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场饭局改变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月前的一次晚宴,神秘,不为人知。

似乎从这天起,一切就已改变,不管是海宁还是南洋,以及奉水,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一轮接一轮的变故惊着人们的眼球。不管是南洋总裁周船奉还是海宁董事长迟兆天以及副董事长范正乾,总之,他们的人生轨迹开始发生变化。而另一位刚刚升起来的船业新星、海宁新任CEO史睿枫,却成了未来风暴的焦点人物。

事后人们都说,一场饭局改变了一个世界。

晚宴是周船雨背着哥哥周船奉安排的。

英伦国际酒店,十六楼豪华包房。虽然客人只有区区两位,周船雨还是十分重视,看得出,今天的晚宴对她十分重要,甚至比以前宴请省里要员、业界大腕还要让她费心。所以周船雨早早就来了,派去接客人的车子也已出发。菜是她亲自点的,再三叮嘱大堂,一定要拿出英伦最好的水平,不能有半点马虎。负责接待的是一位美丽的小姐,酒店新聘任的大堂副理。她对周船雨不是太熟悉,但从酒店总经理对周船雨的态度上,感觉出客人身份不简单。后来一问,原来是南洋集团总裁周船奉的妹妹。副理可以不认识周船雨,但绝不能没听说过南洋。对这家在奉水还有江北声名显赫的企业,年轻的副理只有惊叹的份。所以得知今天要接待的是不久前才从英国回来,目前担任南洋副总裁兼CEO的船雨女士,副理惊讶一声,腿跑得更欢了。

客人是五点四十到的。先进来的是她舅舅,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但这层关系被周船雨瞒得很严,外人压根不知道。当然,哥哥周船奉也不知道她已暗中将舅舅接到奉水,否则,这顿晚宴是安排不得的。

哥哥跟舅舅不和,矛盾深得很,这些矛盾有一半是历史遗留的,还牵扯到他们的父亲周健厚,有一半,是这两年产生的。哥哥跟舅舅之间的恩怨,周船雨有些清楚,有些不清楚,但她很少过问,尤其哥哥面前,提都不提。船雨越发认识到,哥哥是一个极端自私且怀疑一切的人,刚愎自用过了头,南洋目前遇到的困境,一大半是他造成的。当然,这些事船雨不会跟哥哥理论,说了他也不听,只会引发他们兄妹更深的矛盾。而船雨曾经答应过母亲,这辈子不会和哥哥为敌。

周船雨有自己的策略,那就是忍,顺着哥哥,事实上加盟南洋这两年,她也一直在忍。她看到过哥哥很多不光彩不磊落的事,有些甚至称得上恶行,但她一概不说,实在忍不住,就拿酒精灌自己,把自己灌得糊里糊涂,以至于她现在酒量已经很大,酒桌上都能称霸了。有时实在想不通,独自找个僻静的地方,面对父亲的遗像,暗暗哭上一场。她知道自己约束不了哥哥,更知道自己还不具备约束他的实力。周船雨得想办法,让自己的地位进一步稳固。如果真能如舅舅所说,将来某一天,她在南洋有资格说话,有能力发号施令,也就是能掌控住南洋了,再对付哥哥,她还是有办法的。

这点舅舅似乎觉察到了,前几日在电话里说:“雨儿啊,最近不错嘛,舅舅感觉你是越来越顺了。”船雨说:“哪啊,乱得一锅粥,理都理不清楚。”船雨说的是实话,南洋外面听起来声名显赫,辉煌得很,内部却……

周船雨不想提。一来她加盟南洋的时间短,到目前为止还没把哥哥吃透,更没把南洋吃透。吃不透的事,周船雨轻易不去做评判,自己有感受就行。做人也好做企业也罢,重要的不是你能罗列出什么,而是你切身地感受到什么。人可以给外界制造种种假象,迷惑世人,但独独迷惑不了自己,除非你利令智昏,愿意被这些假象所迷。

船雨不是这样的人。她到内地来,加盟南洋,也不是寻求这种虚假的东西,她是有使命的。这一次突然请舅舅来,安排这样一项任务,船雨是迫不得已。有人逼她出手,如果不果断采取行动,不给对方施加压力,南洋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万劫不复啊。周船雨深深吸了口气。没有人知道这一段时间南洋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周船雨经历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哥哥周船奉给南洋埋下了何等隐患。

他是给自己掘墓,更是给南洋掘墓,可他自己竟一点感觉不出,继续在那里不知天高地厚地吹,谁能把他咋样,谁又能把南洋咋样?

糊涂!不,无耻!

跟着舅舅进来的,是位年轻的女性,姓唐。船雨跟唐小姐是在英国认识的,两人有过几次接触,不过都是场面上的,接触不深,私交更谈不上。坦率讲,周船雨对唐小姐印象一般,在英国的时候并没拿唐小姐当什么特别人物。这次是她暗中物色人选,先后找了几家猎头公司,挑选了几位都不满意,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唐小姐身上。

唐小姐原名唐颖,周船雨跟她认识的时候,她也叫这名。但这次,对方给周船雨提供的资料显示,唐小姐已改名唐默。

有点时尚,也有点新潮,但在周船雨眼里,却感觉俗。这是一个庸俗通吃一切的年代,包括女孩们的名字,也变得越来越俗。可怕的是,她们却拿俗当时尚。

周船雨对此并不纠结,她请唐小姐来,是做舅舅此次去英国的助理,一方面帮舅舅跟英国船商谈判,另一方面,就是照顾舅舅的生活。她对此人的要求是,一要有英国工作背景,二呢,必须是女性。这是反复斟酌过的,舅舅年岁已高,虽然身体还健康,去一趟英国不成问题,但这次是周船雨加盟南洋后下的第一步棋,事关重大,而且又背着哥哥,除要确保工作方面不打折扣,百分百完成她的指令,还要做好保密工作。

唐小姐恰恰符合她的要求。据猎头公司老板说,唐小姐真正的职业并不是经理人,更不是外界说的游走在投资和贸易边缘的人。那一切不过是她的护身符,唐默真正的身份,是商业情报分析员。这是一个非常光明、非常鲜亮的叫法,如果叫暗一点,就是商业间谍。

香港有一家公司,专门培训这样的人员。公司从四处打探,搜寻适合这方面工作的年轻人,学历要高,智商更要高,女的要漂亮,性感夺目,男的要冷酷刚毅,有韧性。公司通过专门测定,认为可以打造,就会不惜代价,对其进行商业培训。一旦培训成功,要么按他们的模式渗透进各种需要渗透进去的公司,为其提供形形色色的商业情报。要么以很高的价钱卖给那些急等这些人进去的公司。唐默是其中的佼佼者。

商业时代,信息决定一切。而对信息的获取、占有、评价与分析,则是商业巨头们非常热衷的一件事。唐默们的应运而生是对这个时代最贴切的解读,当然也是莫大的讽刺。

间谍就意味着出卖,意味着要用非常手段获取非常价值,这既是商业所痛恨与不齿的,但又是当下商业迫切需要的。世间万物总是这么矛盾。

比如周船雨,一方面痛恨不正当竞争,痛恨那些使用下三烂手段来攻击对方、遏制对方的人,像渴望阳光般渴望企业能拥有一个干净、正常,甚至透明的生存环境。但在关键时刻,又不得不使用这种下流手段给对方设局。

周船雨难啊,不给对手制造麻烦,南洋就喘不过气,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洋毁掉。周船雨请这二位来,正是此目的,她要针对南洋竞争对手海宁船业下一盘大棋。这盘棋只能赢不能输。

“舅舅。”周船雨冲风尘仆仆的舅舅唤了一声。舅舅笑了笑,目光往另一边唐默脸上看了看。

“哦,舅舅请放心,有些事,我是告诉了唐小姐的,舅舅不必太在意。”周船雨解释。这么些年,除非单独场合,或是舅舅家,老者才容许周船雨这么称呼他。一旦到了外面,只要有第三者在场,他们之间的称呼马上就会换成另一种。老者称周船雨周小姐,或者周总。船雨呢,称舅舅“老师”。

“那就好,那就好。”老者一边点头一边冲唐默说:“唐小姐快请坐。”

包间的奢华还有讲究,的确让人意外,纵是唐默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有种受宠若惊的喜悦,当然压力也更大。唐默虽然在此前有了一些经历,但对此行周船雨交付的任务,心里还是不大有底。在她看来,这次任务能否顺利完成,关键在这位老者。但就第一印象,唐默对老者不大放心,或者期待有些高了。所以刚才一直拿目光打量老者,是觉得老者太过平常,完全不像传说中那么神奇。

获取的信息显示,老者被称之为中国船神,是中国船业界一位巨人,他经历丰富,为人却极为低调。尤其在国内,几乎不怎么被提起,他的一大半名声,来自国际船业对他的尊重。对了,老者跟她一样,也有过一段英国工作的经历。

可唐默除了慈祥,似乎在老者脸上捕捉不到其他。而之前刚刚结束的一次任务,跟她搭伴的则是一位既精明又风趣且很浪漫的长者,到现在,唐默脑子里还是他的影子。

“唐小姐好像有疑问?”

周船雨一眼捕捉到唐默脸上的疑惑,不客气地问。周船雨心里,是不容许别人对舅舅不敬的,如果不是这次任务艰巨,她才不忍心让舅舅亲自出马。她曾答应母亲,一定要让舅舅安享晚年,绝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可是……周船雨不由得又想起了哥哥。这个时候,哥哥周船奉怕是正跟某个女人热火呢,跟一些腐败的官员在一起醉生梦死也说不定。哥哥这辈子有两大嗜好,一是跟官员交朋友,二是玩女人。

周船雨到内陆才两年,就已认识了不少官员,上到省里、部里要员,下到基层派出所长、工商所长,哥哥这方面兴趣大得惊人,精力更是旺盛,只要他觉得哪个官员有用,一准用尽全身解数。他像一个满世界撒网的人,网里尽是些手握权力的人。他乐此不疲,恣意地在这些人身上花代价,按他的说法,他是在投资。

“没有哪项投资能比这个回报高啊。”哥哥如痴如醉地说。这是实话,哥哥的确尝到了甜头。南洋这些年无节制地扩张,跟各级官员对他的回报是分不开的,周船雨也充分感受到这点。

可是,没有哪个买卖是只赚不赔的,哥哥太过自信,他认为吃定了官员就吃定了这个世界,殊不知,这个世界是多面的,官员更是多面的。你周船奉能吃定,人家迟兆天照样能吃定。官员一张嘴,不只是吃你一家,再多人家也敢吃。吃着吃着,问题就出来了,人家不可能只把利益给你一人,要权衡、要兼顾。兼顾的过程其实就是他们这些被吃方博弈的过程,较量的过程,也是你死亡的过程。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存活下那么多狼,一个物种要生存下去,必须要有其他的物种消失。企业竞争是这样,人类竞争同样这样,世间万物大都逃不过这个理。但哥哥从不去想自己会被灭掉,他的自信到了疯狂怕人的程度。至于另一个爱好,周船雨更是深恶痛绝。她原来敬重的哥哥,曾经引以为豪的亲人,女人方面,竟然狂野到让人咂舌。

无花不摧无腥不沾。一头兽。周船雨这么评价自己的哥哥。哥哥最近正跟一位姓夏的女子打得火热。这女子周船雨见过,办公室撞见的,当时衣衫不整,满脸红霞,同是女人的周船雨自然知道,紧闭了半天门的总裁办公室,刚刚发生过什么。

周船雨对这些不感兴趣,对于一个曾经受过男人伤的女人,她现在越来越反感男女这种苟合。她是来向周船奉提个醒,一直自称是美丽女主播的夏洛洛根本不是哥哥想的那样,她的确在江北电视台干过,但早被人家除名。除名原因也不是夏向哥哥解释的那样,进军模特界,而是被人包养。

一口被别人吃剩的菜,哥哥却拿来当宝贝,可见哥哥在女人方面品味多么的低俗。仅这也就罢了,犯不着周船雨站在边上为他们担心。反正都是公共厕所级的,谁也污染不了谁,顶多算是臭味相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是周船雨新近听到,曾经包养夏洛洛后来又将夏洛洛当贡品一样送给市里某领导当调剂品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哥哥同样居心叵测的海宁实业董事长迟兆天。

喂了一只蛆!而且这只蛆绝对不是跑来让哥哥享受,周船雨怀疑,迟兆天将姓夏的拐弯抹角转送给哥哥,是一盘精心布下的棋。她曾严厉警告哥哥,离这个女人远点,不要把南洋葬送在这样一个脏女人身上。

哥哥居然说:“脏,船雨你给我讲讲,她脏在哪?我怎么天天闻着她比花还要香,哥哥喜欢这一口。”

“她是毒草,是垃圾!”周船雨不知道怎么才能唤醒哥哥,只能搜肠刮肚,将这些不中听的词一股脑儿甩出来。

周船奉淫邪地笑了笑,弹掉烟头:“船雨你有病,这样下去病会更严重,你快找个男朋友吧,实在不行,找个同居的也行。”

“你——”船雨没想到哥哥会厚颜无耻到这一步,气得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不要嫉妒,妒忌别人不好玩,如果你找不到,哥帮你介绍一个。我周船奉的妹妹,怎么能单着呢?”

周船奉说完,扬长而去,一点不拿她的难堪当回事。

“该死!”周船雨只能这么诅咒。诅咒完,周船雨就知道,自己得出手了,再不出手,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南洋即将大难临头,而给南洋带来灭顶之灾的,恰恰是哥哥口口声声必提的官员。

消息是周船雨从一个秘密渠道得到的,很可靠。哥哥周船奉搅进一起大案,这案的主角是奉水前任市长,但在这起大案里,哥哥以及海宁董事长迟兆天,都是逃不掉的人。海宁的担子很有可能要落她一个人肩上,偏在这个时候,周船雨又听说,迟把另一起案件的核心机密故意泄露了出来,这起曾经引起有关方面警觉的诈骗案跟一个叫赵鞍华的女人有关,迟兆天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把责任全部推给南洋,而让海宁成为受害者。

想得美!就算哥哥保不下,也绝不能让姓迟的阴谋得逞。拉也要将海宁拉进泥潭,要完大家一起完蛋。这是周船雨最开始的思路,经过这几天的思考,周船雨略略调整了方向,她不想在大的范围内引发风波,那样对谁都不好。海宁再怎么说也还有范正乾跟史睿枫支撑局面,一旦乱局形成,她这边却是势单力薄,无法应对。她得隐秘点,保证外部不出任何事的前提下,暗暗捅海宁一刀,让海宁先乱。

另外,周船雨还在思考,采用什么样的办法,让海宁三位大将,迟兆天、元老范正乾,以及新加盟的史睿枫之间产生内讧。只要内讧一起来,她这边就相对轻松一点。第二步棋周船雨还没想好,目前要下的,是她苦心布的第一盘。

“舅舅,唐小姐。”周船雨叫了一声,将两个精致的小密码箱递给他们。

这是这行的规矩。此行要执行的任务,所需要的资料,还有联络方式以及先期报酬,应数装在密码箱里,基本不需要他们再在饭桌上谈。今天这顿饭,算是周船雨为二位饯行。

舅舅会意地点点头,这位性格固执、不善于跟外界打交道的知识分子,面对行为古怪的周船雨,居然不流露一点惊讶,好像他也是这方面的能手。他一只手放箱子上,轻轻摩挲着,另只手若无其事地拍打着自己膝盖。周船雨原还担心,舅舅会刨根问底,甚至会阻止她这么做。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舅舅显然很支持她。周船雨心里一阵轻松,面目神情也松弛下来。

舅舅将箱子拿到一边,跟她交底似地说:“舅舅这里不用你多交代,该怎么做,舅舅心里有数。”

“谢谢舅舅。”周船雨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唐默也将箱子放一边。对唐默来说,这简直是轻车熟路,根本不用多交代什么。这个时间她倒乐意听些别的,比如奉水有什么好玩的,这家五星级酒店老板是不是奉水本地人,男人还是女人。总之,谈什么也行,就是不想谈此行的目的。甚至她都想问问,周船雨身边到底有没有男人,这样一位精明能干、掌舵着一家大公司的美丽女人,私生活应该极其丰富吧?唐默喜欢听这些,她们这行的人,都喜欢八卦。大约也是工作导致的吧,那份工作既危险且辛苦,所以就要找一些八卦的东西来放松自己。

对了,唐默还想知道那个叫史睿枫的香港男人,来之前她做过一些功课,不是为这次工作,而是她跟史睿枫还有另一层关系。如同周船雨要瞒着跟舅舅的关系一样,唐默也必须把这个瞒着。但心里,她是一直深藏着这个男人的。不过她们这行有规矩,不能胡乱打听雇主对手情况。此次行动是针对海宁的,唐默只好将话咽回去。

“里面我多放了一份资料,是关于海宁CEO史睿枫先生的。”周船雨突然说。

“哦,是吗?”唐默甚是惊讶。随后又疑惑,难道周船雨知道她跟史睿枫的关系?仔细盯着周船雨看一会,唐默放下心来。怎么会呢,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这辈子认识一个叫史睿枫的男人吗,别人哪能知晓。

舅舅倒是平静得很,似乎没听到这句,饭菜还没上来,舅舅边喝茶边问了一句:“那个许肖彬,我怎么听说最近又热闹了。”

周船雨猛地一怔。看来消息是准确的,连舅舅这样从不关心官方事务的人都知道姓许的又热闹了,还有谁个不知谁个不晓?但周船雨不想谈这个,尤其今天这种环境。

“这种事雨儿从来不关心的,官方的事,哪能轮到我操心,公司都要把我搞得焦头烂额了。”周船雨故意叫起了苦。

“是吗?”舅舅随意应了一声,但又一点不随意,这从他眼神就能看出。舅舅一向认为,周船雨是有能力处理好南洋事务的,因此他才会帮船雨。

周船雨催促上菜。五个服务小姐轮流走进来,不大工夫,菜便布齐。唐默连着发出几声细叫,最后一声大约过于夸张,连忙将自己嘴巴捂住。周船雨权当什么也没听见,平心静气说:“简单点了几样,请二位不要客气。”

“这还简单啊。”唐默心里又叫一声,面子上却已平静下来。这桌菜看似简单,但无论菜品还是服务小姐上菜的态度,都能显出不凡。三个人吃饭,有五位小姐服务。而谁都知道,这家五星酒店的服务人员,全是百里挑一的,不只是服务水准高,据说学历也不简单,几乎都是从职业学院聘来的,上岗前还要送到上海或香港那边去培训一段时间。长相更不用说,身高均在一米七以上,腰围、胸围还有臀围,都是拿着尺子量过的。

唐默有种置身皇宫的幻觉。有钱人就是厉害,能将这样一顿饭菜称作随便,不由得在心里又对周船雨敬了一分。

吃饭时没有多说话,周船雨一直客气地劝菜,让他们多吃点。舅舅吃得自然而大气,他是那种能把任何豪华大餐都当家里便饭一样吃的人,也就是说,不管你拿多新鲜多出格的方式招待他,也不管你摆的是山珍海味还是宫廷秘菜,对他来说,就一顿饭而已。唐默吃得却有些紧张,这紧张是随着服务员一道菜一道菜做出介绍后产生的,她暗暗算了算,他们这顿便饭,要吃掉周船雨不止一个万。

吃饭中间,唐默故意说了句:“周总果然是大手笔,南洋有了您,应该天下无敌了吧。”

周船雨平静地看她一眼,轻声道:“南洋本就无敌,我们只是生意人,生意人眼里,只有赚与亏,没有其他。”

“高见。”唐默知道周船雨不接她的话茬,也很难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恭维一句,静了声。

时间安排得很紧凑,这边刚吃完饭,送行的车子便到。二位要搭乘晚上八点四十的飞机,先飞往北京,然后再去英国。周船雨将二位送到门口,握着舅舅的手说:“拜托了,我在这边等好消息。”舅舅说:“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话说得有点意味,证明舅舅对南洋还有她目前的处境,心里是清楚的。清楚就好,做事就怕不清楚。

唐默也说:“等我们凯旋回来。”

周船雨没显出应有的开心,依旧保持着冷色调:“半月后我在这里设宴,给二位洗尘。”

说完这句,她的目光抬了起来,盯住了茫茫的天色。天色阴暗,上面布着一层霾。

唐默感觉周船雨的手有点儿冰凉。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冲自己说。

几乎同一时间,奉水另一家奢华酒店,南洋总裁周船奉也在接待客人。妹妹周船雨并没有猜对,周船奉这晚不是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更不是寻欢作乐。

周船奉哪还有这个心情?两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了他,跟他谈起了一件事。这件事周船奉原来认为不重要,甚至以为已经过去了,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突然让他意识到,这事远没有过去,甚至还没开始呢。他“呀”了一声,就紧张起来。

他们这晚谈的是一个名叫柴亚玲的女人,这个女人半年前引发了一场风暴,这场风暴很可能二次被这个女人燃起。

“得干掉她!”谈到中间,来客中间年长的一位突然恶狠狠地说。

周船奉一惊,手里杯子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