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田卫东心里不安,很不安。郑彦章不是他抓的,但他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一猜就猜到了。除了他哥哥田卫明,没人会干这种蠢事。

只有卫明这种蠢家伙,他性子急,脾气火暴,吃他的喝他的哥们儿朋友又特别多。这伙子人在一起,总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他们办不了的事,更没有他们不能办的事。前两年,卫明从万方“借”了不少的钱,上境外一些地方搞劳务输出,易货贸易,合资办厂……他怕郑彦章把董秀娟和于也丰的死跟他联系起来,早就想找郑彦章好好地谈谈。他那帮子哥们儿跟他一起哄,他绝对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但万一郑彦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交代?怎么收场?再牵累了老父亲,又怎么得了?想到这里,田卫东不禁打了个寒战。

红色天霸车无目的地在郊外的公路上飞快地跑着,雨点像疯狂扫射的机枪子弹一样击打在他那漂亮的车身上。他刚才又去看过郑彦章,但圆觉寺的那些家伙得了黄江北的“旨意”后,把郑彦章“封锁”了,谁也不让见了。他赶紧去找黄江北,黄江北偏偏又去参加常委会了。他不是常委,参加什么常委会啊!大概是列席。他想让黄江北同意他从省医学院再找一个(或一组)他信得过的高明大夫来参与对郑彦章的抢救。

在章台目前这种复杂的形势下,不能排除有人会为了扩大、恶化事态嫁祸于他们田家,而故意搞死郑彦章。郑彦章不能死,死了就真说不清了,田卫明脱不了干系,他和他一家人都可能长时间地卷到这个泥潭里。即使最后查清了具体责任者,他和老爸也会被搞得声名狼藉而再没法在这块地盘上存身,更不要说求什么新的发展。想到此,他又打了个寒战,不禁又恨起那个二百五的哥哥来。那辆火红色的天霸车,飞快开到一幢乡村小别墅门前停了下来。他按了两下喇叭,门开了。

田卫东大步走进小别墅,问:“我哥在哪儿?”那个被问的支吾道:“他……他没回章台……”田卫东冷冷地瞟了那雇员一眼,就向楼后走去。那雇员忙一转身,想从另一个门里跑出去给田卫明报讯儿,田卫东早料到他会有此举,便一把摁住他。这时田卫明正在楼后小花园里一个新挖的土坑边,悠然自得地烤着羊腿。田卫东由那雇员领着,匆匆走过去,一脚就把羊腿踢飞了。田卫明跳起来吼叫道:“谁他妈的欠揍!”田卫东没等他再吼第二声,上前揪住他衣领,责问道:“是你带人去抄了郑彦章的家,又带走了郑彦章?”田卫明反问:“你怎么也到章台来了?”田卫东说道:“我问你哩!”田卫明瞪大眼:“我的事,你少管。”

田卫东说:“你在爸爸面前怎么做的保证?”

田卫明说:“爸爸,爸爸,你烦不烦呢?你我都不是三岁小孩儿了……”田卫东说:“你是不是三岁小孩儿了。郑彦章脑溢血,已经报了病危,你老哥居然还有心在这儿烤羊腿。我看你跟三岁孩子没什么区别!”田卫明一惊:“谁脑溢血?郑彦章那老小子?不可能。我送他去圆觉寺时,还好好的。”

“你自己去瞧呀!你他妈的不明白带人查抄反贪局局长的家是什么问题吗?”

“谁是反贪局局长?郑老头儿?屁!他已经不是反贪局局长了。”

“这你就能胡来了?”

“我说你今儿个怎么了……”

“怎么了?爸爸明确说过,章台这边的事,由我来收摊儿。他让你别再到章台来瞎搅和!”

“你们来收摊儿?你们收得了这个摊儿吗?”

“收得了收不了,爸爸也不让你再到章台来!”

“当着你的面他是这么说来着。背着你,他又跟我说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了些什么?”

“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问。黄毛小子,这点规矩都不懂!”

“我是不懂。但郑彦章今天要真狗屁了,告诉你,今儿个你吃的这条羊腿就会是你这一生吃的最后一顿好饭了!”

“有谁证明郑彦章是我抓的?嘿。”

“你要真出了事,你以为你那些哥们儿会真的替你把黑锅背上?反了!是不是你干的,他们都会推到你头上!”

“这也就是你!你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朋友,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哥们儿!你从来就像是一只孤独的野兔……”

“苏群你们也抓了?”

“苏群?苏群是什么东西?”

“别跟我装蒜。你这么干,有你哭的时候。”

“放心吧,我的好兄弟,阳光明媚着哩,小风儿飕飕着哩。伟大领袖咋教导我们来着?形势大好,不是小好,而且越来越好。悲观是没有道理的,惊慌更是没有前途的。”

这时,田卫东身上的“大哥大”响了。他拿着机器上外屋去说,是黄江北打来的。他刚才留了个电话号码在小高那儿,让黄江北散了会,给他回个话,现在黄江北回话了,可以马上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