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亮和唐艳群的弟弟唐艳龙见面了。

唐艳龙在电话里指定了约见的时间和地点——晚7时，南州区商业步行街美琳酒吧。

窗外，霓虹早已闪烁，仿佛冬夜里的寒星，不但不热烈，还有点凄冷。

转眼，徐亮进入12·23专案组已经两个月了，虽然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都不是熟人，但是，他却神奇地和他们一见如故，并快速融合在了一起。纪委书记陈之行和专案组组长吴刚能如此地信任他，更是让他有一点受宠若惊。想到这里，徐亮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大了，他重温着陈之行和吴刚的嘱咐，忽然有一种使命在身的神圣感。

一个刚走进酒吧的中年男子正在四处张望，和徐亮四目相对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两个人握了握手，坐下来开门见山。徐亮迅速地把握了谈话方向，开口就直奔主题。徐亮说：“唐哥，我的时间有限，咱们长话短说。你姐姐和我相处得比较投缘，也比较信任我，让我给你传个纸条。”

徐亮说完，就拿出唐艳群亲笔写的那张被折成千纸鹤的纸条——这只千纸鹤可不是一般的千纸鹤啊，拆纸容易折纸难，在与唐艳龙见面之前，徐亮和专案组的几个大男人怎么折也折不回去了，急得一脑瓜子汗。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严家岭就把自己的女儿严文文叫到了专案组。严文文是折纸高手，三下两下，就把那个纸条又折成了千纸鹤。

服务生走过来，问：“二位先生想来点什么？”

唐艳龙只顾攥着那只千纸鹤，说不出话来。

徐亮连忙回应服务生：“两杯卡布奇诺。”

服务生点了点头，离开了。

唐艳龙抿了抿嘴唇，问徐亮：“这是我三姐折的？”

徐亮说：“是，她亲手折的！”

唐艳龙叹了口气，扭过头去望向窗外。徐亮注意到，唐艳龙的眼睛一下子就堆满了泪水。

徐亮说：“遗憾的是，肖汉被调离了。”

唐艳龙抹了一把脸，看着徐亮说：“不会是你出卖了汉哥吧？”

唐艳龙这么问，徐亮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陈之行——陈书记果真是料事如神，连唐艳龙的这番话都预料出来了。

徐亮面不改色地说：“唐哥，你要是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既然你难以信任我，就算了吧！”徐亮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唐艳龙一把拽住了徐亮，说：“别价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徐亮说：“还有什么说的啊，没什么可说的了。”

唐艳龙面色缓和下来，把徐亮拉到座位上，说：“老弟啊，如果你是我，能轻易地信任别人吗？稍微有点智商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傻了吧唧地信任别人吧？”

唐艳龙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只千纸鹤，如饥似渴地看起来。看完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看完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条放在手包的夹层，像珍藏宝贝似的。

唐艳龙做了一个深呼吸，对徐亮说：“小徐，我跟我三姐的感情，不是一般感情。只要能救出我三姐，我唐艳龙倾家荡产在所不辞。”

徐亮点着头，说：“我理解你的感情。”

唐艳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陈之行这个王八蛋太狠了。”

徐亮职业性地一下子盯住唐艳龙的眼睛，刚想说话，又忽地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马上又垂下眼帘……

唐艳龙咬着牙说：“谁给他的权力，啊？谁给他的权力？！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啊？他想抓我姐就抓我姐，他想让谁家破人亡谁就家破人亡？他以为他是黑社会老大啊？啊？”

徐亮不动声色，低头不语。

唐艳龙还在说：“好好的承新，让这个陈之行搅和得天翻地覆，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徐亮清了清喉咙，打断了唐艳龙：“唐哥，咱们快说正事儿吧，我真的时间有限啊！”

唐艳龙伸出右拳，在桌上重重地砸了一下，说：“妈的，我都要气糊涂了。”

徐亮说：“气没有用，救人要紧。”

唐艳龙直了直身子，斜眼看了看徐亮，问：“你能跟陈之行说上话吗？”

徐亮说：“我试试吧……”

唐艳龙还是斜着眼睛，看着徐亮说：“你认为他值多少钱？”

徐亮说：“这个我哪里知道。”

唐艳龙又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说：“你告诉他，我给他一个数。”

徐亮问：“一个数是多少？”

唐艳龙说：“一个数，对下岗工人来说，是100；对职员来说，是1000；对科长来说，是1万；对局长来说，是10万；对市级领导来说，是100万；对陈之行——陈之行攥着我姐的命，陈之行的命狗屁不值，我姐的命是无价的，你告诉他，我给他1000万，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徐亮说：“哎呀妈呀，唐哥，你到底有多少钱啊？太敞亮了！”

唐艳龙笑了一下，说：“穷的只剩下钱了！”

徐亮拿出唐艳群给他写的欠条，说：“唐姐答应我了，事成之后，也有我的份儿。”

唐艳龙拿过那张欠条，抬眼了看徐亮，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但愿陈之行能向你学习，审时度势，回头是岸……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欠你的肯定奉还，你尽力办吧，好好给姓陈的上上课，这小子，太他妈的傻了！”

徐亮起身和唐艳龙握手，告辞。

一辆出租车停至徐亮的身边，徐亮上了车。

出租车穿行在寒冷的夜风中，车里的徐亮神情凝重，心绪难平。

他凭什么如此肆无忌惮地辱骂陈书记？谁给他的权利？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他有什么权力让老百姓家破人亡？他们这群王八蛋凭什么要把承新榨得一贫如洗？

他们这些臭不要脸的东西！

徐亮咬牙切齿地骂着，下车的时候，差一点晕倒。他七窍生烟，真的是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