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儿子患了厌学症,我却鞭长莫及

3月2日 星期六

妻子昨天打来电话,问我为何好几个星期天都不回家,儿子的寒假都过完了,当爸爸的都没有来关心关心儿子,你不是不知道,儿子这次期末考试退步到全班倒数第5名,开家长会,老师和别的家长说,俞小晨怎么没有爸爸,光有妈妈……

听着妻子的训斥,真不是滋味,一种愧疚和烦恼交织起来,凝聚脑海。本来儿子的学习并不坏,上个学期期末成绩还是全班第5名呢,怎么一下子变成倒数第5名!唉,我不在家,妻子的话,儿子就是不怎么听。这些时,移民的事弄得我白天不是白天,夜里不是夜里的,真是胡子眉毛一把抓。眼下二期移民工作已全面铺开,浇垄村已被治服,老老实实地照着规划开始建房。周边的村看到政府动了真格的,抓了人,也不敢乱了,不过,还是有不少你想不到的难题不断出现。这个星期,每天都是满负荷地干活,不是下乡,就是下村,要么是在办公室听汇报,在会议室开会,在两个乡之间协调,在宾馆陪上级宾客,早把家忘了,即使有点空隙,又不自觉地想到瑞丽,唉,身不由己呀。昨天下午到日月霞工地,协调一些小的纠纷,原想办妥事后就直接从工地回家的,谁知道监理尤其铮非要为我设宴,老谋深算的劳练主任也一直在敲边鼓,要我留下,我想起妻子早上的电话,就归心似箭,还是坚持要走。双方正在推拉“扯皮”,欧阳瑞丽突然不期而至,她当然是站在工地一方,伙同劳练劝我留下,我竟然经不住这种男女合唱的进攻,终于没有回家。直到在晚宴上碰杯祝酒时,我还在悄声骂自己,何以置妻子的呼唤于不顾,何以更改回家的计划。

待到酒足饭饱,又鬼使神差地随他们溜进外国人的生活营地转悠,用劳练的话说,这是饭后百步走,不过夜间在这个环境散步,踩着月华流溢的土地,听着俱乐部里传来的小夜曲,又有这么多人物的陪同,的确是很有意思的。待我返回政府,已时至午夜,哪里还回得成家,就暗暗下决心,明天一早回家,雷打不动……一个寒假了,我竟然忘了家,一个寒假,没与妻子儿子团圆团圆,真不像话。

计划早饭后就上路回家,刚要出门,移民乡山疆乡与安置乡镇成官镇的两个头头来了,来找我评判个事,是个很矛盾的事。凡是这类事,都是很棘手的,不好办的事,我无法推辞,就各打五十大板,折中调和了之。正要出门,谁知省城的老同学不期而至,是来金远休闲的,携妻子女儿。大星期天,在省城呆腻了,想换个地方新鲜新鲜。有老同学在此地任副市长,在他们心目中,吃、住、行及景点门票自然由市长承包了。这事对我倒不吃力,几个电话打去问题就解决了。不过,老同学来了,总不能不寒暄寒暄,热情热情,不然,他回去会骂你当了官忘了“本”。如今凡人大多对当官的有一种不满情绪、对立情绪、戒备情绪,以为无官不贪,若是对官们做起反宣传,没人不信。唉,他们咋不知道,市长也是人,市长也有市长的难处,就不能自觉地少给市长找些麻烦,像老同学这事,不安排不好,安排得稍稍多了,也不好……

我很有耐心地把吃、住、行全安排妥善了,就与他聊聊工作,拉几句家常,就解释移民的事如何如何棘手、缠人,已好久没回家了,后院就要着火了,实在不能陪师兄休闲,请海量包涵之类。然后唤来值班人员,与他接头,嘱咐带他们到宾馆订好房间,再照设计的路线出游,当然是以俞市长客人名义签单,然后送他出门。望着老同学一行三人消失的背影,松了口气,看看表,早该起程了。手机突然响了,一听,是省H局的闵处长,他的外甥女在金远市K局工作,尚未转正,他特地带外甥女的父亲(他的内弟),专趁星期天登门拜访,请我做向导,到K局长家认认门……哎呀,怎么这么做事,事先也不电话预约预约,就突然袭击。实际上,他们这种做法也是一种方法,他们大概知道,预约领导,十有九次不成,就改由这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方略,迎头撞上你,看你怎么躲闪。唉,这个电话,真不该接的,说不清,光这事就得你陪上半天,而闵处长这事,不帮忙也不好。闵处长手中有权,金远移民的事还有用着他的时候,遇上叫他开绿灯放行的事,人家多少施点“诡计”,就能叫你跑上几个月,还办不成事。如今办事,真是投桃报李,礼尚往来。这也是为工作嘛,自己在宽慰自己。身子在金远,理该为金远做事嘛,可是,这一做,真是陷入黏糊糊的泥塘中,一桩接一桩不好推辞的事就接踵而来了,这一弄花费的时间自然愈来愈多了。

处理完一切“零碎”之后,回到省城的家已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了。按了门铃,进屋,妻子一脸阴云,说,这是旅店?大星期天的,这时候回来,真没劲。然后头一扭,往卧室去了。

我自知理亏,也不辩驳。想想,也是的,就像赶集,集都散了,你才到位,多没劲啊!我从客厅走进书房,并没有跟妻子去卧室,又从书房走进儿子的房间。屋子空荡荡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寒假作业本,电子小游戏机,还有两把玩具手枪什么的凌乱地躺在那儿。怎么,小晨呢?我走出来,走过客厅,走到卧室门口大声地喊,小晨哪去了?

“哪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听说你今天回来,小晨整整等了一天,等不上你,孩子说你最不讲信用,说话不算数。”“他去哪儿了?”“几个同学把他喊走了,我也不知道。”“不行,我去找他。”这时候,想儿子比想老婆更心切。

我换了双休闲保暖鞋,又从衣柜里取出大衣,准备外出。

“我跟你一块去。”妻子说。

我们走出楼道,穿过一片开阔的绿地,转一个弯,走出家属房大院,就步入一条热闹的街市。街市上错落地布局了三所学校,其中有旅游学校、商业学校和工艺美术学校。三所学校相距不远但也不近,三所学校的共性都属于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半截砖”规格(大专被俗称为大砖,中专被戏称为大砖的一半),里面的学生都是些半大不大、对社会和人生似懂非懂的毛孩子。三所学校数千名毛孩子,早被商人列为了“猎物”,这是一支不可低估的消费群体,加上周边的居住市民,各式各样的商店、门面、小饭铺、摊位、地摊,把本不怎么宽敞的街道分割得更为紧凑、拥挤,最多的要算电子游戏机店铺了。市场经济这东西就是厉害,有引导,就有消费,有消费,就有市场,第一个用电子游戏机算计孩子身上钱财的人,我想,如今已发过了财,完成了初级阶段的资金积累,又想出新的鲜招去引导消费者了。

我和妻子开始认真地“搜查”着一个个店铺,特别是一个又一个的小书店、小书摊、电子游戏室。我们大约走过了这条街市的四分之三的地段,又走进一个小书屋。书屋不大,只有十多平方米。书架上摆放的书挺正规的,我翻了几本,多是年轻人爱读的趣味性很强的书。

小书屋有个通道,里边明亮耀眼的灯光洒了出来,吸引着我走进去。啊,里面的房间比外边大了一倍,摆满了电子游戏机,一个个半大孩子端坐在自个的席位上,两眼正视着屏幕在操作。我终于在最里边的那台游戏机前发现了儿子,他却一点没有觉察父亲已走至他的身边,依然全神贯注地在游戏王国里遨游驰骋,飞翔盘旋。啊,他专心到了痴迷的境地,不仅是用一双眼睛、两只手,而且用上了整个身躯和心思,倾斜的欲要钻进屏幕里边的躯体,发直的一愣一愣的怔怔目光,不屑一顾的痴呆的神态。啊!儿子啊,你怎么成了这样,心中一阵酸楚,我一时却叫不出儿子的名字了。

“小晨,看谁来了!”妻子唤起儿子。

儿子无动于衷,依旧打他的游戏。

“小晨!”声音增高了许多。儿子置若罔闻。

小晨一侧的两个孩子同时把目光投向我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俞晓晨,你妈来了。”这时,儿子转过身子,方发现了我。

“爸爸!你才回来?”我的心“怦”地一动,先前对儿子抱怨的情愫一下子全没了。儿子已离开坐椅,跑过来偎依在我的身边。我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徐徐往外移动。

“小宏,小飞,我先回去了。”儿子跟他的小伙伴打着招呼,就同我和妻子走出去。

“小晨啊,只剩一个学期就毕业了,要考高中了,原来你给爸爸说的啥?”“原来我要考上一高的,爸爸,现在不行了,我不敢报一高了。”“你不是说,能考上实验中学的学生,都能考上一高吗?”我等不及到家,就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可好,看看你天天都跟啥同学在一起?小宏、小飞都是班上最差的,开家长会,老师总是点他俩的名,你天天给他们一块混,能学好?”妻子趁势批评儿子。

“过去您俩下了班,都检查我的作业,还帮我学习,现在您俩都不管我。”嘿嘿——这孩子,不说自己不努力,还倒打一耙,我有些发火:

“你不要拉不出屎怨茅厕,这学期你是咋个学的?”而后,我又把矛头转向妻子,“你妈呢,我不在家,你妈干什么啦?离了我,就天塌地陷了!”“你不要这么说,你自当了市长,成月的不回家,我那单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任务都分包到人了,业务量大得要死,拼死拼活地干,把下班时间都赔里了,还是完不成任务,哪还有精力顾孩子?要不,你想想法,给我调换个合适的工作,我也好有时间顾顾孩子。”妻子这话,像迎头打我一闷棍。心里本就不是滋味,又给加进一种愧疚感。这么多年,没把妻子的工作解决好,想起来,妻子为我的事业,牺牲的已经不少了。

这时候,为小晨的事我穷急横生。唉,也是心不由己呀。儿子的学习退步到这个样子,做父亲的能不气?我沉默了。

妻子和小晨却结成了统一战线,你一句、我一句地数叨起我这个市长。我故伎重演,无论说什么,也不再反驳,他俩说来道去,我不接话,俩人也没劲了,三个人就闷着头往前走,不知道是散步,还是回家。我知道,母子俩是在等我发号施令。我说干什么,他们就跟着去干什么。我突然觉得肚子饿了,是看到马路边小吃铺里热腾腾的包子之后,方想到到现在连晚饭还没有吃。回家吃饭、说话、看电视,没意思,好不容易团聚一起,得给妻子和儿子些温暖,共享天伦之乐,也好借机教诲儿子。

到哪里去呢?有了,我挥挥手,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就停在了面前,我侧身上车,他俩就跟着进去。有时候,干什么事不要给妻子商量,该独断时就独断,她反而更爱你。我对司机说,到亚特利亚饭店。这是省会最高档的饭店之一。

“去那儿干啥?”妻子不解地问。

“陪我吃晚饭呀。”“真是的,怎么忘记你还没吃饭。”女人就是心软,刚才还生我的气,这阵又心疼起我,她的口气已证明了她的心软了。

“正好,爸爸,我肚子也饿了。”儿子高兴得挥起双手,小手扯住了他妈的耳环。

“哎呀。干什么呀?小晨,把妈的耳朵撕烂了没有,看看?”“啊,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小家伙忙道歉,不愧是个初中生了。

汽车窜过一条条繁华在黄昏中的街市,大约跑了20分钟,到了灯红酒绿的四星级大饭店。

身着红绿相间工作服的服务生走向前,为你打开车门,下了出租车,走进豪华典雅的大厅,再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就到了别有一番情调的晚茶厅。

轻盈抒情的音乐,温柔亮丽的灯光,穿梭走动的服务小姐,似一束束流动的花儿,匀称的体态加上新颖可体的服饰,给宜人的空间平添了盎然生机。一位微笑的小姐问,喝什么茶?

“有什么茶?”我反问。凭经验,再高档的饭店,也不供应上好的茶。喝好茶,只有到什么茶艺社,我想试探这里的茶情。

“绿茶,红茶,白茶,黄茶,乌龙茶,先生你用哪一种?”啊,果然是四星级水平,我说:“当然是绿茶了。”“西湖龙井,庐山云雾,黄山毛峰,信阳毛尖,洞庭碧螺春,峨眉竹叶青,江山绿牡丹,绿春玛玉茶,先生你要哪个?”“好了好了,就来西湖龙井吧。”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名茶,“小姐,听着,可不能以假乱真,记住,是西湖龙井。”“请放心,这里没有假货。”小姐的音调很是中肯,根本不允许对方有什么质疑。

我又点了几样小吃与汤类。

茶水很快上来了。小姐一手握住壶柄,一手摆好三个放进茶叶的杯子,将开水倒进三个玻璃杯中。片刻,那碧绿、明亮的茶水已溢满杯中,透过玻璃,扁平光滑的叶子似“碗钉”在热水中轻轻浮动,随着冒出的热气,浓浓的郁香冉冉扑鼻。

“啊——还真有货真价实的东西!”我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对着杯子小小地呷上一口,转向儿子和妻子,“喝一喝,仔细品品,小晨,一兰。”儿子和妻子相继端杯饮茶,我看着他俩问:“怎么样?啥感觉?”“不就一杯水嘛,啥感觉,真是的。”妻子不以为然,平时她对茶就没什么兴趣。

“爸,这茶的颜色咋翠绿翠绿的,就像水彩染了。”儿子是注意观察的,我很高兴。他才饮上一小口,也许还体味不出个中奥妙,但却看到了这茶的颜色。兴致之余,我给他讲了一番西湖龙井茶的来历。什么虎跑泉的水泡龙井茶,乃茶中之一绝,同时,特别道出西湖的诱人美景,龙井的旖旎风光,企图唤起儿子对外部世界的向往。

不大会儿,服务小姐端上四个小碟子,四种不同的零食摆放在碟子中。大厅里温度适中,一曲草帽歌随着刚了结的一首古典乐曲悠然荡起。虽然是大厅,却并不杂乱喧闹,吃晚茶的人不怎么多,还都错落合理地分布着。客人们三五一体,也有一男一女的,他们交谈温和,轻柔慢语的,没有吆五喝六的喊叫,也没有前弓后仰的大笑和指鼻拍案的斥责或辩论。

我想趁这时候给儿子上一课,这是难得的机会。平时即使回家,也真像妻子说的,到“旅店”小憩一下就匆匆返程,哪里有与儿子沟通的打算和时间?说什么呢?儿子要认真读书,这是当务之急;儿子学习退步,这是急待扭转的现实;讲讲“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唉,似乎那东西太陈旧。讲讲爱迪生、华罗庚的刻苦钻研精神吗?那东西似乎也很遥远,儿子与我的少年时代显然已大相径庭。现在的孩子,信什么?爱什么?我在琢磨着。

“喝茶。”小姐已给我添了两次茶,妻子和儿子的那杯茶还没喝下一半。

“我喝出味了,爸爸,这茶真香,好喝。”儿子呷口茶,小嘴翻动着,天真地说。

“是啊,中国名茶嘛。价钱好,茶怎能不好。”我应酬着,也呷下一口。

“不就是个茶嘛,价钱能有多好?”妻子不以为然地插话。

我随即打开菜谱,那上边也有价位,指着一行小字,写的是“保鲜西湖龙井,小杯35元整,大杯50元整。”“爸爸,”小晨早把头伸过来,看那价位,“咱这3杯茶就150元呀,太贵了,比我打游戏机贵多啦!”“就是1000元1斤的茶,也不该这么贵啊,咱三杯茶充其量不到半两茶叶。”妻子已把价格量化了。

“嘿嘿,这你们就不客观了,咱们在这里喝茶,成本高嘛。算一算,先说头上顶的,看,精心设计装饰漂亮的吊顶,考究的欧式吊灯,脚下的纯羊毛提花地毯,再看看四壁镶嵌的名人字画,还有你听到的音乐,享用的暖气,周到的服务等等,都是店主花去的成本嘛!他们还要缴税金,上交各种费,怎么能是买了100元的茶叶就喝100元呢?

嘿嘿——你说呢?”“爸爸说的对,这是数学,就得先把支出的钱都加到一起算出来的。”“哈——”妻子被逗笑了,“你个小晨,你爸爸还没给你个好脸,就向你爸了,妈妈可是天天陪着你哩,小晨,你也这么势利。”“我只是说爸爸算的账嘛,妈妈。”“你又在挑拨离间啦?一兰,嘿嘿……”说话间,小吃上来了。精巧的小蒸笼里是细皮嫩肉的包子,两个碟子中盛放着精制的面点,另有四个荤素搭配的菜肴和老虎靓汤……

这里的晚茶与别的饭店不同,一般饭店都是在客人用餐之后由服务小姐递来单子,客人看罢单子付款,或客人直接到收银台看单付款。这里是每上一道菜,随菜就一同上来单子,单子明码标价,供客人查看,小晨边吃,边好奇地翻看单子,就说:

“爸爸,你看,这包子,这菜,这汤,还有茶水钱,服务费,几个单子加起来就是450元了!这么多钱才吃一顿饭,450元,比霍小英的爸爸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哩,他爸爸一个月才拿200多元。”“霍小英是谁?他爸爸的工资那么少?”“霍小英是我的同桌,他爸爸是下岗工人。”“噢,”听到下岗,我像获得了什么需要的东西,“看看,看看,小晨啊,可要好好学习呀,要不好好上学,以后连工作都难找,就是找到了,也干不长,迟早得下岗。”“下岗的人都是不好好学习的吗?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了,只是这样简单化的结论,绝对是错误的。我已感到,刚才我的话说得过于直白,不策略,可是对儿子这么个毛孩子,说得不直白,他又不会领悟个中道理。我想了想,说:

“这么说吧,小晨,你要是学习很好,就考上了好高中,高中毕业,考上好的大学,上了大学,就能学到本领,学得技术,将来就能成专家、教授、工程师什么的高级人才。人才,懂吗?小晨,国家的人才很缺,哪个单位都要人才,人才还怕下岗吗?大家都争着用人才哩,所以,人才就不会下岗,成了人才,生活就过得好。”“同学们都说,我有个市长爸爸,市长最有钱,比大款还有钱,人才也不如市长有钱,是吗?爸爸。”儿子边说边大口地吃着包子。

唉,现在的孩子,到一块也乱说。这些毛孩子,知道个啥?唉,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少吃点,小晨,别忘了,你是吃过晚饭的。”妻子警告儿子,“老是不知道饥饱,吃多了肠胃受不了,又要闹肚子疼。”我又要了两杯鲜榨柠檬果汁,给他母子俩一人一杯,我自己要一杯雀巢咖啡。

“我没吃多,妈妈。”小晨不服地回答。

“孩子啊,当市长也得学习好呀,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知道用功了,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名。”“吹牛,爸爸,我不信。”小家伙竟然公开顶撞,他说出这话我始料不及。

“不信,回去问问你爷爷,还有你奶奶。爸爸学习不好,能考上江海大学?那是全国一流的大学,懂吗?儿子,哈哈……”“同学们都说,现在当官的都是走后门的,靠关系的,光学习好的也当不成官。”“净胡说,不要信他们的话。”“老师也这么说。教俺历史的西门老师说,他有个中学同学在班里老是考倒数第一,现在在日阳县当县长哩。西门老师说,他那熊样能当县长,我西门就该当省长,他不就是有个当大官的爹嘛,可惜我没关系,也没钱,只好当这孩子王了。”都是些什么话呀,现在的老师,在讲台上发牢骚,了不得,对孩子的影响太深远了。

“小晨,很多事你还不懂。但是有一条你得知道,不好好学习不行,知道了吗?马上要考高中了,你也争争气,还像过去一样,争个全班前5名,有信心吧?”我知道,儿子的智商不差,脑瓜不笨,只要沉下心来下功夫,一定会有起色。

“俺班同学都说,我不怕考不上好高中,说我有个市长爸爸,只要你一句话,想上哪个学校上哪个学校,将来想干啥工作就能干啥工作。”“纯是胡扯淡!”我“啪”地拍了一下餐桌,差一点把桌边的茶杯震翻,“这都是屁话,是骗你小晨的,知道吗?将来你连文凭都没有,谁会用你,想干啥就能干啥,想扫大街、打扫厕所,都不行,知道吗?”我发火了,心不由己,火自然而来。

“你干什么吗?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这不是市长办公室。”妻子看看周边有些客人投向这里的诧异目光,责怪着我,也是提醒我吧。

儿子却不在乎,他喝着果汁,漫不经心地说,也不知道咋了,我老学不进去,我也没办法。

孩子说的是实话,我相信,这是患了厌学症,也是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吧。我渐渐恢复了耐心,开导着儿子,又侧身小声对妻子说,是不是请个家教,给儿子的弱科补习补习。

妻子却说:“你就不能抽点时间去找找班主任,叫班主任对咱小晨多下点功夫。现在的事,对谁不疼不痒的,谁也不会给你真下功夫的。再说,你大小是个市长,亲自去老师那儿看看,肯定比我这平头百姓去看看效果好,咋,你不信?”“你又给我出难题啦,我弄的移民这烂事,到了火急火燎的时候了,现在玩着命地干,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无事,哪有时间啊!今天咱家团聚,是我硬是忙中偷闲跑回来的。这事还是你去,需要带啥礼品,我准备就是了,你说呢?”说实话,求人的事,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去的。

妻子不说话了,绷着个脸,已是多云转阴了。对女人,特别对妻子,我了解她,心软。不过,这次回家,也是想弥补弥补平时对家的冷落,我就转了话题说:

“明个我推迟两小时回金远,专门陪你俩购物。小晨,一兰,你们想要什么,明个一早就去那个新世纪大商场。”“真的?爸爸。”“别听你爸爸吹牛。”“怎么是吹牛?真的嘛。”“那好,爸爸,我要个掌中宝,买不?”“小毛孩子,要那玩意儿干啥?”“俺班的葛星星都有,我为啥不能有?”“葛星星是谁?”“葛星星的爸爸是卖通信器材的,那门市就在市电信局大门口。”“哈哈,你们这帮毛孩子,真能闹啊。一兰,你呢?你要什么?”“你还能想到我,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吧。”“这会儿哪还有太阳,只有月亮了,妈妈。”“看你说的,不想到你想谁?好了,明天吃过早饭就往新世纪购物广场,你想买啥就买啥。”“爸爸真有钱!妈妈想买啥就买啥,妈妈,听见了吗?”“爸爸是市长嘛!小晨,等你长大了,要当省长,比爸爸还有钱。不——不——不当省长,小晨,咱们当专家,超过爸爸,比爸爸还有钱。”我有意导向儿子。

“真能超过?爸爸。”“只要好好学习,准能行,小晨。”我为儿子打气,想给他注入一种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