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局为重 第1节

暑假总是快乐而浪漫的。

夏可可原本想在这个暑假去旅游,要么去云南,要么去西藏,母亲也支持她。“这一学期太不平静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她跟母亲说。

夏雨怕她蹲在家里,被父亲的事影响,便道:“是该出去转转,再有一年就毕业,不能到时候连社会是啥样都不清楚。”

“这跟社会无关,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夏可可带着情绪道。

夏雨笑笑,大约是庆云的事快有了着落,她的心情分外好,女儿故意跟她较真,她也不计较。可可一直咬着她跟健行母亲的事不放,到现在还跟她闹不愉快。

这事要说也怪她,几周前,孟荷请她吃饭,夏雨想也没想就去了,原想这也不是啥大事,反正两家以前关系就好,中间发生点小插曲,也是应该的。孟荷毕竟不比她,没遇过啥大事,突然遭遇这么一档子事,等于挨了一闷棍,乱了方寸也能理解。

去了才知道,孟荷请她,不是吃饭,是诉苦。一顿饭消耗了三个多小时,其中两个半小时孟荷就在诉苦,就在不停地数落别人的不是。

孟荷先是冲她说了一堆工会的不是,无非就是小人势力啊,过河拆桥啊云云。孟荷还说,为这份窝囊气,她找到了彬来书记那里,告了他们的状。

“彬来书记你也敢找?”夏雨真是吃惊,孟荷胆子也忒大了。

“怎么不敢,是他们逼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一提彬来书记,孟荷苦着的脸开始放晴,控制不住地浮上一层得意。

孟荷的样子让夏雨不舒服,印象中,孟荷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孟荷变得让夏雨陌生。

“彬来书记怎么说?”夏雨见孟荷越说越带劲,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跟我倒是没多说,不过,他们现在对我态度好多了。”孟荷喜形于色道。

“这样最好,不过往后你也要注意,别动不动就跑去告状,影响不好。”夏雨由衷地说。

“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些年我找过谁?我家正群一再告诫我,我小心还小心不过来呢。”

夏雨点头,她了解周副省长,正群跟自己的爸一个脾气,从来不许家里人给他们添麻烦。庆云出事,夏雨一直期盼着父亲能找找彬来书记,就算不替庆云开脱,如实反映情况总行吧。你猜父亲怎么说:“我不找,你也不能找,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过于自负的人就该接受一次教训!”听,他自己自负了一辈子,还说庆云自负。中间她耐不住,托残联领导打听了一下,被父亲知道了,狠狠批了她一通:“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这份特权,他孔庆云要是没罪,就该坦坦荡荡接受组织审查。你也一样,心里没鬼,四处乱打听什么?”夏雨那天哭了一鼻子,后来一想,父亲说得对,托人打听非但于事无补,反把心弄得乱糟糟的,莫不如就咬着牙,挺。

说完这事,夏雨原以为孟荷的话就能少点,哪知她接着又编排起了别人,先是骂那个叫雪娇的女人,说她势力眼,典型的暴发户嘴脸,一个不上档次的女人。夏雨听半天,才明白孟荷是为了楚玉良。孟荷打电话找楚玉良,想为耿立娟多争取五万块钱,楚玉良推辞说,他很忙,等忙完这阵,再回头找孟荷商量这事。孟荷认为他是在找借口,要么就是不想为耿立娟出钱。一激动,她就追到了楚玉良的办公室。

电话里反复强调自己很忙的楚玉良竟跟雪娇在一起!孟荷当时就翻了脸,冲二人说:“好啊,你们,你们……”孟荷说了一句很难听的话,雪娇受不了,当着楚玉良面就跟孟荷吵了起来。

“等着看吧,这两个,指不定哪天就搅一起。对了夏雨,楚玉良你不大了解吧,我总感觉,你家庆云的事,跟他有关。”

“孟荷!”夏雨本能地叫了一句,孟荷这句话,刺中了她某个地方,她慌神极了。

孟荷一点不在乎:“我说说怎么了,他们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

接着,孟荷就说起了强中行跟楚静。

夏雨这才知道,这顿饭,她真不该来。孟荷现在不仅仅是更年期的问题,她的精神世界,彻底混乱了。

孟荷说强中行的时候,夏雨的精神有点恍惚。好像,自己心底某个地方,被人动了一下。动得尽管很轻,但,分明有细碎的浪花泛起。

夏雨跟强中行,原本坦荡,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坦荡并不等于没有感觉。夏雨本是个感情上很守旧很传统的女人,这辈子,心里除了孔庆云,还没装过别的男人。可是有一天,夏雨忽然发现,强中行望她的目光,有点特别,有点不自然。怎么可能呢,她们两个,打小就认识,这么些年,虽然接触的不多,彼此,却对对方很了解。夏雨心里,一直拿强中行当自己弟弟看,从没想过跟他在一起有什么不自然。但是夏雨万万没想到,强中行心里对她有想法,或者,叫意思。

太有意思了!夏雨弄明白强中行不自然的原由,忍俊不禁就笑出了声:“你可真行啊,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居然,居然……”夏雨笑着说不下去了,笑完,忽然发现强中行涨红着脸,局促得不知怎么是好。夏雨赶忙扮起正经:“行了,说出来也好,这么多年,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谢谢你中行,能被一个人一直装在心里,装几十年,真是件幸福的事,大姐我谢谢你。”看到夏雨坦诚的样子,强中行如释重负。这是几年前夏天的一个傍晚,夏雨去看父亲,正好强中行也在父亲那儿,陪父亲聊完天,夏雨跟强中行结伴而回,想不到强中行结结巴巴就把一个忧伤而又绵长的故事讲给了她。夏雨有种神话般的感觉,因了这个神话,那个夏日的傍晚在她心里驻留了很久。本来两个人说好,这事说了等于没说,谁也不能往心里去,还跟以前一样,该怎么就怎么。

强中行倒是做到了,夏雨反而晕晕乎乎的,好久都清醒不过来。后来她才明白,被人惦记被人暗恋是件很美的事,特别是女人,特别是中年女人,猛然听到有男人从孩童时代就把她种在了心底,呵护一棵小苗一样,呵护了整整半生,这是多么美妙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夏雨不想轻易把它忘掉,那个夏日光线迷离的傍晚,从此便成了一道风景,想挥都挥不掉。

如今却有别的女人在她面前中伤童话中的另一半,夏雨感觉心里那块最美的浪漫地被孟荷粗暴地践踏了,践踏得她差点要失声尖叫。

还好,她控制住了。这可是她的禁地啊,绝不能让孟荷这样现实的女人闯进来,更不能让孟荷发现她也有秘密!

等孟荷说完强中行夫妇,把话题回到孩子们身上时,夏雨就一刻也坐不住了。孟荷絮絮叨叨,说健行对可可怎么痴情,为可可茶饭不思,工作也没心思找,毕业快一月了,整天窝在家里,轰也轰不出去。

“夏雨,你可要做做可可的工作,别整天给我家健行甩冷脸子,看着健行受熬煎,我这当娘的,心里难受。”

这些事,按说可可不会知道,夏雨在女儿面前只字未提,哪料想,三天后孟荷竟找了可可,连渲染带夸张,就把两人一起吃饭的事说给了可可。

可可哪能饶她?

可可把去西藏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姥爷不放心,特意跟调到西藏工作的两位下属打了电话,要他们把自己的宝贝孙女照顾好。临出发前,可可突然得知消息,团省委和省青年联合会组织了一支大学生社会实践团,到江龙等边远地区去,锤炼他们。可可认为这事更有意义,最后一个报名参加了。上了船才发现,曹媛媛也在里面,还当了团里的联络部副部长,可可就觉这事别扭,早知道她在,自己就不来了。

曹媛媛倒是不计较,过去的一学期,对曹媛媛来说,太不平静了,是她二十多岁的生命中最最值得记住的一个学期。她不但顺利补选为江大学生会副主席,接替已经毕业的周健行的工作,还当选为金江市大学生联合会联络部部长,她的舞台一下大了许多,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现在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跟夏可可计较。看见夏可可,只是莹莹一笑,就算打过了招呼,然后就跟这次活动的副带队、团省委一名青年干部商量工作去了。

看着曹媛媛忙来忙去的样,可可心里,忽然就涌上一层感慨,复杂得很。想想这一学期,自己过得是多么颓唐、多么无为,很多该做的事没能如愿做成,不该放弃的,却在一点点放弃,年轻的心,竟也多了层灰暗。好在江大另一位女生过来跟她打招呼,硬把她拉到了另一个船舱,向她介绍同舱几位女生,可可便也把曹媛媛带给她的刺激扔到了脑后。

行程愉快而又紧张,实践团第一站去的先是林水县,在江龙上游,也是经济欠发达地区,不过这两年步子快得很,马上要超过江龙了。

学子们在这儿参观了林水新建的两家企业,一座防洪工程,跟当地两家学校的学生进行了联欢,然后就往江龙返。这期间可可已跟团里的队员熟络起来,跟她同行的小乔是一位快乐女孩,大家都叫她宝贝。

她走哪,就能把笑声带到哪,受她的感染,可可的心情也是格外好。

这次活动一共有十二家院校二百二十名同学参加,其中就有长江大学六位同学。长江大学火灾发生后,学生逼迫提前放假,这六位同学是团省委点名要参加的,可可听说,他们的一切费用都由团省委出,不像可可她们,费用都是自理,每人还要交三百元钱。可可当然不是计较钱,她在想,团省委这样做,是否就预示,省里已经在重视长江大学?

受姥爷和父母的影响,可可喜欢动这种小脑子,事物一旦有区别,就必有某种动因所在,每件事的背后,都有它深刻的原由。这是可可对这个世界的基本把握,算不上十分准确,但也不至于离题太远,要不,她怎么能被同学们称为思想家呢?

坐在船上,可可正在乱想,宝贝小乔走了过来,悄声道:“萧虹想跟你聊天,问你乐意不乐意。”

萧虹就是来自长大的一位女生,长大六位同学中,就她一女的,长得小巧玲珑,洋娃娃一样招人喜欢。

“乐意啊,谁说我不乐意了?”可可刚说完,萧虹已走了进来,她刚刚在甲板上,一路的风景真是美不胜收,她喜欢把自己装点在美景里。可可给萧虹让座,萧虹客气地笑了笑:“可可,我们还是去上面吧,船舱太闷。”可可爽快地答应了她,两人来到甲板,有几个男生在抽烟,看见她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可忽然就想起周健行,在江大学生会,周健行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抽烟中的一个,他敢把烟公开抽在老师面前,可可却觉得他抽烟的姿势很美,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帅气,透着成熟。男人真要把烟抽出境界来,是很讨女人喜欢的。

糟,怎么把自己想成女人了?可可不自禁地一笑,将周健行驱出脑子,我才不想他呢,有什么可想的!他到现在都不打一个电话给我,还说痴情,哄鬼去吧。

“可可,我想跟你谈一个人。”避开那些男生,萧虹道。

“谁?”可可好奇地投过去目光,她跟萧虹还不是太熟,一路也就说过几句话,林水参观防洪工程那天,可可跟她同行,看得多,说得少,返回的路上,两人刚想聊聊学校生活,曹媛媛就插进来,高谈阔论,好像见识广得很,搅得谁也没了谈兴。

“张朝阳你认识吧?”萧虹问。

可可点头,她不能说不认识,她跟张朝阳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他找到江大,以长大学生会名义跟可可谈两家学生联谊的事。第二次是可可约的他,当时可可是怀有目的的,说白了就是想借长大学生的力量,给有关方面施加压力。可可对父亲的遭遇深为不满,父亲忘我工作,呕心沥血,为江大近乎鞠躬尽瘁,居然……

算了,不想这事,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现在可可已能接受现实,父亲虽被双规,天并没塌下来。

“朝阳他……”萧虹腼腆地望住可可,大约是紧张,脸红得不知怎么往下说。一看那眼神,还有双脸发红的窘相,可可心里就有了数。

她虽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对恋爱中的男女,还是心有灵犀的。

恋爱其实是件很美的事,有时可可也有那份冲动,真想投入进去,痛痛快快爱一场。但大学时代的爱情结局都很悲惨,轰轰烈烈地爱,死去活来地闹,天各一方地分手,留下的,除了一把酸果子,啥也捞不到。可可不愿意给自己的生命留下这样的过程,周健行骂她是冷血动物,她自己也承认,在恋爱这点上,她的确比别的女生理智、清醒。

可能,她骨子里流的还是姥爷的血吧,姥爷这辈子,没一刻不活在清醒中。

“怎么,喜欢上他了?”一离开校园,同学中间便少了许多拘谨,大家都愿意把自己当成人看,说话便也胆大脸厚,不知羞。

“没,我可不敢。”萧虹慌乱摇头,跟着又解释:“他心里早有了人。”可可偷着笑了笑,啥叫欲盖弥彰,怀春的女孩子就是最好的注解。

“你说的是那个叫陆玉的吧。”可可故意道,萧虹越不承认,她越想刺激她。

“这事你也知道啊?”萧虹惊讶了一声。这个小不点儿真逗,看那眼神,好像这事可可不该知道似的。

“这算啥新鲜,小菜。”可可说着,脑子里闪出陆玉的影子,怕是没人想得到,陆玉因为张朝阳,赌气离开长大后,还见过可可一次。

是在江边,两个年轻的女孩谈得非常投机,陆玉一点不因离开长大显得沮丧,相反,她倒转过来宽慰可可:“这种学,不上也罢,我到长大三年了,安心学习的日子没几天,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干扰你。想想,长大这种学校,不办最好。”

“不上太可惜了,毕竟再有一年。”可可觉得惋惜,不停地劝陆玉,让她返回学校。陆玉道:“不是没想过,只是长大现在这样子,怎么上?”

“总会好起来的,不要灰心。”

“灰心不灰心的,谈不上,都怪自己,当初不用功,只能上这种三流学校,真是羡慕你们。不瞒你说,可可,一看见江大的学生,我都自卑得不敢抬头。”陆玉说的是实话,这样的话,怕是长大多一半学生都会说。不同的学校,带给学子们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长大三年的经历,终让陆玉懂得,人这一生,每一步都要走好,不管哪一步出了错,你的人生都不可能完美。当然,现在后悔已晚,陆玉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后悔的人,她找可可,是想请可可给张朝阳做工作。也不知怎么,跟可可并不算太熟的陆玉总感觉可可跟他们有缘分,这他们当然是指她跟朝阳。陆玉并没掩饰她跟朝阳的感情,她说的很直白,自己爱他,朝阳也爱她。但她说服不了朝阳。中枪事件发生后,朝阳变了,变得扑朔迷离,理解不了。陆玉想让可可帮着说服:“我知道,他一准听你的。”

那天可可没拒绝陆玉,也没说虚伪话,她答应试试。从陆玉的话里,可可听出一层意思,陆玉其实是想回学校的,就是怕张朝阳固执,张朝阳不回去,陆玉自然就没面子回去。

恋爱中的傻女孩!可可能理解陆玉,但不赞同她的做法,都是让面子害的,可可也犯过这样的错误。比如她跟周健行,本来还算暖和,就因中间冒出个曹媛媛,味道就变了。两个人都撑着,谁也不肯让步,可可是女孩子,这种事哪有女孩子先让步的?

乱开了一阵小差,可可将思绪收回,小不点儿萧虹一直可怜兮兮望着她,不敢往下说。可可看她傻傻的样子,笑道:“说啊,把我约甲板上,你倒哑巴了。”

萧虹的脸越发红,别扭了半天,终于道:“你……劝劝他,让他回学校吧。”

“你们把我当啥人了,我跟他不就见过两次面,怎么都把我当成了救世主?”

萧虹嗫嚅着,像是有啥话压在心里,不敢往外说。可可又问了一句,她才道:“我是听他们说的,你的大名,在他们中间可响呢。”

“他们?”可可愈发吃惊,等萧虹说出真相,她就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她夏可可的名字,早就传到了长大,这一路,跟小不点萧虹一道的那五个男生,多的时间都在谈她。

“真的,我不骗你,他们说,如果你出面,朝阳一定能回到学校。”

萧虹一本正经道。

“别听他们乱说,男生就爱恶作剧,他们是拿你开涮。”

“不是开涮,是真的。”萧虹急了,她一急,小脸儿就越发通红,胸脯一鼓一鼓,像是谁惹了她。可可扑哧一笑:“行,就冲你这副可爱相,我回去还真要试一次。”

“太好了,可可,谢谢你啊。”

风吹过来,掠起她们的长发,两个女孩站在甲板上,青春的身影装点得江面越发有了动感。一声汽笛响起,江龙县就要到了。可可想回舱里,怕着凉,萧虹硬拉住她,非要跟她再聊几句。谁知这一聊,就把可可轻松愉快的心给聊沉重了。

小不点萧虹告诉可可,张朝阳退学,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人怕张朝阳在中枪事件上不甘休,提前拿钱堵了父亲张兴旺的嘴,等张朝阳知道时,他父亲张兴旺已把人家三十万块钱收下了。

“不可能!”可可叫了一声,她虽然不了解张兴旺,但从黎教授和周伯伯嘴里,听到过这名字,凭黎教授和周伯伯对这人的称赞,她也坚信,张兴旺不是一个能让人拿钱收买了的人。

“怎么不可能?可可你别傻了,一个农民,不会为三十万块钱动心,我才不信呢。我还听说,吴校长批准张朝阳退学,也跟他父亲有关。”

萧虹的话让可可心里不舒服,尤其农民两个字,不过萧虹这样说,可可也觉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张兴旺这人,可就让她小看了。

为三十万块钱,突然缩起脖子,连儿子的前程都不顾。这号父亲,可可瞧不起。

下午四点,轮船抵达江龙码头,可可她们刚上岸,就看见江龙县的领导迎过来。这次活动虽说是大学生社会实践,但有了团省委这块招牌,地方领导还是很重视,如此迎来送去的场面,也让可可长了见识。县长徐大龙可可认识,去过她家,当时好像是为读研究生的事,后来在姥爷家,也遇见过他,他给可可留下的印象不是太深,感觉中跟那些常去姥爷家的基层干部没啥区别,实在,憨直,但有些委琐,跟爸爸和黎教授他们,不在一个层次,跟姥爷和周伯伯比,差得就更远。

县领导和实践团打招呼的时候,曹媛媛显得异常活跃,这一路,就数她最兴奋,也最能出风头。不过可可也承认,交际方面,曹媛媛就是比她们强。她要是这么发展下去,可真能成人精啊,可可感叹着。

第二天,参观天岘峡防洪工程,可可跟萧虹照样在一起,两个人已是无话不谈,由陌生变得亲密了。可可也终于知道,萧虹心里真就藏着张朝阳,只是中间有个陆玉,萧虹很痛苦。

萧虹一遍遍念叨张朝阳时,可可脑子里,竟然一次又一次冒出周健行的影子。奇怪,我不会也是爱上他了吧?

到了中午,大家在防洪堤坝上休息,可可丢下萧虹,独自沿着山坡往下走。满山遍野的花草一点也引不起她的兴趣,她突然觉得,这次实践毫无意思,远不如学校的生活充实。后来一想,其实也跟学校没关系,关键是……

是什么呢?可可忽然苦涩的一笑。

算了,不想了,爱情离自己还远呢。

可可转身往堤坝上走,远处同学们三五成群,都沉浸在野外带来的欢乐中,仿佛只有她,远离着欢乐,远离着轻松。在这夏日阳光明媚的山野里,可可再一次想起父亲,她知道,所有的不快乐都来自父亲,来自父亲头上那两个字:“双规”。

快到堤坝时,那位年轻的团省委干部冲她走来,面带笑容。这是出来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把笑脸送给她,也把热情送给她,可可并不知道,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她是孔庆云的女儿,孔庆云恰恰又是一位他尊敬的师长。他笑着走来,就是想把对孔庆云的尊敬传递给她。

曹媛媛出现了,她盯他盯得很紧,似乎一刻也不愿让他跟别的同学接触,特别是女生,特别是可可这样的女生。他还没来及跟可可打声招呼,曹媛媛就以汇报下午的工作为由,将他拉走了。

可可看见一道遗憾的目光,从那人眼里飞出,落在了她脸上。她无所谓,她冲那人笑了笑,也冲曹媛媛笑了笑。两种笑是两种颜色,不知道曹媛媛能不能感觉出来。

后来再看见曹媛媛跟带队的青年干部故作亲密,可可就想,她可真行啊,钻营钻到团省委去了。

她真想打个电话,告诉周健行,他的美人儿曹媛媛小姐,正跟一位很有前途的青年团干部近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