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庞耀祖，冯宁一五一十地把情况给说了。庞耀祖问：“你替人家推销那么多电子元器件，他答应你什么条件了？”

冯宁没正面回答庞耀祖的问题，只反问道：“你有时间跟我跑一趟吗？”

庞耀祖问：“干吗？”

冯宁说：“他们答应给我的，跟你说不清。你去一看，就明白了。”

庞耀祖笑道：“这么神秘？”

陶怡却问：“你让我们看的那东西离这儿远吗？”她担心来不及赶回厂里，将来被扣奖金。

冯宁说：“远。”

陶怡忙说：“那我就没法陪你们去看了。一会儿我还得回厂里去上班。”

冯宁说：“你回吧。有事，我们再找你。”

陶怡不无有些失落地走了。刚走了两步，庞耀祖叫住了她。庞耀祖问：“你今天来看冯宁，应该有什么事的吧？”

陶怡犹豫了一下：“没什么事……”

庞耀祖笑了笑：“要有事，你就说。要是觉得我在边上不方便你说，我可以回避的。”

陶怡脸微红起来：“庞哥，您说啥呢？想赶我走，就直说。”

庞耀祖笑道：“不不不，你们说你们的悄悄话。我暂且回避五分钟。”说着就做出一副要向外走去的样子。

冯宁笑道给了庞耀祖一拳：“行了，庞耀祖，你看你把人家小陶怡折腾得都快要哭了！我俩要真想干什么事，你回避五分钟够吗？”

陶怡跺着脚，哭笑不得：“冯哥，你也学坏了！不理你们这些坏男人了！”说着就走了。两个人追上去，把她送到公交车站，看着她走远，然后打了个出租车，一直向更远的郊外驰去。

出租车驰到一片荒地前停了下来。

冯宁带着庞耀祖走到荒地中央。他指着这片荒地对庞耀祖说：“制造那些电子元器件的厂子，是香港一个老板和这附近一个大队的书记联合办的，也是他们做出来的第一批成品。不管是那个香港老板，还是这个大队书记，都没有国内市场的销售渠道。他们急于找到一个代理商，替他们把新产品销售出去……”

庞耀祖问：“这一切跟这片荒地有什么关系？”

冯宁说：“这片荒地产权属于那个大队。我提出，如果我能替他们把产品顺利推销出去，那个大队得让我使用这块荒地三十年。”

庞耀祖嗒然一笑道：“就这几十箱产品换三十年的地权？”

冯宁说：“不，只要他们在继续生产这种元器件，我就要不断承担为他们推销产品的责任。”

庞耀祖再问：“是他们提出这交换条件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冯宁答道：“我。”

庞耀祖问：“企图何在？”

冯宁答：“我料想，这块荒地在几年之内，将会极大地增值……”

庞耀祖再问：“理由何在？”

冯宁有些得意地说：“那天我去市工商局办理完更换公司法人资格的手续，顺便到市政府大厅里溜达了一圈。听到两个机关干部在那儿聊天儿……”

庞耀祖皱起眉头问：“他们在楼下大厅里聊天儿？”

冯宁笑道：“好像是在往上搬什么宣传资料，搬累了，在大厅里歇气哩，就一边抽着烟一边随便瞎聊呗。开始我也没在意，后来他们就多次提到了这个区域这片山坑坑，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说，一段时间来，中央对深圳有批评，觉得咱们过于关注城市基本建设，对发展工业，尤其高科技方面的生产，有所忽略。市委市政府已经决定把这儿规划成一个科技城，或者是叫什么高科技工业园区。这个我没记得太牢，但市委市政府下了这么一个决心，我是听到了的。将来要建一条高速公路从这儿通过。这两个机关干部还在商量，将来要不要调到这个高科技园区来工作……假如这一切是真的，这片荒地一两年之内，增值幅度就很难说了……三五年后，它很可能就成了一块黄金宝地！”

庞耀祖说：“可你只跟人家货场签了一年的合同……”

冯宁说：“先拿下这块地再说！”

庞耀祖说：“以你这个身份，你无权跟人家签什么三十年的合约。你这样做是非法的。现在那个香港老板和大队书记还不清楚你的真实情况，如果知道了，他们是可以去告你欺诈的！”

冯宁一愣，不说话了。

庞耀祖继续说道：“如果你能顺顺当当地把眼前这点货推销出去，情况可能会好一些。假如你再没能做到这一点，把他们的产品压在了你手里，他们一定不会饶了你，只要稍稍一追查，真相一定会败露，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冯宁看看庞耀祖，脸色一点点变得严峻起来。

庞耀祖拍拍冯宁的肩膀，安慰道：“你再琢磨琢磨吧，然后咱们回头来再细细合计这档子事。我得往回赶了……”

冯宁说：“干吗呢？都快到饭点儿了，咱们到附近镇子上去吃点东西。我请客。我现在是经理，我有经理特别费可用。”

庞耀祖说：“不行。宾馆领导通知我，下午一点半得准时到中方经理办公室。他们要找我谈话。”

冯宁一惊：“不会有什么情况吧？”

庞耀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难说啊！”

冯宁不满地说：“你不就是进书记房间送了两本书吗？犯什么大罪了？折腾出那么大个动静！”

庞耀祖叹道：“就这，公安局的人还找我谈过好几回哩。奇怪的是，市社科院的孙副院长也来找我谈话，还出了几张卷子考了我一回。今天宾馆经理又来谈话。得谈到何时才是个头呢？”

冯宁却说：“社科院的领导都来找过你了？这倒新鲜。说不定还可能是件好事哩。他们在考察你？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庞耀祖不说话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蔫儿蔫儿地说道：“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我想，这档子事，要么让我凄凄惨惨下地狱，要么就让我轰轰烈烈上天堂，反正不会有第三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