼是熟悉的装潢摆设,纯白色的纱帐,将屋子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感,那白纱后有美人赤脚翩翩起舞,有琵琶美酒袅袅清音。

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熟悉,高曦立在门外,只感觉恍如隔世。

“进来。”屋子里有一道低沉的男声,穿透过那铮铮琴声,清晰的响起在高曦的耳边。

光听这内力雄厚的声音,高曦便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若是放在以前,或许他还可以与这人一敌,但如今他伤势还未恢复好,魔气也只恢复了几成,更不要提在这时候跟人打架了。

高曦叹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屋子。

“何香香在哪里?”他直言问道。

“急什么?过来喝一杯。”男人不紧不慢的低声笑道。

高曦皱起眉头,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他看清楚那男人的脸后,他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绑走何香香的人,竟然是天帝?!

天帝修长的手指扣住金樽酒杯,漫不经心的抬起眸子轻笑一声:“很惊讶?”

高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就直说吧。”

“左护法看起来很着急。”天帝勾了勾唇角,轻抿了一口薄酒,笑容略淡:“莫非是喜欢上了香香?”

“她是天界之人,与我何关?”高曦望着天帝,声音微冷:“我替尊主寻她而已。”

天帝不紧不慢的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啊。”

“那便没什么可说了,你走吧。”他将身子后仰,倚靠在了檀香木椅子的软垫上。

说罢,天帝像是直接将高曦当成了空气,笑意寡淡的望着高曦身后舞姿婀娜的美人。

高曦攥紧了手掌,天帝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最善于攻心术,他越是不想被天帝拿捏住把柄,却越是暴露了自己焦急的心态。

何香香傻的天真,以为天帝喜欢她,他却一直都明白,天帝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懵懂无知的何香香。

早在何香香被尊主劫走,接进了魔宫后,他便清楚的意识到,天帝不爱何香香。

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让她身入险境?

如果非要给天帝和何香香身上添一个标签,那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何香香只是天帝的一枚棋子,专门用来对付尊主的棋子。

但即便他看的再清楚,尊主却看不懂,何香香更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心甘情愿的被天帝利用。

尊主完全不担心何香香不见,也就是因为认定了天帝喜欢何香香,何香香不会有危险。

可他却明白,天帝能对何香香做出任何事,毕竟何香香对于天帝来说,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如今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也就可以弃之杀之。

高曦一甩衣袍,席地而坐,拿起矮几上的空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举起酒杯,将辛辣苦涩的清酒一饮而尽:“你想要什么?何必拐外抹角。”

天帝勾唇一笑,笑容散漫:“这般说来,我要什么,左护法都愿意给?”

高曦冷笑一声:“若是你想让我背叛尊主,那便休要多言,绝不可能。”

天帝听闻这话,眸中的笑意更浓,他从矮几下拿出一只小盒子,推到了高曦面前:“话别说太满。”

这只小盒子乃是锦缎红绒制成的表面,中间有一只精致又小巧的金锁扣,看起来有些像是装首饰的盒子。

高曦望着那红丝绒的盒子,迟疑了一会,伸手解开了金锁扣,打开了盒子。

盒子中间摆放着一只平凡无奇的螺子黛,这螺子黛是女子画眉用的东西,胭脂水粉店里都有卖的。

“你这是何意?”高曦拿起螺子黛,神色中有些不解。

天帝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矮几上,他整齐圆润的指甲与红木的矮几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嗡鸣声。

“左护法真是贵人多忘事。”他挑了挑眉,眯起细长的眸子。

那酒力上来,高曦有些晕沉沉的,他细细的回想着,总算是想起来了这螺子黛。

之前何香香给他煮粥时,不慎烧掉了小半条眉毛,他知道后便托翟安买来了一盒螺子黛。

这一只螺子黛,便是那日他给何香香画眉时用过的。

天帝这是在向高曦证明,何香香在他手中。

高曦面色不改,他将螺子黛扔进了盒子里:“这螺子黛到处都有,我怎么知道你从哪里搞来的。”

天帝饶有兴趣的瞥了高曦一眼,低声轻笑道:“我便知道左护法不好骗,所以这盒子是两层的。”

他的意思便是,这盒子还有一层,底下一层里面的东西,绝对可以证明何香香在他手里。

高曦一愣,望着那四四方方的盒子,将那一层掀起拿了出来,露出了下一层装的东西。

当他看清楚了盒子里装的东西,他的瞳孔猛地收紧,手臂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只见盒子里,放着一节鲜血淋淋的小拇指,那看起来本应该白皙圆润的手指,此刻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而那干净整洁的指甲盖上,是一抹浅红色的蔻丹。

指甲上的蔻丹少了一小块,那是前几日她给他擦身子时,不小心用指甲剐蹭到了木盆边沿,蹭掉了指甲上的蔻丹。

何香香还因为此事,气的一晚上都没跟他说话。

她骂他就是个扫把星,一跟他在一块,她不是少条眉毛,就是弄掉块蔻丹。

他当时还不以为意,他信誓旦旦的跟她说,等他好了,他天天变着花样的给她染指甲。

高曦的手掌上凸起了道道青筋,他面色狰狞探过身子,一把抓住天帝的衣襟:“你把她怎么了?!”

看到他失去理智,天帝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左护法如今相信我了?”他笑容淡淡,挑起了眉毛。

高曦的俊脸涨的通红,若是他现在没有受伤,他定然要让天帝血债血偿。

天帝不紧不慢的抚开高曦的手,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那沾满了鲜血连着白骨的手指。

“松开。”他语气淡淡,带着三分的命令。

高曦急促的喘息着,他感觉心脏在抽痛,何香香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扫把星。

天帝定然是已经知道何香香和他在人界的事了,若非是为了用她来试探他,天帝也不会剁了她的手指……

高曦颓废的松开了手,他终究败给了天帝。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足够好,甚至在看到那半截手指前,他连自己都欺骗了过去。

他想,找何香香是因为怕尊主担忧,他愿意赴会也是为了帮尊主救出喜欢的人。

一切都是为了尊主,他对何香香没有任何私人的感情。

但当他失去理智的那一刹那,他明白了。

他托翟安动用天界的细作寻何香香,他日日在睡梦中被何香香满脸鲜血的噩梦惊醒,他看到信纸后不管不顾的出宫赴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何香香。

在他受重伤的这一段日子里,平日黏着他的老相好们都没了动静,她们认为他触怒了尊主,怕受到牵连,纷纷来信与他断交。

他其实倒也没什么感觉,本身他和那些女子就是逢场作戏,互相高兴就是了。

何香香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此事,当着他的面嘲笑了他一番之后,每日往他这里跑得更勤快了。

他刚开始让何香香留下照顾他,只是为了让何香香消停一点,别去打扰尊主的生死战令比试。

后来比试结束后,他提过不用她再来照顾了,可何香香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留下来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他记得他还调笑她,问她这样跟尊主作对,不怕尊主一怒之下将她赶出魔界吗?

何香香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不是魔界的人,他赶就赶。”

说罢,她又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苦口婆心的劝慰:“平日里你还是少跟那些女人鬼混,至少认真的喜欢一个人,这样也不至于受重伤时,都没人愿意照顾你。”

他听见她这老太太唠叨人的口气,笑的前仰后合,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她:“谁说没人照顾我,你不就在照顾我?”

想一想,何香香照顾他的那些日子,似乎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不似每日在不同的女人身边醒来的迷茫感,不似深夜噩梦惊醒时满心的空虚和孤独。

她陪他的身边时,是他任何时候,都没有得到过的满足感。

或许,从他第一次亲手为她描眉之时,他便已经沦陷在了她的笑颜中。

高曦垂下眸子,他用力的将盒子关上,眸光中满是心痛。

那么喜欢臭美的何香香,连蹭掉指甲上的一块蔻丹,都要生半天闷气。

她少了这一截手指,往后便再也不能在小拇指上涂蔻丹了,她现在一定在啜泣吧?

天帝望着面色痛苦的高曦,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可以在高曦一进门,便将何香香的断指给高曦看,但那便失去了游戏的趣味。

看着高曦从全副武装,一点点被他剥掉铠甲,露出无助悲恸的神情,他感觉十分的快活。

所有说,任何人只要有了软肋,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上官飘絮是这样,高曦亦是如此。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高曦吸了口气,压制住满腔的怒火。

天帝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薄酒:“不难,只要你给上官飘絮和阮仙仙下点药。”

高曦想都没想便脱口拒绝道:“不可能,我不会背叛尊主。”

“并非是伤性命之药。”天帝不紧不慢的眯起眸子,懒散的轻笑一声:“媚药而已。”

高曦一愣,天帝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让他给尊主和阮仙仙下媚药?

他知道,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天帝绝对没安好心。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给尊主下药的!”

说罢,高曦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那只盒子,毫不迟疑的转身便要离去。

何香香固然重要,但尊主在他心里更重要。

大不了他去和尊主负荆请罪,求尊主让他领兵去攻打魔界,他一定会想法子将何香香救出来!

天帝望着高曦离去的背影,却一点都不急。

待到高曦推开房门的瞬间,天帝微微一笑:“香香,怀了你的孩子。”

高曦手上的动作一顿,身子一下僵硬成了石像。

“你说什么?”他呆滞的转过头。

天帝从容不迫的重复道:“她怀了你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高曦皱起眉头:“这不可能!”

就算他和何香香在人界发生过一次关系,但那也只是十几天左右之前的事情,何香香怎么可能会怀孕三个月了?

天帝眯起细长的眸子:“异界结合怀胎,半月显形,你应该明白。”

高曦一愣,似乎是有这回事。

六界的女子皆是如此,如果和同界之人欢好,怀了身孕,那孩子便是十月怀胎,两个月左右开始显形产生怀孕的反应。

但若与异界之人结合,怀了孩子,不到半个月便会显出有孕的征兆。

他娘当初与他爹争吵,便是因为他爹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那女子乃是天界之人,也不知怎的流落到了魔界的青楼中,将他爹迷得神魂颠倒。

他爹和那青楼女子的事情被他娘发现了,他娘和他爹大吵了一架,他爹向他娘保证与那女子断绝来往。

哪想到那女子竟然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怀了他爹的孩子,又是孕吐又是嗜睡的,他爹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只能反口要将这女子纳为小妾。

他记得很清楚,便是因为这个女子,成为了压垮他娘的最后一根稻草,逼得他娘自尽了。

所以除了何香香,他之前从未与异界的女子欢好过。

“前几日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想跑到人界去堕胎,可她去了人界便又反了悔。”天帝的笑容微冷,声音像是冬日湖中的冰渣子一样。

他垂下眸子,轻轻的抚着那金樽酒杯:“她怕我寻到她,在人界躲了三个月。”

人界一年,天界一天。

她自以为自己能逃过他的眼睛,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可她太天真了。

早在她去照顾重伤的高曦时,白小花便将这些事全都看在了眼中,将此事传信给他。

他当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要何香香的清白还在,就算她多和高曦接触也没什么,若是能让高曦喜欢上何香香,那便最好不过了。

谁知道何香香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欺瞒他,不光失身于高曦,还怀了高曦的孩子。

何香香在人界窜逃了三个月,她胆战心惊度过的那三个月,对于他来说,只是天界的三个时辰罢了。

如今上官飘絮已经对何香香没有了感情,转而投入了阮仙仙的怀抱。

而白薇也不再需要何香香作为宿体复活,何香香便彻底失去了用处。

若是何香香没有怀上高曦的孩子,她便是一辈子藏匿在人界,他也不会去理会。

偏偏她自己作死,那他只能成全她了。

想到这里,天帝眸光一沉,笑容越发妖冶。

就算高曦不在意何香香,可她腹中的孩子,高曦定然是舍不得的。

“你若是不信,我命人划开她的肚子,将那孩儿取出来给你看一看怎么样?”天帝眸光似是死水一般,平静无澜的望着高曦的眼睛。

高曦的身子一颤,他知道,天帝既然能说出口,便也能做的出来。

若是说方才他还可以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回去之后再想对策救出何香香。

那现在,他便算是认清楚了现实。

只要他敢转身离去,天帝不出一日,便会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给他送过来。

屋子里歌舞缭绕,上百颗夜明珠置于屋子里,将屋子照的恍如白昼,高曦却整个人都站在黑色的阴影中,干裂的唇瓣微微的颤抖着。

天帝不慌不忙,动作懒散的抿着薄酒,丝毫没有催促高曦的意思。

高曦握着盒子的手指,压出了道道的白痕,他垂下眸子,咬着牙问道:“只是下媚药?”

天帝歪了歪头,轻轻的勾起了唇角,他对高曦的妥协毫不意外:“自然只是媚药。”

“若你不安心,自行去买媚药就是,我只要结果。”他神色淡淡,黑漆漆的眸子中是深不可测的黑雾:“明日亥时前,让他们吃下媚药。”

高曦一愣:“你想要什么结果?”

他搞不懂,就算尊主和阮仙仙吃了媚药又能如何,他们两人本就已经成亲,行周公之礼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天帝抬起眸子,眸光凛冽:“自然是帮他一把,让他们春宵一度了。”

白薇体内的母蛊不见了,他根本不用猜测,也知道母蛊被上官飘絮拿走了。

既然上官飘絮想救阮仙仙,又犹豫不决摇摆不定,那他就帮上官飘絮下下决心。

天帝笑眯眯的望着高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猫和老鼠的游戏还在继续,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

翌日一早,上官飘絮起榻后推了推阮仙仙,他准备要去天界了,想叮嘱她几句话,让她在他不在的期间,老实待在寝殿内别乱跑。

他喊了几遍她的名字,可阮仙仙却怎么样都没有动静,犹如睡死过去了一般。

上官飘絮慌乱的将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直到他感觉到她微弱的脉搏,才松了口气。

他喊来大夫,大夫把过脉后,面色有些古怪:“夫人应该只是睡着了,但这脉象很虚弱,夫人可是受了什么外伤?”

上官飘絮没说话,他沉默着挥了挥手,示意大夫退下去。

阮仙仙虚弱,定然是与那子蛊有关系。

昨日她吞服了母蛊,想来是母蛊进了她的体内后,与子蛊犯了冲突。

若不尽快将子蛊引出来,只怕阮仙仙撑不了多久了。

阮仙仙昏睡不醒,他也不敢轻易离开,只好守在她身边,写了一封书信,下命让天界的细作跑一趟去交给白薇。

天帝记恨他,只怕就算他亲自去找天帝,天帝也不会告诉他实话。

但白薇在天帝心中,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若是白薇愿意帮他套一套天帝的话,或许翟安还有一线生机。

阮仙仙一直睡到了傍晚,才后知后觉的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神情有些呆滞。

上官飘絮见她醒了,便吩咐殿外的婢女,去厨房将他做好的饭菜端过来。

“我睡了很久吗?”她的声音微微嘶哑。

他端来了一盆清水,那绢布给她擦拭着脸蛋:“嗯,你睡了九个时辰。”

从她昨晚上睡着后,便睡沉了过去,一直到今天傍晚才醒过来。

擦过脸后,阮仙仙总算比方才有了一点精神,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声音有些虚弱:“飘飘,我是不是要死了?”

上官飘絮微微一愣,他拿起木梳,动作轻柔的给她梳起了长发:“别瞎说,你不会死。”

阮仙仙垂下了眸子,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

她从前睡觉总爱做梦,但昨天晚上她睡着后,像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识,只有黑漆漆的四周包裹着她。

“你去天界了吗?”她期盼的望着他,希望能听到什么好消息。

上官飘絮眉骨微动,眸光沉了沉:“别担心翟安了,我已经让人去天界找我娘了。”

阮仙仙的眼睛亮一亮,她怎么没想到白薇呢?

以天帝对白薇的重视程度,若是白薇开口询问,天帝应该会告诉白薇吧?

“仙仙……”上官飘絮抿紧了薄唇,声音低沉:“我帮你引出子蛊吧。”

阮仙仙怔怔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我还能撑下去。”

如今白薇被迫委身天界,翟安的解药也没有下落,正是需要上官飘絮之时。

若是上官飘絮为了给她引子蛊,一身修为魔气,在短时间内都消散殆尽,如何去救出白薇?

翟安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高曦还身负重伤,整个魔界中,上官飘絮能重用信任的人,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

若在这关键的时刻,上官飘絮也没了魔气,魔界失去了领袖,天帝想要策反魔界,杀了上官飘絮简直是易如反掌。

上官飘絮真怕她又说出来什么随便找个人来,他握住她的手,声音郑重:“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

阮仙仙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她打趣道:“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原书中的上官飘絮可是最后死在了何香香的手里,哪怕他临死之前,也是对何香香念念不忘的。

没想到她穿书之后,经常对着上官飘絮洗脑,竟然起了作用。

虽然他看起来还是喜欢何香香,却再也没有追着何香香不放了。

她只是有点搞不明白,上官飘絮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亲自给她引子蛊。

若是说他想占她便宜,那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冒这种风险。

他挥一挥手,便有无数魔臣将自己的女儿拱手送上。

如果他是觉得她现在是他的夫人,让别的男人来,他自己就带了绿帽子的话,她其实可以跟他和离。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昨天她就说了一个随便谁都可以,他就气的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那她要是说她想和离,估计他会炸成天边的一朵璀璨的烟花。

上官飘絮听见她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老脸一红,瓷白的面庞上飘上了一抹红晕。

喜欢……

是喜欢的吧?

看见她难过,他的心情也会变得很沉重。

看见她受伤,他便会瞬时间变得很暴躁。

见不到她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她。

每每她对着翟安一副花痴的模样,他便浑身上下都难受。

听到她说要随便找个男人引走子蛊,他恨不得手刃了全天下的男人。

阮仙仙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她连忙转移开了话题:“这一觉睡醒了,还真的有些饿了……”

她话还未说完,上官飘絮便打断了她:“喜欢!”

“我喜欢你!”他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

阮仙仙:“……”

“哈哈哈,你这个笑话太冷了!”她讪笑两声,将脑袋别了过去,错开了他的目光。

上官飘絮将她的脸扳了回去,认真的看着她:“我是认真的……”

没等他说完,殿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侍女将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阮仙仙松了口气,蹡蹡着挣开他的桎梏,下了床榻:“饿的我肚子都叫了,你晚上吃饭了吗?”

上官飘絮望着她纤细的身形,轻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以后再说吧。

她跟只乌龟一样,想将她从乌龟壳里揪出来,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他坐到了她身旁,拿着她白皙的小脚,塞进了绣花鞋里:“不穿鞋该着凉了。”

阮仙仙被他握住脚的瞬间,脸色一下涨得通红,他的手冰凉,被他手指摸过的地方,微微有些酥痒的感觉。

她神色不自然的将脚收进了桌子底下,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味道还不错……”

上官飘絮看着她一口菜都没吃,却不断的往自己嘴里扒拉着白米饭,无奈的抿唇轻笑一声。

他就着方才给她擦脸的水,洗干净了手。

而后掀开砂锅盖,给她盛了一碗人参老鸭汤。

午时他便去厨房炖好了汤,给翟安和高曦各自送去了一小锅,本想着万一阮仙仙中午醒了会饿,结果她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

刚刚见她醒了,他便让婢女把饭菜和汤热了热。

他将盛好了的汤,放在了阮仙仙的面前。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他的指甲整齐带着微微的弧度,让人看着心里很舒服。

阮仙仙脸蛋微红,他的手指头真好看,不像是她的手,短粗白胖的……

她一愣,不对,她现在用的是海棠仙子的身子,海棠仙子的手指像是葱白,细长白嫩,也好看的很。

上官飘絮方才说喜欢她,或许他喜欢的便是海棠仙子的脸蛋吧……

哪个男人,能抵抗住海棠仙子绝世的容颜,毫不心动?

就算是天帝,只怕曾经的某个瞬间,也对海棠仙子心动过。

“不想喝汤吗?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喝……”上官飘絮见她对着汤碗发呆,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其实他并不会做饭,只是平日里看阮仙仙做的多了,他便依葫芦画瓢的做了出来。

他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喝了几口后,他纳闷道:“味道还可以啊。”

“你若是不喜欢喝人参老鸭汤,那我去给你重新做别的汤。”说着,他便准备起身去厨房。

阮仙仙拉住了他的手臂,当着他的面,捧着那一碗人参老鸭汤,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不用重新做,这个就挺好喝的。”她干笑两声。

不知道为什么,原来天天和上官飘絮相处在一个屋子里,她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今日她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和上官飘絮说话时也浑身别扭。

见她继续吃了起来,上官飘絮坐在她旁边,慢里斯条的给她夹着菜。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阮仙仙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她实在不知道开口和他说些什么。

明明之前她就算没什么可说的,也能在他面前叭叭一整天,现在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上官飘絮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每次有阮仙仙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现在阮仙仙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气氛一下便冷了下来。

正当两人都犯愁该如何打破这迷之尴尬的气氛时,高曦带着两坛酒和几只酒碗进了宫殿。

“尊主,仙仙,我没打扰你们吧?”他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却带着一抹笑意。

阮仙仙不等上官飘絮开口,便窜了起来:“不打扰,快进来……”

怎么可能会是打扰,高曦简直就是她的救星。

高曦往日的话也多,但今日的他显得格外的沉默。

他将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上官飘絮看着那两坛子酒水,皱起了眉头:“你现在身子还未恢复,药王说你不能饮酒。”

高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少喝一点没事的。”

“那日尊主成亲,我都没喝上一碗喜酒,今日便当是补上了。”他怕上官飘絮不让他喝酒,连忙抬出了个借口。

阮仙仙点了点头,她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了,高曦带来了酒真是雪中送炭。

她正想喝酒解愁,可她知道按照上官飘絮的性子,只怕不会同意她现在喝酒。

“我觉得高曦说得对!”她站起身,往高曦带来的酒碗中哗啦啦的倒着酒水:“喜酒定是要补上的。”

上官飘絮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像是一座座高山似的,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

罢了,少喝一些,全当是放松了。

阮仙仙倒好了酒,高曦率先拿走了酒碗,对着她拱了拱手:“这一碗酒,我敬嫂子。感谢嫂子收下了尊主,让尊主下半辈子有了依靠和陪伴……”

这次他没有喊她仙仙,而是唤她为嫂子。

对高曦来说,上官飘絮便是大他几千岁的哥哥,是他如手足般重要的兄弟。

说罢,高曦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拿起酒坛又往碗里倒满了酒水。

阮仙仙在他之后,也捧起酒碗将酒喝了干净。

“这第二碗酒,我敬尊主。”高曦垂下脑袋,遮掩住了双目的泪痕,他的声音恭敬又虔诚:“尊主是高曦这辈子最敬佩的人,从见到尊主的第一面,高曦便起誓生死相随,永不背叛……”

可现在,他还是为了何香香,背叛了尊主。

高曦仰着头,将酒碗里的酒水倒进了嘴里,那清澈的酒水洒在了他苍白无力的面庞上,混合着苦涩的泪水,滑进了齿间。

舌尖感触到辛辣的苦意,高曦放下酒碗,抬起眸子看向上官飘絮。

他在酒碗上动了手脚,上官飘絮和阮仙仙的酒碗边沿上,都涂了媚药。

在倒入酒水的那一刻,媚药便融入了酒水。

那媚药是他从药王那里求来的,他怕天帝在各大青楼中的媚药都动过手脚,不敢从外面直接买。

说到底,他还是搞不懂天帝想做什么,但他为了保住何香香,只能照做了。

虽然这媚药对身子无害,但他终究是对不起尊主了,待到他营救出何香香,他再来向尊主请罪。

若是尊主不愿再看到他,他便离开魔宫,寻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尽。

上官飘絮和高曦对视了一瞬,他将桌子上的酒碗拿起,沉默着将酒水饮尽。

高曦还想再敬酒,却被上官飘絮拦住了,他给自己和高曦添上了酒水:“这一碗酒,我敬你。”

“你和翟安陪我出生入死几千年,我也没能给过你们什么,还连累的你们变成如今的样子。”上官飘絮长叹一口气,苦笑一声:“谢谢你们,高曦。”

高曦被尊主这一声谢谢,又说红了眼眶,他仰头便将酒水喝了下去:“能陪着尊主出生入死,是我们的荣幸。”

接下来,像是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主场,一人一碗酒的往自己肚子里灌。

阮仙仙见他们两人越喝越不对劲,连忙制止了他们:“咳……高曦,你身子还没痊愈,还是少喝点酒吧。”

虽然阮仙仙只喝了一碗酒,但她的脸红的却像是猴屁股一样,声音也娇媚动人的很。

听到那酥到骨子里的女声,高曦愣了愣,他差点给忘了,药王说这媚药药力足,见效快。

他再在这里耗下去,只怕那药效便上来了。

高曦抱着一坛子没喝完的酒要走,上官飘絮从他手里把酒夺了过来:“你不能再喝了!赶紧回去睡觉!”

听到尊主近乎命令的声音,高曦打了一个酒嗝,也没有反抗,晕沉沉的离开了宫殿。

他临走时,还贴心的帮他们将宫殿的大门给带上了。

阮仙仙见高曦走了,也不拘着自己了,她拿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

她刚要拿起酒碗,眼前便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出现,将她刚刚倒好的酒碗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啊?!”阮仙仙不高兴的瞪着他。

上官飘絮也不说话,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水,仿佛是想将自己灌醉。

可他的酒品太好了,那一坛酒下了肚,他也没感觉到一丝昏沉,他知道自己格外的清醒。

阮仙仙抢过他的酒碗,飞快的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而后她迅速的抢在他之前,将酒水喝进了肚子里。

“别喝这么多,对你身体不好。”上官飘絮眉骨微动,望着她的眸光中,是一团看不到底的黑雾。

阮仙仙打了个酒嗝,她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高曦拿来的酒是什么酒,比那二锅头还辣嗓子。

“屋里好热啊!”她扯了扯衣襟,将衣袍扯的都松散了。

阮仙仙迷迷瞪瞪的瞥了一眼上官飘絮,她歪了歪脑袋,声音磕磕巴巴:“你,你怎么有……两个头?”

望着她娇艳动人的朱唇,他吸了口气,感觉有一团燃烧的火焰,顺着他的喉间,直达心脏。

明明魔界的夜晚有些冷,但他却感觉像是进了蒸笼里似的,后背上已经隐隐的起了一层薄汗。

上官飘絮一眼没看见,阮仙仙便将自己束起来的头发弄散了,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白净纤长的脖颈像是一块上好的璞玉。

紧束着她的衣襟,已经被她完全扯开,她一边低声的喃喃着喊热,一边甩开了两只绣花鞋,朝着屏风后的汤池奔去。

阮仙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需要降温,她感觉自己快被烤熟了。

上官飘絮强忍着不适的感觉,迈步追了上去,他怕万一阮仙仙进了汤池后忘记呼吸,再把自己憋死在里头。

他刚绕过屏风,便看到阮仙仙正在撕扯着身上的衣袍,露出了一双犹如莲藕般光洁细腻的手臂。

上官飘絮的老脸一红,连忙转过了身子。

心口间的那团火越烧越烈,焦躁感令他头脑开始模糊。

他若是现在上去,只怕明日又会被阮仙仙扇巴掌了。

就在他在心中做斗争时,腰间盘上了一双细嫩白皙的手臂,他感觉到身后一热,有一团柔软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