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尽其才

县委、政府的事分不开,虽然在表面上分工明确,但来了中心任务,还是一窝蜂似的一齐上。

县里的工作多、乱、杂,县委、政府的事分不开,虽然在表面上分工明确,但来了中心任务,还是一窝蜂似的一齐上。按县委书记于茂盛的话说,是下去一把抓,回来再分家。其实是下去一把抓,回来也分不了家,事情一大排,先拣要紧的来。这不,管计划生育的欧阳副书记的汇报让他的脸又阴了天,市里评比,嘉谷倒数第三,更要命的是这两天省检查团就要来检查,而且检查的方法很特别,检查团先到市,每天检查一个县,在三人的监督下拆三个保密信封,早晨出驻地时拆一个,知道去哪个县,到了县界再拆一个,知道去哪个乡,到了乡界拆最后一个,直接去哪个村,方法很绝,让人防不胜防。

五十多岁的于茂盛最近心里也很烦,在这个县里待了4年多了,虽然政绩乏善可陈,但也没出什么事。比资格,在全市也算老的了,年底市委要换届,自己努力一下可以当个不管重要事的常委。前几天他通过一个关系联系上了省里的一个常委。那个一脸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领导在办公室里说,按你的情况是可以争取的,但还需要运作,这一段时间别出什么事。关键是稳定,稳定就有希望。听了欧阳书记絮絮叨叨的汇报他立刻警觉起来,计划生育是一票否决。他马上召开县委、政府联席会布置说:还是老办法,县级干部两个人包一个乡,先把育龄妇女的结扎和计划外怀孕拿下来。怎么对付检查,要欧阳讲,我给大家说清楚,谁对不起我,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板着脸坐在了一旁,会议出现了少有的严肃。

欧阳是老师范毕业生,当年毕业时为解决夫妻两地分居从外县调来二中教书。1983年机构改革提拔知识分子,嘉谷因这样的人少,就把他提成了副县长,后来又因为是外县人,就又当了管组织的副书记。计划生育是农村老大难,当然也就分给了对下面有威慑力的管干部的领导。

此公原则性强,工作认真,最大的缺点就是讲话啰嗦,把会议室当成课堂,把干部当成学生,布置工作像讲数学公式,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推。下边的干部说,千不怕,万不怕,就怕欧阳书记来讲话,参加欧阳书记开的会要“上午开会带午饭,下午开会带手电”。

欧阳推了推宽边的高度近视眼镜开始讲了:“同志们,刚才于书记作了重要指示,我们要深刻理解,坚决执行。我说说怎么对待上面检查的事。方法都知道了,我看着第一步是要派人到市里的宾馆去看着,找一个能看见车队出来的地方,看他们的车往哪走,对了,还要把车号记住,赶紧告诉咱们的人。第二步还是要派人,在咱们县的边上布置上人,看他们的车往哪里去,要是来了,就赶紧告诉在乡镇路口的人,看进哪个村。第三步是到了村里以后,育龄妇女和他们座谈的时候,最好找一个里外间的房,隔山墙有中间窗户的也行,有门帘的也行,里面藏着咱们的干部,听着他们说什么,上哪个户去检查,赶紧去做准备。还有送礼问题,吃饭的问题,都不要乱来。当然,送是要送的,饭和酒也要吃好、喝好。但是他们好几个组,要到好几个村,在好几个地方吃,要是不一样了,就会有意见,有意见了评分的时候就受影响,咱们县里的成绩就下来了。同志们呐,计划生育可是一票否决啊,会使我们全体干部以至许多方面受到不可估量的损失啊。下面呢,我再说四个注意事项……”

等他讲完的时候,真的十二点半了。柳枫又和张二牛分到了一组,到西历乡。

张二牛外号人称“嘎子牛”。牛本来是善良,勤劳,温顺的,但带上嘎字,这头牛就不这么简单了。他的嘎在牛村一带是出了名的。小时候嘴馋,有一次偷了鸡窝里的两个鸡蛋换糖吃,正赶上收鸡蛋的老头是奶奶娘家村的人,认识他们家,他不但没换成糖,还被告了状,挨了父亲几扁担。他怀恨在心,到了冬天,老头又来了,他说自己的奶奶病了,家里的鸡夏天闹鸡瘟死了,要给奶奶买几个鸡蛋。老头满心欢喜,张二牛说我一定要挑好的,老头满口说行。他又说,我没带篮子,我挑你先给我拿着,一会儿老头的双手上就放满了十多个大鸡蛋。二牛假装摸了摸兜,说回家拿钱去,为防止换成小的,临走还把老头盛鸡蛋的筐挪了十来丈远,他回家后一去不回头。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老头捧着鸡蛋,放,放不下,挪步怕摔了,十个手指冻得僵硬。张二牛悄悄躲在一个破墙头下,露着半个小脑袋乐得直吸溜鼻涕。

张二牛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辍学回家务农。半大小子先在地里看青,也就是看着即将成熟的庄稼,防止偷盗。别人看青是围着地边转,他却躲在青纱帐里烧粮食吃,把高粱秆打通,顺着地老鼠拱暄的土伸到他人管的地块里,他这里烧火吃新粮,别人那里冒虚烟,吃饱了就躺在垄沟里睡觉。偷青的人看到地边没人,进去想占点便宜,还真让他逮住了几个。他成了保护集体财产的模范,随即当了民兵连长,后来又当上了生产队长、大队长,一直到乡长、书记,直到50岁当上了副县长。按他自己说,一辈子光当正的了,老了老了提拔了个××副的。他从小体格壮,干活不惜力,推车、挑担、出河工带头摔汗珠子。平时总爱听老人们摆能人智士的故事,看书也看些嘎七溜八的东西,心眼长了不少,可是语言层次始终提不高。有一次,一个抗战时期在此打过游击的老将军故地重游,非要找当年伏击鬼子的那条沟和掩护自己没中了九二式步兵炮炮弹的一棵老榆树。事情过去了好几十年,大跃进、“学大寨”,早已折腾得原来的地块没了原貌,可老将军很犟,在地里转起来没个完,急得陪同的省、市、县领导无可奈何。乡长张二牛凑上前去问:“是不是冲着老官道的那条碱土沟?”

老将军连说:“是是是。”

“是不是那棵像狗××似的三道弯的老榆树?”

“是是,是像狗××。”老人找到当年和老百姓一起说土话的感觉,兴奋起来。

“我知道。”张二牛说着,领着他来到了一个破沟前。

老人狐疑地看着,说:“那老官道呢?”

二牛说:“前几年公社化时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修成机耕路了。”

“那树呢?”

二牛指着一个长着一蓬条子的树墩子说:“就是它,中了炮弹后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务,盼您不来心里难受,活了几年就死了。它的根可能知道您要来了,前年发出了新芽,迎接您呐。”

老将军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二牛不慌不忙地说:“听附近一个村的80岁老太太说的。她经常来这拾柴禾,念叨着说这棵树的根不会死,别看原来长得不成气,是棵将军树呐,等贵人快来的时候就要出新枝条。”

“那,快领我去看老人家。”老将军激动地说。

“唉,”二牛两手一摊表情十分难受叹道,“今年春天来这里坐了一会儿,回去后就死了。”

老将军唏嘘了一番,满意而归。

众领导赞赏地看着张二牛,有的还伸出了大拇指,只有当时的县长擂了他一拳说:“你小子真他妈能胡诌。”不久,他就被提拔为书记。

他私下里经常对人说,世上的事都是人干的,有什么难的?挺简单的一个事让上边又是提高认识,又是加强领导,一二三四五的说糊涂了。你就说干什么不就完了,净××瞎显摆,显得自己是飞机上挂暖瓶,水平多高似的。

此时,他和柳枫正带着计生局、妇联会、工商、公安等一帮子局长坐着面包车跑在土龙河南堤上往西历乡走,他看到坐在后排的妇联主任一脸的旧社会,知道是为在工商局当市场管理科长的丈夫和西关卖包子的小寡妇的事闹心,哈哈一乐说:“你也甭哭丧着××脸,也不能怨一头。我给你说,男人的需要就上下两件事,上边饿了有饭吃,有酒喝,下边硬了有那个做。你当这个管老娘们的破官,走村串户的管人家婆婆儿媳妇之间的那点破事,整天不××回家,他回来上边没的喝,下边没的戳,不找小寡妇才怪。”

妇联主任也不示弱:“那你呢?也整天忙,你老婆也去找野男人,你也戴绿帽子当王八!”

“操,那点事我趁她撅着屁股擀面条时就办了,还用她找!我还不够用,想找你哩。”

“你找,给你个老母猪,累死你个老王八。”

“我看你那肚子就不小。”

一车人笑得捶腿拍胸,妇联主任也笑出了眼泪,冲着他裆里就是一拳。

到了乡里,书记、乡长说,是不是先吃饭,晚上组织民警和民兵围村。二牛县长说,现在连卖烧鸡的都有手机,早××跑了,围个蛋吧。你们河道里那个散了只能拉椽子卖的木器厂的几间平房厂还能住人吗?他们说能。

张二牛拉着众人越过大堤踏着青草往里走,随走随跟柳枫说,你别看这堤显得挺高,薄着哩,真来水搁不住冲。说着来到那个小厂子前道:“就是它了,反正那些怀着小崽子的娘们跑得差不多了,你们把她们的家里人找来办学习班,叫怀了崽的,没上环的来换。”

“抓她婆婆?”一个乡专职抓计划生育的副书记问。

“小三子,放你娘那个屁,抓丈母娘、小姨子、小舅子,知道吗,谁给谁连着筋还不明白?”

柳枫说:“可不是抓啊,是来学习文件提高认识,伙食一定要搞好。”

“对对,是办学习班,谁他妈也不准说抓。”张二牛抽着烟连连点头。

他这法还真灵,没两天,西历乡的计划外怀孕的妇女都差不多做了手术,年轻的媳妇也戴上了环。完事后他对柳枫说:“咱们做是做,可农村里光一个闺女晚上浇地是真不行啊,人们还得想法生小子。你看着,再过几年,非有打光棍的不可。凡事得讲个理啊,得,咱是磨道里的磨,听驴的,别叫上面生气。”

第三天开会研究如何对付上级的检查,计生局长照本宣科地念欧阳书记啰啰唆唆的讲话,二牛县长烦了,说,柳枫书记,你是大秀才,能不能给精简精简,叫大家一下能记住。柳枫拿过一张纸,用漂亮的仿宋体刷刷写了几行,张县长乐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亲热地拍了柳枫的肩膀说,真有你的。随即把计生局长赶下了台说:“听我的,都背柳书记的这几句词,谁背过了谁走——

检查团来前要:把路口,记车号,有情况,快报告。

检查团来时要:车拐弯,领好路,上那户,想清楚。

检查团入户时要:村干部,藏里屋,有漏洞,快弥补。

接待检查团要:中华烟,茅台酒,送礼品,要归口。”

张二牛先念了一遍,又领着参加会包村的乡干部和村干部念,他说一句,底下说一句,直到大家都背熟了,宣布散会。

方法对,路路顺。上面的计划生育检查团还真的到了西历乡,检查结果一路飘红,其他地方也不错,欧阳书记负责的乡因他讲话太啰嗦,乡干部记不清出了点小问题,但不影响大局,嘉谷的计划生育工作在全市进入了前三名。在总结会上,于茂盛书记很是兴奋,用了很长的篇幅表扬了柳枫与张二牛。文武之道,有张有弛,刚柔相济,会议有表扬就要有批评,可是批评谁呢?于茂盛看着台上的欧阳,想起了自己到美国考察时刚到洛杉矶机场,就受到了在那里做生意的欧阳小舅子的热情接待,不仅吃了鲍鱼龙虾,还到拉斯维加斯享受了异国女郎的风情,并且用对方给的10000美元的筹码赌了一回,过了一把赌博瘾,并小有斩获,批评不得。看看台下,批评跟着欧阳抓点的计生局的女副局长吧,她曾经和自己有过鱼水之乐,后来自己厌烦了也没纠缠他,也批评不得。再看看台下欧阳包的那个乡的书记,觉得也不行,春节时给家里送去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批评那个乡的乡长吧,也不行,一来计划生育历来书记是第一责任人,二来他还和自己的小舅子沾点亲戚关系。

唉,于茂盛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真是该离开这个地方了,还是都增加压力吧。他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张二牛和面带喜悦之色的柳枫说:“计划生育我们初战告捷,柳枫副书记和张二牛副县长两位同志立了首功,大家要以两位同志为榜样,再接再厉,各项工作上新台阶。”话锋一转,紧接着说道,“招商引资是我们县发展经济的关键。市里虽然还没有评比检查,从统计报表上看还是落后的,柳枫书记要重点抓一下,尤其是咱们县的支柱项目四海粮油公司的面粉深加工今年要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接着他又点了几项,给各位常委、副县长都派了活,打着哈欠离开了。

“于老大又要鞭打快牛了,咱们俩还得合作一把啊,粮油项目在我分管的这一块里。”张二牛边走边说。柳枫正在考虑着召开一个招商引资调度会,没有理他。张二牛又冲着管工业的石三柱副县长喊了起来:“你小子怎么像老婆跟人跑了似的低着脑袋和老二算账,你管的那个乡检查团又没去,于老大又没批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石副县长摘下高度近视眼睛,一脸的率真,“下一次就要轮上了,咱们年初定的目标不是要在南边建一个变电站吗?资金有缺口,我给省电力厅联系好了,说支援一部分,可县电力局就是不去跑。我和于书记又没有特殊关系,到时还不挨板子啊。”

“什么,他们不去跑,这还了得,不知道谁是爹谁是儿了吗?”张二牛愤愤地说。

“你老兄不管工业,电力系统的人、财、物都在市里,我没有调控手段啊。”

“对,”柳枫沉思着说,“掌控下属的手段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嘉谷穷,胡萝卜不多,电力局富,也用不着。最差的方法是手里没有大棒,却要对方服从于你。最好的方法是手里不仅有大棒并且让对方知道你随时准备使用大棒的决心,给他们时刻造成威慑。他们的党组织关系不是在地方吗?”

石副县长点了点头,嘟囔着说:“你别看我是学工科的,你说的这些理论我也知道,可我只是个一般副县长,连常委都不是,如何去管。”

“行了,别××讲理论了,我有法了。”张二牛拉着他俩来到柳枫的办公室,拿出几张白纸,把笔递到石副县长的左手里说,“写,就用这只手写。”

石副县长左手拿着笔特别扭,一脸茫然问:“写什么?左手写得多难看。”

“你小子整天批文件,你那两笔全县谁不认识。你就写电力局招待费超支,私分奖金,局长贪污,搞女人什么的。他妈的,现在有点权力的干部没有没事的,更甭说这种看见的管不了,管着的看不见的市直单位。把全体乡局级以上的干部全算上,要说拉出来排成队挨个全处理,准有冤枉的,隔一个处理一个准有漏网的。”

石副县长似乎明白了什么,别别扭扭地写了几行,字像螃蟹爬一样。柳枫含笑看着他们。

“行了,该你了,于老大前天不是又明确你分管纪检吗?”张二牛把刚形成的告状信推了过去,柳枫拿起签字笔在右上角刷刷批了一行漂亮的行草“纪检委会同检察院联合查处”。三人对视哈哈大笑。

真灵。纪检委和检察院接到柳枫的批示,两边的办案人员眼睛乐开了花,如同饥饿的群狼看到了卧在草地上的小肥羊,警笛鸣叫着把两辆办案专用的画着蓝白道的车停在了电力局的大楼前,封账,要干部花名册,宣布科长以上干部近期不准外出,其他人员外出要请假,找领导班子谈话等几条措施有条不紊几乎同时进行。然后占据了一间豪华接待室,屋里的东西全部腾空,靠一头放下三张宽大的办公桌和高背皮转椅,头顶上的大吊灯换成了一排射灯,直照前方,桌子上是柔和的小黄台灯。桌子前面布置成了足有40平方米的大空场,一只500度的大灯泡高悬,下面是一个孤零零的低矮小木椅,供被调查者使用。就这布置,这气势,这氛围,足以使任何一个被叫去问话的人感到办案人员是那样的威武高大,那样的神秘莫测,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委琐,那样的孤立无援,那样的心虚气短,只能像待宰的羔羊,只有抖动和哀鸣的份儿。

带队的纪检委常委和反贪局长率众喝着电力局勤务人员供奉的明前龙井茶,抽着中华烟,一个个黑脸包公似的办起了案子,并且只找下面谈话,就是不理睬局长。胖胖的电力局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擦着冷汗团团转,不知自己得罪了何方神圣。他平时觉得自己是市属单位,嘉谷又是穷县,电力资源紧张,被人求的时候多,没把县里这帮人放在眼里,只是逢年过节按惯例弄点礼品看看县委的一把手。可现在找谁呢,找于茂盛?听说去省城看病人去了,远水不解近渴。据说是柳枫书记批的一封告状信,但这位书记刚来不到半年,自己还未谋面。想了半天只有找主管县长石三柱,可打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打手机关着,问秘书,秘书说石县长正在研究招商引资的事。胖局长一拍脑门,如醍醐灌顶,连骂了自己好几声糊涂蛋。急忙叫了一辆车来到县政府,见石副县长正稳稳坐在办公桌前喝着茶看大参考,连忙作揖打躬说好话,要求疏通,并表示已经做好了一切去省电力厅的准备,费用、礼品一切由电力局出,就是把胃喝吐了血也要把南片电站的资金争取到位。石三柱心里憋着乐,装模作样的给柳枫打了电话,说毕竟发展是硬道理,是不是先把案子放一放,先让电力局去争取项目。柳枫回话的时候,他还故意按下了电话机的免提,只听那边柳枫说:“可以,但要保留追究的权利。请你转告这位局长,在嘉谷这片土地上,没有特殊公民,更没有特殊单位,都要服从县委、政府的大局,这就是讲政治。政治是什么,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解释。孙中山认为,政治是办好民众的事,毛泽东说政治就是阶级斗争,邓小平同志说,政治就是发展生产力。而我们嘉谷最重要的问题是工业基础薄弱,总量小,结构不合理,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招商引资,以工强县。电力是工农业发展的先行官更应先行,更应发挥自身优势,为全县做出表率,而不是……”高屋建瓴的表述,柔中带刚的态度,清脆悦耳的普通话使三柱顿生敬佩,对胖局长产生了极大的威慑力,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边,柳枫一声令下,办案组立即撤回,胖局长挨个拜佛,挽留大家到四海大酒楼吃了十二个头的鲍鱼外带木瓜鱼翅,每人暗塞了一个红包,还答应给纪检委常委的小姨子换工种,给反贪局报销一万多的修车费,这才把这帮“穷神”、“凶神”送出了门,随后拉着大批土特产品,带着银联卡,跟着石三柱到省城,连跑带送,白天喝酒打通关,夜晚搓麻装傻喂牌点炮,洗脚按摩泡小姐全报销,这么折腾了三四天,800万资金到了嘉谷。通过这番博弈,县委、政府大获全胜,柳枫不仅自己主管的招商引资有了进展,而且尝到了权力甜蜜而芬芳的滋味,感到在这穷乡僻壤做一个七品还真不错。政府收服了“电老虎”,石副县长连哼了好几天小曲。

这一天散了县委、政府联席会后,石三柱拉着柳枫和张二牛到自己管辖的原来棉纺厂的学大庆宾馆,现改为“红袖招”的饭店吃一顿,出门碰见了方囊,四人就要了一个雅间,上了最烈的老白干。柳枫与石三柱不善饮,方囊不愿喝,弄得张二牛很是丧气。草草吃完饭后,他提议天还早,找一个房间打扑克,传统的升级,柳枫和张二牛对门,另外两人一拨。嘉谷玩这个有一个规矩,输者不仅要进贡拿钱,还要在纸上画动物,猪、狗、猫都行。柳枫在省城是桥牌协会的成员,打这个是小儿科,张二牛贼,偷牌、换牌是拿手戏,三局下来,对方不仅输了300元钱,还被张二牛在纸上画了六个活灵活现的小乌龟,有的瞪着小眼,有的伸着长脖子,有的跷着两条腿,还有的四脚朝天。石县长是工科毕业的大学生,画图是强项,技痒难耐,只是没有机会画张二牛。结束的时候,张二牛乐呵呵地说:这可是玩呢,不是真的,回家可别别扭啊。几人哈哈大笑。

只有胖局长暗地里连骂自己倒霉透顶,一连好几天上班虎着个脸,好像每人都欠着他钱似的,吓得电力局的职工上班不敢高声,见了他低眉顺眼地躲着走,背地里嘟囔说这家伙不知吃错了哪副药,发的哪门子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