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改脸换面

1

到达广东南海县的第二天找到刘稚菲,按图索骥应该说没太费事,皇图岭镇彭所长写的地址很详细,当地公安机关派一名刑警叶绍新协助,在一座欧式的独楼小院找到刘稚菲。

“我不叫刘稚菲,”否认自己是刘稚菲的女人,她30出头的年纪,操湖南口音,典型的湘妹子。她把身份证拿给叶绍新,“我叫冯萧萧。”

“你的家乡在哪里?”叶绍新的目光在身份证和她脸面之间移动,问。

“内蒙古哲里木盟科尔沁左翼中旗……”她见比叶绍新高出差不多一头的东北大汉顿时起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丁广雄接过身份证看看,突然问:“这是你的身份证吗?”

“是,是……”她心里直打鼓,神色张皇。

“你的身份证有问题,同我们到派出所核对核对。”叶绍新在领会了丁广雄的示意后,“走吧,冯萧萧。”

派出所里,丁广雄说:“你所持的身份证冯萧萧,在东北涉嫌一起刑案。如果你坚持是你的身份证,就请你跟我们去趟东北。”

“我不去东北,我是叫冯萧萧。”她矢口否认,坚持说自己就是冯萧萧。

“他们两位从湖南攸县皇图岭镇来。”叶绍新说,“从你的老家来。那起刑案重大,希望你积极配合公安机关。”

“什么啥仔皇图岭镇,我不知道那地方。”她装糊涂,仍能沉住气,“我老家在内蒙……”

“我们见到了你父亲,你家住……”丁广雄说。

“我听不懂你们的话哩。”她的架势要抵赖。

遇到难缠的主,他们怎样说她也不承认她是刘稚菲,而且态度愈加生硬。她说,“随便抓人,我要上诉的。”

“持假身份证要受到处罚的。”叶绍新将她交给一名女刑警,“你先陪陪她,我们出去吃东西……刘稚菲你可要考虑清楚,其实也难不倒我们,与内蒙古警方联系,找到你的家人,你的身份很快就能得到确认。”

审问只能稍稍停顿。他们来到街上,小路说:“我们吃点当地特色的东西。”

“官窑马蹄(荸荠),还有林岳吊丝丹竹笋都是土特产品。”叶绍新说。他们的晚饭刚端上桌,叶绍新接到女刑警电话,说刘稚菲要见他们。

“打包带回去吃吧!”丁广雄兴冲冲地说,“她说出身份证真相,晚饭不吃也成。”

丁广雄一扫连日的疲劳,他能不高兴嘛?在攸县找到刘稚菲的父亲,他打电话给洪天震,得到的指示是,抓住刘稚菲这条线索,找到她,查清身份证之谜。

“我不叫冯萧萧,刘稚菲是我的真名。”刘稚菲开始讲明真相:“事情是这样的……”

刘稚菲在皇图岭镇和佛山做干辣椒生意的朱广君结识,同这位50多岁的人上床,并怀了孕。朱广君有妻室儿女,当听说刘稚菲怀了孕又扬言到佛山找他,便躲藏起来。刘稚菲没忘他许下的将来娶她的愿,坚决找他讨个说法。她先堕胎,而后便到佛山,左寻右觅不见朱广君的身影。从家里带来的钱花光后,她跑到西樵山,在旅游区徘徊,挂上在南海做刺绣生意的香港客商迟景盈,他在香港有一妻一女,想要一个男孩继承亿万家资。刘稚菲年轻、聪明伶俐、相貌秀气,在奎光阁见面,他们直接谈笔生意——她为他生一个男孩,报酬是一幢别墅、一部轿车外加30万元港币。刘稚菲是吃辣椒长大的妹子,肚子相当争气。生下男孩,不是一个,而是一对。孩子落草儿前,闻到干辣椒气味的朱广君厚颜找到刘稚菲,言说他这一次一定处理掉前妻……为摆脱朱广君的纠缠,迟景盈给她做了安排:生孩子后整容,离开佛山,在桂城镇给她买幢别墅,更名改姓,以摆脱朱广君的纠缠。

“你整容时与也来整容的冯萧萧相遇。”丁广雄说。

“对。”

“在哪?”

“深圳。”刘稚菲说,“离市区还有一段路程,是一家私营整容院,我早他们一天到达……”

港商给了刘稚菲一笔巨款——足够的整容手术费用,并没陪她到整容院,她自己去的。这家叫完美的整容院,整形项目胸部有无痕丰胸;无痛改脸型有丰额头、丰鼻唇沟纹、丰太阳穴、丰眼窝、丰下颌……妇科整形有修复处女膜、紧缩什么的。

“小姐您做哪方面的整形?”本院著名专家——谭院长问。

“换一张脸。”刘稚菲说出要求。

“噢,修改脸型。”谭院长探问,“有什么想法吗?譬如改成什么模样?”

“模样不像原来的样子,连我爸都认不出我来就行。”

“刘小姐的意思我搞懂了。”谭院长说,“塑造完美新面孔没问题……但有一个问题不知刘小姐想过没有,整容后你怎么领取身份证呢?”

“这?我真没想过。”刘稚菲被提醒,原来的身份证作废随手扔掉或毁掉很容易,可重新领取就难了,难道让整容院出具证明,到公安机关重新办理,那万一让朱广君闻出味道……不行,不行。整容院肯定遇到过与自己相同的情况。她问:“谭院长,换了新面孔的人……”

“最佳方案是互换。”

“互换?脸皮?”刘稚菲咋舌。

“换脸皮干吗?换身份证。”谭院长口气转折了,“但是,我们手术难度就增大,把你塑造成另一个人……很复杂的。”

“钱没问题,我可以多付酬金。”刘稚菲觉得医生的眸子蓦然变得成方型——钱!钱!!!只要能有张新面孔,又有身份证,美丽不美丽,都无所谓。

“巧啦,我这刚接到一个顾客整容预约电话,他们从东北来,初步了解,你们的年龄相仿。如果五官也有相像的地方……”谭院长说,“他们下午到,你们先见见面,觉得没问题,手术就可以进行了。”……“后来,我就成了冯萧萧,她便成了刘稚菲。”刘稚菲说,“我们就这样互换了身份证。”

远在东北的洪天震听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销声匿迹、逍遥法外的女毒贩即将现出原形,他当即向池然局长作了汇报。

池然指示两条:一马上布控冯萧萧,这次不能再让她逃遁;二是丁广雄、小路马上去深圳,到完美整容院取证据。

“很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丁广雄、小路和叶绍新用车送刘稚菲回她的别墅,丁广雄眼前出现一双期盼的目光,故意把话往那个方向引了引,“你家屋子挂满了干辣椒。”

“我爸挂念我,我也挂念他啊!”刘稚菲凄楚地说,“变成这个样子,爸认不出我,面目全非喽。”

丁广雄理解“面目全非”刘稚菲不单单指她的面孔,含着她的一切的一切都面目全非。

刘稚菲下车后,忽然对丁广雄说:“你们办的案子结束后,请帮我……我还是刘稚菲。”

刘稚菲走进别墅。

丁广雄躺在旅店的床上对小路说:“她走进别墅的背影很像,小路你说像什么?”

“像什么?”小路摇摇头。“不知道。”

“像只红辣椒!”

次日,他俩踏上去深圳的列车。

丁广雄愁眉锁眼,忧心惙惙。

小路问:“咋心烦意乱的?”

“昨夜我失眠了。刘稚菲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是女孩吧?”

丁广雄忧郁的目光望着车窗外,沉默。

2

黑夜渐渐来临,沉沉坠坠地来临,一个白天在消逝。

对于邢怀良来说又一个幽会的夜晚到来了。他在离开药业大厦前——下班前半小时,对孟志惠说:“我们到山上。”

此刻,夕阳流泻的血色浸染着城市,随着血色的暗淡而轮廓朦胧,渐渐城市的边缘模糊,徐徐溶进虚无飘渺之中变得隐约,不久它将被黑色吞没而消失。

“那个齐胖头离开了吗?”

“立波安排了。”

“你要亲眼见到他离开,亲眼。”

邢怀良语气严厉,因背对着孟志惠,他没看见他的脸,想必也一定严峻。他噤若寒蝉。

“警察盯得很紧,”邢怀良转过身,一张忧虑神情的脸清晰在快要熄灭的太阳红光中,目光扑朔迷离。“上午窦城斌找过我,从他的眼神看出,他怀疑我。”

“他们得不到证据。你同夏老爷子喝酒,一直在喝酒……”

“警方直接拿到我的证据这一点,不足为虑,”邢怀良心中抑抑,“但是他们相当厉害。在我身上弄不到,会从我的社会关系入手,尤其身边人入手。恐怕你和关立波都被盯上了。”

“不会吧。”孟志惠还没把问题想得严重、复杂。

“怎么不会,我问你,在他们的眼里,你俩是我的什么?”邢怀良用老辣的目光直盯着他。

“部下,下属……”

“党羽,帮凶!”邢怀良说出连日来深思熟虑的东西:“他们可能从你们俩人身上入手,查找线索,最后牵出我。”

听此孟志惠情绪有了变化,心里发慌。仿佛刑警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他说:“要不我和立波先出去躲一躲。”

“此种时刻?不行!你俩突然消失,等于告诉警方,你俩害怕躲啦逃啦。”

不言而喻,邢怀良老于世故,目光要比孟志惠高远,这一点,孟志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曾对关立波说:“老板就是门槛精,目光如灯泡,比我俩多看几个频道。”

关立波肚子里比孟志惠多装些墨水,对他把“如炬”说成灯泡,高瞻远瞩说成多看几个频道是嗤之以鼻的。可是庸碌之辈的孟志惠很本事,他恭敬他缘如此。

“沉住气,谨慎应对就是。”邢怀良见他神色张皇,给他仗胆、撑腰道,“他们恁轻易就扳倒我?志惠,关键时刻,你别慌手慌脚的,以不变应万变……”

受到鼓励、鞭策的孟志惠,旱蔫植物遇雨似的重新支棱起来,精神起来,他说:“有你这主心骨,天塌地陷也不怕了。”

“可别让天塌下来……”邢怀良道出心病般的另一件事情,“常言说,没有沿流水,勾不起老冰排。我担心,他们再拣起王淑荣的……”

“道理不会,快三年了吗。”孟志惠说,“前些日子我探听了,袁凤阁一字没吐露那件事,关押那么长时间,想说的都说了,不想说的话也就烂在肚子里了。”

“但愿如此。”

“知情的夏璐已经死掉,永远也开不了口,袁凤阁又不说,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

“唉,有一个人始终让我心不踏实……”

“那是谁?这件事只有我们4人知道。”

“夏璐。”

“烧成灰了……”

“她活着的时候,会不会将实情告诉洪天震呢?”

“我想不会,如果她告诉他,警方早对我们动手了。”孟志惠说,“再说,当时她说了,自己也逃不脱坐牢。”

“事态发展着看啦,”邢怀良心中的积虑、后顾之忧,不能就这么简单解除掉,他叮嘱,“眼下打紧的事情是消灭痕迹……”

“我可以亲手去做……”孟志惠心领神会,邢总视齐胖头为后患,除掉不就结了。

“暂时别动作。”邢怀良吩咐道,“你今晚就找关立波,打听打听齐胖头的消息,确定他走没走,再作定夺。”

黑夜完全吞噬了整座城市,他们走下山——从药业大厦楼顶走下,为掩人耳目,孟志惠先走的,他一丝不苟地遵照邢怀良的吩咐去做事了。邢怀良在总经理室小坐些许时候后离开。

“怀良,我今晚好想好想。”柏小燕下午给他打电话,说,“晚饭我备了,下班直接回来吧。”

邢怀良答应她。他离开药业大厦先到药业集团居宅楼去看夏老爷子,进屋见吊瓶还挂着,他轻声问夏琪说:“挂几个,这么慢?”

“4个,”夏琪说,“老滚针,扎了三四次。刚消停,加了睡觉的药,要不他闹腾,直劲儿拔吊针。”

“重啦?”

夏琪点头,泪珠顿时落下来。

“明天送医院吧。”他问夏琪,“病又发作?”

“情绪发作,想我姐,叨咕丢了两条命。”夏琪说,“他的心情坏极了……”

邢怀良又说些安慰夏琪的话,最后说,“瞅你累瘦了,一个人黑夜白天地骨碌,不成,不成!还是送医院。”

“明天再说吧!”夏琪送他到门口,“姐夫你工作忙就别老往这跑啦。”

邢怀良开车去往世纪花园的路上,他想得很猥亵:琪的眼睛没她姐姐迷人,容貌也差得许多。但她的臀大而圆,腿也粗……年龄小,就是美,就是光彩照人。他就是如此想着刚刚失去亲人、带着一脸悲伤和痛苦的夏琪的。

柏小燕却不像他想像的如何如何焦渴和迫不及待,晚餐让他感到她故意拖延时间。

“我们这顿饭大概吃了一个世纪。”他说。

“是么?明天是双休日,时间很充裕。”她还要将晚餐无限期地延长下去,“细嚼慢咽好。”

他的目光向敞开门的卧室张扬,表明他想要急迫做一件事情,他用巴巴儿的眼光望她。

“想和你商量……我想把孩子做掉。”

“为什么?”

“我们一时结不了婚,”她的话听来很艮——未长开萝卜似的坚韧不脆,说,“孩子一天天生长,再肥大的衣服也难掩盖,姑娘腆个大肚子……”

“现在才一个多月,不显怀。”他望望她宽松衣服遮掩的腹部,“我尽快……但是,不可操之过急,她刚过世,我就和你结婚,必然引起人们的种种猜疑。”

“你很在乎别人说什么,那我呢?”

“小燕,你想想我所处的位置……不能给别人以口实。夏璐毕竟才……相信我,我一辈子只爱你,你是我一生的天。”

“当初你对王淑荣,对夏璐也这么说,”柏小燕揶揄道:“天下男人都会这么对床上的女人说。”

直到这时邢怀良如梦初醒:她今晚找自己不单单为干那种事——狂欢。她精神有些颓丧,为日渐长大的胎儿吗?设身处地为一个女孩,一个姑娘想想,未婚,甚至连个公开恋人也没有怀孩子是咋回事?她要求结婚,总不过分吧。可孩子不能做掉,这是他们情爱的果实。他说:“我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呢?发誓?写血书?”

“天下最靠不住的,大概就是誓言。”她加重语气说。“男人对情人的许诺更是雾中花、水中月,迷惑多少痴情女孩啊!”

他感到她坠入雾幔中,四周都是浓浓的雾,有点看不清她的面孔。他正疑惑、猜想之际,听到她说:“我们可以签份协议书。”

“什么协议书?”

“情约……”

“情约,那是无聊男女们玩的把戏。”邢怀良细细玩味她的话,觉得不是玩笑,问:“小燕,你不是真心的吧?”

“我是认真的……”

邢怀良结识柏小燕——上床以来,第一次听到她怀疑自己忠诚的声音,签情约,这种事并非什么新鲜事,媒体披露过真实案例:某市歌厅叫秀秀的三陪小姐拿着《协议书》走上法庭同她的情人——烟草局的处长打官司,案子结局小姐胜诉……难道她柏小燕,也要拿到自己什么把柄,一旦自己变了心她就损毁我的名誉或对簿公堂?细想一想,她如有此动机,该在夏璐活着的时候提出写情约什么的……夏璐已死,成为妻子已必然,为嘛这么做呢?“说明她深爱着我,要永久地占有我的灵魂、肉体,小丫头!”他有理由这样想着。她要签情约,仿佛自己某个敏感部位给宠物小猫轻轻抓挠了一下,他禁不住笑了。

“笑我多余?笑我愚蠢……”

“不,笑你好玩,笑你浪漫。”邢怀良为博情人高兴,和她玩玩无聊男女们的游戏也无妨,他说:“写这类东西我可不在行,你写吧,我签字。”

一份协议书就在这种情形下出笼。她像煞有介事,伏在茶几上写,他紧挨着她,手在她胸前欢悦,不是那种蜻蜓点水,撩动得她心猿意马,中间停了几次笔,迎合他一阵,又继续写。那情景酷似一个贪玩的小学生一边写作业一边做小动作……协议书写成,他没仔细看一眼就签名并按了手印。

《协议书》

邢怀良和柏小燕真心相爱,已有爱情结晶,今后无论出现什么变故,都要忠贞不渝,生死相随,永不分开。为使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特协议如下:

一、邢怀良决定娶柏小燕为妻。

二、柏小燕嫁给邢怀良,并为其生子。

三、不管领到结婚证与否,已协议结婚。

四、双方有一方失约,赔偿对方精神损失,即一切财产归守约方所有。

邢怀良柏小燕2003年6月8日“啊!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邢怀良的眼睛神采飞扬激动地抱起她,“小燕,今晚你特温柔特美丽。”

她气喘急促,喃喃地说:“我们第一夜么!”

3

夏夜。

长岭市公安局四楼会议室灯火通明。

池然局长主持召开“5·31”案件分析会,全体参战干警到场。

“除丁广雄、小路在深圳外,全到齐了。”副局长王成对身旁的池然说。

“好,开始吧!”池然起身去接省公安厅一个电话,对王成说,“你先主持。”

池然离开后,王成副局长说:“根据我们掌握的大量线索,初步认定邢怀良在这起案件中有重大嫌疑。今天大家就围绕他在案发前后的表现,论证一下。”

刑警做了如下发言——

“夏璐遇害的那天,是邢怀良主动提出约妻子到岳父家吃晚饭的,饭前由孟志惠帮邢怀良往夏家搬东西,是药业集团端午节为全公司职工搞的福利。孟走后,邢怀良直接留下来。他为这次拜访岳父,事后看为和夏老爷子在一起吃饭喝酒,做了较充分的准备,买了多样副食。我觉得邢怀良这次行为反常,平素很少到夏家,一方面工作忙,另一方面他过去和夏璐成婚遭到夏老爷子的坚决反对,感情不融洽……”

“我插一句话,本来有隔阂,多年不来往,感情突然升温,非典似的高烧不退,驱车几百里,带妻子去乡下探访夏父,连呆数日,花钱购置了套房子,接夏父来住,还张罗给他说老伴。我补充到这。”

“是的,买房子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我想与夏璐的死有着某种联系,假若将害死她说成阴谋的话,买房子给夏老爷子住,应属阴谋的组成部分。从来不去夏家突然到夏家,而且平日很少喝酒的邢怀良,同夏老爷子推杯换盏,喝了3个多小时的酒,直到获得夏璐遇害的消息。我觉得他在极力为自己开脱。”

“出殡的当天晚上,邢怀良亲驾自己的车到药业集团居宅区接走柏小燕,然后到世纪花园3号别墅幽会。妻子刚刚火化……我们在火化现场目睹邢怀良,他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悲痛欲绝的样子,令人为之动容。显然他在欺骗大众视线,演戏给人们看。假若他对妻子尚存一点感情,上午送别妻子,晚上便去与情人幽会,一天之内,悲伤怎会烟云一般地散尽呢?”

“我昨天问邢怀良他妻子的死因,他一口咬定是劫色害命,说她的一个裙扣被扯掉了……他如是说,明显是为了转移我们的侦查视线。他为什么不认为是抢劫?是仇杀?是死于意外?”

……“邢怀良阴谋策划杀害了妻子,掩饰其罪行,是他事先想到想好的。当然可以肯定,他不是杀手,但他要向杀手提供详细的有关夏璐的情况,如体貌特征、活动规律等信息。再者,他要有充分证据,杀手行凶时自己不在现场。”窦城斌分析道。

“窦队,”刑警小曹问:“你根据什么说,邢怀良不是直接杀害夏璐的凶手?你是说他幕后策划指挥,杀手到现场行凶?”

“是的,基本可确定为买凶杀人案,此案还有一个中间环节。”窦城斌走向黑板,写了邢怀良和杀手5个字,用一条线联结,并在线上划一个大问号,他说:“邢怀良和杀手中间可能有另外一个人,因为邢怀良不可能亲自去雇杀手或找杀手,必须有个牵线的人为他办这件事。从我们过去侦破的雇凶杀人案看,策划人、牵线人、凶手三者需要一定长度的时间密切接触,特别是迫近行凶日,他们的接触将更频繁。我们调查中发现,孟志惠近期与邢怀良密切接触,当然这里头有工作的关系。值得注意的是,去乡下接夏老爷子,夏璐遇害的当天孟志惠还出现在夏家,还有昨天晚上,他和邢怀良在山上。哦,山上是药业集团的人对药业大厦楼顶上的叫法。他们在山上呆了两个多小时。研究工作可上班时间进行,地点可在办公室,干吗跑到楼顶呆到夜晚?一种可能,不受打扰。”

“我们查清了孟志惠这个人,他与邢怀良关系特殊。行政办公室在药业集团是重要部门,每年仅招待费逾百万元……这个‘肥缺’孟志惠一干多年,与邢怀良的偏护很有关系。”刑警郭楠说,“在药业集团还有一个人与邢怀良关系特殊,因贪污、挪用公款本该受到处分,由于邢怀良袒护,非但没受到任何处分,还得到重用,此事在药业集团内部反响挺大。此人叫关立波。”

“关立波近期同孟志惠……”窦城斌问:“有无来往?”

“往来相当密切。”郭楠说,“有人说他俩是‘狼与狈’,关系铁的不得了。”

“综合情况分析,孟志惠是牵线人嫌疑较大,那个关立波能否是杀手?”王成副局长说,“也不排除牵线人是两个,孟志惠和关立波。到目前,凶手未露端倪,现场出现神秘的骑摩托车的人虽然很可疑,经我们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中没有骑摩托车的人,还有凶手的作案动机始终没一点线索,故此,我们排查的范围还需扩大。”

将几条线索串起来,“5·31”血案发展脉络基本推断清楚。池然作出部署:没有确凿证据认定邢怀良就是本案的元凶,考虑到他是国企老总的特殊社会地位,暂不动他,下步侦破工作从查牵线人入手,并尽快找出凶手……

4

洪天震在散会后找池然局长,说:“广雄他们已在深圳郊区找到了那家完美整容院。”

“拿到证据没?”池然问。

“进展很不顺利,院方不配合,谭院长——冯萧萧的整容医生不肯出证。”洪天震说。

“你的打算呢?”

“广雄他们继续做谭院长的工作,力争拿到有力证据。如果不成,我想让他们再去湖南攸县,把刘稚菲的父亲请到长岭来,当面指证。我们倒要看看假刘稚菲怎样认父亲……”

“办法倒可行,假女儿在父亲面前肯定露馅儿。”池然思量一下,说,“但这不是最佳方案,几千里带人回来?有种种不便。宁可让广雄他们在深圳多滞留几天,争取拿到直接证据。欸!天震,对冯萧萧的监控要到位,别让她再次逃脱。”

“这次就不仅仅是煮熟的鸭子,慢说飞走,恐怕连锅沿儿都爬不到喽。”洪天震说,他已安排河沿社区警务室梁警长盯牢她,“今天我又增派一名刑警过去,万无一失。”

“林楚的情况怎样?”

“基本达到了我们预期的目的。”洪天震说。

昨天,洪天震下班回家,林楚等他。

“姐夫,向你汇报一个情况。”

厨房里飘出菜香味,妻子下厨总有点虚张声势,丁当叫勺。

“咱们边吃边谈。渺渺!”他喊出女儿,“去楼下的超市买瓶红酒。”

“买红酒做什么?”林楚明知故问。

“奖赏一下小耗子呀!”

她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家庭典故——一件遥远的趣事。

她大约10岁左右,到姐夫家玩,发现柜子里有瓶红液体的东西,拧开盖喝一口,哟,挺甜的,她哪里知道是红酒它还能醉人,滋滋地灌进少半瓶。肚子里有火苗乱蹿,浑身发热,头也沉。她找到个凉快的地方——炕柜,爬进去睡了一觉。姐姐到处找小妹找不到,洪天震见到一块花裙子夹在炕柜的门上。他说:“一定在柜子里。”姐姐发现小妹正在炕柜的被摞子上大睡,费了好大劲叫醒她,问她咋这么能作妖,跑到柜子里睡觉,小妹只说凉快。等她完全清醒时姐夫问她,红酒谁喝了,她却说:“小耗子,我看见小耗子偷喝了。”……“姐,姐夫又欺负我。”林楚见姐姐进屋,告状:“他还叫人家小耗子。”

“谁让你小时候的故事也太多了点。”姐姐林梦今天没向着她,问丈夫,“渺渺呢?”

“执行一项任务去了。”他幽默地说,“灌耗子最好的方法,是红酒。”

“哦,楚,你姐夫始终宠着你。”林梦走到小妹身旁,轻轻摆弄一下她的裙角,“楚,我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和一个女孩,开着车子满街疯。”

林梦和蔼亲切,端庄安详,眼睛里慈爱的光点闪烁跳跃。

她就是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中长大。因此姐姐的每句话她都认真对待。说:“姐夫给我派遣的工作。”

“噢,这任务不错,”林梦瞥眼丈夫,还是觉着蹊跷,想要问问,女儿渺渺这时买红酒回来,她便打消那念头,宣布开饭。“我做了肉炒山蕨菜,绿色食品无污染。”

“老姨,你眼睛黑亮黑亮的,你恋爱了吗?”餐桌上渺渺很认真地问。

“喔唷,在哪学的呀,渺渺?”林楚惊讶,十一二岁的孩儿怎会说出如此诗意的话。

“电视里,”渺渺眨眨大眼睛,学着某个人的腔调,“玛丽,你眼睛那么黑亮,你一定有了心上人,你恋爱了。”

渺渺逗得全家人笑起来。

林梦说:“渺渺呵,咱可别再看那些少女不宜的片子。”

“什么叫少女不宜?”渺渺问,“爸,你告诉我。”

“问你老姨,”洪天震不想加入她们说笑的行列。

“乖渺渺,吃完饭给你解释好不好,老姨有正经事对你爸爸讲。”林楚说,渺渺点头并迅速吃完饭,同妈妈一起下桌,母子俩人进卧室去。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习惯。

饭桌上剩下他们两个人,她说:“我们基本上恢复了同学时代的友谊。”

“无话不说?”

“还没那么知心。”林楚说,“毕竟多年不来往,感情交流甚少。”

“你这条战线很重要,老鼠的行踪诡秘,彻底掌握他,柏小燕是关键人物。楚你把握好尺度,既要从她口中得知老鼠的情况,又不能引起他们怀疑。”

“她也喜欢喝红酒。”林楚端着酒杯,望着它,目光像观看琥珀中一只小虫子,说,“她说她是男人的玩具,玩具女人。给它上紧发条,就按玩者的意愿撒娇、示爱,就心花、就怒放,就极女人味。”

“哦?”

“她酒后说的。”她说,“也许是内心真实的表露。”

“具体指哪个男人?邢怀良,黄承剑,还是?”

“当然是前者。”林楚的脸暗淡下来,一丝丝伤感从眼睛里缓缓流出。“她说她和黄承剑正为实现一个目标努力,她说那目标是个岸,很遥远。”

“你想她说的岸是什么?”

“浪漫点说是爱的归宿吧,”她低垂着头,其语气沉沉的带有苦菜味,“他们可能结婚……可是,人除了满足欲望,再没点儿别的吗?”

“他们做些什么,我指朝这个目标努力。绕得过去邢怀良?”

“她同邢怀良签份情约。”她讲了柏小燕对她说的那份协议书,“签名画押……”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问过她签情约的目的吗?”

“我原以为是表明真意什么的。”她扬起同杯中酒液差不多的红颜色的脸,说,“她说她不知为啥签这样的协议书,反正是黄承剑叫她签的,他事先为她拟好了协议书的内容。”

洪天震琢磨黄承剑撺掇柏小燕签协议书的用意。夏璐的死可能就是邢怀良为和小情人柏小燕走到一起而采取的凶残手段所致,障碍消除,他们之间关系一片平坦,还签什么情约?问题是黄承剑为什么在这种情形下让柏小燕签多此一举、毫无意义的情约。心血来潮、戏谑吗?凭自己对黄承剑的多年了解,他做事历来是严谨的,滴水不漏,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想他的用意在她的身外。”林楚道出一句很有见地的话。

她的话像一道强烈日光刺破云雾,他眼前豁然开朗,黄承剑让柏小燕签的情约,很可能是盯住邢怀良的财产,他和柏小燕到达所谓的岸需要这些的……阴谋夺取,他很不愿使用这个词。如此情形下,只好使用了。“他阴谋夺取邢怀良的财产。”

“我是这么看的。”她说,“柏小燕懵然不知他的意图。她说自己是玩具女人很对,没有思想,任人摆布、操纵。或许堕入情网的女人都这样头脑简单。”

“据你观察她对黄承剑的了解有多少?”

“所知甚少。当然她对河沿社区17号楼里的秘密一点都不知晓,还以为他除她再没别的女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呢?”

“前提是她对我绝对信任……否则,那真的要打草惊蛇了。”她见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说,“你这眼神看我?对我完成任务持怀疑态度?”

“正相反,我再也不能拿你当小耗子看了。”他往她的杯子斟红酒,“一直拿你当没长大的小孩子,显然是我错了。”

“我可不接受你的道歉。”她给他的杯子斟满啤酒,说,“其实我很感激你小觑我,我像一棵藤蔓,你一次次砍——小觑,我就会长得更快。长期以来,你忽略了藤蔓生长的特性。来,姐夫大人,小妹敬你一杯!”

“老姨别喝醉了,你还没给我讲什么是少女不宜呢!”渺渺揿下林楚端起杯子的胳膊,“别喝了,老姨!”

他看明白女儿是受人指派,出来干涉。林楚的确进入微醉状态,快要接近酩酊。他说:“不喝啦。林梦,你来收拾一下桌子。”

“男子汉喝酒耍赖?”林楚舌头发硬,半是酒话了。

“我家的炕柜早已当劈柴烧了……”他说句玩笑话。

5

“对不起,我不能破坏行业规矩!”谭院长冷冷地说。

这是3天来第六次来完美整容院,丁广雄、小路一次次碰钉子,一次一次再来,那架势有点锲而不舍了。

“谭院长,我们为一个刑案……”丁广雄耐着性子说,他做了6次不行就10次,10次不行就百次的持久准备,即使踏平整容院的门槛也要啃下这块骨头。

“我不是不配合公安工作,作为公民我有责任向你们提供犯罪线索和作证……”谭院长说。他的情绪不稳,就去整理他的假发,缺欠美的地方——额头边缘,光秃秃的有那么几棵头发。“我们必须替顾客保密。”

小路从第三次发觉谭院长整理假发就想了:完美整容院院长,为何不先把自己整完美喽?

“我们尊重您的为顾客保密,既然花钱修改容貌,不完全出于完美身形,必然有其难言之隐,有其不便告人的原因。”丁广雄心平气和地说。尽量站在对方的立场说话,不这样做,此次谈不上几句,又要被轰赶出来。“我理解您把信誉看得很重要。”

“现在整形机构遍地都是,我们整容院能够在全国有名气,主要靠良好的信誉……你们东北人千里迢迢来我院,就说明了这个问题。”谭院长态度明显好于昨天,他让护士给丁广雄、小路每人一瓶矿泉水,这也是对不速之客的最友好的表示。他说,“你们的工作热情着实令人钦佩,非典时期往这边跑……”

“完不成任务,我们也回不去。”丁广雄向他透露一点打算,等于告诉他:你不说,我们就不走。

“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只负责按顾客要求整形……我们之间签署协议,其中一条就是为顾客保密,否则视为违约,我们要赔偿人家精神损失费的。”谭院长仍然重复他不说出真相的理由。

“我想大多数顾客是这样的,五官先天不足,经您院精心、妙手修补,特别是那些抬头纹,眉间纹,去掉了人就年轻了,美丽了。”丁广雄使出全身解数,顺情说好话,以期取得谭院长的好感。

人都喜欢听赞美的话,丁广雄一番恭维、美言终于有了效果,谭院长说:“我是做过一个叫冯萧萧的东北女人的面部整形术。怎么,她?”

“牵涉一起犯罪案。”丁广雄一脸严肃。

“能否透露一点她的……”谭院长想听听东北刑警关于他的顾客的事情,“与改脸有关?”

“她换副面孔为掩盖罪恶,逃避法律制裁。”

谭院长感到惊讶:“呃!”

“事实上我们已经找到同冯萧萧一起做整形的刘稚菲,就是和冯萧萧互换身份证的那个。”丁广雄说,直觉告诉他,谭院长准备说出真相,于是坦率地说,“一开始我怀疑你和他们是同伙……”

“你们来的第一天,我就发觉你怀疑我。”谭院长解释他感觉的根据:“由于我从事的职业的关系,一见面便可捕捉到一瞬间一闪即逝的‘神’,它往往是人内心最隐秘东西的泄露。”

“刘稚菲已经向我们讲清相互冒名顶替的经过,找您,为证实她所讲的真实性。”丁广雄说,“您的证言更确凿有力。”

“好吧,”谭院长不想再隐瞒什么,“她不是自己来的,一个自称是冯萧萧的丈夫的男人陪着来的……”

两个东北大块头杵在广东人谭院长面前,他张目瞋视感到泰山压卵,巍峨而沉重。他恇怯:“先生您?”

男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指指身旁的女人,语言直直地:“给我妻子整容。”

谭院长望着东北女人,秀眉慧眼,丰满的樱唇尤为突出,肌肤雪白,她基本上没缺欠。他试探问:“面部,还是?”

“面部。”女人代男人回答。

谭院长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找毛病,无疑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按本院面部整形的项目寻找瑕疵:切眉、祛眼袋、隆下颌、丰耳垂、酒窝术、填平凹陷处……哪一项手术都是画蛇添足,是对美丽的破坏。他说:“不知您做哪个方面的修改。”

“整张脸,”男人朝自己瘦削的脸部比划,“换一张脸皮。”

“噢,我明白啦。”谭院长弄懂来者的目的,“你们希望改成什么样子,比如像谁,影星、球星、歌星……”

“我们不是追星族,随便?”男人说。

谭院长几年中做了多例整容手术,来者都希望使自己美丽,用手术刀阻挡光阴之手塑造的苍老,使青春依旧。面前这两个人他们只要求改变原来模样,那个男人简直就是破坏生物的罪魁祸首,他要破坏美丽!

“能做不能做?”男人极没耐性,北方汉子的粗野、豪横铺展在南方人面前,“说句痛快话。”

“完全可以啦,”谭院长闻到来者身上散出浓郁的金钱气味,广告起他们的整容院来,“无痛无痕改脸型,为您塑造完美新面孔。”

“多少钱?”男人问价。

“8万啦。”

“太贵喽。”女人讨价,“优惠一点。”

“嗯,7万8可以搞定,不能再少。”谭院长很精明。

“就8万,给你8万。”男人执拗道。

或许是北方人的慷慨,两千元使谭院长打谱为他们额外做点什么,核计一下。说:“重要的问题不知你们想过没有?”

“问题?”

“面目皆非后,身份证怎么办?”谭院长提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现在处处要用身份证,没它不成的。”

男人和女人相互对视,这确确实实是个重要问题。面容改了,警察认不出来。但是,拿出身份证看看,你是谁?

“有办法吗?”男人语气缓和些,“请您指点。”

“参照变性手术的作法,术前到当地派出所,请示他们同意并出具证明,日后好重新给你办理身份证。”谭院长再一次显露出聪明,他已从来者的表情看出,他们逃避的正是派出所、警察什么的。不难下这一定论:拥有一张姣好的脸皮而破坏它——改变原来的模样。显然逃避畏避,大都是负案在逃……他一针见血道:“你们不想找派出所,但需要身份证。”

“你当过警探?”男人窥察谭院长身后撂着白布帘的一个房间,一直地盯着。布帘轻微地拂动,他认定那不是风吹所致。他蓦然感到布帘后面潜伏着危险。他以极敏捷的姿势,谭院长未来得及闪避,觉得一阵风从身上刮过。他掀开白布帘:一个惊吓得脸色像贫血般苍白的女人出现。

“你是谁?”男人咄嗟道:“躲在这里干吗?”

“她叫刘稚菲,”谭院长说,“她也是来整容的,也需要身份证。”……冯萧萧的神秘面纱完全被揭开了。

“我亲自给她们俩做了面部整容手术,容貌互换,身份证也互换了。”谭院长说。

“记得那个东北来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吗?”丁广雄问。

“晓得,晓得,孙德宝。”谭院长说,“你们跟我来。”

丁广雄和小路随谭院长转到另一个院落。在一个房间里,谭院长说:“冯萧萧住在这里,瞧!”他显出心有余悸,指着床头,“他用一把长长的尖刀刻的,他让我记住这个名字,如果我敢把他妻子修改脸的事情说出去,就杀死我们全家,东北人好横呦。”

木床头扭扭歪歪刻着孙德宝三个字。丁广雄已想到孙德宝就是毒枭橡皮无疑。他说:“你别怕他,这辈子他再也……”

“枪毙啦?”谭院长问。

“病死的。”

当天,丁广雄给洪天震打电话,告诉他:证据拿到。

“广雄,怎么听你哈欠连连的,说话有气无力的?”洪天震问。“哪不舒服?不会是发烧吧。”

“您放心,没得非典。只是太困,洪队,我们睡一觉再给你打电话。”丁广雄说。

6

就在洪天震接到丁广雄从深圳打回电话的前两个小时,一辆轿车跟踪另一辆轿车到河沿社区。

“你看,他下车了。”跟踪而来的林楚对柏小燕说,“17号楼的4单元302室住着一个女……他就是到她那儿去。”

“是你先前对我讲的那个神秘女人吗?”柏小燕问。

今天,按洪天震的布置,同柏小燕相处日益亲密的林楚将黄承剑和一个神秘女人暗中往来的事情透露给她。

洪天震特意叮嘱:必须在柏小燕对你十分信任,并对黄承剑所作所为产生怀疑的情况下,方可告诉她。方式方法你自己定夺。

林楚也冥思苦索,最后决定带她跟踪黄承剑,抓住时机告诉她……跟踪一整天。傍晚,黄承剑驾车到新客发超市,也就是那天林楚同丁广雄跟踪黄承剑,发现他购置大量食品后去河沿社区的那家超市,判断他今晚可能又到神秘女人住处去。

黄承剑这次所购食品大大超过他们见到的那次,超市的服务员帮助他提拿到的车子上,像似还有一个天燃气炉灶的东西搬上车。

黄承剑驾车在三角广场转弯时,林楚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她对她说:“在你之前,或者说他始终同这个女人来往。”

“你见过她吗?”

“远距离,没太看清脸。总之她个子很高……”

“林楚,凭你们刑警眼光看,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夫妻?情人?性伙伴?”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他的妻子去世后,他没再成家,妻子自然排除。性伙伴也不是,他大量给她弄生活用品,像似在过日子,不是求一时之乐的男女所为。至于情人吗?在说不清是什么关系的情况下,男女亲密接触,只能说是情人啦。”林楚说,她确实没弄清黄承剑同那女人的关系,“我没说错的话,他正要去河沿社区,那个女人可能下楼来帮他拿东西,你大概能见到她。小燕,咱可事先说好喽,不管出现怎样场面,你必须听我的,保持沉静,不能暴露。”

“听你指挥,我保证。”

黄承剑将车开进河沿社区停在17号楼下,他下车拎些东西上楼。再过一会儿,果真有个女人随他下楼搬东西。

“是她吗?”柏小燕问。

“正是。”林楚发现一双尚还说不清楚目的视线朝她俩的车子扫来,说,“小燕你身子尽量靠在座椅上,社区的保安在向我们这里张望。”

柏小燕身子向后靠,眼睛一直盯着搬东西的女人。

她拿些东西随黄承剑上楼去。

“她一定很漂亮。”柏小燕情绪低沉,败兴的样子,“我始终蒙在鼓里……想想自己真可笑。”

“结论下得还过早,我们还没弄清他们的关系……”

看起来,他们是最后一趟下楼了,黄承剑锁好车门,同她消失在楼道口。

“我们走吧!”柏小燕心烦意乱,面带愠色,“走哇林楚,你不想让我发疯吧?”

“小燕,得等等,要看他是不是……才能证明。”林楚正按自己的计划做,她说,“半个小时他不出来,你给他打电话……真假一试便知。”

“你非要折磨死我。”柏小燕极不情愿呆下去。

在一往深情的男人走进另一个女人秘宅,眼睁睁望着他们、揆度他们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何人不恼恨?不怨毒?

“小燕,你让我忍耐、克制,置若罔闻?”

“我曾经有过你此时此刻的感觉,怨怼,甚至悲恨……”林楚敞开心扉,“其实我们俩面对的,所经历的是同一个男人。”

“你在编故事,怎么可能是他呢?”柏小燕震惊,继而是茫然不解。

“我在高三的时候……他从绑匪枪口下救出我,他却因我负伤,险些丢命。小燕,一个人走进你心里,成为你的偶像,你还会顾忌什么吗?我把最初给了他。”

“天呐!”她愕然。

“你觉得我那样做是不可思议?”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后悔吗?”柏小燕问。

“至今我都认为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我们都真实地爱过。”林楚说,“我始终没有告诉你这些,因为怕你怀疑我找你是出于一种衔恨,拉你同仇敌忾……”

“可是,我们除了恨,还有什么?”

“责任,一种责任。”林楚精确地表述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也许你认为我有点慷慨陈词吧?其实真不是嗟悔无及的挟嫌报复……小燕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我会和你跟踪他?我和他大概就是你所说的爱过,近一时期,他的行为有些鬼祟,令我疑虑……同你来,我也是为看清他的真面目。”

明亮的天色在半个小时里奄忽变得黯淡。仍不见黄承剑下楼。

林楚说:“你给他打电话,一定这样说……”

“喂,承剑,你在哪?”柏小燕按林楚说的,拨通了黄承剑的手机。

对方回答:“我正在跟踪一个目标,很忙脱不开身。”

她问,“你一个人吗?”

他说,“偷窥偷拍只能一个人,不能有第二双眼在场你知道不。”

她说,“我很想见到你。”

他说:“明天吧,今晚实在不成。”

她关了手机,说:“林楚,都证明了,你判断的对。”

亲眼所见,真相了然。她们无须在此呆下去,柏小燕的心闪过一个念头:我们去洗桑拿!

林楚没反对。

第二天,林楚告诉她:17号楼的女人已被密捕,她可能是移花接木的冯萧萧。

深圳方面传来长岭的刘稚菲就是原来的冯萧萧,洪天震请示局长池然,他同意密捕冯萧萧,时间定在翌日上午。具体抓捕方案由洪天震制定。

冯萧萧在上午九点还赖在床上,昨夜的满足、尽兴,使她一睁眼便觉出又是阳光灿烂、无限美好的一天。

身边那个人早早离开了,窗子他临走时打开的,晨风微微吹来,她感到十分快意,拽过他枕过的枕头拥在怀,心中仍澎湃昨夜的激情,它没完全消失,正向风吹水面涟漪似地周身散射。

“我做的事情成功了。”他不在隐约其辞,伸眉、飘然。“时间不会太久,真的,萧萧,我不会让你失望。”

她惬怀之时,电话铃响了,是社区警务室的梁警长打来的,叫她到警务室来一趟,说要填一个表格。

“什么表格?”

“你来了就知道了,对啦,别忘带身份证。”

她有点腻烦警察,今天填这种表,明天填那种表,没完没了地填。身份证今天看,明天看……警长叫她,不敢怠慢。长期在此居住,从没出现差错,譬如引起怀疑什么的。因此她疏虞,什么都没想,带上身份证便下楼了。

警务室门前停辆轿车,几乎堵着门,她侧着身子才到达警务室的门前,好在是一个拉门,不然轿车碍事根本就无法开门。

“刘稚菲,请跟我们走一趟。”小曹走上前说。抖开拘捕证:“看清楚了,签字。”

她想申辩,准确说想逃走,但已不可能,还有三名便衣目光直逼着她。难道……她心毛毛腾腾,微微发抖的手签上名字,“你们咋随便逮人呢?”

“你嫌涉……”小曹简单讲明抓她的理由……“她到底是什么人?”柏小燕问。

“审讯正在进行。”林楚说,“这是次密捕,可要守口如瓶哟。”

柏小燕嗔道:“我可是八字打开,赤裸给你了。你对我就是不放心。”

“尖嘴薄舌的,还是读书时那么凶。”林楚差点指着她的鼻子尖说:“淘气!”

柏小燕爽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