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物欲的满足是一种什么样的满足?物欲的满足是不是会弥补其他的不满足?对物质的饕餮能喂饱饥饿的灵魂吗?人一旦被物质喂饱了,灵魂将被安放在何处?

和唐艳群共度了四夜之后,姜义军用20万给父母买了一处两居室新房,用5万给妻子买了一张宏远大西洋百货的购物卡,用5万给至爱亲朋买了乐购超市的购物卡,用剩下的20万以孩子的名字存了一张三年的定期存折,交由妻子保管……

随后,姜义军由规划科副科长一路高升,一直升到南州区土地分局的副局长,手中的权力仅次于唐艳群。

唐艳群每次和姜义军约会的时候,都会心满意足地搂着姜义军的脖子描述她和他的宏伟蓝图——“宝贝,承新的土地不见得是我的,但是,南州区的土地可以是我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所以我们俩必须携起手来,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

“什么是美好的未来?”唐艳群用了一个设问句。

“美好的未来就是有钱的未来,有多多多多的钱,美元,日元,欧元……各种各样的钱,花不完的钱……”唐艳群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比划着。她的左手逆时针,右手顺时针,同时划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就好像,整个南州区的土地都被她圈在里面了。

唐艳群还对姜义军说:“宝贝,我们之间不是‘爱’,我们之间是‘性’!谁也不要有思想负担。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也不干涉你跟别的女人交往,前提是你必须满足我的需求,随时听从我的召唤。当然,作为交换条件,我也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张口……”

当专案组的工作人员跟姜义军谈起他和唐艳群的关系时,姜义军像被刺中了心脏一样,神情复杂地把头扭向一边,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他就那么扭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坐了好久好久。

负责和姜义军谈话的徐亮和王冰冰充分尊重了姜义军的沉默,直到姜义军深深叹了口气,重新看向他们。

徐亮说:“姜义军,人是感情动物,每个人都有权力去追求自己的感情生活,是非对错不是旁观者可以评说清楚的。但是,还是希望你能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

王冰冰接着说:“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总结一下你的过去,你和唐艳群的接触,到底是感情至上的接触,还是互相利用的接触……据我们了解,唐艳群除了和你之外,还和四个未婚男青年保持着两性关系,他们都是二十多岁,唐艳群每个月都支付给他们固定的费用……”

徐亮说:“唐艳群作为区土地局的一局之长,作为党培养多年的干部,私生活腐化到这种程度,我们感到非常痛心,同时,我们也为你感到痛心。你还年轻,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梁柱,在证据面前,在事实面前,我们不希望你负隅顽抗,无休止地抵赖……这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任。”

徐亮说完,从文件夹里拿出姜义军的妻子赵颖写给姜义军的信。

徐亮说:“姜义军,这是赵颖给你的信,看看吧!”

姜义军一听到妻子的名字,立刻颤抖了。他哆嗦着双手,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一打开,便泪如泉涌。

徐亮和王冰冰很清楚,让姜义军泪如泉涌的不仅仅是妻子熟悉的字体,让姜义军难以自制的是女儿稚嫩的图画……

在信的四角,姜义军的女儿分别画了四只小鸟儿,在四只小鸟的翅膀上,孩子分别写了四个字——“我”、“想”、“爸”、“爸”。

姜义军把信捧在胸口,浑身颤抖,涕泗滂沱。

王冰冰起身去卫生间,用水把毛巾投湿,递给了姜义军。

姜义军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平复下来,看着地面,对徐亮和王冰冰说:“请你们转告我的家人,我在这里很好,让他们别惦记我。”

徐亮说:“我们会的。”

王冰冰说:“可是,他们怎么能相信我们的话呢?除非你重获自由,重新回到他们身边……”

徐亮说:“姜义军,你曾经是党的干部,各方面的素质也不错,很多道理不用我们说,你也是很清楚的。”

姜义军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们要说的无非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揭穿我和唐艳群的关系,你们把我媳妇的信给我,都是希望能够刺激我,让我尽快说实话。”

徐亮说:“姜义军,什么叫‘刺激’你?如果我们不‘刺激’你,你就永远不会交代你的问题,是吗?”

王冰冰悄悄地碰了徐亮的胳膊一下,接过徐亮的话茬,继续说:“姜义军,你想没想过我们为什么要‘刺激’你?我们‘刺激’你,是为了挽救你,如果你不在乎眼下的状态,如果你拒绝重获自由,那么,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姜义军抬起头,出乎意料地问了一句:“唐艳群跟你们都说什么了?”

徐亮说:“你还想和她沆瀣一气,做一对儿利益共同体吗?”

姜义军叹了口气,仰起头,盯了一会儿顶棚,然后又低下头,看了一会儿地面……之后,看看徐亮,又看看王冰冰……

徐亮说:“想说什么,尽管说。”

姜义军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个条件,你们要是答应我的条件,我什么都可以交代。”

王冰冰说:“你有权提条件,我们也有权拒绝你的条件。”

姜义军说:“我的条件是,请你们不要把我和唐艳群的关系说出去……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和她的真实关系……如果,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过去的同事,所有认识我的人知道了我和唐艳群的关系,我只有选择自杀。”

徐亮说:“姜义军,我想反问你一句,你现在敢不敢保证,到目前为止,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过去的同事和那些所有认识你的人,都对你和唐艳群的真实关系一无所知?”

姜义军不说话了,又是长久的沉默。

他就那么沉默地坐着,时光的利剑以光的速度在他的脸上肆无忌惮地雕刻着——当姜义军再次开口的时候,仿佛老了十几岁……像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眨眼间就是西风凋碧,黄叶满地。

和姜义军谈完话后,徐亮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日记本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做性别意义上的男人容易,做人格意义上的男人艰难。纪检工作让我见识了太多太多的男人因为丧失人格、丧失信仰、丧失原则、丧失良心而丧失了事业、家庭、幸福……甚至生命的悲剧,我多么想告诉那些正走在迷途上的男人们——一念之欲不能治,则祸流于滔天。回头吧,回头吧,为了不辜负党和人民的培养,为了不辜负自己多年的打拼,为了亲人,为了孩子,为了仅仅一次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