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还在继续。肚子日渐隆起。尹长明的催促一声比一声紧急。付知图打来的电话时常响起……

一天比一天长大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催得紧的合同……孩子和合同，就像一场突然爆发的瘟疫，袭击着郭亚南的肉体和心灵，把她折磨得形容憔悴，苦不堪言。

但是，郭亚南宁可被瘟疫折磨致死，也绝不妥协让步。因为，郭亚南深深知道，她和李凯朋，已经走到了尽头。一旦用孩子换来了合同，她接下来的人生之路就有了保障了。

郭亚南经常照镜子，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两颊的红晕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早已昏黄一片……是的，她不再年轻了，这是任何人也无法逆转的现实。

她是一个从不服输的女人，她从来不怕破釜沉舟，她只是轻视那些坐以待毙的窝囊废。

郭亚南把下最后通牒的地点选在了李凯朋的办公室。

李凯朋刚开完会，从会议室一走出来，就看到了静立在走廊的郭亚南。参加会议的十几个承新的局级干部，也都看到了郭亚南。

郭亚南俨然一个孕妇模样，素淡苍白的脸，微微蓬乱的头发，还有——让李凯朋心惊肉跳的，被他的心理感受无限放大的突兀膨胀的小腹。

李凯朋的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后脑勺一阵阵发麻，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突然消失，立刻逃掉这令人难以忍受的难堪。

郭亚南无声地跟着李凯朋进了市委书记办公室，无声地坐在李凯朋对面。李凯朋无声地放下手里的纸和笔，无声地看着郭亚南。

郭亚南说：“我要月亮湾，只要你让我拿到月亮湾，我立马在你的生活里消失。”

李凯朋说：“不可能。”

郭亚南说：“那我就把孩子生下来。”

李凯朋说：“必须打掉。”

郭亚南说：“不可能。”

李凯朋的心脏又开始疼痛了，他疼得冒出了冷汗，一只手扶住脑袋，求饶道：“南南，求你了，放过我。”

郭亚南说：“我可以不要月亮湾，除非你跟我结婚。”

李凯朋抬起头，说：“我都跟你说过无数次了，不可能。”

郭亚南说：“不结婚，就给我1000万。”

李凯朋说：“也不可能。”

郭亚南说：“没有1000万，就给我月亮湾。”

李凯朋扑哧一下，笑了。

李凯朋哭笑不得地看着郭亚南，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在你我之间，这样的对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觉得你像一个耍赖的小孩，胡搅蛮缠。”

郭亚南说：“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这样的对话永远不会结束。”

李凯朋说：“南南，我是李凯朋，你是郭亚南，我们不是书里的人物，也不是电视剧里的人物，我们能不能清醒一些，理智一点？我们不是在编故事，我们也不是在演戏！”

郭亚南说：“我知道，可我就是一俗人，无法清醒，也无法理智。”

有人敲门，李凯朋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请进”，秘书严威从门外探进脑袋。严威努力不看郭亚南，神情自然地提醒李凯朋，“书记，阳城区郝明区长说有事找您……”

李凯朋说：“让他明天再来吧，今天太晚了。”

严威微笑了一下，还是努力不看郭亚南，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李凯朋和郭亚南都陷入了沉默。

李凯朋振作了一下，铁了心——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灾星，如果不下狠手，她迟早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郭亚南也攥紧了拳头——你不仁，我也不义，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说法，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李凯朋胸有成竹。郭亚南也胸有成竹。昔日如胶似膝的情侣，如今变成了水火不容的冤家。

郭亚南走后，李凯朋拿起手机，拨通了他多年的老朋友，武警驻宏远某部队政委李善民的电话。

李善民是武警政委，李善民的妻子赵晶是妇科的手术大夫，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能帮助李凯朋除掉心腹之患。

李善民是李凯朋儿时的伙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李善民几乎是唯一了解李凯朋喜怒哀乐的人。从另一方面来说，李凯朋又是李善民的贵人，当年李凯朋在宏远柳东区当区委书记时，帮助李善民的妻子办起了如今在宏远大名鼎鼎的私立医院——四海妇产医院。

李凯朋开门见山地对李善民说：“善民，后悔当年没听你的话，郭亚南果然不好惹，我就要被她活活逼死了……”

李善民以军人的口吻回复道：“需要我做什么，尽管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