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涌动 六、东山煤矿

食堂里热气腾腾,赵艳君刚打完饭就出了一身汗。她端着盘子坐到杜红梅身边,见杜红梅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她,就问:“怎么了红梅,不认识我了?”杜红梅用同样调侃的声音问:“昨晚和谁一起喝茶了?”

赵艳君愣住了,说:“我跟谁喝茶你怎么知道?”

杜红梅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搞侦缉的,你可瞒不住我。”

“有啥可瞒的,昨晚杨玉林邀我喝茶了。”

“就是杨玉林?”

“是啊,怎么了?”

杜红梅不依不饶:“不对吧,除了杨玉林,好像还有一个人。”

赵艳君无奈地笑了,只好把事情如实相告。杜红梅说:“这么多男同志,怎么就偏偏找穆刚,我看没那么简单。”赵艳君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打断她的话,正色道:“你瞎说啥呀?赶紧闭上乌鸦嘴。”

“穆刚虽然是你的下级,但人长得英俊,工作能力强,我看你们挺般配的。”

“你再瞎说我不理你了,我们怎么可能?我比他大三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

“他有女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们已经吹了。”

“他们吹了,我们也不可能,不许你再瞎说了,影响不好。”

赵艳君埋头吃饭,再没搭理杜红梅。杜红梅说起下午要去东山煤矿搞调查的事,她都没接茬儿。

下午,杜红梅就和穆刚一起去了东山煤矿,东山煤矿地处郊县,离市区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穆刚驾车,杜红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马路上到处都是汽车,车子在城市里一路像蜗牛爬行,好不容易出了城,公路一下子变宽了,车子也少了许多,汽车这才开出了速度。

杜红梅和穆刚聊了一会儿案子,很快她就故意把话题扯到了赵艳君身上,用另一种腔调说:“你们现在可都没对象呀。”穆刚愣了一下,顺嘴问:“什么意思?”随即一只手猛拍一下脑门儿,车子晃了几晃,吓了杜红梅一跳。

穆刚说:“我和咱赵局,笑话,怎么可能呢!”

杜红梅说:“怎么不可能?你嫌咱赵局比你大?”

“不是,人家是局长,我是啥呀,我和人家的差距太大了。”

“真正的爱情是不掺杂任何附加条件的,知道吗?”

“这个道理我知道,不过跟赵局,我可有点儿不敢想,你也别瞎说了,要是让咱赵局听到了,说不定跟我翻脸呢!那我以后的日子就惨了。”

车子进入矿区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这次来矿区他们的任务就是绕开矿方,走访普通职工。穆刚把越野车停在了矿区小集市的附近,然后和杜红梅步行走进矿工的住宅区。

东山煤矿原名叫“滨海煤矿”,是国有大矿山,因为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做煤炭运输生意的莫东山出手买下了滨海矿后,才改名叫“东山煤矿”。当时煤炭滞销,大家都说莫东山花钱买下了一个累赘。改制转轨后不到一年,煤炭又热销起来,莫东山不但使原矿起死回生,还开发了周边一些新的煤窑。当初莫东山买煤矿的价位非常低,又用的是贷款,煤炭使莫东山赚得个钵满盆满,真正发家了。有了钱,他便拓宽经营,成立了房地产开发公司,一边做煤炭,一边做起了房地产,都是赚大钱的生意。十年下来,成立了东山实业集团,他个人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东山矿的住宅区里是清一色的平房,远望很壮观,早就有人劝莫东山在这里建楼,莫东山却说,留着地就是钱,越晚开发这地就越金贵,让矿工住着很合适,他们习惯了住平房,要是让他们住楼房,他们准会嚷嚷着不舒服。

他们走进住宅区时,已经有一些工人下工回来了。穆刚找到一位面相和善的矿工,和他打招呼:“师傅你好,我是检察院的,有个事跟你聊几句。”那个矿工一听就紧张起来,摇摇头,转身走开了。穆刚又拦住另一个矿工,还是这么打招呼,人家还是一脸的紧张,飞快地躲开了。一连找了五个人,都是这样的结局,这令穆刚十分失望。

穆刚说:“这矿上的人怎么见了咱都像见了瘟神似的?”

杜红梅说:“他们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威胁,才不敢开口。”

穆刚说:“下一步怎么办?”

杜红梅说:“还好,事前我查了矿难家属的资料,咱们就从走访矿难家属开始吧。”

这是受反贪局收到的那封匿名信的启发,信上揭发的一项重要问题就是煤矿的草菅人命现象。可是,走访了几家,全都是一问三不知,对他俩采取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这令两个人十分头疼。

就在二人无功而返,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就是杨玉林。见了他穆刚和杜红梅都很意外,杨玉林却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不卑不亢地对穆刚说:“这不是赵检察官的男朋友吗?我可再没和她联系,你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吧?”穆刚忍不住笑了,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没那么小气,碰到你,纯属巧合。”

杨玉林说那就好。穆刚不想跟他多说话,打开车门就想上车,这时杨玉林又说:“不问熟人问生人,难怪你们什么也问不到。”杨玉林的这句话令穆刚一下子警觉起来,他与杜红梅对了一下眼神,又把车门关上了。

杨玉林说:“我就是这个矿上的人事部长,这个矿上的事我最清楚。”

穆刚说:“那,咱们就聊聊吧。”

“聊什么呀?聊赵检察官?不好意思,我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

“我们不聊她,我们聊点儿别的事还不行吗?”

杨玉林把穆刚拉到一个僻静处,杜红梅也跟了过去。杨玉林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这才说:“矿上有人放话了,没有人敢跟你们讲实话的。”穆刚问:“那你敢讲吗?”杨玉林说:“我要是不敢讲,早就躲开你们了。”穆刚说:“太好了,我们就是想听实话。”

杨玉林说:“你们要想知道矿上怎么样对待矿难家属的事,最好去找孙大姐,她的丈夫孙世斌就是在去年的冒顶中死去的。可矿上就是隐瞒没报,只是给了她点儿钱就算完事了,当时我还去过孙大姐的家,叫她不要答应私了,可她还是答应了。谁看不出呀?肯定是有人威胁过她了。还有,要想知道矿上违规开发和倒卖雷管的事,最好是调查矿长马明和物资供应部部长尹大为。尹大为是莫东山董事长的小舅子,因为被举报倒卖雷管曾被公安机关抓去过,可不知为什么很快被放了。”

穆刚和杜红梅很兴奋,觉得杨玉林提供的情况太重要了,也是他们搞调查的一个突破口,穆刚甚至怀疑揭发东山矿有问题的匿名信就是杨玉林写的,但他并没有直接问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孙大姐家的住址。杨玉林把孙大姐家的地址告诉了他后,就离开了。望着杨玉林的背影,穆刚问杜红梅:“你说那封匿名信是不是他写的?”杜红梅说:“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不过,这个杨玉林的确是个知情者,而且应该是可以帮助我们的人。”

穆刚和杜红梅按照地址找到了孙大姐家。那是两间低矮的平房,门窗的漆已经十分斑驳,开门的是一个穿戴简朴的中年妇女,人虽瘦削,但两只眼睛透着一股倔强,想必她就是孙大姐了。听说穆刚和杜红梅是检察院的,她的眼睛掠过一丝惊慌之后,便紧紧地盯着他们。

二人进屋。屋里陈设简陋,火炕上铺着的是现在已经很少见的席子,上面躺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老妇人面色姜黄,一副病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在屋里屋外玩耍。

杜红梅率先开口,说:“孙大姐,我们知道你是去年矿难的家属,你有什么委屈和不满就跟我们说说吧。”孙大姐沉下脸,说:“我没啥委屈,用不着谁给做主。”气氛一时有些僵,穆刚看了看炕上的老妇人,问:“这位大娘是……”孙大姐说:“是我婆婆,常年卧床,身体不好。”穆刚说:“你们的生活一定很困难吧?”孙大姐点点头,没说什么。

杜红梅拍了拍孩子的头问:“孩子几岁了,该上学了吧?”

孙大姐说:“都十一岁了,可还没上学呢!”

杜红梅说:“怎么不上学呀?”

孙大姐说:“家里穷,供不起。”

穆刚说:“穷也得上学呀,这种情况矿上不管吗?”

孙大姐又不吭声了。

杜红梅问:“大姐,你的丈夫是怎么死的?”

“冒顶,没出来,给压死了。”

“大姐,你说说矿上是怎么和你私了的。”

“没啥可说的,都完事了。”

“大姐,你不用有顾虑,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我都说了,我不用谁来做主,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穆刚和杜红梅相视苦笑,走访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