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贵歧途

上午刚上班,祝一鸣就接到赵德龙的电话,说有急事需要当面汇报。祝一鸣说:“那我就在办公室等你吧。”

祝一鸣泡杯茶,抽一支烟,等待赵德龙,并思忖着,换届在即,也是各种矛盾突发的关键时期。作为政法书记的赵德龙不在电话里说,要当面讲,会是什么事?

司徒震当书记时,赵德龙是市安全局局长。当时的市公安局局长邵直,以耿直和强硬著称,遇到违法犯罪的事坚持依法办事,谁的面子都不给。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国家安全局局长赵德龙授意技侦处秘密窃听部分领导干部私下的通话。有一次,技侦员私下告诉他,有人在电话里向邵直反映祝一鸣在鳌山宾馆有“情况”,邵直在电话里指示秘密侦察,只要有证据,任何人不能凌驾法律之上。赵德龙得悉后,将此事密报祝一鸣,要他加以防范。时值换届,司徒震的位置内定由祝一鸣接替。节骨眼上,邵直这一手,岂不要了他祝一鸣的命。赵德龙此举焉不是救了祝一鸣?祝一鸣担任市委书记主政江河市,他顺理成章地把邵直和不太听话的原市检察长阮为民交流到了外地。公安局长一职由听他话的原二把手唐静敏接任。经祝一鸣与国家安全局斡旋下,赵德龙转为实权很大的市检察长。为防止赵德龙被交流出去,两年后,又把赵德龙提拔为市委政法委书记兼市检察长,使赵德龙成为统管政法系统的“一哥”。赵德龙从此成为祝一鸣政治小圈子的一员。段子说,“在班子不在圈子,等于不进班子,进了圈子不在班子,胜过班子”。这赵德龙既进班子,又在圈子,那是何等“显赫”。不要说对祝一鸣交办的事不折不扣,就是祝一鸣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都能心领神会。

赵德龙进了祝一鸣的办公室,急急地汇报说,李小秋为了“立功”,检举揭发了他的前任黄忠明,说黄忠明在太平洲市的企业改制中收受的贿赂在五百万元以上;在江河市分管城建期间,也收受了大量贿赂。

祝一鸣紧锁眉头:“怎么会揭发出这种事?他俩不是铁哥们儿吗!当初李小秋任太平洲市市委书记,也是黄忠明竭力推荐的呀。”

赵德龙说:“按理,他们既是大学同学,又是多年的哥们儿,是很难做出这种事情的。正因为关系密切,彼此有很深的了解。人到了生死攸关时刻,为了生存,兄弟情谊海誓山盟都置之脑后啦。”说到这里,赵德龙见祝一鸣那对看自己的眼光有点异样,赶紧补上一句:“他们都是太平洲岛上出来的,都那德性,哪配用春秋大义、忠贞不渝什么的抬举他们呀!”祝一鸣脸色好了一些,点点头,喝茶。赵德龙这才继续说下去:“我怀疑李小秋心态不平衡,见市委没有救他这样的小贪,反而当作典型;黄忠明这个巨贪反而安然无恙,所以作出了上述举动。”

祝一鸣放下茶杯,首肯道:“分析得对。利用企业改制受贿,他捅这个娄子,面广量大,若是查下去,江河市还不乱套?!”

企业改制,这是经济改革的产物,当改革深入到理顺和改变产权结构时期,大量的乡镇企业、城市集体企业和国有中小型企业都面临“改制”。“改制”方式林林总总,不外乎原主要经营负责人实施买断企业产权,成为企业的真正所有者。党和政府采取这样的选择,初衷也是为了把改革向纵深推进,使企业原有的债务包袱、员工安置包袱不再成为政府的“麻烦”而改由私营性企业负担。有人说,政府甩包袱,“痞子”清早出门跌斤头抱金砖——平地冒出暴发户和“新贵”。

“新贵”的出现,完全是“改制”制度漏洞造成。其最大的漏洞是,对企业的资产评估采用方式不当。就说“改制”时采用的“折旧法”吧,一台价值一百万元的机器,十年折旧完毕,到第十年时,尽管机器仍可正常使用,但其估值为零。此时正逢“改制”,这些使用价值很高的资产往往被评估得很低,甚至是负资产。“改制”完毕,遇上搞兼并或上市,对其资产评估又采用了另一种方法,即“重置法”。那些“改制”时的零资产,又摇身成为重要资产,甚至按购买时的价来计算。这一进一出,资产就有了很大的伸缩性。同时。在企业资产评估时,要考虑资产负债率,“改制”时资产负债率往往被高估,从而降低了资产的实际价值。企业负债最多的是银行,一旦“改制”,企业要么赖债,要么把债务“打折”处理。否则,这些企业随时都可以人为地“破产”,到那时银行分文收不到,此时,便成了叫花子讨饭,要到一口是一口,要不到的只能“烂账”,由国家承担。一个企业,通过这样的“改制”,实际负债率大大降低,成为明亏暗肥的一块“臭豆腐”。“改制”时,企业所有者信誓旦旦,愿承担所有的人员包袱。“改制”后,以种种方式大量削减人员,推向社会,继续成为政府的包袱。由于长官意志,以及“私心作祟”,企业出现的种种新问题,“政府”视而不见,只管“改制”大功告成,忙着总结向上报功。完全无视相信政府会替他们说话的“上访”百姓……

从这个意义上说,祝一鸣说面太广确实没错。江河市的“改制”是从司徒震任上开始的,起先是在乡镇企业、城市集体企业和国有小型企业进行。这项工作面广量大,也是政府的事,就由祝一鸣亲自负责。许多企业“改制”后,没几年,所有者就变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司徒震察觉到其中有漏洞,决定采取措施尽量避免国有和集体资产流失,但为时晚矣,他在换届中到了人大。祝一鸣任市委书记后,对“改制”更是大刀阔斧,“改制”的对象大都是地方大中型企业,“改制”的结果,自然是国有资产大量流失;造就更多的千万富翁和亿万富翁。这同时也让在改制中掌握实权的官员,分得更大的“蛋糕”。对这一情况,祝一鸣自然了然于胸,他虽没收过任何人的钱,但这批老板都视他为恩人,从而成为他随时可动用的“资源”。捞到油水的官员们,对他又敬又惧,更为俯首帖耳。现在,李小秋出现了,需要顺其藤摸其瓜吗?杀一儆百、宰鸡让猴看,成为为政者点缀灯会或庆功时放的礼炮?!只能“到此为止”,只能把他当作“改革”与“发展”应该付出的“学费”!不能漫延,更不能持续,否则,江河市就会倒下一大批干部。对祝一鸣来说,就不仅是威胁,而是大地震!甚至威胁到政治生命。

“祝书记,李小秋对黄忠明的揭发刚刚发生,除了审问人员和我,还没有扩散。我听您的指示。”赵德龙见祝一鸣沉闷,便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李小秋的情绪怎么样?”祝一鸣答非所问地说。

赵德龙说:“精神崩溃,曾几次有过自杀的举动,被看守人员及时发现后制止了。”

祝一鸣长叹一声:“唉,人活到这个份上,活着跟死了没多大区别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此事除我之外,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关键是不要再让他开口乱咬人了。如果制止不了,那就尽快结案。”

赵德龙明白了“尽快结案”的真正意思,果断回答:“请祝书记放心。”起身离去。

黄忠明是祝一鸣一手把他从太平洲县县委书记提拔为分管城建的副市长的。祝一鸣欣赏他说话不多、口风很紧、办事大胆泼辣的性格。之所以他在圈子不在班子,迟迟没进常委班子,还是考虑到方方面面关系的平衡,更为重要的是对他的大胆有一点不放心。现在看来,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祝一鸣拨通了黄忠明的电话,让他来办公室。

黄忠明五十二岁,长得矮胖粗壮,浓眉大眼,平常一脸傻笑。他看到祝一鸣冷冷的脸色,咧着大嘴说:“祝书记,看来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您不高兴了。”

祝一鸣摁了一下鼻子,坐到了沙发上:“忠明,我知道你这摊子事很杂,也很烦人,但是,为人处事还是要讲原则,不能突破底线,否则,恐怕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黄忠明一听这话,估计有人告了他的黑状,一拍大腿粗口道:“日他姥姥的,一天到晚忙得屌耷拉,还要被别人捣捣戳戳,这个鸟市长没法干了。”

祝一鸣似笑非笑:“你别激动,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在新宇宙国际金融大厦项目上,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黄忠明听到这话,心定了许多。他看看祝一鸣,思忖如何回答。

祝一鸣不高兴了:“看我?脸上有花?想说什么就直说,给我绕弯子,你是不想干了!”

黄忠明道:“祝书记,自从我知道江天一是潘省长的内侄,你说我会做什么事?敢捞吗!在政治任务上想着捞钱的人,那都是什么人?我是这样的人吗?借我一万个胆也不敢。”

祝一鸣点点头,目光依然直逼着黄忠明:“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在太平洲市的改制中和江河市的工程招标中,有没有拿过别人的好处?”

黄忠明听了不禁一激灵,他知道,没很深的交情,祝一鸣不可能当面谈这种事;没一定的来由,祝一鸣不可能把事情点得这么明。黄忠明与祝一鸣在为官上的区别就是:祝一鸣最看重的是权欲,为了保持权力,经济上只能小贪或不贪;黄忠明最看重的是财欲,当官不捞财,不如自己卖烤山芋。从当县领导到副市长,到底收了多少贿赂,自己也记不清。但他粗中有细,“单线”联系,没证人。其次,只收现金,不要汇款,收的钱从不存银行,由他亲弟弟来取后去他弟弟的建材公司挪作周转,这样一来,钱的来路就洗得“干干净净”。黄忠明一直认为,没人证物证,自己死不承认,即使有人告发也没太大的问题。就像“新宇宙集团”的项目,开始以为祝一鸣想捞,就琢磨如何让祝一鸣真正捞到。后来看到江天一来主持这个项目,知道江天一是潘省长的来头,黄忠明便明白祝一鸣在这个项目上打的是政治牌。思路一清晰,干起来就爽了,效果自然是很好的。江天一送给他一只“麻袋”时,他稍作客气就让亲弟弟扛到破桑塔纳车上去了。但是,谢振国、许子敬和李小秋的相继出事,给了他很大的警醒。“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像道魔咒一样常在他耳边响起。他萌生了退出“江湖”的念头。为了使人们理解他退出的合理逻辑,他买通了上海某大医院的医生,搞出他患有早期淋巴癌的诊断材料。他做得顺理成章是依据他前两年患过淋巴肿瘤,经查是良性的,本就准备去动手术,后来灵机一动,干脆以治疗癌症为由去住院,然后再要求辞去职务。这样一来,别人会同情癌症病人而不去深究;另一方面,他可以随时摇身变为“企业家”。当然,除了自己老婆、弟弟之外,这事是不可能让别人知道的,包括对祝一鸣,也必须守口如瓶,假戏真做。

黄忠明低头不语,祝一鸣加重了心中的怀疑,用指关节敲着茶几:“黄忠明,我提醒你,如果老老实实对我说了,也许还有救;如果连我都欺骗,那就无可救药了!”

祝一鸣对亲近的部下都是去其姓而呼其名,个别的还会直呼其绰号;如果在名后面加上“同志”两字,那就表明他要严肃或有生疏感了;如果连姓带名地称呼而不加同志,那就表示他极为愤怒和不信任了。这时,黄忠明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睛闪着泪光,从内衣口袋里掏出病历单,手颤抖着递上:“祝书记,本来自己一点小事不想告诉您的,现在,我不想瞒着您了。我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天,还要钱有什么用?还有什么事值得隐瞒?我敢用自己的生命发誓,我绝对没做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充其量有的人把我当作您祝书记的走狗而已。”

祝一鸣仔细地看了一遍病历单,当他知道黄忠明患的是淋巴癌时,关切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会不会是误诊?”

黄忠明揉了揉眼睛:“一个月前查出来的,几家医院都确诊了。我看到您最近特别忙,没有好意思向您汇报,想过一段时间再说的。今天您找我谈话,我就顺便向您汇报一下。”

祝一鸣用慈父般的语调安慰道:“忠明呀,现在我们什么事都别谈了,只谈你如何及早去治疗,好吗?”

黄忠明点点头:“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过几天再向您汇报吧。”

三天后,赵德龙急匆匆地赶来向祝一鸣报告:李小秋跳楼自杀了。

祝一鸣闻后默默站着无语。在司法机关和纪委,犯罪嫌疑人的自杀,有的是主动,有的是被动,有的是被谋杀。像李小秋这样曾有过几次自杀举动的人,想必一定是真的自杀。但为什么他前几次自杀都未遂,而这次自杀就成功了呢?他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走到桌子前,表示出应有的情绪与态度,拍起桌子,大声训道:“检察院是吃干饭的?怎么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赵德龙心里明白,但面上却显出沉痛的样子,检讨道:“是我工作没做好,我向您和市委检讨。另外,那两个看守人员我已对他们作了处分。”

祝一鸣语气沉重:“处分人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要从中吸取教训。人死了,就依照规矩结案,让死者安宁!通知他的家人,尽快把尸体拉回去火化。”

赵德龙立马道:“我一定按祝书记的指示去办。”转身就走。

祝一鸣忖思片刻:“等一等,对死者家人不仅要说明情况,还要关心他的家人,看看需要我们办点什么小事。他毕竟为党工作了很多年,苦劳还是有的嘛!”

“请祝书记放心。”赵德龙离去。

李小秋的家属领回尸体后并没立即火化。第二天,他妻子领着四十多个亲朋好友,举着很大的白布横幅,上面用不知道什么血写着八个大字:“逼死人命,天理何在!”前来市委市政府请愿。

市委市政府大门口值勤的武警挡不住这支老弱病残的请愿队伍。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拥得市委大楼门口水泄不通。负责应付的市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刘震南打电话向赵德龙求援。

前来请愿的人在市委门口坐的坐,跪的跪,哭的哭,不闹不砸,引起围观群众的同情,纷纷鸣不平。

赵德龙带人赶到。他嘴一歪,几十个公安和武警战士手持警棍把人群围住。赵德龙站到人群前大声喊道:“李小秋畏罪自杀,你们有什么理由为他鸣冤叫屈,影响市委市政府领导正常办公!”

李小秋的妻子披头散发地哭喊着:“李小秋犯了什么罪呀?就是犯罪也要法院判呀,他完全是被你们检察院刑讯逼死的呀!”

赵德龙声嘶力竭地吼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大家看,这是李小秋留下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对不起家人。我走了,希望我的亲人好好地活下去。”接着,把一份复印的遗书摔到了李小秋妻子的面前。

李小秋的妻子捧着遗书,看出这是李小秋的笔迹,这时她已丧失了理智,继续哭喊道:“这遗书也是你们检察院逼出来的啊!我要祝一鸣出来,给我一个公道!”

“逼死人命,天理不容!”人群中有人领着喊起了口号。

公安人员迅速抓住了领喊口号的一位中年妇女。有些坐着和跪着的人站了起来,高喊:公安打人了,公安打人了!请愿队伍和围观群众开始骚动起来。

刘震南见状,把赵德龙叫到旁边,向他传达祝一鸣的指示:保持耐心,别出乱子,晚上十二点由公安派车把他们强行送走,并说清道理。

赵德龙领会了意思,重新站到人群前喊:“遵守法律,李小秋的家属和亲人可以留下来。其他人请立即离开,否则,公安局要登记你们的名字和所在单位!”

许多看热闹的人都怕惹是生非,纷纷离开了市委市政府大院。留下来的人,刘震南让警卫大概统计了一下人数,到了开饭时,送来了盒饭与饮料。就在许多人正在吃饭喝水时,祝一鸣推开了市委大院的边门。这道边门开在树林丛中的后墙,表面看是通往市委市政府的花棚,平时不开,外表也看不出有门,遇到突发性事件,群众上访闹事,这道门会成为市委领导脱身的捷径。知情人戏称“脱身门”。

祝一鸣出了“脱身门”,迈进警车,车未启动,有人挡住了去路,朝祝一鸣招着手。祝一鸣定神一看,原来是许子敬,便没好气地说:“怎么,你也要来请愿?”

许子敬穿着一身笔挺的名牌西装,脸上容光焕发,笑意盈盈:“岂敢岂敢,我不是来请愿,而是请示。”祝一鸣鄙视地冷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要向我请示的,有事过天再说,我今天心情不好。”

许子敬道:“那就不叫请示,叫请求吧。”

祝一鸣说:“你现在当老板了,还会请求我?等我兴致好时,咱们喝酒时聊吧。”

许子敬双手一抱,死活不让他走:“祝书记,不好意思,实在为难您了,我现在见您一次不容易,今天这个机会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祝一鸣不耐烦地说:“那怎么谈,这样站着谈,还是到我车里谈?”

许子敬说:“不不不,我这个臭名在外的人怎敢坐到您的车上,让人看到了以为您与我同流合污呢,前面‘上岛咖啡’,我在那里的一号包厢等您。”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许子敬离去的背影,祝一鸣明白今天如果不理睬许子敬,可能会有麻烦,便叫司机把车开到了“上岛咖啡”。推开一号包厢一看,里面坐着的不仅有许子敬,而且还有汪蓉。

汪蓉有些尴尬地叫了声:“祝书记。”

“小汪,你怎么在这里?”祝一鸣不解地问道。

许子敬似乎有些惊讶:“噢,祝书记,你们认识?那我还得介绍一下,小汪现在是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说完,示意汪蓉离开。

祝一鸣心中多了一团疑云。他不知道许子敬是怎么把汪蓉挖来的,汪蓉又告诉了许子敬什么秘密。许子敬为祝一鸣递上咖啡,点着了烟,语气真诚地说:“祝书记,我也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和吴广大合开了一家新的房地产公司,我看中了京南区的四号地,想合法地参加竞拍,盼您能够适当为我打个招呼。”

祝一鸣道:“既然是竞拍,我能打什么招呼呢?”

许子敬道:“虽为竞拍,但其中的玄机我还是清楚的。新宇宙国际金融大厦的竞拍,每个环节都设计得合理合法,惟妙惟肖,但那仅是一种设计而已,如果没有祝书记的关照,谁敢这么做呢?祝书记难道忘记了对我的承诺了吗?”

祝一鸣脸色沉了下来:“你是在威胁我吗?新宇宙集团是国外大公司,与我市有友好合作的背景,你的公司能与它比吗?”

许子敬很恭敬地说:“祝书记,虽然我已是条癞皮狗,但任何时候都不敢也不会威胁您。我参加竞拍,一定也会请境外的一家大公司与我合作,使您不感到为难。祝书记应该很清楚我这个人,懂不懂知恩图报,关键时刻会不会出卖朋友。”

许子敬恭维的话里夹着威胁。

祝一鸣知道,时间、地点、条件不同,人也会变得不同。曾经被称得上一条汉子的许子敬,能说他不会变成癞皮狗?俗话说“团结小人成大事”,这节骨眼上,何必与他顶真?!想到这里,他弹弹烟灰,对许子敬劝说:“你如果真能创造很好的条件,我可以跟有关同志说一说,但是,不能打包票。另外,今后你有事尽量与我电话联系。我不是嫌你名声不好,毕竟我们是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嘛,我是怕对你办事不利。”

许子敬笑逐颜开:“祝书记您真是性情中人,我许子敬做狗也得为您着想。我今后一定少找您,有些事,我让小汪与你联系。”

这最后一句话,真是一脚踏破了薄冰,祝一鸣几乎怔在那里回不过神来,心里直懊悔,怎么把那个汪蓉忘了?他朝许子敬挥挥手,示意他不必送,便径自快步离开了上岛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