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朋开门进了家，他没开灯，摸索着换上了拖鞋，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坐在了黑暗里。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

家真好啊，角角落落都熟稔而温暖。

李凯朋在沙发上躺下来，却是毫无睡意。他就强迫自己睡，数绵羊，数小狗，一连数了好几个小动物。数鸭子的时候，他有些犯困了，隐约进入了梦境。

“凯朋，你回来啦？”是姚华的声音。

李凯朋睁开眼。

“凯朋，你睡着啦？”还是姚华。

李凯朋坐起身。

果然是姚华。

原来，她一直在家！

李凯朋坐起来，姚华开了灯。

“我还以为你没在家呢。”李凯朋揉揉眼睛，说。

“哦，我在里屋呢。”姚华说，坐在李凯朋身边，言语迟缓，像是有心事。

以前，只要李凯朋回家，姚华就会围前围后，端茶倒水。如果家里没水果了，她就立刻下楼，去超市买来李凯朋最爱吃的红苹果，再亲自把红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扎上牙签，递到李凯朋面前。每到这个时候，李凯朋就非常感动，对姚华，有着一种“老来伴”的亲切……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像郭亚南用的那些化妆品，成分复杂而古怪，可最终起决定作用的无非是那么一点点激素。

老成持重的姚华从来没能强烈地刺激过李凯朋的雄性荷尔蒙，她是那样的乏味保守，有的时候，还有着那么一点无聊。可是，她给他洗衣服做饭削苹果捂被窝……她绝不替他收贿赂，也绝不奢望不义之财。她四平八稳，小富即安，牢牢地把握着李凯朋的工资卡，整天猫在家里窃喜——在这个层面上，姚华比郭亚南可爱，也比郭亚南聪明。

李凯朋迟迟疑疑地伸出手，搂了搂姚华的肩膀，关切地问了一句：“华子，怎么啦？”

姚华温顺地靠在李凯朋的身上，幽幽地说：“凯朋，郭亚南是谁啊？”

李凯朋像是被引爆了，刹那间火光冲天。

姚华说完，将身体正对着李凯朋，看着李凯朋的眼睛，说：“我刚刚接到一个叫郭亚南的打来的电话，她说，你们在一起，已经好多年了。她还说，她怀孕了，孩子是你的……是真的吗？”

李凯朋不说话。

姚华很镇定，有些出乎李凯朋的意料。

姚华接着说：“凯朋，你不要担心我，对这件事，虽然我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但并不吃惊，也在我的想象中。作为女人，我是没有什么优势的。这年头，女人不值钱，我知道自己的行情。我不认识郭亚南，不能轻易相信她，我只相信你，你跟我解释一下吧……”

李凯朋还是不说话。

姚华说：“看来，是真的。”

李凯朋歪过头，看了姚华一眼，想说话，到底还是没言语。

姚华说：“凯朋啊，咱俩夫妻这么多年，没激情，还有感情。我知道，你对这场婚姻非常不满意。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婚，我舍不得你……”

李凯朋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姚华这才哭了，她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流泪，那些眼泪又多又稠又重，像是积攒了好多年的老泪，肆意纵横。

李凯朋洗完了澡，直接到了卧室，换上睡衣，躺下了。姚华也跟了过来，坐在李凯朋的身边。

姚华说：“凯朋，咱们都是奔五十的人了，好日子也不多了，这么多年，你没嫌弃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肯定不会逼你，但是，我确实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能说说你是咋想的吗？”

李凯朋说：“我没咋想，我就是想快点睡个好觉，我太累了。”

姚华说：“那……郭亚南呢？”

李凯朋说：“什么郭亚南郭亚北的，我不认识。”

姚华不理会李凯朋，接着说：“她说她怀孕了……凯朋，她一说孩子是你的，我的心就乱了……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想问你的就是——你不要这个孩子了？”

李凯朋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可别闹了，快睡觉吧，啊……”

姚华顿了一下，说：“那个郭亚南说了，她知道咱们家在哪儿，她说她明天白天来咱家找我谈，让我在家等着。”

李凯朋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客厅，面对着窗外的夜色，抽烟。连抽了两支烟，李凯朋脱下了睡衣，换上了外出穿的衣服和鞋子，拉开家门，走了。

李凯朋一出家门，就给郭亚南打电话，郭亚南又关机了。

李凯朋疯了一样，给李善民打电话，李善民立刻接了电话，开口就问：“哥们，想好了？”

李凯朋说：“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李善民说：“什么时候？”

李凯朋说：“现在！你快过来接我，我就在宏远的家门口！”

李善民说：“好，我马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