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过荡春园的第二天,是周六,机关上休息。吕四权打电话找来了秦寿,对他说:“你听没听说过,天龙市境内有一种什么鸡巴石头,比他妈玉石都贵重?”

秦寿想想,摇摇头:“没有,没有听说过。哎,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霍书记说的。昨晚我送他回家,他家里摆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石头,我看着好奇,随便美言了几句,不料他说市内什么地方有一种石头,比玉石还贵重呢。问我今天有没有空,若有空,跟他一起去找找看。我当然不能说没有空。他就说到那个地方找找,兴许能真的找出什么宝贝呢。可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你来,你也不知道,那怎么办呢?”

秦寿歪着头想了想,说:“局里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谁?”

“丁小凡。”

吕四权想想,说:“有道理,都说他是天龙市的才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何况他又是本地人,想必真的知道这破地方。”

“但不一定能请得动他。”秦寿说。

“说是霍书记的主意,他敢不去?”吕四权说着就打了丁小凡的手机。不一会儿,丁小凡就来到了局里。

吕四权说明他的意图,丁小凡说:“哦,你说的是一种化石。颜色如胭脂红,质地精细,色泽鲜艳光亮。不仅有科研价值,而且收藏价值极高。我只听说过,但没有见过。”

“大概位置你能不能找到?”吕四权问。

“大概在焉支山里的佛石崖一带。怎么,你对它有兴趣?”

吕四权笑笑,故作神秘地说:“不是我有兴趣,是有个人有兴趣。”

丁小凡说:“大概是位玉石爱好者吧?”

吕四权轻轻地摇摇头。俄顷他说:“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是市委的霍书记?”

丁小凡说:“哦,霍书记还爱好这个?”

“是呀,他现在正等着我的回话呢!那就只好由你带路,跑一趟你说的这个佛石崖了。”

“我也是听说,谁知到底能不能找得到呢。”

“这就只好碰运气了。运气好,自然就能找到。”

“要是运气不好呢?”

“那就尽人力吧!”吕四权有点不好气地说。说完,他拨了一个电话,说我们局里的丁小凡知道那个地方,什么时候走,听你吩咐。那头说现在就可以去了。他打完电话,对丁小凡说,“那就烦劳你,陪霍书记进一趟焉支山了。”

于是丁小凡打了小胡的手机,让他到局里来一下,顺便买一些吃的,喝的,把勘界用的那些个家伙带上,准备上山。小胡赶到局里,以为大概是为了勘界上的事。于是把锤子呀,钢钎呀,望远镜呀,帆布呀什么的,与刚买的食品和纯净水一起,装到越野车上,开出车库,拉上丁小凡、吕四权,赶到霍海的楼门口,拉上霍海,一同前往焉支山佛石崖一带。

这是一条峡谷,两边是高高的土石山,两岸峭壁上长有稀疏的灌木和青草,被雨水冲掉植被的地方,露出一层一层的岩石。他们下了车,霍海观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着嶙峋的峭壁,显出一种神秘的神色。吕四权左右看看,问丁小凡:“这就是佛石崖?”

丁小凡环顾四周,点点头:“是的,是这里。”他说着,上去摸摸那些岩石,看上去连普通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他就从车里拿出钢钎、铁锤什么的,用铁钎撬了几下,那石头就哗啦哗啦往下掉,他弯腰捡了几块,也没有发现哪怕有点儿异样的石头来。霍海也拿起锤子之类,在崖壁上敲打了一阵子,又在敲下来的石头中找了一阵子,怎么也没有找到那比玉还值钱的石头。他们又换了一个地方,敲敲打打,拾拾捡捡,不觉已过中午,什么收获也没有。他们互相通通气,就地吃午饭。

小胡从车上取下吃的喝的铺的,找了块较为平坦的地方,打开塑料布铺到地上。吕四权打开一瓶水,给霍海浇着洗了手,然后和丁小凡互相浇着洗洗手,都在塑料布上坐下,小胡打开吃的,有凉拌猪肘子、干炸鲫鱼、牛肉罐头、黄瓜西红柿、饼子馒头、啤酒饮料。他们吃了一阵子,霍海看上去有点累了,吕四权有点讨好地说:“霍书记是午睡惯了的,要不在车上迷糊一会儿吧?”霍海点头表示同意。小胡开了车门,霍海上了车,他重回到塑料布上,摇摇头笑笑。丁小凡说:“你笑什么呀?”

小胡说:“我怎么想怎么可笑,你说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什么贵重石头,你们这纯粹欺负人家书记嘛。”

吕四权不好气地向小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话声音小点,说不定霍书记听着了呢。然后小声对他说:“书记平时工作忙,这也就是让书记出来散散心,放松放松,找不找得着石头倒是其次。你明白吗?”

小胡就又笑笑,什么话也不说了。他收拾了一下杯盘狼藉的塑料布,自己先躺下来。吕四权有点焦急地转悠来转悠去,转悠了一阵子,他问丁小凡:“你说这种石头到底有没有呀,不会是传说吧?”

丁小凡说:“书记这么上心,想必是做过一番考证的,就耐心地找吧,也许真的能找到呢。”

吕四权又问:“你说书记找这个东西能干什么呀?”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丁小凡说着,也躺下来,两手枕在头下,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闲了眼不说话了。吕四权摇摇头,也倒头睡了。

到平时上班时分,霍海从车里出来,吕四权他们也翻起身,站了起来。吕四权问道:“霍书记,就这样找呀?”

“再找找看吧,既然来了,就坚持到底吧!”

于是,他们又敲敲打打起来。敲打了两个多小时,仍然什么也没找到,谁也露出疲惫之状,手上也打起了水泡。于是就失望地往回赶。回来的路上,他们就这天的行为议论开了,吕四权问霍海,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石头,它有什么用呀?霍海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他凑到吕四权的耳边说:“你要是能找到它,拿到省城和北京,都是极好的礼品,比什么土特产品都受人喜欢。”

“噢,是这样。”吕四权轻声说。此后的路途中,吕四权便一直琢磨着霍海的这句话,琢磨着这次行动。不知霍书记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想起来,霍海曾经对他说过,他的事,需要在省上找人,攀不上主要领导,至少也要在要害部门找个要害人物给市上的主要领导施加压力,特别是给那个肖明轩加加压,让他不要在这个问题再设置障碍了。否则,光靠霍海一伙,后果难料。他看一眼霍海,霍海闭了眼假寐,脑袋在车后座上滚来滚去的。吕四权觉得非常失望,这石头既然这么重要,这里又找不到它的影子,这可怎么办呢?

车子一路颠簸着,他一路琢磨着,这东西焉支山没有,难道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吗?没有这个什么化石,难道没有和它相类似的吗?赶到家,他也琢磨出了一条明晰的思路,接下来就该付诸实践了。

第二天,吕四权跑了几家银行,把几个存折上的钱取出来,集中到一个银行卡上,就乘班车进了省城。他在省城跑了几家大型的珠宝店,买了几块红宝石原料,兴冲冲带回天龙。

他在兴奋与焦急的等待中又琢磨了一个礼拜,琢磨着怎么去见霍海。下班以后,他找来一个破纸盒子,装上那些宝贝,镇定一下,拨通了霍海的电话。客套两句,他说:“哦,是这样,霍书记,前几天我们又进了一趟焉支山,顺便到佛石崖去了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托你的福,我们刚到那儿,就碰到了几块石头,正如你说的,不同寻常,就把它带回来了,不敢肯定,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种石头。这会子你出去不出去?哦,不出去,那我给你送过去你看看,如果就是你说的那种,就放下,如果不是,以后再找,只要这地方真有这种石头,我想总会找到的。”

霍海说,那你就来吧。吕四权就去了霍海的家,进了门他把装着宝贝的纸盒子往茶几上一放,从中掏出一块,递到霍海的手上,说:“就这,你看看,是也不是。”

霍海接过石头,拿在手上掂量掂量,举到眼前,转身朝着窗户,透着阳光,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他懂得珠宝常识,一看就知道是从市场上买来的珠宝原料,并且价钱不菲。心想这个吕四权,还挺有心机。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如果一语道破天机,不说无情无义,人家脸上也挂不住呀!于是,他说:“嗯,就是就是,就是这种,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吕四权就加油添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阵“发现”宝石的“经过”。霍海也就假装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认同或肯定。他说了一些客气话,就把宝石收起来。笑眯眯地对吕四权说:“这可都是为了你,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书记说哪里话。”他的脸稍稍有点发热,“我那事儿,让你操劳了。”

“客气话就不说了,最近我抽空去趟省上。你也注意点自己的行为,不要被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从中作梗。”

“知道了,霍书记。”他站起身,“再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好吧。”霍海说着也站起身,把吕四权送到门口,向他摆摆手,就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