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路惊险尤惊心(下)

众人坐上东盐县扶贫办派过来的中巴车赶到县城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原定的现场考察调研活动只能取消。大家先入住了扶贫办安排的酒店,晚饭七点钟开始,白清新跟着冯晋,冯晋跟着英杰,白清新帮他们拿着水杯和提包,一行人下楼到酒店一楼吃饭。

东盐县来了七八个人,加上余南街道的二十多人,共分为三桌,照例是好酒好菜,下午发生的车祸事件并没有太多地影响到大家的食欲,也没有人再提及此事,众人相互交流,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余南街道来此不过是为了完成硬任务,东盐县的领导当然要做好接风洗尘工作,期待这些随行的大企业家能捐助更多的钱,街道也能拨付更多的财政资金,所以,双方是互相吹捧,互相敬酒,一轮接着一轮。

东盐县分管扶贫工作的副县长也是个女人,她和英杰坐在一起,聊得很开心,英杰也不客气,跟她喝了多次酒。酒过三巡,白清新肚子有些不舒服,她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海鲜太腥了,而且都是五六成熟,于是便溜进了女厕所,坐在马桶上,戴着耳机听音乐,隐隐约约听到有两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来,其中一个似乎是英杰。

两人进来后,有人随手关上了厕所门,女县长冲着白清新的位置说了一句:“这里没有人吧?”

白清新摘下耳机,刚想回答,一想还是算了,领导看到是你,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但看到她们俩这么亲密,也不好,权当不存在吧,所以便没有出声。

女县长用手拉了一下房门把手,没有拉动,便又说:“这间厕所经常坏。”

英杰上完厕所,慢慢洗着手,说道:“陈县长搞得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好事情啊?”

女县长拧开了另外一个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说道:“也没什么,跟英书记说说话。那个,我们县啊,是个特困县,尤其是马家桥一带,家家户户是穷得揭不开锅,没有产业,农村集体经济特别薄弱,就是想,在这方面请您多多指导,多多扶持。”

英杰呵呵笑了:“我们会尽力的,不过也只能是雪中送炭哦。”

女县长说道:“那就很好了,谢谢啊。那个,听说你们街道准备拨付380万元用于马家桥的扶贫工作?”

英杰说道:“对,财力有限呀,我们会继续积极争取市、区加大扶持力度。”

女县长顿了一下,又道:“太谦虚了,余南街道可是江浙最富裕的街道呀。”

英杰轻轻笑了,没有说话,意思对她说的这些已经没有了兴趣。女县长继续道:“英书记,下午那场车祸没有惊吓到您吧?”

英杰顿了一下,说道:“还好。”

女县长笑着说:“您放心,我会安排好,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司机是吸了毒的,尤其是新闻媒体。”

英杰关掉水龙头,停了两秒钟,笑了一下,这个笑就有了别样的问道,英杰客气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陈县长。那个,另外,我们会尽力的,回去班子会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再增加一些扶贫资金吧。”

女县长爽朗地笑了,说道:“万分感谢,万分感谢!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讲,分内的百分百办好。您请。”

英杰没有动,低声说道:“还真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今天出车祸死去的那对父母,听说他们家里还有两个小孩?”

陈县长忙说:“是的呀,都不到十岁。”

英杰又道:“这样,麻烦陈县长给我一个账号,我力所能及,以个人名义,以后每个月给这两个孩子一点点资助,不会很多,一点心意吧,但是,一定要严格保密,好不好?”

陈县长觉得英杰这是委婉地对他们县提出要求,于是便说:“英书记您不用担心啦,我们县会做好安排的。”

英杰说:“哎,那不一样,这个只代表我个人。”

陈县长只好说道:“那好吧,我会帮您安排妥当,放心吧。英书记真是个难得的好领导呀,我们都应该向您学习……”说着,两人走了出去。

白清新心想,这个女县长居然要挟英杰来增加扶贫资金,真是够阴险的。这就是官场交易吧,谁让你的把柄在人家手上呢?另外,英杰真的要资助那两个孤儿吗?这种作秀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喝酒的时候,杜天鹏本来应该是主角,他已经来过这里两次了,跟东盐县的同志都比较熟悉,但他喝得少,话也少,似乎心不在焉,总是看手机,隔一段时间,还走出屋子去打电话。白清新猜,是不是因为徐安丽不在这里?徐安丽被安排到医院打点滴去了。

晚饭不到十点就结束了,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白清新本来被安排跟徐安丽一个房间,但现在徐安丽不在,一个人更好,清净。

白清新刚进到屋里,还没关上门,冯晋就跟着进来了,他明显喝多了,脸很红,眯着眼睛歪着嘴站在门口,问道:“白秘书,还没睡?”

白清新勉强笑了笑,说道:“马上睡。”

冯晋嘿嘿笑了:“我路过这里,看你开着门,过来跟你聊聊天。”

白清新哦了一声,她不想一个满身酒气又长相猥琐的男人进入自己的房间。

冯晋并没有走近,靠在卫生间门廊上,说道:“白秘书啊,我很欣赏你,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必须跟你说说心里话。”然后把门轻轻关上了。

白清新立即警惕起来,背靠在台灯处,手背在后面,拿着台灯炳。心想,他再靠近自己就用力砸过去,然而,冯晋并没有动。

她再次下了逐客令:“明天吧,明天大把时间。”

冯晋说道:“有些话要趁着酒劲才能说,比如说,真情告白。不过,我不会向你告白,我有老婆,有孩子了。我想跟你说的是,做秘书,不容易,我觉得你要考虑清楚,整天累得跟个狗似的,还被老板骂,啥好处都没有!在以前,一年至少多收入五六万,我是没赶上好时候啊。我告诉你,你跟着英书记干,以后可能会更惨,她很廉洁的,刚来一个月,很多人来送礼,她几乎全退了回来,不值钱的还能收点,贵重点的她坚决不收,我也不敢收啊。清新呀,水至清则无鱼,再说,她也不怎么……我怎么听说她十年前也不干净……”

白清新慌忙打断他:“冯哥,你真是喝多了。”

冯晋呵呵笑道:“我清醒的呀,还有,你知道吗,黄东旭、林晓亮、杜天鹏、段适夷是一伙儿的,小团体,山头主义,好听了说是四大天王,也有人说是四人bang。哈哈,谁来都没用,上一任书记就是被他们挤走的呀,英杰一个女流之辈,我估计呆不了多久,她也不需要,因为她马上就会进入区委常委啦,呵呵……”

白清新将信将疑,冯晋继续道:“反正,慢慢你会明白,基层也是官场,而且很复杂哦,盘根错节,我是看透了,还是把老婆孩子照顾好,把生活过好,什么飞黄腾达、皇冠加冕,都是扯淡,倒头来,你会发现,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一个处级干部算什么,对于天朝,连个蚂蚁都不算。俗话说,到了北京才知道自己的官有多小,到了深圳才知道自己的钱有多少,我们这地方,算什么,屁都不是,毛!家庭第一,开心第二,工作第三。记住,冯哥刚才说的这几句话。”

白清新附和道:“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吧。”

就这样,冯晋站在门后说了半个多小时,白清新手足无措,最后没办法就只能耐心地听他讲,他倒也讲了很多白清新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张启明、宋卫国、陈建国三个人关系好,人称“铁三角”,张启明家里特别有钱,他儿子是经商的,年纪轻轻就身价上亿。孔德成、赵岩秋、廖艳红是独立的,所以英杰要想在余南站住脚,必须把孔德成等三人拉拢过来。今天,英杰很慷慨地帮助了石献瑞,白清新相信,石献瑞应该会跟英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白清新多次看手表,低头看手机,冯晋也明白她的意思,但就是死皮赖脸不走,冯晋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他工作如何辛苦,干了多少业绩。

她实在忍受不住,便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了,生气地站在门边,盯着冯晋看。

冯晋歪头看着白清新嘿嘿笑了:“你想赶我走?”

白清新唉一声叹了口气,冯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正在这时,徐安丽头上手臂上包裹着纱布,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冯晋,便闪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白清新对冯晋说:“休息吧,冯秘书,徐老师要洗澡了。”

冯晋只好拖着脚步,摇摇晃晃,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白清新的房间。

冯晋一走,白清新立马关上门,锁死。然后她敲了一下卫生间的门,问道:“徐老师,你没事吧?”里面半天没有反应,白清新又问了两遍,徐安丽还是没有回答。

白清新于是慌忙推开了门,只见徐安丽坐在地上,靠着马桶,捂着脸一声不吭。看到白清新进来了,她缓缓抬起头,满脸泪水。

她惊呆了,忙扯了几片纸巾递过去,问:“徐老师,你怎么了呀?”

徐安丽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站起了身,说:“没什么。没事了。”说完开始慢慢洗脸。看到白清新没有走,便又说:“我要洗澡了。等下就睡觉。”白清新看到她恢复了正常,便走回到床边,躺了上去。想起今天那惊魂一幕,她还是感到一丝后怕。

这时,卫生间门开了一条缝隙,徐安丽伸出头来,红着脸说:“不好意思,白小姐,我……我头、胳膊、肩头都有伤,没法洗澡,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下?”白清新睁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即便是闺蜜崔静静,她也从来没有和她一起洗过澡。徐安丽又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我不洗澡睡不着觉,麻烦你了……”白清新只好点点头,走了过去。

徐安丽早已光着身体站在浴缸里,背对着自己。

白清新便打开水龙头,调试好水温,用花洒慢慢地帮她冲洗没有擦伤刮痕的地方,再用毛巾轻轻擦拭。她很细心,也很有耐心,洗的很好。这时,该清洗正面了,白清新这才发现,这个女人怀孕了,肚子隆起的程度看上去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白清新不想显得那么唐突,等到快洗完时,才问道:“徐老师,你怀孕了?”

徐安丽点点头,说道:“是的呀,快四个月了。”

白清新又瞅了一眼徐安丽的身体,心想,这个女人要胸没胸,屁股也不翘,腿也不细不长,怎么就那么讨杜天鹏喜欢呢?应该只有一个解释:年轻。

洗完后,白清新发现自己的裙子都被花洒浇湿了,于是四处寻觅吹风机,想用来吹一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徐安丽竖起了耳朵,惊恐地看着白清新,做出了嘘的手势。敲门声持续了十几下,然后就没有了。等了几分钟,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徐安丽还是示意不要出声,响了一会儿,停下了,能听得到,有人穿着皮鞋渐行渐远了。过了两分钟,

白清新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陌生号码,显示是方舟市的,她便接了:“喂,你好。”

电话那边说:“小白呀,我是杜天鹏啊。”

白清新忙说道:“杜主任,你好。”徐安丽立马惊恐地捂住了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用口型告诉她:就说我不在。杜天鹏说:“那个,今天晚上你跟谁一起住?”

白清新说道:“不是安排我跟徐安丽吗?”

杜天鹏道:“哦,我找她商量一下,明天贫困学生免费到他们学校读书的事情,她有没有在你那里?”徐安丽眼睛里满是恳求,摇着头。

白清新便说道:“杜主任,我没有见到她呀,而且我刚洗完澡,等下就睡。”杜天鹏无奈地挂了电话。

徐安丽眼睛里满是感激,说道:“谢谢你小妹妹。”

白清新便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徐安丽不自然地笑了下:“没事。睡觉吧。”两人各自躺到床上睡下了。

白清新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哭泣,声音很小。

白清新醒了过来,看下手表,已经12点多了,她发现徐安丽侧躺着,背对自己,在抽泣。

白清新本不想再问什么,但她一直哭个不停,自己也没法睡觉,便低声问:“徐老师,你到底怎么了?要不然你告诉我吧,我看能不能帮你?”

徐安丽慢慢转过身,红肿着双眼,幽幽看着白清新,说道:“对不起,影响你休息了。”

白清新说:“说出来吧,憋着更难受。”

徐安丽皱着眉头,在做着思想斗争,过了片刻,舒展了眉头,点点头,喃喃说道:“我和杜天鹏其实是情人关系。”

白清新捂着嘴惊了一下,其实她早猜到了,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徐安丽继续道:“六年前,我还在方舟市艺术职业学院读书的时候,他有一次去我们学校参加一个政府活动认识的,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疯狂地追求我,我那时正好要毕业,很迷茫,压力好大,像我们这种专科生,很难找工作的,他说他会帮我把我留在学校做行政。后来他帮我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我就跟他同居了,你知道,他有老婆孩子的。我也如愿留在学校,做了辅导员,过了两年,他又帮助我进了招生办做助理,去年又升为副主任,是有编制的,这点我确实要感谢他。

可是,说实话,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喜欢过他。一年前,我们学校来了个男老师,我跟他还是同乡,很合得来,他也追求我了,我就答应了他,但是我不敢跟他讲我和杜天鹏的事情,好怕他,每天都担惊受怕。两个月前,我发现我怀孕了,我算了一下,我确定这个孩子是我男友的,不是杜天鹏的,但是不能让杜天鹏知道,他知道了不管谁的,肯定要我打掉的,今天我本来不想来,他非要我来。中巴车出事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我好怕自己下面流血,孩子没了,那是我和男友的结晶,我一定会生下来的。你们去吃饭的时候,我在医院打针,刚打完,大概十点多点的时候,杜天鹏突然跑了过来,他把我拉到最顶楼放射科的厕所里,非要跟我那个,我坚决不同意,他就打了我耳光,要硬来,我踢了他一脚,逃走了,然后打个车回到了这里。我一看到他那个死胖死胖的身体就恶心,而且我还怀着身孕,他真的好……我现在好困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唉……”徐安丽擦着眼泪,数声叹息。

白清新也叹了口气,她没遇到这种事情,也束手无策,只好安慰道:“要不然你跟杜主任坦白吧,他好歹是个国家干部,应该能理解的。和平分手嘛。”

徐安丽忙说:“不行的呀,他脾气很火爆,他会杀了我的。”说着低下头,喃喃说道,“至少我的工作没有了。”

白清新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和你男朋友辞工算了,去其他城市,上海、南京,都很近,也是发达城市。”

徐安丽摇摇头,悲伤地说道:“这些都想过,可是不行啊,我男朋友如果知道我做过小三,他不会再要我的,我……”

白清新又说:“那只能鱼死网破了。”

徐安丽抬起头,忙问:“什么意思?”

白清新警惕地看了一眼房门和窗户,低声说:“你把你们的事情捅出去,给纪委,让纪委介入,把他查办了,你就自由了。”

徐安丽慢慢坐了起来,她显然对这个办法感兴趣了,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样可以吗?我会不会受到影响?”

“你还没有结婚,就不算通奸,再说你是被他纠缠,你想分手,可是他不分嘛。”

“怎么举报?”

“你那里有没有你们俩的照片,艳照之类?”

徐安丽想了一下,说:“有,在我QQ邮箱里,我不敢放到我手机里。可是,拿出去,那多丢人呀。”

白清新便说道:“你把照片处理一下嘛,打马赛克,你懂的,只要能看出是杜天鹏就行了。照片有一两张就够,不要给区纪委,给街道办纪委就行,事情不能闹得太大,区纪委知道了,就麻烦了,街道可以内部解决,纪委就是你的靠山。”

徐安丽点点头。白清新压低声音说:“夜长梦多,我建议你明天一早就回方舟,然后就把照片及举报信投到纪委信箱,把你们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最后附上你的诉求,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徐安丽又露出了为难的情绪,她唯唯诺诺地说道:“明天我私自走了,他会怀疑的。”

“不怕,我就说你半夜回来的,你也给他发个信息,说身体受伤,行动不便,回余南看病。打个车就回去了。”

徐安丽点点头,坚定地说:“行。”

两人重新躺下睡觉了。白清新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很后悔,跟这个并不熟悉的女人说了这么多,她觉得这个女人骨子里很软弱,不会按照她说的做,而且可能又会和杜天鹏厮混在一起,甚至会出卖自己,把今晚的谈话内容全部透露给杜天鹏。想起这些,白清新肠子都悔青了,真是稚嫩,看到人有难处就想帮忙,很可能结果不但帮不上,还会把自己搭上。

白清新就这么忐忑不安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白清新发现,徐安丽不见了,她留了一张纸条在自己的床头柜上,上面写着几个字:谢谢你,我走了,放心。字体清秀,小而拘谨,笔力很轻。真是字如其人。

当天的现场考察活动很顺利,陈副县长亲自陪同,热情周到,毕恭毕敬,马家桥村的渔民生活水平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在返回东盐县县城的中巴车上,英杰带着商量的口吻对黄东旭说:“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困难得多,我看呐,我们那380万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所以我建议,我们再从财政资金里拨付300万,送佛送到西,不仅做到雪中送炭,还要锦上添花,东旭同志,你意见如何?”

黄东旭看了一眼杜天鹏,杜天鹏眉头舒展,微微点头,黄东旭便仰着脸说道:“可以。”态度依然傲慢。

一个上午都闷闷不乐的杜天鹏终于笑了一下,说道:“感谢领导对我们扶贫工作的支持啊!我们一定会把扶贫事业抓好抓实抓到位!”说完带头鼓了掌,陈县长的掌声最响亮。

陈县长等东盐县的同志下车后不久,杜天鹏就接到一个电话,他也不顾影响别人,大声对着电话喊道:“什么?违建?南桥村五巷那里?拆!必须拆,马上拆……什么?老头摔倒了……你们注意点嘛……”

因原执法队队长高升进入区委政法委,在黄东旭的提议和安排下,执法队事务暂由杜天鹏代管,新的执法队长正在酝酿中。

杜天鹏声音很大,车上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又没有说得很明白,所以大家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英杰也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问。

杜天鹏打完电话,闭目养神,就是不向“一把手”汇报。

黄东旭倒是先问他道:“老杜,什么情况?”

杜天鹏赶紧坐直身体,忙回道:“是这样,南桥村五巷那个刘老头连夜加建了两层。”

黄东旭强硬地表态:“拆,坚决拆!”

英杰对这种武断作风一向不敢苟同,她就像没有听到杜天鹏和黄东旭的对话一样,转头看着赵岩秋问道:“赵主任,这个刘老头是什么情况?”

赵岩秋回答道:“刘老头叫刘本昌,本地人,两年之前,我们方舟市一直有一条政策,就是本地村民有宅基地的可以盖到最高到六层、每层面积不超过100平方米的住房,也就是一户一栋。后来,很多村民就私自加建、扩建,有的都建到了10层高,其实质量都很差。结果,一年多前出了一件事,西舟区有一栋10层高的自建房倒塌了,死了8个人,然后市里就出台了政策,严禁村民私自修建、加建和扩建居民楼。有政策的时候,刘本昌没有钱,现在有钱盖楼了,只盖了三层,结果政策不允许了,又没有通水电,所以一家老小十几口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也不容易。他来我这里上访过很多次,我也跟他解释过,他很倔,横竖不听劝,现在又偷偷加建。书记,我个人觉得,这个事情,要研究一下对策,处理好。”

英杰对赵岩秋的回答很满意,她坐正了身体,看着前面车窗说道:“这件事,我认为必须慎重,不能扬汤止沸,釜底抽薪,一味地强拆,要疏堵结合。”

半天没有人说话。突然,黄东旭说道:“市里有文件,要求特别严,而且查违是底线,一票否决,不敢不拆,还是要拆。”

英杰立即回应道:“先不要拆,先控制住局面,回街道再研究。”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没有人说话了,气氛有点凝重。英杰和黄东旭的分歧越来越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