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晨也是一脸严肃：“沈醉背后，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人。他是个抛头露面的赌场老板。然而，如果赌场像方不语所说，把还不起赌债的人扔进河里伪装成自杀，那么这个赌场的老板一定不会常常抛头露面。
所以……”他略一停顿，迟疑道：“沈醉只是个‘财务总监’？”
洪雪笑眯眯地拍手道：“不错啊，庄晨。”
庄晨挠挠头，俊俏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腼腆神情：“跟你们一起，情不自禁地要开脑洞。我发现，搞侦查还是很有意思的。”
袁圆圆的脑洞显然没有打开，她有些迷糊地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沈醉不是大boss？”
庄晨学着她平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啦，哪有黑老大天天抛头颅洒热血的。又不是闹革命，还身先士卒呢。”
这时，梁烈突然烦躁地说，都别闹了，赶紧去问话吧。问话室都坐满了！
武警医院门口，市检的车刚刚好拦住了公安警车。
杜梅拉开车门，一个箭步上了警车。
仔细检查沈醉的伤势。
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她又快速下了车，走到蒋震东旁边，道：“人我们必须带走。”
蒋震东和冯旭于是向警察出示了市检要询问沈醉的通知书，道：“人我们带走，伤我们负责治。”
其中一个警察道：“那我们要请示一下领导。”
冯旭笑道：“你们领导可都在市检的问话室里呢。”
言毕，突然觉得哪里想通了，回头看蒋震东，也是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沈醉的保护伞搞得鬼。
而是他的敌人。
他的敌人的保护伞。
或者是，他的保护伞的敌人。
宾馆大堂。
一对璧人相拥坐在沙发上。
男的留着板寸头，十分精神。
女的长发披肩，无比娇艳。
二人时不时耳语几句。
看起来，十分恩爱。
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确定他在楼上吗？”
“定位是没错的。”
“万一他不下来怎么办？”
“等到他下来为止。”
“万一有熟人看到了怎么办？”
“那我就好有面子啦，有这么一个大美女作陪。”
“有没有点儿正经的？”
正说着，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从电梯走出来，扫了一眼大堂。
眼神与板寸头的眼神撞了一下，又弹开。
然后迈着轻松的步伐往餐区走去。
板寸头低声道：“就是他！”
二人正起身，那人突然拐了个急弯，往后门跑去。
美女高声叫道：“萧敬跃！站住！”
眼看追不上了，美女把高跟鞋脱下来，奋力一扔。
高跟鞋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线，砸到萧敬跃头上。
他本能地一歪头，撞在门柱上。
被身后的板寸头一个纵身压在身下。
从门外涌进来几个人，把萧敬跃拷走了。
板寸头站起来，把高跟鞋捡给美女，笑道：“这武器用得好。”
专案组办公室。
安亚勇带头鼓掌，大家都很开心。
安亚勇道：“大家齐心协力，办下来一桩大案啊！沈醉一供出他的老板是萧敬跃，我们就快速行动，抓住了他。这意味着我们打掉了全省有名的青松帮啊！方不语举报的逾水河连环案，在李沈、沈醉、萧敬跃的供述下也顺利告破！省公安厅特别感谢我们的配合，把沈醉、萧敬跃优先给我们审查。我们要抓紧时间，揪出他们背后的保护伞！”
散会之后，袁圆圆不满道：“说什么感谢配合，案子是我们破的，人是我们抓的，怎么就成了配合了！”
张昊：“沈醉、萧敬跃是黑社会犯罪嫌疑人，是公安的管辖范围，我们只能是配合。”
袁圆圆：“那他们还是行贿犯罪的嫌疑人呢！也在我们的管辖范围。”
庄晨：“就是！要不是我们把沈醉从武警医院捞回来，他肯定就嗝屁了。哪里还能抓到什么萧敬跃。”
张易来打断他们道：“话说沈醉遇袭的事情，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没等别人答话，张易来就分析起来：
沈醉是萧敬跃的手下。
如果他供出自己的老板，就是青松帮的公敌。
他会失去唯一可用来抗衡其他力量的依靠。
在看守所，在监狱，甚至将来出狱，他都可能面临青松帮最严厉的报复。
最重要的是，青松帮上上下下，都会尽力把罪行推到他头上。
一个坐到帮派第三把交椅的人，一个精明的赌场经营者，是不会这么蠢的。
事实也证明，沈醉是在得知他要被青松帮灭口之后，才供出的萧敬跃。
萧敬跃也应该是相信沈醉不会这么蠢的。
他把财政大权交给沈醉，说明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兄弟般的信任。
沈醉出事，萧敬跃的第一个动作不可能直接就是杀人灭口。
所以沈醉遇袭，其实应该不是之前猜测的青松帮的动作——那个时候，青松帮在公安的保护伞，全在专案组的问话室，哪里有可用之人呢？
说到这里，张易来摸了摸头：“所以，我一直都想不通，沈醉的事情，到底是谁在搞鬼。”
袁圆圆大眼睛一转，咯咯笑起来：“易来，你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她瞥了一眼还在沉思的庄晨和张昊，得意地说出两个字：“对头！”
张易来一拍桌子：“对！对！我怎么会没想到呢！沈醉被抓，最紧张的不是他的同伙，而是他的对头！圆圆，你真聪明！”
袁圆圆的脸红了，轻声道：“我是想到‘小家伙’说到过，他被抓之后还立过功，就是检举揭发一个酒吧容留卖淫。这个酒吧老板和他跟的大哥是死对头。”
张易来叹道：“我们一起问话，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钻了牛角尖，总是在想公安和萧敬跃。”
张昊这时缓过神来，道：“这下麻烦了。”
袁圆圆：“青松帮有对头，那是省厅的麻烦，可不是我们的。”
庄晨道：“不对。我们照样有麻烦。这说明，我们控制了青松帮在公安的内线，却没有掌握其他帮派在公安的‘内线’。”
张易来点头道：“是的。沈醉遇袭，送到武警医院，一定是公安内部人做的。”
大家一阵沉默。
有人为银钏县局的黑化感到心寒。
有人在思索破局的办法。
良久，张昊一拍桌子：“鲁伯叔！他一定知道什么！那天提审，我感觉他说到欠了很多赌债的时候，并没有流露悔意和焦灼。也没有说对不起家人。或许……”
袁圆圆一拍手：“或许，沈醉遇袭，送到武警医院，就是要鲁伯叔去解决他！这样就会有人替他还赌债了！哎，张昊你也很棒啊。易来，是不是你们张家人都这么厉害！”
庄晨显然被刺激到了，扭头对一直在听他们分析的洪雪抱怨道：“雪姐，咱们下次能挑个好点儿的问话对象吗？看看人家，又是古惑仔又是公安大佬。咱们问个聋哑人是怎么回事啊？！”
洪雪和蒋震东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看冯旭。
冯旭点点头。
洪雪于是柔声道：“你想想，方不语有什么问题没有。”
庄晨一愣，略一思索，拍手道：“哎呀，方不语的问题最大！”袁圆圆奇道：“你不是说他是个聋哑人吗？”
庄晨道：“正因为他是聋哑人，问题才大！他又聋又哑，怎么就知道赌场追债把欠债人扔到河里淹死的事情呢？”
张易来：“不是说他和他老婆是因为开设赌场罪被取保候审的吗？”
庄晨哂道：“他那几间棋牌室的小本生意怎么能跟沈醉的赌场相提并论！”他激动地站起来：“方不语举报的时候，说得有鼻子有眼，连被害人有十几个都清楚。这说明有人教了他。我敢打赌，教他的人和收买鲁伯叔的人是一伙的！”
正在这时，王伟、陈唐从外面回来。王伟没等坐下，就向冯、蒋二人道：“方不语说，他被取保候审之前，是拘留在看守所的。同一个监仓里，有一个死刑犯。说看方不语可怜，就给了他这个线索，让他立个功，可以早点出去。也算自己死前积点儿德。”
袁圆圆跳了起来：“这也太假了。这死刑犯要是有这个线索，完全可以自己举报啊，查实了，说不定就死不了了呢！”
陈唐点点头，接过话道：“我们查了那个死刑犯，是聚义帮的一个马仔。当年喝了点儿酒，因为坐电梯的时候，别人按的楼层比他高，就把人给捅死了。”
庄晨道：“这种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把立功机会让给别人的！”
正说着，梁烈、姜克军和白北也回来了。梁烈坐下来，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喘口气道：“鲁伯叔这个家伙，不肯开口。但是我们问了沈醉的手下，鲁伯叔的赌债的确是已经结清了。据说是因为聚义帮让出了一个酒吧给沈醉的情人。沈醉就免了鲁伯叔的赌债。”
张易来皱眉道：“看来青松帮的对头就是聚义帮了。”白北点头道：“我这边也了解到，聚义帮一直是全市头号帮派，全省都有名。后来因为沈醉搞起了赌场生意，青松帮才赶超了聚义帮。”
蒋震东望向冯旭，道：“那我们就报告领导，请公安厅配合我们，从聚义帮查起吧。”
庄晨连忙插话道：“这次不会再交给当地公安去抓人了吧？”
冯旭道：“出了沈醉这事，应该不会了。但是如果说完全不依赖地方力量也是不现实的。毕竟线人资源都在本地。”
沉默了许久的袁圆圆，突然嚷道：“我们真像傻瓜一样！推理了那么多，其实师父你们早就让梁大哥、王大哥他们查去了！”
冯旭呵呵笑起来。
洪雪摸摸袁圆圆的头：“你们能够独立思考和推理，和我们的结论不谋而合，说明你们成熟了。怎么能是傻呢！”
袁圆圆懊恼道：“还成熟呢！丢脸死了！”
蒋震东和冯旭笑着对视一眼，拍拍张昊的肩膀，说道：“为了奖励你们，等公安厅那边查出聚义帮的事情，就放手给你们主办聚义帮的保护伞，如何？”
张易来等人高呼“好啊！”在彼此眼里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人民公园茶舍。
李焱道：“青松帮已经差不多肃清。萧敬跃的背后是银钏县局的局长苏荥。苏荥的背后，是盛鉴锋。”
王宛坤道：“难道盛鉴锋和吴……”她摇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洪辰接话道：“青松帮，盛鉴锋。那么聚义帮呢？有没有可能是马……”
刘铮打断了大家的猜测，道：“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下结论吧。青松帮这边，先从苏、盛二人查起。聚义帮的情况，要及时与省厅保持密切联系。”
王宛坤点点头，对李焱道：“听说王九很难搞，你们还是要速战速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