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姐妹秀”

人生就像在演戏,人人都是出色的演员,不需要化妆,也不需要背台词,场景不同,扮演的角色也就各不相同。

1.珠联璧合

林茹又与陈思思见面了。

没想到这次见面,双方都很平静,竟然没有发生任何争吵。

她们见面的场所仍然是上次见过面的蝶恋花咖啡厅,这一次,是陈思思先到,她后到。因为事先由许少峰做了铺垫,她也没有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就说:“匿名信的事儿你知道了?”

陈思思说:“知道了。”

她说:“有人要借你的事儿整垮许少峰,你说,该怎么办?”

陈思思说:“这不是我希望的。你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我就配合。”

她说:“估计市纪检部门可能会介入调查,到时候你就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

陈思思说:“我就说你是我姥姥堂姐的孙女。”

她说:“随便怎么称呼都行。”

陈思思说:“不能随便,必须要口径一致,如果我给他们讲的你是我姥姥堂姐的孙女,你要给他们讲的是我是你堂舅的女儿,岂不是说岔了?”

她觉得陈思思补充得有道理,就说:“好!我们俩的称呼就这样定了。我们见面的那天是4月16号吧?”

陈思思说:“是4月16号。”

她说:“4月16号下午6点钟,我和许少峰,还有你,我们三个一起在新海岸吃的饭,坐在外面的散座上,要了六个菜,一个汤。汤是老鸭汤,菜是一条桂鱼,一盘子沙虾,一盘子蛤蜊,一个上汤青菜,还有一盘子螃蟹,一个素炒苦瓜。我们自带了两瓶长城干红,你喝得有点多了,我有点不放心,就让许少峰送你去了。”

陈思思说:“吃完饭是许少峰埋单,花多少钱估个价,让许少峰心中有个数。”

她心想,你还蛮心细的,智商不低呀。就说:“散场的时候大概8点半左右。”

陈思思说:“还应该补充一条,吃饭是你打电话约的我,我到你们医院门口去接的你。”

她说:“行,就这么说吧。另外,我的家住在富华小区16栋一单元18B座,四房两厅,坐南朝北。不要让他们一问三不知了。”

陈思思说:“我住在怡情花园小区15栋3单元15A,两房两厅,也是坐南朝北,如果他们问到了,你也好有个数。”

她心里想,你这个鬼地方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你告诉我?想了想,又补充说:“我的儿子叫许志东,小名叫东东,前年到美国读书去了。”

陈思思说:“我今年28岁,5年前江城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海滨市,学的是艺术系。现在在阳光会所,美人鱼瑜伽中心担任教练,在两个地方轮流上课。”

她说:“我在市中心医院妇产科任主任医师。”

陈思思想了想说:“我那天穿的是一身套装,白衬衣。”

她说:“我知道,我穿的是一身套裙。”

陈思思:“我也知道,是茄青色的。”

她说:“好了,如果再没有什么今天就到此了。”

陈思思刚站起身来,又坐下说:“如果他们来找我,你要是能过来一下最好,我们俩一起给他们讲一下,不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吗?”

她说:“那当然最好了。看情况吧,如果方便的话,我一定过去。如果他们先找我,我方便的话也可以告诉你过来。”

陈思思说:“那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

她掏出了手机说:“你说,我给你打过去。”

陈思思说:“13697710225。”

她储存下后又反打了过去。

陈思思刚掏出手机,手机就响了,摁了拒听键说:“好的,收到了。再要没事的话我走了。”

她说:“没事了,你走吧!”

陈思思就朝服务员挥了挥说:“靓女,埋单。”说完才对她说:“今天我埋单。”

她也没有谦让,只说了一声:“好吧!”就离开了咖啡厅。

有了这样的协约,让林茹慌乱的心里总算找到了一点支撑。她非常清楚,面对许少峰的政治前途什么都成了小事,只要能让许少峰顺利挺过这一关,她做出任何让步都是值得的。

这件事儿处理完后,她打算晚上去给书记夫人于娟秀再做一次检查。其实,像于娟秀这样的小手术不算什么,一般的人做过了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复查的,可是,于娟秀不同,她是书记夫人,即使是痊愈了,林茹也得找个借口去复查,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带着许少峰一起上了汪书记家,让汪书记看一看,她和许少峰的关系很好,一直很正常,匿名信上所说的都是不实之词,是别有用心的人在造谣中伤。

下午,她给于娟秀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要上她家给她再做一次复查,于娟秀很热情地说:“小林呀,改天我上医院去吧,老让你上门来服务,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茹一听这话,不知于娟秀是真的对她客气,还是想拒绝她?也就婉转地说:“娟秀姐,你这话就见外了,上门给大姐检查一下这算什么?再说了,你白天一忙起来就忘了自己的身体,作为医生,我当然有义务提醒你。这个病虽然不算什么大病,但是,很容易复发,我必须经常给你做做检查,这样我才能放下心来。你就别对我客气了,晚饭后你要是有空我就上你家来,要是没有空儿我们改天再约定。”

话说到了这个分儿上了,于娟秀说:“小林呀,真是太感谢你了,又要辛苦你跑一趟了,那好吧,晚上8点以后你来,我在家等着你。”

林茹听得出来,于娟秀很热情,也很真诚,这正是她要的效果,这样,她才好堂而皇之地上她家了。

要和许少峰一起去,就不能空手去汪书记的家,作为礼节,也必然要带点礼物。一说到带礼物,这又使他们两口子犯起了难。林茹上一次有过教训,知道汪书记和于娟秀都很廉洁,不收礼。这就需要一个度,不能太轻,太轻了就没有多少意思,也不能太贵重,太贵重了被人家退回来就不好了,自己脸上挂不住,也会让对方对你有看法。这就必须要选择一个既不能让汪书记拒绝,他们又能拿得出手的礼品来。

为这事,两人讨论了好半天,最后才确定了下来,他们要带一盒澳门珍藏版的普洱茶,一幅中国著名书法家中石先生的字。茶是一位朋友送给他们的,那是1990年版的,不错。字是许少峰向中石先生当面求来的。前年海滨搞了一次文化艺术节,中石先生应邀来海滨,许少峰当时求了两幅字,一幅是他以私人的名义求的,自然署了许少峰的名字,另一幅是以文广局的名义求的,许少峰本来想在办公大楼中挂的,没料王正才提醒他说,许局,你知不知道?像这样一幅字,拿到市场上至少也能卖五万元,你还不如留着将来送人好了。再说了,这幅字是以你个人的名义求来的,上面也没有署单位的名称,你以后要是高升了又带不走。许少峰觉得王正才说得对,就把它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真是派上了用场。

他们觉得像汪正良这样的大人物,送别的贵重礼品他不一定接受,送不值钱的又觉得拿不出手,珍藏版的普洱茶有文化品味,大家的字有收藏价值,这样既不失高雅,又让他不好拒绝。

林茹和许少峰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之后,才踩着点儿一起出了门。刚出电梯后,林茹发现许少峰掖在裤子中的衬衣有些不平整,就说:“等一等,把衣服掖好了再走。”说着,就上去动手给许少峰扯平了。

许少峰说:“没关系的,这又不是去相亲。”

林茹说:“什么没关系,不注意仪表怎么能行?不要让书记一看这许少峰怎么邋邋遢遢的没精神。”

许少峰就嘿嘿一笑说:“你这一说让我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去你家见爸妈时,你也是这样帮我这里扯扯衣服,那里理理头发。还说要精神一些,别让爸妈一见面觉得这小伙子不怎么精干。”

林茹心里滚过了一丝温暖,就说:“你还记得?”

许少峰说:“怎么不记得,一想起来就好像历历在目,时间过得飞快了,不知不觉人到中年了。”

林茹说:“一样的道理,见爹妈是想让你给爹妈留个好印象,让他们觉得这个女婿行。见书记也是想让你给书记留个好印象,让他觉得你是一个干练利索、年轻有为的人。”

许少峰听了很感动,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不无动情地说:“林茹,真感谢你的大度与宽容。”

林茹说:“什么也别说了,等熬过了这一关,我再慢慢跟你算账,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

许少峰就呵呵笑着说:“好!一起算。”

她们俩就这样说着,一起出了门,一起上了车,又一起进了常务家属楼,林茹摁响了汪书记家的门铃,对讲机中传来了于娟秀的声音:“谁呀?”林茹马上对着话筒说:“娟秀姐,是我,林茹。”于娟秀说:“好!你上来!”话音刚落,哗啦地一声,门开了。

上了楼,出了电梯,于娟秀已经打开了门,一看林茹和许少峰一起来了,就高兴地说:“是许局长呀,是什么风儿把你刮来了?”

许少峰就不失风度地呵呵一笑说:“还是借林茹的风儿,顺便来看看书记和大姐。”

林茹一听于娟秀这话就知道她很欢迎许少峰的,就高兴地接了许少峰的话说:“是啊,我上几次来大姐家,少峰就想跟我来看看大姐和书记,被我拒绝了。今天他又提出来给我当司机,不好再拒绝,就带了他来。”

于娟秀说:“你上几次就应该带少峰来嘛,来了你给我做检查,少峰可以陪老汪聊聊天。”

林茹说:“我也是怕他打扰书记的正常休息嘛。”说着,他们已经换过了鞋,于娟秀就把他们让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说:“你们喝点什么?”

林茹说:“娟秀姐,别麻烦了,我给你做完检查就走。好像书记今天不在家?”

于娟秀说:“真是不太凑巧,少峰来了,老汪又偏偏不在家,他晚上去参加一个宴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茹一听书记不在家,不免有点失望,但嘴上却说:“没关系的,要想见书记,方便得很,随时打开电视就可以见到。”

正说着,电视上果然出现了汪正良,三人就不由得会心地哈哈哈大笑起来。电视里正播放海滨新闻,汪正良陪着省发改委的领导视察企业工作。播音员在不住地介绍说:“在全球性的金融风暴面前,市委市政府采取积极对策,面对困难,顶着压力,支持企业谋求发展。”

于娟秀显然也很高兴,就笑了说:“说曹操曹操到,一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也不得安闲。”

许少峰说:“现在又加上金融风暴的影响,一些出口企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书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肯定比过去更忙了。”

于娟秀说:“现在每天都在讲金融风暴、金融风暴,从去年下半年刮起,一直刮到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刮走?”

许少峰说:“现在还不好说,据专家们预测,至少要持续到2009年年底。”

闲聊了几句,林茹已经准备好了检查用具,就不失时机地插话说:“少峰,我要给娟秀姐做检查了,你怎么办?要不,你先回吧。”

许少峰马上站起来说:“大姐,那你们做检查,那我先回了。”

于娟秀过来制止许少峰说:“坐坐坐,你先坐着看一会电视,别着急,既然你今天要给小林当司机就当到底,不能有头无尾。先让小林为我做检查,说不准过一会老汪就来了。”

许少峰这才嘿嘿一笑说:“那好,我就听大姐的。”

经于娟秀这么一说,林茹也就开心地说:“那好,我要给娟秀姐做检查了,你可不许偷看喽。”

于娟秀也笑着道:“他要偷看也偷看靓女的,我一个老太婆了,他才不偷看。”

她俩说笑着就到了卧室,林茹认真地做了一番检查,才摘下口罩说:“娟秀姐,恭喜你,一切正常。伤口只有一点轻微的印痕记,等再长一长,就看不出来了。”

于娟秀高兴地说:“这就好,这就好。”

林茹说:“我上网上给你买了一瓶擦敷药,据说这药非常好,你每天晚上睡觉前擦一次,一是伤口不留痕,二是伤口不发痒。”说着,她从医疗包中拿出来交给了她。

于娟秀说:“小林呀,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是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林茹说:“娟秀姐,没有几个钱,你别见外了,搞得我像卖药的似的。”

于娟秀就哈哈笑着说:“好好好,我不见外了。”

等于娟秀穿着好了,林茹也收拾好东西,出了卧室来到客厅,见许少峰正认真看着电视。

于娟秀说:“少峰,让你久等了。”

许少峰马上说:“没有没有,我不是在看电视嘛,这么快就检查完了?”

林茹说:“娟秀姐恢复得很快,也没有任何复发的迹象,一切正常。少峰,那我们走吧,不打扰娟秀姐了。”

于娟秀说:“什么打扰?再坐一会儿吧。”

许少峰站起来说:“不了,大姐,改天有空了再来看望你。我这次来给书记带了一幅字,是北京的一位名家写的,听说书记很喜欢字画,让书记闲时欣赏一下。”

于娟秀说:“好,既然少峰带来了,我就先替他收下。那是什么东西?”

许少峰说:“是一包茶叶,让书记闲时喝喝,可以提神明目。”

林茹说:“娟秀姐,你放心好了,这些东西我都事先替你严格审查过了,这两样都是不值钱的,我早就告诉过他了,凡是含金带银的东西一概不能带,带来了也要让他再带回去。”

于娟秀听了就高兴地说:“还是小林懂得大姐的心,不是我刻薄,也不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我要是开了这个口子,随便乱收,那老汪就不好开展工作了,总不能让他在前面唱戏,我在后面拆台吧?”

许少峰连连称赞说:“大姐说得对,小林也常常以大姐为学习的榜样,在我面前夸大姐为人善良正派,是书记的贤内助。今日领略了大姐的严格审查,让我增长了不少知识。”

于娟秀呵呵地笑着说:“好了好了,你们小俩口一唱一和别再夸我了,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想改也改不了了,就由了它吧。”

林茹说:“这是好习惯,娟秀姐,你可不能改,你要改了,我就失去了学习的目标和方向。”

于娟秀一下被林茹惹得哈哈哈地大笑着说:“看你这小嘴儿说得大姐多开心,小林,你要不当咱们海滨市的第一刀,去做宣传工作或者妇联工作也是个好料。”

就这样,他们俩在轻轻松松的说笑间,告别了于娟秀,出得门来,下了电梯,才不由得透了一口长气,觉得人生就像在演戏,人人都是出色的演员,不需要化妆,也不需要背台词,场景不同,扮演的角色也就各不相同。

上了车,林茹还是不免有些遗憾地说:“今天偏巧汪正良书记不在家,他要在就好了。”

许少峰说:“没关系,反正于娟秀肯定会告诉他的。”

林茹说:“他要在,所感受的与于娟秀告诉的还是不一样。”

许少峰说:“他要是在,我单独跟他在一起还不知道说些啥好,那多尴尬?”

林茹就白了他一眼说:“就你这出息,还想竞选副市长?”

许少峰哈哈笑着说:“那不一样呀,一旦进入到官场这个圈子内,你就不能不在乎级别的高低和权力大小,因为在乎,所以对职务高的领导就无形中心存敬畏,感觉低人一等。同样的道理,我的下属们见了我,不也一样战战兢兢,感到我多可怕似的。其实,我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我掌握着文广局的大权嘛。从这个意义上讲,对一个人的敬畏,并不完全是对他这一个体,而是对他所拥有的权力,这也是中国几千年来的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地扎根在民间的结果。如果他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对官场对名利无欲无求,他就是见了省委书记也不会感到紧张,如果他是一个权力崇拜者,即便在局长的办公里拴一头毛驴,就说这是局长,他也会对毛驴产生敬畏,道理就在这里。”

林茹忍不住咯咯笑了进来,边笑边说:“你瞎说什么呀,什么毛驴?别人埋汰倒也罢了,哪有自己埋汰自己的?”

2.书记谈话

这天下午,林茹也收到了匿名信,信中只装了一张许少峰与陈思思的照片,没有别有内容。林茹早就知道了这回事,她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但是,当她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看着那张充满了暧昧色彩的照片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气,她既气许少峰,也气这个寄匿名信的人。她知道给她寄照片的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刺激她,让她与许少峰大吵大闹,后院起火,在许少峰自顾不暇忙于救火的错乱中,他们好取而代之。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觉得这些人的行为实在太卑劣了,她偏不上他们的当,有多大的委屈她要咽在肚子里,表面上要装出一副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样子来,让那些隔岸观火的人大失所望。她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想约上陈思思,故意到冯海兰面前去走一走,让她看看,她们之间根本不是情敌关系。

林茹把匿名信藏在了抽屉中,她想等许少峰的这件事儿摆平了再回头去找那个小保安,她一定想办法查出来那个背后的指使者是谁,是不是张明华和冯海兰?否则她死都不会瞑目。

就在林茹收到匿名信的时候,许少峰被市委叫去谈话。

许少峰一听到“谈话”这个词儿,还是有点紧张,心里禁不住怦怦怦地跳了起来。不知是谁创造了“谈话”这个词儿,官场中所说的“谈话”,一般有两层含义,一是你有可能要被提拔,或者是提拔了以后,上级领导要找你谈话,那是鼓励你。另一种意思是你出了什么错,领导给你谈话,那是挽救你。这次市委领导找他谈话肯定是匿名信的事儿,肯定是要挽救他。真没有想到,一月前,他作为副市长的后备对象被书记叫去谈话,那是何等的荣耀,一月后的今天,他竟然沦落成领导谈话的反面对象了,不知道找他谈话的是哪位领导?汪正良书记知不知道?

许少峰早上接到市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后,尽管做好了种种应对的思想准备,但是,当他下午出现在市委办公大楼里之后,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慌乱。在私底下,林茹不知给他打了多少气,要他一口咬定陈思思是她的表妹,说他与陈思思一清二白,根本没有什么。然而,这毕竟是做贼心虚的事,让他红口白牙的去向组织否认这些,他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他知道,承认了,他肯定要受处分,局长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死不认账,说不准还能抵赖过去。

许少峰先来到市委办公室,秘书招呼他坐下后就出去了,不一会儿,秘书进来对他客气地说:“许局长,汪书记在办公室里等你,你可以过去了。”

许少峰一听说是汪书记找他谈话,心里不觉一慌,就赶快起身,向汪书记办公室走去。许少峰过去也常来找书记亲自汇报工作,那是为单位上的事儿,心里虽说慌,也不曾慌到哪里去。今天的慌,却明显的有点六神无主的感觉。他知道,这次谈话的好与坏,可能直接关系到组织能否信任他的问题,也就是说,直接与他的政治前途有关。

他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汪书记的门前,举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听到里面说:“进来!”他才推门进去了。一看汪书记正坐在办公桌旁,侧面的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书记李明达,头就嗡地一声大了。这事儿,如果交到市纪委查办,问题肯定是很严重了,就小心翼翼地说:“汪书记、李书记,你们好!”

汪正良就招呼说:“来来来,沙发上坐。”

等他落座后,汪正良说:“少峰,今天把你请到市委来,我和明达书记想给你郑重其事的谈一次话。最近我的工作头绪也比较多,与你交流的也比较少,看来,这一课我还得补一补,适时的做一些交流,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工作。自从你全面负责文广局的工作以来,总的来说,工作还是积极主动的,有创造性的,无论是在打造我们海滨市文化艺术这张名片,扩大对外宣传树立海滨形象方面,还是在对内坚持舆论导向,为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大造声势方面,都做得很出色,市委很满意。当然,作为党员干部,我们对自己要求必须要更高一些,更严一些,无论是工作方面,还是个人生活作风方面,都要牢记党的宗旨,处处以一个党员的标准来要求衡量自己,要在人民群众中树立良好的口碑。最近,我们接到群众的反映,说你在个人生活方面不够检点,究竟是真是假,我们主要考虑到为了顾及你的影响,还没有做深入的调查,先把你叫来谈一谈,最好是能够当面沟通。明达书记,你说是不是?”

许少峰心里不觉打起了鼓,汪正良的话真是点水不漏,你可以这么想,也可以那么想,怎么想都能讲得通,反而让人感到有点深不见底。讲到了关键处,他又适时的把话题交给了李明达,足见他棋高一筹,其城府之深,水平之高,许少峰不由暗暗佩服。

李明达接过汪正良的话题说:“少峰同志,刚才汪书记讲得非常清楚了,你的成绩,组织上是看得到的,也是大家公认的,我就不多说了。这次找你谈话,主要就是一个目的,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地向组织讲清楚,你在个人生活作风方面有没有出格的地方,要是出格了,又出在了哪些方面?党中央国务院三令五申,要求我们党员干部加强自律,要严格按照准则办事,绝不允许领导干部在外面包养情妇,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必须严格处理。我们之所以没有调查取证先把你叫来谈话,目的就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主动向组织讲清楚。你自己讲清楚是一回事,如果组织上调查清楚又是另一回事,在处理结果上是有明显区别的。我希望你不要隐瞒组织,有什么就说什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到这里,李明达看了汪正良一眼说:“好吧,我们现在就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许少峰听着李明达的话,忍不住一阵虚汗淋漓,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该模糊的地方一定要模糊,该明确的地方一定要明确,决不能在两位领导面前露了马脚。当李明达讲完后,他便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才说:“汪书记、李书记,我首先感谢两位书记在百忙中抽时间来和我谈话。两位领导对我的关怀与帮助我心知肚明,两位领导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群众的反映当然不是捕风捉影,肯定有一定的根源。前一个阶段,也有人在我面前开过玩笑说,说我是不是与我的小姨子陈思思有一腿,我说怎么可能呢。当然,这也从中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以后在接触这些年轻女性时一定要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感,即使她是亲戚关系,为了避嫌,也不能单独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不过,我可以向组织坦白地讲,我与陈思思是一清二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明达说:“陈思思是你的小姨子?”

许少峰说:“她是我妻子林茹的表妹,排下来就是小姨子。”

李明达说:“你说在接触这些年轻女性时一定要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也不能单独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这就是说,你过去单独找过她,而且还有近距离的接触?是不是这个意思?”

李明达不愧是纪委书记,一旦说到这些关键的细节,他的思维异常敏捷,而且步步紧逼,直逼得许少峰虚汗淋漓。好在许少峰事先做了思想准备,就接了李明达的话说:“是单独找过她本人。大概是上星期,我和林茹,还有陈思思一起吃的饭,因为陈思思多喝了两杯酒,林茹让我送陈思思回家,到了小区停车场,她下车后差点摔了个跟头,就一把扶住了我。我当然很快推开了她,要是让人瞧见影响多不好。”

李明达说:“你妻子林茹让你去送,她呢?她为什么不送?或者说,她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去送?”

许少峰心想,果然厉害,他脑子一转,马上回答说:“林茹她说要到美容院去做个护理,她就没有跟我一起去。”

李明达说:“她去了哪个美容院?”

许少峰说:“这我不知道,我当时没有问。”

李明达说:“还有,有人反映说,你经常拉着陈思思的手出入于怡情花园小区,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是不是有这回事?”

许少峰本想说以我的人格,以我的党性保证,绝对没有的事。刚要出口,又考虑如果这样说了,李明达再反过来让他对前面说过的也以党性和人格作担保怎么办?这样想着,便嘴里一滑,就说:“这是不实之辞,我从来没有拉着陈思思的手出入于怡情花园小区,更谈不上经常,这也就不存在在群众中造成极为恶劣影响的可能。我相信组织,也希望组织调查了解后还我一个公正。”

李明达还想问什么,汪正良却打断了他们的问话说:“好了好了,明达,我看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少峰呀,刚才明达书记的问话问得直了点,请你理解。明达是纪委书记,他的任务就是监督检查我们党员干部有没有违纪违法行为,你、我都有接受组织监督检查的义务。明达向你提出来的那些疑问,也正是我要提的,至于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还有待于做进一步了解。总之,对群众的意见,必须抱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向我们敲了警钟,我们平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注意群众影响,社会影响,都要为自己打个问号,这样做对不对?是不是符合党的准则?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也可以说,要是没有就到此结束,以后我们可以随时沟通。”

许少峰说:“谢谢汪书记和李书记,今天的谈话对我帮助和启发很大,以后我会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同时也希望领导随时批评帮助我,我再没有什么补充的了。”

汪正良说:“好吧,那你先回吧。我和明达书记还有点事儿需要商量。”

许少峰站起身来,向汪正良和李明达点了点头说:“汪书记、李书记你们忙。”说完才出了门。

许少峰走出市委办公大楼,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硬着头皮走过了一根独木桥,再回首,一阵心惊肉跳和后怕。他真感谢王正才在关键的时刻助了他一臂之力,让他知道了匿名信的内容,也感谢林茹通情达理,与陈思思握手言和,在他生命攸关的时刻导演了一幕假姐妹的喜剧,才让他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应付了上级领导的盘查,如果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他提前没有思想准备,他哪里会知道对方的深浅?怕早就向组织一五一十地坦白了,而他的政治生涯怕也从此到头了。

现在,他还不能说高枕无忧,汪书记所说的有待于做进一步的了解,又给他的心里增添了一道新的阴影,他不知道汪书记所说的了解指哪方面,是生活作风方面,还是别的方面?让他感觉心里空空的没有一个底。或者说,这只是领导随便说的一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含义,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发虚所致。

是的,他的心里是在发虚,刚才在两位主要领导的面前,说那些自编自导的谎言时,他就感到了自己的心虚与卑微,甚至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他本来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说谎话,就不由得脸红心跳,语无伦次。可是,这次实在没有办法,为了他的政治前途,为了他的官位,他不得不如此。

上了车,开出市委大院后,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一个细节来,必须要及时告诉林茹,否则,搞不好就前功尽弃了。细节决定成败,历史上好多大事的成败,都与细节有关,他不能不重视。

他打通了林茹的手机,林茹说:“少峰,有事吗?”

他说:“我刚刚接受了市委的谈话,你记住,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去送陈思思,是因为你到美容院做护理去了。”

林茹“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

他又说:“你究竟去了哪家美容院,你没有给我讲,我也没有问。”

林茹说:“是的,是这样的,是我没有告诉你。少峰,你不会有事吧,还好吧?”

他说:“我刚从市委出来,很好的,你放心好了,晚上回家见。”

挂了电话,他感到一阵心神疲惫。虽说他给两位书记的回答天衣无缝,能不能侥幸过关现在还很难说,一些不为人知的因素是他根本无法预测的。

车上的音乐轻轻响起,却怎么也驱不走他心中的忧虑。

他很想一个人到办公室里静静地待一会儿,就开车来到了文广局,没想到刚进大门时,正巧赶上张明华开车要出去,张明华立即摇下玻璃向他招呼说,来了,许局?他也只好放下玻璃,向他说,你出去?张明华说,我到政府里去一趟,没事吧?他说,没事,你去吧!话说完,车也刚好错过了。

就这样,许少峰进了门,张明华出了门。

张明华是要到政府去。

刚才,他接到了常务副市长钟学文的电话,说让他过来一趟,他放下了手中的事就屁颠颠地赶了去。

张明华早就明白了这样一个官场经验,要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没有政治靠山,光凭自己的单打独斗是远远不行的。要想活得明白,他就必须在高层权力中心寻找他的政治靠山。当然,这里面就存在了这样一个问题,你想把他当你的靠山,他未必愿意做你的靠山,这其中的缘分是绝对不能忽视的。他知道,他能当了副局长,钟学文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这么说,没有钟学文,就没有他张明华的今天,张明华自然不会忘记报答钟学文,两人的感情也就在这种利益交换中日渐深厚。

他与钟学文的多次交往中能感觉到,钟学文对许少峰早就不太感兴趣了,火灾事故正好是个契机,钟学文想借此机会拿掉许少峰,让他取而代之。他当然非常高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了钟学文的暗示,他才有胆量几次跳出来与许少峰公开叫板。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到头来他不但没有扳倒许少峰,反而却遭到许少峰的暗中报复与排挤,这使他感到非常郁闷。政治斗争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而事物本身的复杂性又决定了它蕴含了不可预知的风险性,对形势的错误估计在所难免,这也怨不得谁。

没想到就在他节节败退的时候,他的夫人冯海兰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使他又一次产生了柳暗花明的感觉。经过夫妻俩的精心策划和准备,昨天晚上,他们俩带着丰厚的礼物敲开了钟学文的家门,没料钟学文不在家,他们只好与李梅花闲聊了一阵就回来了。现在,钟学文打电话让他过去一趟,肯定是知道了昨晚他到他家去过,也肯定看过了匿名信。

张明华这样想着,就上了市政府办公大楼,又敲开了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

钟学文向他招了招手,热情地说:“来来来,明华,坐。”

他一看钟学文对他这么热情,心想他一定是知道了他昨晚去过他家,就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掏出烟,刚要抽,突然想起钟学文不抽烟,又把烟装进了口袋中。

钟学文与他闲说了几句工作上的话,就把话题转到了许少峰的事情上来。

钟学文说:“明华,最近我收到了一封举报信,反映许少峰在外面包养情妇之事,听说市委有关部门也收到了这样的信。我叫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信上反映的这些情况是不是属实?群众对许少峰同志的个人生活作风方面有什么反映?”

张明华心里一喜,就趁机说:“他这个人做事比较诡秘,很少给人留下把柄。他是不是包养情妇我不好确定,我只是风言风语听人说过,他好像与一个姓陈的女人有来往,那个女人很年轻很漂亮,别的我就不知道了。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能瞒过组织,却瞒不过群众。”

钟学文一听,心里不觉暗喜,上次为工程的事,许少峰在他面前玩了太极八卦之后,他就想着找个机会拿掉他。既然你不为我所用,我就放个我能用的人。他正在为这个事儿伤脑筋的时候,没想到他的案头上出现了一封有关许少峰的匿名信,这无疑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成了拿掉他的有力说辞,就说:“市委最近可能要对各部局的班子做一次调整,对于你提出的调动要求我再三考虑过,如果现在调只能是平调,调到别的单位你还是副局长。明华呀,我在想,许少峰包养情妇的事儿要是真的,那他的局长也算当到头了,如果局长这个位子空出来了,我就想办法给你争取争取。”

张明华听着,两眼顿时光亮了起来。他明显地感到了钟学文的倾向性,也感觉到了他对他的暗示。取代许少峰当上局长,何尝不是他的梦想?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高兴地说:“谢谢钟市长对我的关心,我能有今天,全仗你的栽培和提携,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希望市长帮一帮,我张明华今生今世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将会一辈子感激不尽。”

钟学文想,如果真的能拿掉许少峰让张明华当局长那自然是一件好事,这样既还了张明华一个人情,还可以不费任何周折拿到那项工程。于是,就呵呵一笑说:“明华呀,感激不感激的话就不说了,你是我一手提起来的干部,如果有这种可能,我不用你还能用谁?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举报信中所反映的许少峰的问题是不是事实,要是事实,问题就好办了。也只有拿掉他,你才有机会。”

张明华说:“市长,任何事都是无风不起浪,他没有情妇,别人也不会假造一个情妇给他,只要纪委顺藤摸瓜地查下去,肯定会查清楚他们的关系。”

钟学文说:“这样吧,你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随时给我汇报。至于你的事,你放心,无论怎样,一旦有机会,我都会为你积极争取的。”

张明华急忙说:“谢谢市长,现在我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请市长看我以后的表现就是了。”

告辞出来,张明华才感觉到今天的天气原来这么的美好,阳光明媚,满目翠绿,心里一下亮堂了起来。他知道,现在的钟学文不是过去那个仅仅分管文化口的副市长了,他现在是常务副市长,是市委常委,他要是真的为你争取,不是没有可能。看来,昨天晚上去他家是去对了,有一分耕耘,必有一分收获,只有付出,才有希望得到。他想,等到钟学文真的给他办成了这件大事,要再好好重谢一下。

3.表演双簧

次日早上,陈思思刚上完了课,正准备回家,却被阳光会所的老板周大姐叫住了,周大姐说,思思,纪委来了两位同志,在我的办公室里,他们要找你了解一些事儿,你跟我来一下。陈思思一听是纪委的,就知道他们找她来是为了什么事,就跟了周大姐去。

自从那天中午许少峰向她透露了匿名信的事后,她的心里一直愤恨不安,她几次想到小区的物业管理处去问个究竟,公民的合法权力还受不受保护?但是,考虑到为了维护许少峰的声誉,又不得不忍气吞声,想过了这一关后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最使她感到担心的还是许少峰,她真怕因为她的原因而断送了他的前途,如是这样,她将会谴责自己一辈子。过去,她一直对许少峰的小心谨慎不以为然,总觉得他的胆子太小了,一直到她看到了那封恨不得将许少峰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匿名信时,她才知道不是许少峰太小心谨慎,而是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唯一使她感到非常庆幸的是,在维护许少峰的名誉问题上,林茹竟然能与她达到绝对的一致,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林茹的确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人。现在,当她听到纪委的同志要找她,她就悄悄给林茹发了一个手机短信:“纪委的同志到阳光会所来找我,你最好能来一趟。”她非常清楚,在这个时候,她特别需要自己的同盟者,只有林茹坐在她的身边,她才好从容地面对纪委的同志,否则,她总感觉底气不足心里发虚,生怕自己应付不了。

很快的,她就收到了林茹发来的手机短信:“好的,我马上就过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周大姐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纪委来的是纪检组处长方明和工作人员李成,他们是受纪委书记李明达的旨意,特意来调查陈思思到底和许少峰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林茹的亲戚?那天她是不是与林茹和许少峰在一起就餐,就餐完了林茹是不是吩咐许少峰去送陈思思?李明达虽说与许少峰谈过一次话了,但是,纪检工作的性质决定了他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必须要对与之相关的人做一次全面的了解,这样不仅对社会舆论好有个交待,更主要的是对当事人负责。他叫来了他的部下,讲明了情况,交待了注意事项,吩咐他们先到女子阳光会所找找陈思思。

陈思思跟着周大姐进了办公室后,纪委的两位同志站起来跟周大姐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周大姐借故离开了办公室,她这才感觉到有点说不出来的紧张。

纪委的同志说话了:“请问你是陈思思吗?”

陈思思故作镇定地说:“我是陈思思,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纪委的同志说:“我是市纪委纪检处的方明,旁边的这位是李成。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来是例行公务,找你想了解一些事,希望你积极配合。请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要放什么思想负担,有啥说啥,好不好?”

陈思思说:“好,你们有什么就问吧。”

方明说:“4月16号晚上,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陈思思假装想了想才说:“4月16号晚上……我好像与我表姐和表姐夫一起吃饭。”

方明说:“你表姐叫什么名字?你表姐夫叫什么名字?”

陈思思心里暗想,这些人果然厉害,要不是事先与林茹沟通过了,让人家一盘问,说不准说漏了嘴让他们很快就抓到了把柄。想到这里她故意假装吃惊地说:“我表姐?她是林茹,表姐夫是许少峰,你们问他们干什么?是不是他们出什么事了?”

李成说:“你不要问那么多,只管回答我们的问题。”

陈思思有点不高兴地说:“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有我的隐私权,我可以不回答你们的提问。”

方明看了一眼李成,才放慢语速说:“对不起,陈思思同志,怪我刚才没有给你讲清楚,你表姐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人举报你表姐夫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们就是来找你查证落实一下,我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要对你自己说的话负责任,这样,不仅对你好,更重要的也是对你表姐和表姐夫好。”

正说间,听到有人敲了一下门,李成上去打开门,陈思思一看是林茹,就站起来说:“姐,你怎么来了?”

林茹刚才收到陈思思的手机短信后,立即打的赶到了女子阳光会所来,她真有点担心陈思思,怕她禁不住对方问三问四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要是那样,就麻烦了。她就是想及时赶来给陈思思壮壮胆,也想让纪委的同志知道她与陈思思关系很融洽。此刻,她从陈思思的眸子里,看到一缕向她寻求援助的渴望,又从陈思思的问话中,感到了纪委的同志已经涉及到了问题的实质,就马上应对说:“我路过阳光会所,来看看你下班了没有?一问周大姐,说你在她办公室里,我就进来了。这两位是谁?”

陈思思说:“他们是纪委的领导,来向我询问一些事儿。”然后看了一眼方明和李成说:“她就是我的表姐,叫林茹,你们有什么事干脆问我姐好了,或者……

我和我姐一起回答你们的提问好了,省得你们问完了我还得去找她。”

方明犹豫了一下,才对林茹说:“你是林茹?”

林茹说:“我就是林茹,在市中心人民医院上班,请问你贵姓?”

李成说:“他是我们检查处的方处长,我叫李成。”

林茹说:“方处长好!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工作了?”

方明笑了一下说:“也好吧,你既然来了,就不妨坐下来聊聊。”

林茹应了一声,就坐在了陈思思旁边的沙发上。

方明说:“林医生,我可以首先向你申明,我们不是针对你和你的表妹,主要是为了调查落实另外一件事,不得不找陈思思了解一些情况,你来了也好,也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可以随便谈,请不要有什么顾虑。”

林茹说:“好好好,有什么需要问的,凡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

方明说:“4月16号晚上,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林茹想了一下说:“4月16号晚上?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们俩……”她轻轻拍了拍陈思思的肩头说:“还有我家那口子,他叫许少峰,可能你们认识吧?我们三个人一起在新海岸吃的饭。晚饭后,我表妹多喝了几杯酒,我说别开车了,她非要开车回去,我不放心,本来想去送她,因为我事先约了时间到女人坊去做美容,怕错过了时间,就让许少峰随后开了车去送。”

方明“哦”了一声,又对陈思思说:“你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酒,为什么还要驾车,你难道不知道那是违反交通规则吗?”

陈思思因为有了林茹来给她压阵,心里一下坦然了许多,就想索性说开了,免得他们再拐弯抹角地向她费口舌,就嘿嘿一笑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那天本来觉得没有什么事,没想到回到我家的地下停车场以后,才发现有点晕,要不是我姐夫扶了我一把,差点儿就摔倒了。”

方明问:“你们那天喝的是什么酒?”

陈思思说:“是我表姐从家里带来的酒,长城干红。没想到刚喝时口感不错,后劲却特大。”

方明说:“喝了多少酒?”

林茹说:“一共带了两瓶,我们都没怎么喝,光她一个人就差不多喝了一瓶。酒量不行,还贪杯。要是贪杯倒也罢了,喝过了酒还不爱听别人的劝告。”

陈思思就嘿嘿笑了一下说:“姐呀,你别说了,说得我都怪不好意思了,以后我多注意一点不行吗?”

方明也呵呵笑了一下说:“你们吃什么菜?”

林茹说:“就是家常菜呗,好像点了一个老鸭汤,一条桂鱼,一盘子沙虾。还有什么……”她碰了一下陈思思说:“我记不起来了,你说,还有什么?”

陈思思说:“还有一盘子蛤蜊,一个上汤青菜,还有一盘子螃蟹,一个素炒苦瓜。”

方明说:“还蛮丰富的。陈思思,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陈思思说:“住在怡情花园小区。”

方明说:“是租房,还是你自己买的?”

陈思思说:“是我自己买的。”

方明突然有点警觉起来,又问:“哪年买的?”

陈思思说:“前年买的?”

方明说:“多大平米,多少钱?”

陈思思说:“100平米过一点,总价120万。”

方明说:“你是一次买断了,还是按揭?”

陈思思犹豫了一下说:“一次性买断的。”

方明的脸上露出了一缕不易察觉的讥笑说:“你还是很有钱的,又是买房,又是买车。”

林茹一听这话,心里一下慌了,这种问话的方式是多么的技术,不显山不露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蕴藏着无限的玄机,如果你跟上他的问话一直答下去,说不准就不知不觉地进入到对方给你设计的套子里。她非常清楚,几十年的老革命,辛辛苦苦上了一辈子班,恐怕都没有这么多的资产,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凭你上几节瑜伽训练课哪里能挣到那么多的钱?很显然,她肯定是从许少峰那里得到了实惠,否则,她也不可能牢牢抓住许少峰不放。可是,现在林茹已经顾不上妒嫉陈思思了,只担心陈思思说露了嘴,让纪委的同志抓住把柄,从清查她的个人资产开始入手,顺藤摸瓜,拔起萝卜带起泥,把许少峰牵扯了进去。就急忙插言说:“她哪有钱?都是这里借一点,那里凑一点才凑起来的。”

陈思思刚说完了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但是,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如果你要是说按揭的,他们到房产局查出来是一次性买断的反而不好自圆其说了。让人家觉得你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欺骗组织呢?可是,要说一次性买断的,接下来你就得回答钱的来路,又怎么回答?你总不能说是从许少峰那里得了几项工程,从工程中吃的回扣吧?那岂不是把许少峰给出卖了?要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他们肯定会怀疑你。没料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林茹及时给她解了围,让她有了一个缓冲的机会,才接了话说:“是呀,我哪有那么多的钱?主要是家里给一点,向亲戚朋友借一点,七凑八凑,才凑够了买房的钱。”

方明显然对她的回答有所置疑,就呵呵笑了一下说:“你也够会超前消费的,买房借了钱,还没有还掉,又来买车。这车是你自己的钱吧?”

林茹头皮子不由一紧,对方真是太老到了,看似不经意,却是话中有话,随便抛过来一个球,力不大,却暗藏玄机,接不好,必会露出败相来。她没有等陈思思回话,就抢过话头说:“哪里呀,买车时,还死磨赖缠要向我借钱,我哪里有钱?只好给她凑了八万元,否则,她哪里能买得起车?现在的年轻人呀,真会享受,只要能借就借,借来先享受,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天瓦上霜。我也劝过她有多少钱就办多少钱的事,一步一步地来,不要一嘴吃个大胖子,可她总是不听,气得我也拿她没办法,她们这些人跟我们那一代的人消费观念截然不同。”

陈思思呵呵一笑说:“姐呀,以后我连本带利还给你还不行吗?”

方明看了一眼李成。

李成呵呵一笑说:“你欠了这么多的账难道不发愁吗?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完欠款呀。”

陈思思刚才听了林茹的话,无疑给她打开了思路,现在一听李成的提问,便知道怎么应对了,就说:“其实,我过去在股票上赚了一大笔钱,才敢买房买车,否则,我哪敢呀?现在还被套着,等回升后取出来就可以偿还了。”

林茹一听,这才不觉松了一口气。

方明看了看李成说:“你还有什么要提问的没有?”

李成摇了摇头。

方明这才说:“那好吧,谢谢你们二位,耽误了你们不少时间,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如果我们还需要了解什么,还得麻烦你们。”

林茹说:“没事儿的,有什么需要问的,你们随时可以问。”

说完,大家都起了身,相互谦让着走出了周大姐的办公室,趁着纪委的同志与迎面而来的周大姐打招呼的当儿,林茹轻轻碰了一下陈思思,陈思思马上明白过来了现在还没有散场,自己不能走得太快了,也不能与林茹太疏远了,就有意放慢了步子,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与林茹并肩走在了一起。

下楼来到外面的停车场,方明和李成向她们俩打过招呼后,陈思思看了林茹一眼,示意与她一起上车,林茹也没犹豫,很自然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坐在车上后,两个人这才不由得长长透了一口气。

车启动了,陈思思说:“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林茹说:“不用了,到前面的路口处放下我,我打的回去。”

陈思思觉得林茹今天真是给她解了围,否则,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应付!这帮人真是太厉害了,话中有话,要是自己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给他们留下把柄。现在,终归用她们的假姐妹关系把他们蒙骗过去了,她为此而非常感谢林茹,本想把她送到单位去,没料林茹却不让她送,心里不免有点歉意,就说:“谢谢你来得及时,给我帮了大忙。”

林茹一上这辆车,就从虚拟的表姐妹关系中回到了现实,心里极不舒服。尤其是坐在这辆车上感觉越舒适,她的心里就越不平衡。她知道,凭陈思思的收入,哪里能买得起房和车,这肯定是许少峰在暗中操作,才使她拥有了房子,也拥有这台靓车。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地坐公交车上班,让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享受着奢侈的生活,现在出了事,还得她来为他们打圆场,心里老大不快。要不是刚才为了避嫌,打死她也不会上这辆车。现在,当她听到陈思思说她帮了她的大忙的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反感,就反驳说:“给你帮忙,谁给你帮忙?要说帮忙,是帮我自己的忙。要不是你牵扯到了我家许少峰,我才懒得出面向他们做解释。”

陈思思说:“要不是这件事影响到许少峰的前途,我也懒得求你来。”

林茹说:“你明知这样下去是玩火,是断送许少峰的前途,你还不知道退出去?”

陈思思本想争辩几句,念及刚才她对她的关心,就忍了忍,再加上车已到了前面的大路口,就放慢了速度说:“我再送你一程吧。”

林茹说:“不必了,就在这里下车。”

陈思思只好停下了车。

林茹下了车后,在关门的刹那间,又回头丢下了一句话:“他们如果再找你,说话时多留个心眼儿。”

陈思思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心里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责来,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是一个女人,无意中伤害了另一个女人才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