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反复论证,形成了一整套治理天河流域的方案。最后以《治理天河流域的建议》上报省政府。建议报出后不久,省上就向天龙市派来一个评估小组,对这个《建议》的科学性和可行性进行全面地评估。

评估小组是由省上有关厅局的中层领导和专业人员组成的,带队的是省上某综合部门的一位处长,女性,姓萧名怡。他们到天龙,稍事休息后,就在下榻的宾馆召开汇报会。会议在宾馆的会议室举行,主管此项工作的乔副市长主持会议,有关部门的领导和参与制定方案的人员都前来参加。陈志之是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丁小凡是《建议》形成的主要参与者和主笔之一,均参加今天的会议。

会议开始后,乔副市长和萧怡互相介绍了各自参加会议的主要人员,开场白后,萧怡说明了来意和工作的程序,就由市上某综合部门的一位主管进行综合汇报,这位主管刚要念稿子,萧怡打断他说:“我看稿子都发给大家了,在这里就不念了,你拣主要的说说,下面还要进行讨论呢。”

那位主管不好意思地笑笑,就照着稿子,拣主要的说。说完,接着就是讨论。在整个讨论过程中,丁小凡一直关注着这位女处长,她谈笑风生,一改过去那种沉闷的会议风格,把会场气氛搞得异常活跃,因而,发言中少了一些官腔官调,多了一些自由而活泼的气氛。丁小凡自觉人微言轻,原不打算发言的,但他受这种气氛的感染,就有了说几句的冲动,于是,在大多数与会者发完言后,他也说了几句。他的发言言简意赅,有条有理,概括了天河流域的地理特征、生态环境、历史演变以及治理的重点和措施,引起了评估小组成员的高度关注。萧怡频频点头,并认真做了记录,在他发言完了时,她还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一一进行了回答。

会议结束后至吃饭这段时间里,萧怡有意和丁小凡聊了一会儿,丁小凡感到萧怡知识渊博,思维敏捷,她能迅速而准确地理解对方谈话的核心意思,并做出自己的判断。和她交流,感到非常轻松,并有一种快乐的感觉。而萧怡也觉得,这个丁小凡知识面宽,对问题的看法,简捷明快,富有远见。不一会儿,他俩就像老熟人一样,无话不谈了。

第二天,评估小组前往天河流域实地考察。萧怡请丁小凡乘她的车,他就上了她的车,和她及另一位女士坐到后座上,陪同她前往。车队出发后,萧怡就和他没完没了地聊了起来。说到天河流域,不得不说到祁连山脉,说到祁连山脉,就不得不说说这祁连山脉的来龙去脉。说到兴头上,丁小凡说:“古生代以前,我们的脚下还是一片汪洋,到泥盆纪,大家熟悉的加里东运动,使处在现在祁连山部位的地层发生褶皱,突出海面,形成了褶皱带。白垩纪以后,此褶皱带就不断处在断块升降运动中,到第四期冰川期,褶皱带迅速抬高,形成了今天的祁连山脉。你瞅,如今时令虽在秋天,它已被白雪覆盖,远远看去,显得那么圣洁!”

萧怡向前望去,巍峨的祁连山,茫茫苍苍,笼罩在云雾之间,的确有几份深邃。她看着丁小凡,说:“看得出,你对祁连山有一种深厚的感情。”

丁小凡笑笑:“我就出生在祁连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祁连山的雪水滋润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养育着这片土地上的悠悠苍生,作为这片土地上的一员,你说我能对它没有感情吗?”

萧怡看着他说:“我完全理解。”之后她说,“祁连山北麓有三支河流,你们的《建议》里只涉及到天河流域,没有提其他两支。其实,这三支河流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可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要想彻底治理,恐怕还得把这三支河流综合起来考虑。”

“萧处长说得对。”丁小凡接过萧怡的话头,“据科学考察,祁连山脉共有大小冰川三千多条,面积有两千多平方公里。春夏之际,部分冰川融化,形成无数条小溪,小溪汇成一条条小河,小河流出山谷,汇聚而来,形成了天河、黑河和疏勒河三大水系,三大水系流经的地方,造就了三块流域面积。天龙市处在天河流域面积,其他两支不流经天龙市,所以我们的《建议》没有涉及。而你是从全省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当然要综合考虑了。”接着他问,“萧处长到过祁连山没有?”

“没有。”她从容地回答,“只是从文学作品、地理杂志、影视作品中,对祁连山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给我的印象就是‘风吹草低见牛羊’什么的。所以,在我的想象中,它很美,可望而不可及的那种美。”接着她问丁小凡,“在古匈奴语中,‘祁连’就是‘天’的意思,是吧?”

“对,所以诗仙李白有诗:‘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此诗中的天山,就是祁连山。”

“这里曾经是游牧民族繁衍生息的地方,是吧?”萧怡又问道。

“对,最早的居民叫氏羌或羌戎。战国时期,这里成了月氏和乌孙人的天堂。后来月氏和乌孙互相火并,月氏人消灭了乌孙人,独占河西。再后来,月氏被我们所熟悉的匈奴所灭,成为三大河流域面积上的主人,直至被西汉大将军霍去病赶走。”

“你越说,就越想去看看。”萧怡似乎对祁连山脉充满了某种期待。

“可惜这季节不适宜进山,同时,由于过量放牧和乱砍滥伐森林,如今的天河草原,已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丽迷人了。”丁小凡说。

“是有点遗憾。”萧怡多少有点失望地说。

丁小凡点点头,说:“只要处长肯赏脸,明年夏天,我请你,还有评估组的各位,到天河草原上来观光。”

“那时,你不请我们可能也要来的,因为要治理这片草原了。”

“但愿如此。”

他们就这样天南海北地聊着,不觉两三个小时过去了。车子进入山地,速度慢下来了,路也颠簸得很厉害。话也慢慢的少了。

深秋的草原上,秋风萧瑟,城里人刚刚脱去夏装,这里的牛羊等牲畜却已从夏季牧场撤下来,撤到比较避风的冬季牧场准备过冬。冬季牧场都在山谷之中,车队进了一条山谷,显得拥挤不堪。他们下了车,山风带着嘘嘘的声响,从他们的身边刮过,不少人都竖起衣领,遮挡猛烈的山风。尽管他们穿着大衣,有高大的山峰减缓了风速,他们还是觉得寒风刺骨。

他们接近一个羊圈,羊圈上拴着两条狗,疯狂地向前挣着铁绳的束缚,向他们狂吠。这时从窑洞里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他抱住一条狗的狗头,喝令另一条狗住嘴。经他这么一喝,狗的吠叫慢慢地停下来,我们才敢往前走。靠近羊圈,丁小凡见那个牧民在不久前和他接触过,就上前问了好,把萧怡他们介绍给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的窑洞太小,恐怕坐不了这么多人,丁小凡就说,不用进窑洞了,你把牧场上的情况,特别是牧草的情况给领导们说一说就行。那人想了想,就说开了,有人就拿着笔记本在做记录。那人说完,丁小凡问他:“像你这样的羊群,过冬有没有问题?”

那人犹豫了一下,指着周围的山波和沟壑,回答说:“你看看,这山上,这沟里的草差不多都吃完了,天气要是好点,把羊赶出去,啃点芨芨草啥的,还能凑合,天要下雪,那就只能从家里拉麦草和渣头子啥的维持了。”

他们又问了一些情况,之后沿着这条山谷,驱车前往下一个放牧点。尽量多地询问一些情况。他们连着看了几个放牧点,得到的情况与从那位牧人那儿得到的差不了多少。于是就上了掌,在一处开阔的地方,他们下了车,这里的风无遮无拦,呼呼地刮过他们的身边,他们一个个竖直衣领,斜着身子,尽量避免与强劲的山风正面冲突。

这里是夏季牧场,草在夏天就被吃光。辽阔的草原上没有一顶帐篷,没有一只羊一头牛一匹马。不见一点绿色,衰败的黄草被风吹起,风把地皮都快要吹起来了。他们在此了解了一点情况,往西驶去。路过水库,水面已经萎缩,库存水量已经非常有限。流向水库的每一条小河也非常细小,停止了它原有的生机。有关部门向评估小组介绍了市内几大水库的库容,来水量和目前的存水情况,他们看着眼下的情景,心想,你说水库马上要干了,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再往西进,到了那一片开垦的农田里,他们下了车,一眼望不到边的油菜花早就被翻耕的黄土代替,大风刮过,卷起一溜儿一溜儿的尘土,弥漫在空气中,向他们的脸上扑过来,呛得他们捂鼻子揉眼睛。他们停留了片刻,就上了车,沿着一条土路向前驶去。

在车上,丁小凡向萧怡简单地介绍了开垦草原的情况,顺便说了说乱砍滥伐树林的情况,萧怡就问,能不能进祁连山看看森林被伐的情况,丁小凡笑笑说:“萧处长还是念念不忘进山看看。可这时令不佳,不敢带你进山。如果进入祁连山,遇到什么意外,我可担当不起。”

萧怡就说:“我可没有那么金贵啊,你就别那么抬举我了!”

“明年夏天,你们都来,我请几个专家,陪你们进祁连山,你看好不好?”丁小凡以征询意见的口吻,对萧怡说。

萧怡说:“我也就那么随便一说,看把你认真的。”

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女士就开玩笑地说:“丁主任是把萧处长的话当圣旨了。”

萧怡就转头对那位女士说:“人家尊重你,也就随便一说,你就别拿棒槌当针了。”

丁小凡赶忙说:“我可是真心的,你这样说,我就无地自容了。”

萧怡见丁小凡认真起来,就说:“我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介意。”说着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