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带着月月回了娘家。

贺兰芝这时候在。

或许是为了赌气，也或许是，确实从旅行中感受到了好处，贺兰芝狠狠地旅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国内跑了好几个地方，东南亚地区的几个知名景点，也打了卡。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开始心疼钱了，就没去旅游了，整日在家待着，看看电视，跳跳广场舞什么的。

贺兰芝回来的时间节点不太好，她回来的时候，林以真已经在方媛家帮忙接孩子做家务了。方媛不喜欢林以真，很想换她妈来。但，张不开这个口。一是怕林以真介意，引发矛盾。二是怕贺兰芝拒绝，毕竟之前发生了那些事情，孟哲更喜欢自己妈在家里，而贺兰芝，也已经拒绝过自己了。

这几周的周末，方媛总是带着月月去贺兰芝那儿待着。孟哲跟着去吃了一顿饭，场面有些尴尬，后来就不去了。

因为有矛盾，方媛单独带着月月去贺兰芝那儿的时候，很少提起孟哲。方媛不提，贺兰芝也不主动提。避不开，不得不说到他的时候，贺兰芝也很少发表评价。偶尔方媛会抱怨林以真带孩子带得不好，贺兰芝也不说什么。方媛说多了，贺兰芝就说，孩子奶奶年纪大了，能来帮忙带孩子就不错了，让她不要太挑剔了。至于林以真想让方媛生二胎的事情，不理她就行了。

贺兰芝说，她心里也是想让方媛生二胎的。但方媛现在年龄不小了，是高龄产妇了，又是易流产体质，万一怀了孕孩子再没了，又要坐小月子，太伤身体了。就为了要个儿子，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不划算。

这些年，孟哲从来没在方媛面前提过她婚前为别人打过胎的事情，贺兰芝也没提过。但这两个人，这两个方媛最亲近的人，却总是不经意间，会说起她“易流产”这件事。

贺兰芝再提这事，方媛虽然知道她是无心的，但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心想，就算是要死了，这件事只怕也会成为她的黑点，带到棺材里去吧！像以往每次一样，方媛没说话，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次，因为林以真乱翻垃圾桶的事情，跟孟哲闹成这样，还下定决心离婚，方媛提前没有跟贺兰芝说。只在傍晚的时候带着月月，拖了箱子来到了贺兰芝这儿。

方媛几乎从来没有在工作日的时候到贺兰芝这边来。方媛到的时候，贺兰芝已经吃过饭了，见到还在轻轻抽泣的月月，见到方媛额头上的伤和脸上的血，吓坏了，急急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受伤了？”

方媛没说话，月月插嘴：“妈妈打爸爸，爸爸就把妈妈推倒了。”

“打架了啊？怎么闹成这样啊！”贺兰芝说。又小声说，“怎么给孩子看见了啊？你昏头了吧！”

方媛没解释，放下月月，拉着行李箱去了次卧——结婚前她住的房间，打开箱子，把她和月月的衣物一样样摆在柜子里。

贺兰芝问：“你要住一段时间啊？”

“不是住一段时间，是常住。”方媛说，“我要跟孟哲离婚了。”

贺兰芝暗自沉吟很久，没说话，半晌才说：“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做。”

“好，你随便做点。”方媛说。

天已经黑了。这时候还没吃饭，只怕是很饿了，特别是孩子，还小，可别把肠胃饿坏了。最快手的饭是煮面条，贺兰芝很擅长煮面条。她快速切了点肉丝，腌了，打火轻炒，盛起来，烧水煮面。水滚开了，放青菜和面条，快熟的时候把肉丝和调料倒进去，香喷喷的肉丝面就做好了。

林以真在的这几个月，方媛几乎都不在家吃饭。早上在公司附近买个葱油饼，中午在外面吃，或者叫外卖，晚上同样如此，她很久没吃到油盐没那么重的家常菜了。

受了委屈，又许久没迟到这么好吃的肉丝面，方媛一开始吃得很猛，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啪嗒啪嗒”掉在碗里，她挑起面条，慢慢吃完了，连汤都喝了。

月月也吃得很香。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父母在她面前上演全武行，她是真吓着了，哭了很长时间。方媛后悔了，后悔不该脾气上来的时候，当着孩子的面打孟哲。要打，也该背着孩子的。路上方媛哄了很久，月月都还在抽泣。这时候见了姥姥，吃了姥姥煮的面，跟姥姥说了几句话，又开开心心，叽叽喳喳起来了。

贺兰芝见方媛吃完了，吃饱了，这才哄着月月去看电视，之后跟方媛说：“怎么回事啊？跟我说说呗！”

方媛就把林以真到她家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听到林以真打方媛，贺兰芝就急了，嚷嚷：“死老太婆，怎么舍得打你呢？我养你这么大，自己都舍不得打一下，她怎么能打呢？也难怪你要跟孟哲离婚了……”

“我今天打了孟哲，也算是报仇了。决定跟孟哲离婚的原因，不止这一件事。”方媛把孟哲之前为了躲避接孩子，在公司打游戏的事儿说了。方媛说，“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世上所有的感情破裂，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成的。孟哲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挺好，也没什么大错处。实际上，跟他在一起，太受折磨了。月月出生之前那些年，受的委屈就不说了。单说从我怀孕到现在。怀孕的时候，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从来不陪我去医院，每次产检，不是我一个人去，就是你跟我去。后面我为了保胎，几乎每天都躺在床上，非常辛苦。他到家就玩游戏，对我不管不顾。虽然，你在照顾我，但那不一样。他是我丈夫，哪怕不做事吧，对我嘘寒问暖我也会好受点，可并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后来月月出生了，我以为孩子生了会好点吧，他好歹是孩子的爸爸，不爱我了，起码爱孩子吧，可也没有。月月好的时候，他逗一逗，跟逗个玩具似的。月月哭了，他就躲开了。不帮忙抱，尿不湿都不肯换一下。嫌月月晚上吵，自己一个人去睡次卧，让我跟你睡主卧，我叫他好几次才过来。我因为这些，得了产后抑郁，这些，你都看到了。那时候，我对他就已经死心了。只是，我那时候没想通，想着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就忍着了。为了获得平衡感，我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不去想，我就不觉得委屈了。可，我就是委屈啊！这几年，我就是委屈啊！”

方媛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贺兰芝说：“男人么，不都这个样子，跟个孩子一样，长不大。等月月再大点儿，他或许就好了。”

方媛说：“你每次都这样说，我也就信了。可他长大了吗？月月马上就上小学了，他长大了吗？”

贺兰芝没说话。

方媛说：“之前你也经常抱怨他懒，抱怨他不讲卫生。你心里对他也很不满。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抱怨、生气，或者骂他的时候，你都会劝我，说男人都一个样，长不大，过几年说不定就长大了。我们结婚到现在也有八九年了，他还没长大，他什么时候长大呢？我现在要离婚了，你还跟我说这种话。你是我妈，你能不能客观点，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了！”

贺兰芝无言以对，过了会儿才找补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嘛！”

“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了。我抱怨的时候你听着，我作出决定了，你支持我的决定就好了。”方媛说。

方媛这时候明显心情很差，贺兰芝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