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利刃出鞘,双方都亮出了底牌

首战

王树斌的办公室在14楼。

一般生意人都很忌讳4这个数字,主要是南方方言4和死发音接近,因避讳死字而连带让4很受伤,如果普通话标准的话,4和死还是可以区分清楚的。不过习惯成自然,南风北渐,连北方也深受南方忌讳的影响,尤其是商人,不用带4的手机号码,也不住带4的楼层,没想到,王树斌倒是大度,居然将办公室落在了14层。

而且他的办公室的房间号还是1414……倪流微微感慨,王树斌虽然被肖米形容成老王八,而且为人老奸巨猾,却没想到,他也有脱俗的一面。

倪流是第一次来到王树斌的办公室。

王树斌的董事长办公室十分奢华,是倪流见过的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董事长办公室。

见倪流和吴小舞进来,王树斌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算是有所表示了。他脸色铁青,紧盯着倪流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似乎恨不得吃了倪流一样。

等他的目光一转,落到吴小舞的身上时,眼睛亮了一亮,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

不过当他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时,心中因吴小舞姣好的相貌和玲珑的身材而引发的邪火一闪就熄灭了。昨晚丢人丢大发了,是为平生的奇耻大辱!

这事儿一定有倪流的影子,说不定就是倪流故意设下的局。王树斌越想越生气,倪流先是劈头盖脸骂他一通,又设局害他,完全就是病得不轻的疯子,不能停药。

“倪流,想要钱是不是?”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王树斌居高临下地看着倪流,“现金支票我已经开好了,只要你开口求我,让我心情好了,我就给你。”

不得不说,王树斌这个要求挺变态,倪流并不恼,呵呵一笑:“王董,怎么又心情不高兴了,谁惹你了?”

“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一不小心踩了一堆臭狗屎,现在还在恶心。”王树斌冷冷一笑,“倪流,不会是你养的狗没有公德心,随地大小便,正好让我踩上了吧?”

“不好意思王董,我从不养狗。”倪流礼貌地回应了王树斌的挑衅,“我也没有晚上喝酒的习惯。听说晚上在外面大吃大喝,身边容易有恶鬼饿鬼围绕,不管是哪一种鬼,反正鬼挺多。想想看,如果知道身边有一群鬼在流着口水陪你一起吃饭,你还能吃得下吗?”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深受封建迷信的毒害,居然大白天说鬼话。”王树斌哈哈大笑,对倪流冷嘲热讽,“真是活见鬼了。”

“王董又忘了,鬼白天不出来,你现在见到的是堂堂正正的人。鬼只在夜间活动,所以总是鬼鬼祟祟。一个人常走夜路,难免遇到鬼。常走邪路,踩到狗屎就是早晚的事情。”倪流以鬼喻人,绕了一圈,又落到了王树斌身上,“所以说,我只白天活动,晚上老实待在家里,王董遇到鬼也好,踩到狗屎也好,和我真的没有关系。”

这句话分明暗讽王树斌鬼鬼祟祟常走夜路和邪路,吴小舞见王树斌被倪流绕得团团转,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乐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鬼,也不信有鬼。倪流,都是圈内的精英,你就别说什么聊斋了,要么你说服我,让我相信有鬼;要么你让我高兴起来,否则支票你今天就拿不走了。”王树斌心情极差,就是要拿倪流开涮。

“王董,你为什么不相信有鬼?”倪流也不急,他也清楚和王树斌这样老奸巨猾的前辈高手过招,耐心是第一关,连耐心关都过不了,必败无疑。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你说得再天花乱坠,又不能让我见到鬼。见不到的东西,我不会相信,我只信眼见为实。”

“唯物主义是偏颇的理论,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精神是第二性,是世界上错得最离谱的理论之一,可惜的是,还有许多浅薄者相信。”倪流不慌不忙地背起双手,犹如大学教授给学生上课一样,要好好给王树斌上一堂人生课,“科学家们研究发现,任何物质都是由基本粒子组成的,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完全相同,所不同的是排列顺序,不同的排列顺序就形成不同的物质,比如横着排列就是铁,竖着排列就是铜,纵横着排列就是金,等等,归根结底,所有的物质从本源上是一样的。”

王树斌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听倪流口若悬河地讲解,就当倪流是猴子在跳来跳去,反正不管倪流怎么说,他都不信,就让倪流无聊地浪费口舌好了。

“唯物主义者相信物质是第一性的,却不知道,物质的本源是基本粒子,而且还是相同的基本粒子。岂不是说,你看到的黄金、白银和黄铜其实本源相同,你却偏偏认为它们不同。为什么?因为你被你的眼睛欺骗了。好,结论就出来了,眼睛既然这么不可靠,你用什么判断物质是第一性的?是眼睛。你用不可靠的眼睛得出的物质是第一性的结论如果可靠了,就像你把沙土当米饭去煮一样,煮一百年也煮不成米饭。这叫什么?这叫因地不真,果招纡曲。”倪流看出来王树斌对他的轻蔑,知道王树斌是在逗他玩,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在逗王树斌玩?

世间的事情都是相互的,你在玩弄别人的同时,怎么知道别人不是早就看穿了你的心思,故意不说,看你笑话而已?

“眼睛不可靠,什么可靠?倪流,你可真会胡说八道。好吧,我也不难为你了,非让你抓一只鬼放在我面前。不过就是有一只鬼在我面前,我也看不到,这叫心中没鬼就眼里没鬼。不像有些人,天天说鬼,恐怕是心里有很多鬼吧。”王树斌自认抓住了倪流的漏洞,乘机大肆攻击倪流,说到得意处,不由哈哈大笑,“你只要证明了眼睛不可靠,我就会把支票给你。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不信亲眼见到的事情还有假。”

“王董,你的灯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一直闪?”倪流突然转移了话题,用手一指屋顶的灯泡。

“哪里有问题了,一直在亮,是你眼睛有问题吧?”王树斌越看倪流越乐,倪流今天大失水准,错误不断,估计是吃错药了。

“看,这就是你的眼睛欺骗了你。王董,根据发电的频率,其实你看到的常亮的灯光一直是在一亮一暗中交替……”

“哪里一亮一暗了?倪流,你先是装神弄鬼,现在又胡言乱语,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王树斌睁大眼睛看着灯泡,灯光常亮,一刻也没有熄灭。

吴小舞学过相关的物理知识,知道王树斌上当了,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倪流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犀利、聪明并且善于布局的倪流,一开始她还以为王树斌掌握了主动权,倪流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没想到,绕来绕去,他还是将王树斌拉进了陷阱。

“你眼睛确实没有看到灯泡一亮一暗,但实际上,灯泡确确实实是在一亮一暗,只不过速度太快了,你的肉眼分辨不出来而已。电流的频率是50Hz,意思就是灯泡一秒钟一亮一暗50次。一秒24次的定格画面,就会被人眼误认为是连续动作,这是电影的原理。人眼连24格的电影都分辨不出来真假,何况每秒50次的电流频率了?”倪流成功地引王树斌入坑,然后毫不犹豫地埋了他,“如果王董不相信,现在就赶紧百度一下。肉眼凡胎的能力实在有限,偏偏许多人还非要相信眼见为实。一个人天生是瞎子,从来没见过阳光和世界,他就认为阳光和世界不存在。王董,阳光和世界真的不存在吗?有些人不相信鬼,不是因为他心里没鬼,而是做了太多的亏心事,怕鬼怕得要命,所以拼命地掩耳盗铃,认为捂上眼睛,向他讨债的恶鬼就不存在了。”

王树斌哑口无言,张大嘴巴紧盯着倪流,仿佛倪流就是向他讨还公道的索命鬼一样。

倪流不是鬼,是堂堂正正的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说完之后,伸出右手在王树斌惊呆的面孔之前晃了一晃:“王董,支票给我。”

王树斌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年纪一大把了,居然出尔反尔,甚至还耍起了无赖:“除非你抓一只鬼给我,否则,支票你别想拿走。”

“王树斌,你欺负人!”吴小舞看不过去了,挺身而出,“堂堂的中远集团董事长,说话不算话,王董,你不觉得害臊吗?”

王树斌一瞪眼:“我和倪流说话,没你什么事儿,一边去,别胡乱插嘴,没大没小。”

吴小舞被王树斌呛得翻了翻白眼,怒了:“王董,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闭嘴好了,不过如果我一转身就在外面说一些不该说出的话,你可别怪我多嘴。我现在不插嘴,在外面肯定会多嘴。”

“你知道什么?”王树斌顿时一脸紧张,“吴小舞,你是不是听到了关于我的一些传闻?”

口口声声不相信鬼的人,其实最怕鬼,因为他所做的鬼鬼祟祟的事情太多。相反,一些相信鬼神的人,因为敬畏鬼神,反而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心中有神明,头顶才会有明灯。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说,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我现在闭嘴了。”吴小舞够坏,挑起了王树斌的疑心,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王树斌心里不是只有一只鬼,而是有太多鬼,远的不说,就说昨晚的一只鬼,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如一座大山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昨晚清醒之后,两个纯洁善良的失足妇女告诉他,刚才拯救和反拯救的一幕被人录了像,录像的人已经走了,他当时惊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才知道失足的不仅仅是妇女,还有他王董事长。

现在网络多发达,一段录像就可以毁掉一群董事长,何况他是国企的董事长,如果是竞争对手下的套,他必死无疑。而且这事儿又不能报案,只能吃哑巴亏。

吃哑巴亏就吃哑巴亏了,可是也要吃得明白才行,到底是谁在背后黑他,他总要看清对手是谁,才能想好应对之策,总不能对着空气打拳吧?本来他一开始就怀疑是倪流,但思来想去,想不起来害他喝了口水就意乱情迷的女子是谁,而且也没见过倪流身边有这个人——王树斌并不认识肖米,也没见过肖米,被肖米骗到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吴小舞突然冒出一句让他严重怀疑录像外泄的话,一想起他一身松树皮一样的皮肉被吴小舞欣赏过,顿时心中的悲哀如惊雷一般滚滚而过,差一点老泪纵横痛哭流涕了。

“王董,别听小舞乱说,她这个丫头就爱胡闹。”倪流嘿嘿一笑,“继续说我们的正事,我今天来,取支票是私事,另外还有公事。”

“我突然有点头疼,什么都不想谈了,请你下次再来吧。”王树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下次来之前,先和我的秘书预约一下。”

“好。”王树斌以为倪流会赔着笑脸求他,不料倪流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拉开一半房门,又回身说道,“对了王总,我善意地提醒你一件事情,今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要价100万出售你做‘好人好事’的录像,我回绝了对方,感觉对方似乎不怀好意。”

什么?王树斌血压升高心跳加快双眼发直喉咙发干,倪流的话是什么意思?好人好事?是暗示昨晚的拯救失足妇女的大戏吧?难道说……

王树斌不敢再深入想下去了,忙叫住了倪流:“倪董,等等,我取支票给你。”

从倪流到倪董,王树斌转变得非常自然,仿佛他刚才叫倪流是应该,现在叫倪董也很正常,让人不得不佩服他除了老奸巨猾之外,厚颜无耻的水平也是非同一般地高。

拿出支票,王树斌亲自送到倪流手中,紧紧握住倪流的手:“倪董,国文去世后,我一直忙着家里和公司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对你、对远思都关心得不够,我对不起国文的在天之灵。”

装,继续装!倪流心里直笑,谁说只有演员才会演戏,真正的影帝一直都在民间。王树斌态度转变之快,脸皮之厚,角色转变之自然,至少在倪流的视线之中,什么陈道明什么王志文,拍马都赶不上王董一半的演技。

王董不去好莱坞发展,真是太可惜了。

人呀,最好别做亏心事。亏心事做多了,每天提心吊胆,吃不香睡不好,就算有一座金山银山又有何用?还要提防半夜鬼敲门,整天鬼鬼祟祟,人不人鬼不鬼,太可怜了。就如王树斌,好歹也是有一定级别并且手握十几亿资产的高高在上的董事长,现在小辫子落在别人手中,别人一抖辫子,他就得赶紧跟一头驴一样团团转。

接过支票,倪流见数额正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心中又暗暗鄙夷王树斌小气,连正常的利息都不支付,还说对不起宋国文的在天之灵,真虚伪。他转手将支票交给吴小舞,呵呵一笑:“难得王董有情有义,我替姐夫谢谢王董了。既然王董一直记得和姐夫的情义,而且产业园又是远思和中远联合开发的项目,产业园危机,说什么也得请王董出面协调一下。”

王树斌松开了倪流的手:“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公事?”

“是呀。”倪流感慨万千,故意示弱,“我在石门没有根底,现在远思有难了,只能求到王叔门上了,希望王叔看在姐夫的面子上,帮远思一帮。”

“这个……”要是往常,王树斌早就一口回绝了,现在倪流先提到了录像,又提到了宋国文,等于是双管齐下将了他的军,他必须先掂量掂量轻重再回答,就算宋国文的面子在他眼里没有分量了,可录像问题是他的心头大患,不得不慎重对待,“要我怎么帮?”

见王树斌口气稍软,倪流心中更加确定王树斌对录像极为忌惮,录像成了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说句良心话,倪流真不想拿录像要挟王树斌,德高望重的王董怎么着也是石门商界的头面人物,怎么会干出拯救失足妇女不留名的好事呢?

可问题是,产业园危机本来就是王树斌在背后所做的手脚,他的手法太狠了,分明要置远思于死地,在远思的生死面前,倪流也顾不上尊重王树斌王大董事长了,远思的利益才是首要大事。

“远思已经准备好了7、8、9三栋高层的相关资料,准备一次性打包出售给东方集团和首远集团,共筹集资金6个亿。东方和首远分别准备好了3亿的资金,现在支票都交到我手里了,只要合同一签,支票就可以兑现了。”倪流示意吴小舞,吴小舞会意,从倪流的手包中拿出两张支票递了过去。

第一局,胜

倪流接过支票,顺手向前一递:“王董,支票在这里。”

王树斌本不相信倪流的话,陈星睿又不傻,林道首更是老谋深算,二人怎么可能各出资3亿购买产业园的高层?产业园现在五证不全,属于非法建筑,在远思没有补齐手续之前,谁会蹚产业园的浑水?不想不等他对倪流信口开河的说法嗤之以鼻,倪流却主动拿出了支票,不由他不暗暗心惊。

商场之上,兵不厌诈,真话假话往往不好分辨,但支票造假比说假话难多了,而且还要负法律责任,相信倪流不会拿假支票骗他。王树斌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一个事实——倪流手中的东方集团和首远集团的两张共计6个亿的转账支票真实无疑。

因为王树斌认出了陈星睿和丛远远的签名!

6个亿,三栋高层,倪流真有本事……王树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以为倪流绝对没有办法度过产业园危机,最后只能任由他和洪东旭摆布,不想倪流居然真的说动了陈星睿和林道首,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奇迹。

倪流怎么这么有本事?他到底怎么办到的?王树斌眯起眼睛,支票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击碎了他的希望,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他再不出面协调,产业园的危机真有可能被倪流一手解决,到时,土地转让金上交市里,东南村又没有落到房子,等于两头踩空,曹肖张能和他善罢甘休?

吴小舞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树斌的表情,见王树斌的表情变幻不定,在看到支票的一刻,双眼发直、神情发呆,傻了一样,她差点笑出声来。倪流真坏,坏得有个性,坏得可爱。原先她一直猜不透他冲陈星睿和林道首各拆借3个亿有什么用,原来伏笔在这里,是为了扯虎皮拉大旗,用来当挡箭牌来糊弄王树斌。

高,太高了,倪流真聪明,6个亿的支票在谁面前晃上一晃,谁都不会怀疑他的话有假。假话好编,6个亿的支票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吴小舞一瞬间对倪流的好感又上升了25个百分点,这样一个时而阳光帅气时而老成持重男人,如果不抓住,一旦错过,后悔都没地方哭去……怎么办?吴小舞的目光又落到了倪流身上,咬了咬牙,不管那么多了,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她就要和林凝欢争一争,胜了,是好事,败了,也不后悔,至少自己努力过了。

倪流哪里知道吴小舞这个时候还会胡思乱想,居然联想到了感情问题,他收回支票,交给吴小舞,对一脸灰白和难以置信的王树斌说道:“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和东方、首远签合同,因为这样一来,东南村就落空了,什么也得不到,而王董和东南村的关系很好,东南村的地皮又是王董牵线才拿到的,三栋高层出售之后,会让王董不好向东南村交代。从我的本心来说,我还是希望能由王董和东南村出面和市里协调,土地转让金5个亿和罚款3个亿如果能取消或减免,三栋高层宁愿不卖,也要按照原先的约定转交给东南村使用。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东南村不作为,政府非要征收土地转让金和罚款,我也只能兑现手中的支票了……”

土地转让金加罚款,一共是8个亿,三栋高层出售的话,只有6个亿,中间还有2个亿的亏损要远思自己承担。倪流的账当然算得精明,三栋高层给东南村,可不是为了照顾王树斌的面子和东南村的情绪,而是以远思的基本利益为出发点。

倪流也清楚一点,如果只是东南村出面,罚款有可能会取消,毕竟罚款没有依据,只是惩罚性处罚,土地转让金会减少到3亿左右,那么算下来,还是出售高层划算。但如果王树斌再出面,以他国有控股企业董事长的身份,必然可以疏通许多关系——国有企业一向会得到政策上的倾斜——如此一来,土地转让金1亿之内就能拿下。

也就是说,远思将三栋高层交与王树斌和东南村,再支付1亿就可以将产业园的全部地皮转为合法用地。等于是10亿的亏损,减去卓达承诺的2亿违约金,再减去3亿罚款和4亿土地转让金,亏损降低到了1亿,最后折算下来,产业园项目还会有两三亿的利润。

此为上策。

万一王树斌非不出面摆平土地转让金和罚款问题,倪流就只能出售三栋高层以换取资金来支付转让金和罚款。手中的6个亿支票只是幌子,可不是真的售房款。三栋高层虽说市场价格在6亿以上,但销售和回笼资金都需要时间,而且无证房也卖不上高价,除非他拆借资金补交了罚款,又或者再次转让远思股份套现资金。

此为中策。

下策当然也有,直接将远思拱手转让他人,他一拍屁股走人,不管身后是怎样的洪水滔天……不过,倪流不是有始无终的人,况且他现在自信可以让王树斌为他所用,哪怕王树斌极不情愿,也要想办法鞭策他让他听话。

有些人就是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王树斌不说话了,倪流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精心设计的一个大坑,原本指望倪流一头栽进大坑摔个半死,然后被他和洪东旭活埋,不想倪流不但没有跳坑,反而又另外为他和洪东旭挖了一个小坑,得意扬扬地拿着鞭子要赶他下坑。

怎么办?洪东旭想退休了,估计指望不上了。倪流既和盛夏合作,开发了盛世别墅,又得到了陈星睿和林道首的相助,上升的势头越来越猛。他如果还看不清楚形势,万一最后洪东旭安享晚年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得罪了倪流,落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又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岂不是傻瓜?

再者,倪流手中万一真有他做“好人好事”的录像,他有把柄落在倪流手中,惹恼了倪流,倪流一公布,他身败名裂,更是得不偿失。再仔细一想,事态发展到现在,他还有选择吗?也确实如倪流所说的一样,如果最后倪流强行将三栋高层卖给东方和首远,东南村什么好处都落不下,曹肖张非要和他拼命不成。

曹肖张早就预订了三栋高层之中的五套房子,他也有四套,杨自立有三套,一旦倪流出售,所有的房子都落空了。

不过,就这样被倪流牵着鼻子走,心里很不舒服,不行,他得提一个交换条件。王树斌背起双手,在房间中走了一圈:“倪董,和盛夏合作,小心被盛夏吃得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王树斌一开口,倪流就知道他要提条件了,不用说,王树斌是想让他在盛世别墅项目上面高抬贵手,别太处处针对碧海蓝天了。说实话,盛世别墅是盛世房地产的开局楼盘,也是远思第一次实地操作高档别墅项目,盛世追求的是利润和一炮打响的成功,远思追求的是实战经验和利润,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市场,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置气,更不是为了拼一个你死我活。

倪流顺水推舟,呵呵一笑:“王董的话,我明白了,盛夏不会吃了远思,盛世别墅也不是为了挤对碧海蓝天,都是为了生意,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那就好,那就好。”王树斌见倪流答应得挺爽快,话说得也中肯,心情稍微舒畅了几分,“关于那个‘好人好事’的录像……”

“录像呀?什么录像?”倪流选择性遗忘了,“现在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工夫去看录像。就算有人非要给我寄,我也不会签收。”

倪流的回答虽然没有让王树斌完全满意,不过也只能如此,他难道还非要点明他拯救失足妇女是被迫的?他是被人陷害的?拉倒吧,说出去会笑掉全国人民的大牙。

只是……王树斌还是不想痛快地答应倪流,总觉得太憋屈了。他原本今天是想好好借还钱的机会羞辱倪流一番,怎么说着说着,好像他一步步被倪流逼到了墙角?这可不行,他一世英明,被倪流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打得一败涂地,太丢人了。

倪流见王树斌还不肯缴械投降,也不急,颇有耐心地等王树斌投降,突然,他的电话及时地响了。

是黄文旭来电。

黄文旭去了襄都,介入吴来试图收购洪东旭、宋国武股份一事。他才去不久,现在应该到襄都还不到一个小时,就打来了电话,莫非事情有变?

想了一想,倪流也没避讳王树斌在场,接听了电话:“文旭,什么情况?”

“林道首抢先一步和洪东旭达成了股份转让协议,吴来出局。”黄文旭的声音兴奋得有几分失真,“吴来和王亚内现在正要离开襄都,一无所获。”

好一个林道首,居然截和了,倪流心中暗暗叫好:“洪叔想转让名下多少股份?”他之所以点出洪东旭,是为了引起王树斌的注意。

果然,王树斌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猛然掀起惊涛骇浪,洪东旭这么快就有了决定,难道局势已经紧迫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全部。”黄文旭很是兴奋。洪东旭在远思是仅次于宋国文的元老,他在远思一天,倪流就会一直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哪怕倪流以后的成就再高,远思许多老人也总会固执地认为洪东旭比他更能领导远思。现在好了,洪东旭将会彻底告别远思,远思即将迎来真正的倪流时代。

“洪叔真的放手远思了?他抛售了全部股份,从此远思又少了一个开朝元老,这是远思的损失。”倪流的话,其实是说给王树斌听的。从本心上讲,洪东旭及时退出是明智之举。一开始洪东旭差点被盛世别墅的巨额利润吸引,还想继续留在远思坐等股份升值,现在总算看清了形势,知道钱虽好,就怕有钱没命花,想要拍屁股走人了。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洪东旭不管是继续留在远思还是现在抛售股份走人,都改变不了他的最终命运了,倪流的布局已经完成,洪东旭别想带着他十几年来从远思非法窃取的巨额财富潇洒地离开,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倪流的眼中,现在急于脱身的洪东旭已然是瓮中之鳖。

黄文旭一听就听出了倪流话里有话,一想,就明白了什么,嘿嘿一笑,顺着倪流的话向下说:“是呀,我也很惋惜,如果洪叔留在远思该有多好,绝对是远思之幸。不过还好,我已经和林伯伯交流了一下看法,林伯伯的意思是,想什么时候交易就什么时候交易,早几天晚几天,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洪叔现在正做着出国安享晚年的美梦,至于什么时候梦醒,就看倪头什么时候收网了。”

“等我消息吧。先做好前期工作,关键时刻来临的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倪流现在不是不想收网,而是在等兰姣的消息。收网,就要一网打尽,不能有漏网之鱼。兰姣现在正在引鱼上钩。

不过倪流也并非没有担心,林道首在这一次的混战中成了赢家,一旦他成功收购了洪东旭的股份,他的持股比例将会高达36%,将会是远思名副其实的第二大股东。相比他准备反收购首远的计划,林道首兼并远思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抢先他一步,迈出了扎实的第二步。

当然,倪流也相信,在最后他和林道首的关键一战中,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到时一战定乾坤。眼下洪东旭未除,产业园危机尚未度过,林道首还是他的同盟,等远思内忧外患全部清除之后,才是他和林道首谁主沉浮的决战之际。

刚放下黄文旭的电话,倪流还没有来得及和王树斌交流一下看法,手机又响了,他只好向王树斌歉意地一笑。

王树斌并不在意,他甚至还期待倪流在他面前接听电话,这样他也好听到倪流到底在布什么局。尽管他也知道或许倪流接电话根本就是在演戏给他看,他也想看个清楚,到底倪流还有多少手段。

是兰姣来电。

兰姣的电话让倪流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事情到了关键的转折点了。

果然,一接通兰姣的电话,兰姣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倪头,洪方还真听话,把国外的资金都转移回来了,准备大举收购远思的股份。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对远思的前景十分看好,不但想接手洪东旭手中的股份,还想要唐简水和王骏群的股份。不过好像洪东旭不愿意让他接手,他想让我帮他出面……”

洪方和洪东旭对远思股份的看法不一致,正是倪流得手的大好时机。最主要的是,洪方将资产转移回来,是自投罗网,这一下,别想跑了。时机正合适,大鱼小鱼正好一网打尽。

“好,等我电话。”倪流不便和兰姣多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小舞……”倪流转身吩咐吴小舞,“你到外面等我一下。另外,打电话给黄文旭,说是可以收网了,马上动手。”

“好。”吴小舞答应着,转身出去。

王树斌心头一紧,马上动手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他,怕是要出事了,他忙向前一步:“倪董,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没事。”倪流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远思的内部事务,小事一桩,发现了几个监守自盗的内贼,我已经让襄都方面全权处理了。”

“啊?怎么处理?”王树斌眼皮乱跳,知道坏事了,看见倪流风轻云淡、胜利在望的神情,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报警了,走法律程序。”倪流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王董,东南村地皮的问题,你看……”

“我现在就去东南村一趟,和曹肖张见个面,商量一下怎么解决。”王树斌打了一个激灵,感觉倪流阳光帅气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许多惊人的秘密。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洪东旭利用职务之便搬运远思资源的事情败露了,而且毫无疑问,倪流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直接要法办了洪东旭。

洪东旭的灰色产业链中,有洪方、王亚内,还有他,他也有摆脱不了的干系,万一洪东旭供出了他,不用录像曝光,只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一想通此节,王树斌冷汗直冒,直觉得后背凉风阵阵。

太可怕了,倪流这才掌控远思多久,满打满算才一个多月,就一步步引洪东旭现出原形,然后手起刀落,一刀下去,洪东旭就人头落地了。真有手腕,真狠,真……让人佩服!这个小年轻,有胆识有勇气,也有让人不得不服的谋略。

王树斌紧张之下,说话都结巴了:“倪、倪董,你等我消息,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解决东南村的地皮问题,当然前提是我还在中远董事长的位子上。”

第二局,定

倪流当然听得出来王树斌的言外之意,王树斌是怕洪东旭事件连累他下马。倪流呵呵一笑:“王董中远董事长当得好好的,肯定不会有意外。我认为,王董肯定可以平平安安地功成身退。”

“呵呵,借倪董吉言。”

王树斌的心放了一半,忙当着倪流的面给曹肖张打了一个电话,约好见面后,客气地送倪流下楼,急匆匆直奔东南村而去。

“王树斌这一下惊慌失措了,倪头,你真行,一刀斩落一个,又杀鸡儆猴一个,洪东旭和王树斌这两只老狐狸这一下可要抓瞎了。”吴小舞坐在车内,望着王树斌迅速消失在远处的灯光里,不无得意地笑了。

“不是我行,是敌人漏洞太多。”倪流自谦几句,“要是他们都和我一样洁身自好,又有一身的正能量,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切,自恋,臭美。”吴小舞免费赠送了倪流一个大大的白眼,娇憨之态,惹人爱怜。

倪流发动了汽车,才开出不远,电话又响了,是黄文旭。

“倪头,襄都最厉害的经侦一大队出动了,林道首面子不小,他直接和主管经济犯罪的副局长通话,副局长听说案情重大,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并亲自负责洪东旭经济犯罪一案。估计半个小时后,洪东旭就会落网。石门方面也该出动了,别让洪方闻风而逃了。”

“洪方逃不了。”倪流自得地一笑,“还有他从远思窃取的钱,一分也别想带到国外。文旭,替我转告对林伯伯的感谢。”

随后,倪流拨通了陈星睿的电话。

“陈董,有件事情得请你帮忙。”

“大事小事?要是小事就别开口了,我懒得帮你。”陈星睿上来就开了一句玩笑,最近他心情不错,事业顺利,爱情也有了突破,可谓双喜临门。

“当然是大事了,小事还值得惊动你?”倪流哈哈一笑,“听说你和石门经侦大队关系不错,现在石门有一桩涉案金额上亿的经济犯罪大案,想不想办了?”

“上亿,不是吧?市经侦大队大队长张延民是我哥们儿,最近石门没什么经济大案,他说都快生锈了。真有这么好的机会?赶紧的,报给我,我立马让张延民亲自出马。他要是再侦破一件涉案金额上亿的大案,保准可以升上去。”陈星睿喜出望外,妈呀,又是好事,最近运气太顺了,是不是倪流来石门的缘故?

没准儿还真是,说不定倪流旺运。

“这事儿就拜托你了,这事儿涉及远思的内部事务。”倪流也没隐瞒,大概说了说洪氏父子窃取远思资源和财富的事实,“襄都警方现在正在抓捕洪东旭,现在洪方正在石门……”

“没问题,既然证据确凿,立马抓他丫的。我最恨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了。”陈星睿打了包票,“你别管了,交给我了。办不麻利,我不要那3亿了。”

得,这话说得真豪气,真够朋友,倪流哈哈大笑。

半个小时后,洪东旭在襄都落网。

一个小时后,洪方在石门落网。

几乎在洪方落网的同时,吴来和王亚内返回了石门。在得知洪东旭和洪方落网的消息后,二人十分震惊,随后王亚内接到了王树斌的电话,放下电话,他就和吴来一刻没停地离开了石门,直奔京城而去,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据说洪东旭在襄都落网的时候,一脸灰白,连声说了十几个“没想到”,然后他想打电话,没被允许。而洪方在石门落网的时候,还发生了小小的意外,当时洪方一见警察出现,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心里的鬼太多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警察追了他三条街才将他当场制服。

当然,让警察受累了,洪方也吃了小小的苦头,胳膊差点被扭脱臼。事后警察问他为什么跑,他还振振有词地回答说,见到警察不跑,难道要见到城管才跑?见到警察跑是做大生意的人,见到城管跑是小商小贩。弄得警察哭笑不得。

洪东旭、洪方父子被抓的消息传出,震惊了远思,也震惊了整个襄都商界。几个小时后,消息在石门商界也传开了。

倪流的电话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让倪流没想到的是,姐姐也打来了电话问是怎么回事。倪流安慰了姐姐几句,让她不用管太多,最终法律会有一个公正的判决。

倪芳到底于心不忍:“倪流,要是你说话管用,向警察说一说,别太为难洪叔了。”

女人到底心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倪流没多说什么,只说尽量。如果让姐姐知道了洪氏父子是如何疯狂地掏空远思家底,她或许也不会可怜洪东旭了。

随着洪东旭的倒台,远思真正进入了倪流时代……

洪东旭、洪方父子被抓,不止襄都的商界众说纷纭,有人指责倪流为了掌权,不惜拿远思的元老开刀,也有人对倪流大刀阔斧地破旧立新赞叹,就连石门商界也向洪东旭被抓事件投去了前所未有的关注目光,远思借此事一举成名,一夜之间名声大振,成为石门商界人人皆知的公司。

一个月后。

春暖花开,今年春来早,才进3月,向阳的桃花就次第开放了。倪流站在3000亩产业园最高的高层之顶,俯视整个产业园项目,远处是林立的办公区,近处是商铺,脚下是商住两用高层,初成气象的产业园正呈现勃勃生机,即将展翅腾飞。

如果再放眼远望,半个石门都映入眼帘之中。远思入驻石门以来,倪流第一次生发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当然倪流也清楚,现在他只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离会当凌绝顶之时还差得很远。

“倪头,借产业园项目和盛世别墅项目,远思总算在石门站稳了脚跟,下一步该开拓疆土了。”黄文旭站在倪流身后,头发被风吹动,豪气陡生。

“产业园项目的利润,保守估计在2亿以上,如果有额外的推动力提升房价的话,利润达到3个亿也不成问题。”王骏群恭恭敬敬地站在倪流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份报表。此时他已是远思最得力的干将,也是倪流倚重的副总。

王骏群半月前正式升任了副总。坐上了副总的宝座,意味着倪流对他完全信任了。或许也和洪东旭的完全倒台有关,不管怎样,他现在只有全心全意倒向倪流,才是长远之道。

“额外的推动力,倪董,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能说服卓氏多吃进产业园的楼盘,对产业园品牌价值和价位的提升绝对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王骏群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建议。

“想法不错。”倪流对王骏群的提议给予了肯定,他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产业园到今天为止,所有工程全部竣工。请你们来产业园最高的楼顶开会,目的有三个:一是庆祝一下初战告捷;二是体会一下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三是布置一下下一阶段的任务。”

倪流身后站满了人,除了黄文旭和王骏群之外,吴小舞、兰姣、沈学良、孟岩、肖米以及徐德泉全部到齐。

甚至还有宋国武和唐简水。

洪东旭被抓,还有唐简水的指证和连强的出卖。连强见风使舵,早就看出了洪东旭岌岌可危,暗中投诚了林道首,招供了所有罪状。十几年间,洪东旭利用职务之便从远思非法谋取的利益高达3亿,给远思造成了5亿以上的经济损失。

洪方也对指控供认不讳。

不知何故,警方并没有掌握洪东旭和王树斌串通的证据,洪东旭也很识趣,没有供出王树斌和其他人,所以洪东旭父子经济犯罪案就到洪氏父子为止,没有再牵连出其他人。

洪东旭的职务,在倪流主持召开的董事会上,被依法罢免,而他名下的股份——在入狱之前虽然和林道首达成了共识,却还没有来得及交易就被抓了——他虽然入狱,但依然有权处理。不过洪东旭由于痛恨林道首的背后一刀,改变了要将全部股份转让给林道首的主意,而是只将其中的6%转让给了林道首,剩下的10%交由倪流处理。

倪流自己拿了其中的5%,剩下的5%任由其他董事认领,徐德泉和孟岩乘机吃进,孟岩终于借机成为了远思的股东。

洪东旭倒台,林道首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当然,倪流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洪氏父子近年来侵吞了远思许多公款,正好洪方转移到国外的资金全部转回,被封存处理。现在案件进入了公诉阶段,不出意外,洪氏父子10年的牢狱之灾免不了了。虽说出狱之后,洪东旭转让股份所得的财产还在,但他和洪方从远思搬运的资产还要原封不动地还给远思,总数在3亿上下。

3个亿资金的注入,再加上产业园近3个亿的利润,远思不但度过了危机,而且跃马扬鞭,进入了快车道。

如果再算上盛世别墅项目为远思带来的利润和深远的影响,远思市值大涨不再是梦想,而是触手可及的事实。

倪流的一句“体会一下高处不胜寒的清冷”,让众人都笑了。阳春三月的石门,春天虽近,冬天未远,气温还在五六摄氏度左右,站在楼顶之上,春风一吹,春寒料峭,还真有几分清冷。

倪流召集远思所有的重要人物开会,是为了传达他的最新想法。他等众人笑过之后,也笑了:“是有点儿冷呀,我都冻出鼻涕了。要不,下去开会?”

“不用了,倪头,冷点好,冷能让人冷静。”黄文旭嘻嘻一笑,转身问王骏群,“是吧,王副总?”

“黄副总说得对。”黄文旭也升任了远思的副总,排名在王骏群之后。虽说黄文旭只有远思1%股份,论资历和地位,他在远思远不如王骏群,不过黄文旭作为倪流跟前的红人,王骏群对他一向十分客气。

“文旭说得对,站得高才能看得远,谁怕冷谁下去,反正我不冷。”宋国武粗门大嗓地嚷道。他现在是襄都远思的负责人,虽说他的股份没有林道首多,但林道首的精力主要放在首远上面,也没有担任远思的任何职务,掌管襄都远思的重任就落到了宋国武的肩上。

倪流曾经答应过以10%的远思股份交换远思大厦35%的股份,在洪东旭被捕之后不久,就兑现了承诺,不过不是稀释倪流一人的股份,而是董事会集体承担。按照比例,倪流承担了5%,现在倪流的股份已经稀释到了49%,而林道首承担了2.5%,他的股份稀释到了23.5%。

如果再算上倪流答应要赠予黄文旭1%的股份的话,现在他持股比例是48%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依然是远思的最大股东。第二大股东林道首是23.5%,第三大股东宋国武是15%。

自从洪东旭落马后,唐简水噤若寒蝉,吓得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在洪东旭经济犯罪的产业链中,他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如果倪流追究他的责任,他也会锒铛入狱,而且最少也要判个十年八年,完了,一辈子都完了。

不料洪东旭被捕之后,宋国武找到了他,提出了戴罪立功的条件——指证洪东旭,揭发远思的内鬼,可以获得倪流的原谅。宋国武还拿出了洪东旭关键时刻准备出卖他的证据,唐简水一看,当即眼前一黑,气得差点没有吐血。他任劳任怨、当牛做马为洪东旭当了十几年助手,没想到洪东旭一直当他是狗腿子,可以随便出卖、随时牺牲。

唐简水又气又怒之下,当即答应和宋国武合作揭发洪东旭的全部罪行。

洪东旭虽然为人老奸巨猾,到头来还是做了一件让人敬佩的事情,他担下了全部的罪责,谁也没有供出来。

还好唐简水主要是帮凶,自身并没有挪用远思多少公款,洪东旭事件发生之后,他指证并揭发了洪东旭,又主动上交了非法所得,最终免于刑事处罚。倪流也就宽宏大量,保留他在远思的职务,不过还是让他留在了襄都,辅助宋国武负责襄都远思的事务。

不出意外,唐简水也就在襄都终老了。尽管倪流原谅了他,但他也清楚,倪流永远不会将他划为嫡系了。不想,这一次倪流在石门召开楼顶大会,居然通知了他,让他喜出望外的同时,又看到了一丝曙光。

与会人员,要么是股东,要么是高层,要么是倪流的亲信,不管是哪一种,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新远思将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我也不冷,如果连这点冷都扛不住,还怎么对得起倪董的信任?”唐简水知道是该他表现的时候了,忙附和了宋国武的话,连带不着痕迹地拍了倪流一记马屁,“人生就该顶天立地,男人就该站立潮头,倪董站在风口都没事,我们躲在倪流伟岸的身影后面,能冷到哪里去?”

“哧……”吴小舞站在人群后面,没忍住,一下笑出声了。没看出来,唐副总拍马屁的水平挺高,绝对比他的业务水平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也难怪跟随了洪东旭这么多年,一直是洪东旭最信任的部下,原来是个弄臣。

还好人群嘈杂,楼顶风大,吴小舞的讥笑才没有传到唐简水耳中。笑完之后,她缩了缩脖子,暗中嘟囔了一句:“吹牛皮拍马屁,这么冷,我不信你们真不冷。真不冷,脱了上衣光膀子试试。”

肖米乐了,一拉吴小舞:“小舞,你可真逗。别埋怨了,倪头在楼顶开会,也是为了鼓舞斗志,是想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别看现在远思走向了正轨,但不要忘了一件事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吴小舞其实从心底一直看不起肖米,觉得肖米一进远思就当上了公关部经理,月薪1万多,直逼七八年的中层管理的收入,倪流太偏向她了,而且她也没什么本事,除了会卖弄风骚之外,还会什么?

再加上从根本上不喜欢招摇的女人,吴小舞虽然和肖米同一个部门,实际上关系一直一般。

不过肖米一向大大咧咧,也不知是没有察觉到吴小舞对她的不冷不热,还是并不在意吴小舞对她的淡漠,她对吴小舞热情而友好,也让吴小舞慢慢改变了对她的成见。

“肖姐,你以前和倪头是同事,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吴小舞忽然想起肖米和倪流同事三年,她对倪流的了解肯定比她多,而且肖米为人八面玲珑,她的眼光一定独特。

肖米嘻嘻一笑,拉着吴小舞到了背人处:“小舞,我知道你喜欢倪流,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怕倪流被人抢走了?”

吴小舞脸一红:“谁喜欢他了?就是对他好奇罢了。”

“还不承认?”肖米打趣了吴小舞一句,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舞,你要真喜欢倪流,就主动去争取,爱情没有谦让,也不能等待,错过了一时,会后悔一生。”

吴小舞不说话,不知何故,忽然之间觉得肖米亲切了许多,一阵寒风袭来,她微微缩了身子,伸手抱住了肖米的胳膊,心中有了决定。

第三局,远景

“好了,清冷都切身体会了,下面具体说一下下一个阶段的工作安排。”倪流等众人喧闹过后,才又开始了发言,这一次开会不算是正式会议,主要的目的是增进了解,增加团队的凝聚力,“目前远思有两个重点项目,产业园和盛世别墅,产业园虽然处于收尾阶段,但接下来的销售环节也非常重要,营销做得好,回款就会快,利润就会高。产业园的销售,就由徐德泉和王骏群具体负责。”

说话间,倪流极目四望,3000亩产业园就是远思的3000亩江山,虽然不大,虽然偏僻,却是宋国文的毕生心血。宋国文猝死,从根本上是为了产业园呕心沥血而死,现在产业园的危机已然解除,大好江山在手,宋国文泉下有知,也当含笑了。

倪流也相信一点,产业园项目是宋国文有意让远思冲出襄都走向石门的关键点,只可惜,产业园项目没有失败,宋国文的生命却戛然而止。宋国文没有做到的事情,终于在他的手中得以实现,至少他可以欣慰地说,他没有辜负宋国文将整个远思托付给他的希望。

“盛世别墅项目,由我亲自牵头,由沈学良和黄文旭具体负责。如果说产业园项目是远思在石门打响的第一枪,那么盛世别墅项目就是远思能不能在石门一炮走红的关键一战。鉴于盛世别墅项目的重要性,再抽调吴小舞和肖米加入盛世项目。”

倪流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情和兴奋,他心中也有一股奋发的火焰在燃烧:“在接下来的两三年时间内,远思的主要任务是做好产业园的销售,操作好盛世别墅的楼盘,同时,规划好大远思的蓝图。相信我,三年之内,远思的市值将会超过30亿!好,散会。”

大远思的蓝图到底是什么,倪流没说,与会人员都不明所以,不过倪流三年之内远思市值超过30亿的宏伟目标,如温暖的春风吹进了每一个人的心田,众人无不心潮澎湃。

只有宋国武目光闪动,似乎对倪流描绘的远景并不动心,相反,眼中却流露出疑问和不解。

在楼顶会议之后不久,位于石门东南角的产业园,经过三年的建设,在宋国文去世三个月后,终于正式对外宣布全面落成。

相信不用多久,产业园就会成为石门又一处著名的商业区。

险些成为远思的泥潭和倪流的滑铁卢的产业园,在倪流的一手推动下,历尽艰辛,最终苦尽甘来,一举跳出巨亏的大坑,实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飞冲天!

事情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石门商界议论纷纷,都在谈论倪流初入商界初到石门,怎么就摆平了这么大的麻烦?倪流他……凭什么?

倪流不凭背景,不靠金钱开道,他凭借的只有智慧和巧手推动局势的高明,以及充分调动各方关系为他所用的巧妙手段。

王树斌在洪东旭被捕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由以前对产业园危机不管不问,变得如同对待自己的事情一样热心而迫切。经过一番运作,他和东南村联合出面,以中远集团的名义向市里申请地皮,最终中远集团凭借国企的优势,再加上东南村城中村改造的政策倾斜,以1亿的代价拿下地皮,随后又将地皮原价转让给远思集团。远思在支付了中远1个亿的资金之后,中远从产业园项目退股,不再参与产业园项目的分红。

随后,远思将三栋高层交与东南村,兑现了当初的承诺。由此,远思取得了3000亩地的合法手续。

此事震动了整个石门商界。谁都知道产业园的亏损高达10亿,没想到,在倪流的巧手推动下,损失直接降至1个亿!远思作为外来者,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产业园危机,而且还解决得无声无息并且滴水不漏,不得不让人佩服。

让许多业内人士想不通的一点是,为什么中远如此卖力地为远思做嫁衣裳,1亿到手的地皮1亿卖,不赚一分钱也就算了,还主动退股不参与产业园的分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产业园五证齐全后肯定大卖,利润不会少。

许多人更不解的是,为什么王树斌俯首甘为倪流的孺子牛?

更让业内人士大跌眼镜的是,不久之后,卓氏就一次性购进产业园2/3的办公楼和商铺,并且宣布,卓氏要将产业园打造成石门的商品集散地,以地产经济的理念,带动石门整个东南区域的经济发展。

卓氏的重大举措,一举提升了产业园的房子的附加值,让产业园的房价一夜之间上涨了10%左右。只此一项,有人估算远思新增利润就在5000万以上。

怪事,王树斌俯首甘为倪流的孺子牛已经让人看不懂了,堂堂的卓氏怎么也会为远思摇旗呐喊?到底是远思魅力太大,还是倪流人品太好?

真正的内幕,自然不为外人所知了,远在襄都的林道首却对内幕了如指掌。

林家。

“爸,福往庄园的桃花和杏花都开了,什么时候你也过去捧捧场?我还以为要到明年才能赢利,没想到,今年春天就开始大赚了。”林凝欢双眼放光,手里拿着一份账目兴奋莫名,对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林道首说道,“倪流真厉害,他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倪流为林凝欢福往庄园所出的点子,林道首也听说了,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认为倪流的创意可行,不想倪流眼光独特,慧眼如炬,福往庄园眼下的火爆程度远超预期。

再联想到西山别墅也因倪流的半亩宅园点子大卖,让容天集团枯木逢春,从半死不活的状态原地满血复活,林道首从对倪流的轻视变成了平等对视。现在远思在石门局面大开,倪流越来越快的成长速度,终于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

丛远远坐在林道首的身旁,一边削苹果,一边轻蔑地笑了笑:“倪流不过是借了宋国文的东风,用一句伟人的话说,他是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就凭他?别逗了,一个不到30岁的小年轻,能有多大的本事?还点石成金!小欢,你是迷了眼,被倪流骗了。”

“骗了?骗我什么了?”林凝欢反唇相讥,“妈,你的青光眼越来越严重了,有病得赶紧治,有病不治,误人误己。是倪流让福往庄园起死回生,我还没有付他费用,应该是我骗了他才对。”

“你这个孩子!”丛远远被气笑了,“女生外向,你再喜欢倪流再向着他也没用,他又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人是吴小舞。”

“谁说他喜欢吴小舞?”林凝欢哼了一声,“我有我的判断力,妈,你又不懂爱情,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倪流很优秀,他有权利在我和小舞中间挑选一个。我相信,我会是最终胜出的一人。”

“林家的女儿,由他挑选?他算老几?”丛远远嗤之以鼻,“我告诉你小欢,如果倪流保证只爱你一个,我也许还会勉为其难答应你和他的事情。如果他还想挑来挑去,对不起,我坚决反对你和他来往。”

“我也告诉你,妈,我的人生我做主,我和倪流的事情,你管不着!”林凝欢寸步不让。

“不要吵了。”林道首平常很乐见丛远远和林凝欢母女斗嘴,觉得母女斗嘴也是天伦之乐的一种,其乐融融,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心烦意乱,难以静心,越听越是心烦,终于发作了。

“谁愿意和她吵?是她多事。”林凝欢站了起来,转身就走,“我走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小欢,等等,吃了苹果再走。”丛远远拿起削好的苹果,起身要追。

“不吃了,妈,你吃吧。苹果是智力果,你最该多吃了,别总吃一些臭不可闻的水果,吃多了除了上火之外,没什么好处。”林凝欢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丛远远又坐了回去,她拿林凝欢没办法,只好将苹果递给林道首,“你也不管管你女儿,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也挺好,率性,活得自在。”林道首在教育女儿的问题上一向和丛远远不合拍,他并不喜欢丛远远管教式的教育,父母总是将自己的喜好和习惯强加到孩子身上,对孩子不公平,也不利于孩子更好地发展,不过他今天没心思和丛远远讨论林凝欢的教育问题,“倪流比我想象中还有本事呀,他不但摆平了王树斌,还赢得了卓达的信任,又和盛夏合作,远思在他的掌控下上升的势头很猛呀。以前我还觉得用首远20%的股份和远思20%的股份置换,是远思沾了首远的光,现在才明白,是首远沾了远思的光。不过,我现在很是担心……”

“担心什么?”丛远远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担心倪流会为了利益娶了小欢,然后吞并了首远?算了吧,不管倪流用什么手腕让王树斌听话,也不管他怎么赢得了卓达的认可,他只要想打首远的主意,保管让他一头碰在铜墙铁壁上,轻者,碰得头破血流,重者,小命不保。何况你现在持有远思23.5%的股份,是远思第二大股东,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也不要忘了,倪流也持有首远20%的股份,他也是首远的第二大股东,而我的首远股份经过稀释,也只有23.5%了。只要倪流拿下小欢手中10%的股份,再从另外三个股东之中任何一人手中收购2%的股份,他就是首远第一大股东了。”林道首忧心忡忡,从他创立首远以来,从来没有如今天一样对首远充满了担忧,“从倪流摆平王树斌赢得卓达认可的表现来看,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商人,处乱不惊,遇事不慌,能够借势借力,化被动为主动。这个年轻人,给人太多惊喜太多震惊。你想想看,他在商场上的手段,从来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铲除洪东旭,拉拢王树斌,借力卓达,思路清晰,步步为营,但为什么在感情问题上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倪流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你不要太抬举他了。”丛远远不满林道首对倪流的盛赞,“他只不过是借宋国文打下的十年根基,借远思的影响力罢了……谁知道他为什么在感情问题上拿不定主意。男人不都是一个德性,想什么齐人之福?”

女人就是女人,很容易被自己的成见束缚,永远跳不出情绪的井口,甘心被情绪控制,成为坐在井底永远跳不出井口的青蛙。林道首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个男人再成功,如果身边有一个眼光不够的妻子和一个简单率真的女儿,他除了操心劳累一辈子,别无他法。

一瞬间林道首想起了倪流阳光灿烂的笑容,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如果有一个如倪流一样的儿子该有多好,何至于首远到今天还只是现在的规模!

“倪流想的不是什么左拥右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在等一个机会……”林道首不是十分肯定他的判断,但严重怀疑他的结论距离真相很近,近到了触手可及,“倪流是想在机会来临时,借小欢的手成功地吞并首远。”

倪流扳倒洪东旭的手法,林道首基本上清楚,从分化拉拢洪东旭身边的人开始,到小人许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各个击破,最后还借助了他的影响力,成功地将洪东旭彻底摧毁,整个过程步步推进,在实施中,没有犯过任何错误。而且他冷静异常,在担任了远思的董事长之后,没有和洪东旭有过一次正面冲突,让洪东旭放松了警惕,最后才一败涂地,这个年轻人城府太深了。

而倪流如何拉拢了王树斌,让王树斌甘心为他所用被他驱使,林道首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诚然,或许王树斌唯恐被洪东旭事件牵连,才有意主动出面解决产业园地皮问题,向倪流示好,争取倪流退让一步,但他也知道,王树斌是国企董事长,即使证据确凿,直指王树斌也参与了洪东旭事件,想要调查王树斌,也要纪委出面才行,不但麻烦,而且还会上升到政治层面,非倪流的影响力所能达到。

所以可以想到的是,王树斌心甘情愿帮倪流解决难题,肯定另有原因,至于具体是什么,林道首不得而知。正是因为他百思不得其解,才愈加衬托出倪流的深不可测。他心里明白一个事实,和洪东旭相比,王树斌不但脸皮更厚手段更高,而且背景更深,他亲自出面也未必能让王树斌乖乖臣服,何况是倪流。

但倪流偏偏就制服了王树斌,让王树斌俯首称臣,这就让林道首心中极度不安。倪流先摧毁洪东旭后制服王树斌,两个老谋深算的商界名流先后折损在倪流手中,林道首虽然自认智谋高过洪东旭,手段超过王树斌,但和正在迅速成长并且日益成熟的倪流正面交锋,他到底能有几分胜算?

当然,仅仅是洪东旭和王树斌二人接连折损在倪流手中也就算了,卓达却也为倪流捧场,就不由林道首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了。卓达的名声和威望以及在省内的实力和影响力,远非倪流可比,他力捧倪流只有一个原因——他真心看好倪流,对倪流有好感,对远思的前景看好,愿意扶倪流一把。

就连卓达也看好倪流,说明倪流确实是一只潜力无限的绩优股,林道首不免犹豫,到底是要和倪流合作,还是继续他原来的计划,一步步兼并远思?和倪流合作,对首远有利而无害。兼并远思,必然会遭到倪流的强烈反抗,也许会让他和倪流兵戎相见,甚至不死不休,让他和倪流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关系毁于一旦。

可问题是,就算他不想兼并远思,诚心和倪流合作,倪流就会收起野心,对首远没有了侵吞之心?

不会!

倪流现在持有首远20%的股份,已然是首远第二大股东,再进一步就可以高坐第一股东的宝座,掌控全局。倪流会止步不前?肯定不会。如果是以前,林道首或许还真会认为倪流没有野心,也不敢对首远有所企图,但现在,倪流所向披靡,接连打了几个胜仗,他又年轻,肯定有一统天下的雄心,首远,就是他统一大计的前进途中第一个要吃掉的地盘。

谁进谁退

想通了所有环节,林道首反倒心安了,他接过丛远远递来的苹果,放到嘴里,品尝着苹果微甜的果肉,笑了:“我想吞并远思,倪流想吃掉首远,没想到到最后会是我和倪流的决战。如果首远成功地吞并了远思,首远就加紧上市的步伐,从此海阔天空,摆脱家族化企业的束缚,迈出成为大型集团公司的第一步。如果远思成功地吃掉了首远,远思也迈出了成为大型控股集团公司的第一步。吃了首远,远思实力大增,再加上倪流的头脑,大远思在石门成为呼风唤雨的公司,指日可待。”

“倪流几斤几两,还想吃掉首远?”丛远远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笑道,“道首,你是不是太高看倪流了?别看他胜了两局,不过是巧合加好运气罢了,又不是凭真本事。我才不信他还能打败你,你听好了,好好收拾他,把远思拿过来,当首远腾飞的垫脚石。”

林道首笑了笑,商场之上,瞬息万变,他和倪流的最后一战,谁胜谁负,现在还真不好下一个结论,不过他现在信心十足,毕竟和他的布局即将完成相比,倪流明显还没有针对首远的布局:“接下来,我该和宋国武见个面。倪流利用宋国武打倒了洪东旭,我也可以让宋国武为我所用,让他成为倪流的绊马索。”

“对了,倪流不是还欠首远3个亿吗?现在远思不缺资金了,也该还钱了。”丛远远也是为了制衡倪流,不能拿首远的钱让远思坐大。

“不急,时间还不到,时间一到,倪流肯定主动还钱。”当初约定的还款期限是三个月,现在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出于对倪流的信任,也是为了让倪流对他有好感,当时借钱时,林道首没要利息。尽管倪流非要按银行正常利息计算,却被他坚决地拒绝了。

等于是说,倪流可以白拿着他的3个亿存进银行吃利息。当然,也不是说林道首吃亏了,正是因为倪流拆借了他3个亿,在他收购洪东旭名下的股份时,倪流才顺利放行,没好意思阻挠。毕竟,他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倪流,算下来,他应该是赚了。

“打个电话给宋国武,约个时间见上一面。只要攻下了宋国武,兼并远思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林道首又自信地笑了,“就算倪流也想吞并首远,不过他现在深陷盛世别墅项目之中,暂时脱不了身,所以,他会比我晚上一步。就和下棋一样,哪怕我这边也兵临城下,危在旦夕,但只要我抢先一步将死倪流,我就赢了。”

倪流真的一直晚了林道首一步?

“倪头,现在盛世别墅项目步入了正轨,一切进展顺利,你完全可以抽出精力来布置远思的大局了,别被林道首抢占了先机。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不用多久,林道首就会强行向远思‘求婚’了。”石门,三杰大厦,远思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内,黄文旭很没形象地半躺在沙发上,酒气冲天。

虽然有了五分醉意,不过黄文旭的思路还算清晰,他指出了远思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产业园项目的成功逆转以及在盛世别墅项目上的巨额利润,两个胜利果实很有可能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摘走了——林道首正虎视眈眈地紧盯远思,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吞下远思。

办公室内,除了黄文旭之外,还有肖米,吴小舞、兰姣等都不在。

4月末的石门,春意盎然,空气中弥漫着春暖花开的气息。春天是欣欣向荣的季节,万物复苏,经过了一冬的寒冷,许多希望之花即将盛开。

谁也不想自己经历了寒冬付出了艰辛,眼见就要收获鲜花时,却被别人横刀夺爱。

吴小舞和兰姣出去夜游了,年轻女孩总有春心萌动的时刻,倪流也没有理由阻拦,况且他也知道,以吴小舞和兰姣的性子,顶多去逛逛商场,而不会去酒吧或歌厅。

按说黄文旭和肖米才是最喜欢在夜店流连忘返的人,难得的是,肖米最近一心扑在工作上,别说去夜店了,平常白天也很少走出办公室。黄文旭也是,似乎一下子改邪归正了一样,不但不再挑逗兰姣,连郭丽丽也很少去找了。

不过今天他喝醉了,还是跟郭丽丽有关,因为郭丽丽向他求婚了。

没错,晚上黄文旭和郭丽丽一起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郭丽丽突然拿出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在大庭广众之下郑重其事地请求黄文旭娶她,黄文旭当时就哭了——不是感动哭了,而是吓哭了,这么大一枚钻石,少说也得10万块,没想到他在郭丽丽的心目中这么有分量。

可是,他还年轻,不玩到40岁就结婚,太对不起青春了。想他流连花丛多年,阅女无数,有不少女人为他寻死觅活,却从来没有一人主动当众向他求婚。男人被女人求婚,是因为太优秀了还是太娘了?算不算人生失败?

黄文旭哭得很伤心,差不多是泪雨磅礴,引得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连声叫好,还有多愁善感的小女孩扑在男友怀中,也哭得一塌糊涂。郭丽丽也眼泪哗哗的如同自来水,以为黄文旭被她感动了,她哪里知道,黄文旭是伤心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想到最后还是被多情的花草牵绊住了,他还是不够潇洒。

最后,黄文旭喝醉了,既没有接受郭丽丽的求婚,又没有拒绝,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他觉得钻戒太大了,戴在手上会影响正常的生理活动,会有安全隐患,建议郭丽丽换一个小一点的钻戒。

郭丽丽信以为真,当即收回了钻戒,并向黄文旭保证三天后她再重新向他求婚。

回到公司,黄文旭一见倪流,差点又哭了,好在肖米劝了他几句,他才又心开意解,释然了。然后他又想起了远思目前的处境和他是何其相似,如果说他就是远思,那么郭丽丽就是林道首,林道首挥舞着手中的巨额支票向远思求婚,远思到底是嫁还是不嫁?

倪流先没有回答黄文旭,而是起身打开了窗户,外面清冷而微带花香的空气涌入室里,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也冲淡了黄文旭身上的酒气。

“你说说看,远思该怎么反击林道首?”倪流有意考一考黄文旭。

黄文旭没说话,肖米先插嘴了:“这还不简单,反收购首远,拿出几个亿收购首远30%的股份,倪头持股的比例就超过了50%,拥有了绝对的控股权。”

肖米的想法简单而暴力,如果商战都这么简单就好办了,世界上就全是大公司了,小公司会被一个个吃掉,可问题是,金钱不是万能钥匙,不是所有的问题只要有钱就能迎刃而解。想收购一家优质的公司,也要经对方董事会同意,并且在法律的框架内进行才成。

倪流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黄文旭肯定会反驳肖米。

果然,黄文旭躺不住了,一下坐了起来:“肖姐,你太黄太暴力了,可惜的是,公司收购和男女恋爱不一样,男女恋爱,你情我愿就行,公司收购,考虑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很多,而且涉及的不是一个人的利益,每一个股东都有自己的考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虽然首远现在不如远思实力雄厚,但远思一下拿出几个亿去收购首远的股份,既不现实又不可能,远思没那么多流动资金……”

“怎么没有?”肖米也反驳黄文旭,“倪头手中现在还有6个亿的资金没处花呢……”

“哧……”黄文旭乐了,“那6个亿是别人的钱,一半是借陈星睿的,一半是借林道首的,马上就到还款期限了,有钱没地儿花?肖姐你太逗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用拆借的资金来收购公司的事情?”

“没见过怎么了?别人不会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没本事,倪头说不定就能另辟蹊径借鸡生蛋成功。你也不好好想想,从倪头接手远思到现在,他的每一步棋都是怪棋,却总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再仔细想想,为什么倪头拆借的6个亿一直放在手里,既不还款,也不投资,难道天天放着还能升值?资金要流动起来才是活水,不流动,就是死水一潭。”肖米也不简单,现在对商场上的许多门门道道无师自通,而且她自认对倪流的了解更胜过黄文旭,相信她的判断比黄文旭正确,“倪流手握6个亿的巨款,肯定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通常,黄文旭认为他在远思自称是第二了解倪流的人,没有人敢自称第一,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和肖米相比,他似乎还差一点儿。对呀,倪流拆借了一共6个亿的巨资,一直没有动用,到底想干什么?

6个亿,就算什么都不干,存在银行三个月,利息也有不少,可是倪流就是拿在手中,似乎是做好了随时还款的准备,却一直没还。如果说之前利用6个亿骗得王树斌一愣一愣,骗完王树斌后,6个亿也该有用武之地了,但倪流守财奴一样又收藏了起来。拜托,资金不是古董,越珍藏越值钱。

这么一想,黄文旭似乎还真摸到一点门道,倪流手握6个亿,说不定还真想上演一场绝地大反击。可问题是,拿拆借的钱去收购首远的股份,这和玩火没什么两样,更何况6个亿中有一半还是林道首的钱。真这么玩的话,拿林道首的钱收购林道首公司的股份,林道首不气死才怪。

“倪头,是不是真想借林道首的刀杀了林道首?”黄文旭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激动得要手舞足蹈了,我靠,真这么玩而且玩成功的话,倪流就是天才了。

倪流哈哈一笑:“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我怎么知道?”黄文旭被倪流的卖弄气着了,“快说,倪头,要不晚上睡不着觉了。”

“现在远思走出了困境,产业园扭亏为赢,卓氏几乎买下了整个产业园,缓解了销售压力,而且盛世别墅前景大好,未来两三年内,远思的利润会超过5个亿。但现实情况是,卓氏购买产业园的房款需要延后三个月才全额支付,而盛世别墅大好的前景,见到利润也要一年以后了,也就说是,一个很严峻的现实是,远思现在名声在外,却还是没钱。”倪流双手一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文旭,你知道远思现在穷到什么地步了吗?在支付了1亿元的土地转让金后,远思的账上现在只剩下300万了……300万,连下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支付了。”

“啊,远思这么穷了?”黄文旭大吃一惊,一下跳了起来,“怎么办才好?”

倪流双手插在兜里,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心绪不定。外界不知道为什么卓氏会如此大手笔帮助远思,一次性购进了产业园2/3的楼盘,他却清楚得很,卓达虽然对他还算不错,但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何况卓达延期两个月,最终没有向远思索取2个亿的违约金,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不可能得寸进尺再向卓达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

卓氏原本是一次性购进一半以上的楼盘,但见产业园前景广阔,同时市政府又提出了大力发展东南区域的远景规划,于是当即决定再追加购进1/4的楼盘,不过他也向倪流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延期付款。

不提卓氏对远思的支持力度,就凭卓达和倪流的个人交情,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倪流没有理由不答应,况且卓达的理由很合情合理——卓氏近期在沿海某市拿下了3000亩湿地,准备开发一处湿地别墅,资金暂时被占用,只能延期付款。

倪流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一是相信卓达的信誉;二是相信卓氏的实力;三是卓氏一次购进产业园2/3的楼盘,对剩下的楼盘销售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不但可以提升产业园的档次,还可以提高房价;四是借此事,他和卓达的交情更加深了一层,正好修补了他和盛夏合作盛世别墅项目而导致的和卓达之间的裂痕。

也正是因此,才让远思出现了暂时的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洪东旭父子挪用的远思的公款虽然会归还远思,但要等结案之后,估计最快也要半年时间,原本产业园的销售资金是远思眼下最早到账的款项,结果延期了三个月,等于是三个月内远思有可能断炊。

断炊还是小事,相信以林道首的精明,会立刻发现吞并远思的最佳时机来临了,趁你病要你命是每一个老谋深算的商场高手都会做出的决定,倪流敢肯定,林道首此时应该正在有条不紊地布局。

“从现在开始,未来三个月,是远思命运的关口。这一次,远思的内忧外患合二为一了,对手以远思第二大股东的身份吞并远思,这一仗,无比艰难。如果这一仗败了,远思就要改朝换代了。”倪流呵呵一笑,“以后我可能就是远思第二大股东了,拱手让出董事长的宝座,或许担任执行副总,和以前的洪东旭一样,听命于林道首了。”

“不行,倪头,你不能输,远思得在你的掌控下才有希望,我们也只跟着你走。要是林道首掌权了,远思就成了首远的附庸,我们也会坐冷板凳。”黄文旭急了,“到底该怎么办呢?远思连工资都开不出来了,怎么办?要不,先动用拆借的6个亿?”

“不行,6个亿是专项资金,我还有大用,一分也不能动。”倪流笑着拍了拍黄文旭的肩膀,“文旭,远思这三个月的工资就交给你了,相信你一出面,就能解决这个天大的难题。”

“我怎么解决?卖身?嫁给郭丽丽,从容天借钱?”黄文旭思路跳跃得够快。

“哈哈,你要同意卖身,我也没意见。”倪流哈哈大笑,伸手拿过两张现金支票,一张400万,一张700多万,“没想到,关键时刻的救急,还得靠宋国文。宋国文生前借出去不少外债,总数在2000万左右,我已经要回了1100多万,先暂时用来救急吧。还有大几百万的外债,你去负责要回,怎么样?”

“我呀?”黄文旭连连摇头,“我要和倪头并肩战斗,联手对付林道首,至于要债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出面好了。”

“谁出面?”倪流故意有此一问。

黄文旭用手一指肖米:“当然是肖姐了,她要债最在行了,肯定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行呀,我就什么都不说了,债主名单拿来,我挨个去要债。虽然要债似乎比对付林道首要轻松一些,不过同样是拯救远思于水火之中,我也算是远思的大功臣了,对不?”

“何止大功臣,简直就是新远思的开朝元老。”倪流要的就是肖米主动请缨,“不过我可事先声明,要债这事儿比想象中难多了,原因在于,一没有欠条,二没有欠债人的姓名,只有一个姓,所以到底是谁欠了宋国文的债,只能凭他的交际圈推测……”

开始出手

“啊?这个难度太大了,很多人是人死账空,抱定了欠账不还的心理。”肖米才知道上了倪流的当,好大的一个坑,她看也没看就跳了进去,不过既然跳了,就眼睛一闭,管它到底有多深,“不管了,你给我几个名单,我照常去要,不管他是不是真欠了宋国文的债,我就当他是欠债不还登门去要,不信他还能轰我出来?”

“女汉子者,肖姐也。”黄文旭服了。

“一边儿去。”肖米对黄文旭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我警告你黄文旭,如果我要债成功,你帮助倪头没有反击林道首成功,我和你没完。”

黄文旭“啪”地敬了一个礼:“我以生命保卫远思。”

倪流随后将几个名单交与肖米,心中暗暗感慨,没想到最紧要的关头,又是靠宋国文的庇荫才得以渡过难关。

名单上主要有三个姓,吴姓、郭姓和陈姓,吴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吴来,郭姓也很有可能是郭容天,而陈姓几乎可以确定不是陈星睿,那么到底是谁?倪流也不知道,就把难题交给了肖米:“你和兰姣、吴小舞碰个头,再让她们好好回忆一下,和宋国文关系密切的朋友中,有哪几个姓陈的比较可疑。”

“郭容天欠账300万,这个钱好要。郭容天这个人也许有赖账之心,但被人当面揭破的话,他抹不开这个脸面,区区300万,肯定马上还。”肖米立刻心中有了计策,“吴来的钱估计不好要,这人名字就明确地宣布他是无赖,估计会赖账,而且他欠了300万,能赖掉,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得想个办法让吴来主动跳坑才行……得了,你们都别管了,都交给我了。”

肖米喜滋滋地拿着名单走了,黄文旭此时也完全酒醒了,他张大嘴巴喘着粗气:“头儿,肖米出面摆平吴来……行不行啊?万一她被吴来潜规则了怎么办?你摆明了是让她往火坑里面跳呀。”

“哈哈,你还挺关心肖米,怎么,真对她有意思了?”倪流取笑黄文旭,“关心她就替她去要债。”

“关心一下身边的女同事,是每一个男人正常的行为,头儿,你不要想象力太丰富了。”黄文旭急忙撇清自己,“我其实是为你好,你让肖姐羊入虎口,让人看了会觉得你身为领导太不近人情了。”

“行了,别掩饰自己了,你喜欢肖米就是喜欢,也没什么,肖米比你想象得更有能力,也更会保护自己。让她出面要账,绝对人尽其才。放心吧,她如果不能让吴来乖乖地还款,她就不是肖米了。我现在不担心肖米,主要是担心你,你刚被郭丽丽求婚,心里又有兰姣,现在又装下了肖米,文旭,你到底喜欢哪一个?闹下去,最后要怎么收场?”

“我……”黄文旭一下紧张了,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先别说我,还是说说你和小舞、凝欢怎么办吧。你什么时候决定娶哪一个,我就会决定到底喜欢哪一个。”

“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扯上我,我是为了公司利益,你是见一个爱一个,两者的高度不可相提并论。”倪流哈哈一笑,一推黄文旭,“要我说,你还是娶了郭丽丽得了。虽然郭丽丽有点缺心眼,不过对你可是真心实意,这样的女孩子不好找了,全石门最朴实的富二代让你遇到了,你撞了大运了。”

“真的?”黄文旭不停地眨动眼睛,“她真有这么好?”

“当然是真的。”倪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你也该收心了,成家后,你肯定会比现在更有成就。”

“不是,倪头,先别走呀,你好好帮我参谋参谋,到底我是该现在娶了郭丽丽,还是继续和兰姣暧昧的同时,再和肖米发展一段不伦之恋……”

“滚蛋。”倪流踢了黄文旭一脚,“我命令你,本着为公司发展的高度着想,你必须娶郭丽丽。”

一句话点醒了黄文旭,黄文旭张大了嘴巴:“啊,倪、倪、倪头,你不会告诉我,我娶了郭丽丽,然后让我打入容天内部,然后远思一步步渗透到容天集团,最终完成控股容天的目的?倪头,你的胃口也太大了,连容天的主意也敢打,是不是下一步连盛世也想吞下?”

“我没打盛世的主意,也没想着控股容天,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的婚姻大事。”倪流装傻。

黄文旭明白了:“明白了,头儿,我明白了,卖身求荣的事情我一向不干,不过为了远思的长远发展,我忍了!但我有一个前提条件,远思以后真成了商业帝国,我要在董事会有一席之地。”

“不用等远思发展成了商业帝国,等远思和首远的决战尘埃落定之后,败了就不说了,胜了,我会提议奖励你2%的股份,同时,你还可以收购一定比例的首远股份,进入董事会的日子,指日可待。”

“明白,明白。”黄文旭喜出望外,热血沸腾,急不可耐地拿出手机,“我现在就给郭丽丽打电话,告诉她,我会认真考虑她的求婚。”

“不用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倪流制止了黄文旭,“明天一早跟我去一趟襄都,再会一会宋国武。宋国武是林道首控股远思的关键人物,必须让他死心塌地地站在我们一方。”

次日一早,倪流、黄文旭和吴小舞、兰姣一行四人驱车前往襄都。到了襄都远思,吴小舞和兰姣没有停留,换了一辆车就去了福往庄园,她们和林凝欢约好一起在福往庄园会面。

倪流和黄文旭径直来到了宋国武的办公室。

“倪董来了。”宋国武笑容满面,起身相迎,“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下楼迎接一下。”

宋国武进入远思管理层做了人事管理,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他比以前说话办事沉稳多了。果然是环境改造人,想必在办公室人事复杂的环境之中,他也学会了冷静和妥协。

“国武哥,跟我还客气什么?”倪流亲切地称呼宋国武为哥。

“就是,国武哥,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黄文旭见风使舵,立马顺杆子就上,他知道今天倪流要在宋国武面前上演亲情戏,“不提我和倪头的关系,就是我以前和宋董的关系也是非常好,就凭宋董拿我当亲兄弟一样对待,国武哥,一见到你我就想起了宋董,睹物思人,想起了和宋董在一起的时光,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受……”

虽说黄文旭睹物思人的说法不太贴切,宋国武是人不是物,不过宋国武可听不出来黄文旭话中的语病,他被倪流和黄文旭连番的亲情炮弹击中,也想起了宋国文,想起以前宋国文对他的照顾和童年往事,忽然间感慨万千,眼圈竟然红了。

“倪流、文旭,都别说了,哥不在了,你们就是我的亲兄弟,一家人。”宋国武用力拉住倪流和黄文旭的手,动情地说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会先想到兄弟感情,再考虑别的利益。”

好,开场不错,倪流心中也有一股暖流涌动,宋国文生前不但对他关照有加,对宋国武其实也颇多照顾,只是他不明说罢了。对他,宋国文是言传身教,将许多商场上的门道和事例通过平常的对话暗中传授给他。实际上他之所以成长得如此之快,还是之前三年来宋国文不断熏陶的结果。

而对宋国武,宋国文放任自流之中,也有兄长对弟弟的溺爱在内,他明知道宋国武在暗中从远思赚取巨额利润,却并不制止,实际上还是有意送钱给宋国武。归根结底,宋国文是性情中人,他只会拼命地压榨自己,宁愿让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意指责别人半点。

就连洪东旭暗中利用远思的资源大发横财,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为人上讲,宋国文很有人情味,为人仗义。但从公司管理的角度来说,他有失公允,而且过于感情用事,公私不分,这也是远思近年来一直原地踏步的关键原因。或许宋国文意识到了他的性格缺陷,他才想借产业园为跳板,将远思迁往石门,借以打破远思的沉疴痼疾,不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最终累死在成功的曙光之前。

倪流既佩服宋国文的拼命能干,又不喜欢他性格中的过于好面子的一面,商场中人,人情和面子固然要讲,但在原则问题上,不能让步,必须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否则,一个集团公司没有章法,肯定不会长久。

也正是因此,倪流才痛下杀手,要彻底根除洪东旭,将宋国文遗留的许多陈旧问题连根拔起,这样远思才有轻装上路的可能。

宋国武的一番话,引发了倪流一连串的感想,他用力一拍宋国武的肩膀:“国武哥,以后远思会越来越壮大,会迈向全国,成为全国性的大集团公司。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先在襄都管好远思的大后方,等远思在石门站稳了脚跟打开了局面,还需要你过来挑大梁。”

宋国武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服从大局。”

难得宋国武有这么好的表现,倪流心中大定,悄然向黄文旭使了一个眼色。

黄文旭会意,切入了主题:“国武哥,最近凝欢来远思多不多?”

宋国武不解地摇了摇头:“林凝欢?她来远思做什么?倪流不在这里,她才不会来呢,倒是林道首常来。”

不错,宋国武还挺配合,黄文旭暗暗一笑,他问的就是林道首,不过,他随即又跳跃性地转移了话题:“不出三五年,远思的市值就会翻番,谁现在买进远思的股份,谁就赚大发了。腾讯的股份从2004年到现在,10年间上涨了100倍,国武哥,你说10年前转让腾讯股份的人,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100倍?我去,太惊人了。”宋国武一拍大腿,“10年不到上涨了100倍,好家伙,平均每年都上涨10倍,吓死人了。远思能不能成为第二个腾讯?”

远思能不能成为第二个腾讯,倪流先不妄下结论,但远思未来几年肯定会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当然,前提是远思还在他的掌控之下,没有被林道首吞并。远思如果落到了林道首手中,发展方向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能,当然能,肯定能。”黄文旭才不和倪流一样说话要经过深思熟虑,他张口就来,只要有利于他一步步让宋国武入局,不管吹多大都没问题,“不出意外,等明年这个时候,远思的市值就能突破50亿。”

“啊?”宋国武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手一抖,差点洒一身,“这么厉害?岂不是说,我名下的股份价值到明年就能乘以5了。”

“当然了,国武哥现在持股15%,以现在的远思市值折合下来身家是1.5亿,一年后,就是7.5亿了。要是现在有人打你手中股份的主意,哪怕出1.8亿,不,2亿,你也千万别卖,一卖,到时后悔都没地儿哭去。”黄文旭诱敌深入,终于抛出了深水炸弹,“昨天有人托话给我,想打我名下1%的股份的主意,开价2000万我都没卖。切,我是目光短浅的人吗?想蒙我,没门儿!国武哥,有没有人打你的股份的主意?”

“这个……”宋国武心中腾地蹿出一股邪火,想起昨天林道首和他见面,先是和颜悦色地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后来含蓄地提出要以1.8亿收购他名下的股份,当时他还真的动心了,差一点答应了林道首。没想到,貌似亲切慈祥的林伯伯,在忠厚的外表之下,包藏着一颗黑他没商量的深心。

这只老狐狸,原来是看到了远思升值的巨大潜力,想狠狠黑他一把,不行,绝不能让老狐狸得逞。股份一转让,他不但不能如倪流所说可以在远思挑大梁,而且还痛失资产翻番的机会,损失大了。

宋国武火大了:“林道首打我的股份的主意。这只老狐狸,假装说要帮我,还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还说想用首远的股份和我交换,说是为了我好,我还以为他真是为我考虑……妈的,幸亏当时没有脑子一热答应他,要不,真被他坑死了。”

倪流和黄文旭对视一眼,会心一笑,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国武哥,你有没有把话说死?”黄文旭凑了过来,和宋国武勾肩搭背,亲热得不行,“我有一个小忙儿,除了你,没人能帮得了。”

宋国武最喜欢被人高看一眼,当即一拍胸脯:“没说死,我说我再考虑考虑……文旭,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没二话。”

“还是国武哥敞亮,这话真带劲,让人一听就热血沸腾。”黄文旭拍马屁的水平一流。开玩笑,他以前一直是投资顾问,没有几下嘴皮子功夫,能做成生意?

“是这样,国武哥,”黄文旭点火,该倪流放炮了,倪流站在宋国武面前,“林道首肯定还会再和你谈收购股份的事情,他再和你面谈的时候,你告诉他,你愿意转让你名下的股份……”

“什么?”宋国武震惊了,“倪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懂了。”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倪流笑着拍了拍宋国武的肩膀,“你提出你的股份只交换首远的股份,不卖,而且1股换3股首远的股份。”

“1股远思股份换3股首远股份?不不不,远思股份一年后就升值5倍了,以现在的市值计算,首远还不如远思,这样换,我太吃亏了。”宋国武中毒不轻,被黄文旭一句话忽悠得深信不疑,似乎远思马上就会成为腾讯第二一样。

平心而论,现在远思不但恢复了以前鼎盛时期的实力,还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如果估算市值的话,应该再次稳居襄都第一,比首远市值高出5%到10%问题不大。也就是说,远思1股股份置换首远1.1的股份,算是合理,1:3的话,就明显欺负人了。

不过,倪流要的就是欺负人,谁让林道首现在一心想要吞下远思。他呵呵一笑:“国武哥,我只是让你提出交换条件,你一口咬死你的条件,概不还价,看林道首怎么答复你。”

“这……”宋国武摸不着头脑了,“万一他真答应了怎么办?我可事先声明,我不会拿我的股份和他交换,我才不稀罕首远的股份,对首远也没兴趣。”

“如果林道首真的答应了,我用我的股份和他交换,到时只需要你假装出面就行了,怎么样?不会让你有任何损失。而且如果我的股份再次稀释的话,你在远思的持股比重就会上升。”倪流说出了他的真正想法,“只是让国武哥帮一个忙,一家人,我只信任你,别人替我出面,我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