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强制拆迁

菊园社区恶性杀人案侦破工作取得重大进展。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犯罪嫌疑人被锁定为榆江县江门乡坑头村村民许大锤。

刘全下令,立即抓捕许大锤。

可办案人员到坑头村却扑了个空。许大锤家里只有两个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老人。老人看着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村干部说: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着许大锤了,听说在城里打工。他媳妇今天好像是到乡中学给孩子送米送菜了,一儿一女都在乡中学念书,儿子读初三,女儿才上初一。

没多久,许大锤的媳妇回来了。这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俭朴的衣服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迹,生活的艰辛全部写在脸上。看见房前屋后围着大批警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敢说。

当干警询问她许大锤的下落时,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锤出啥事了?出啥事了?”屋里头立马也传出了苍老的哭声。

“大锤……好久没有回家了……在城里骑黄包车,骑了一年多,后来又不让骑了,说去什么工地打工……三个月前,往家里寄了两百块钱……那以后,就没有他消息了……”在干警和村干部的劝导下,大锤媳妇抽抽噎噎地说了一些许大锤的情况。

警车绝尘而去,大锤媳妇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村的上空飘荡。

根据大锤媳妇提供的一些情况,办案人员深入川南一些建筑工地搜寻许大锤。在一个商品房建筑工地,一些民工们认出了许大锤的相片,说几个月前许大锤确实在工地上干活,但后来就不知去哪里了。

川南区公安分局发出通缉令。

通缉令发出的第二天,许大锤便在川南落网。110巡警街上巡逻时,在一家职业介绍所门口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对照通缉令上的照片,确定就是犯罪嫌疑人许大锤。五六个巡警一拥而上,将许大锤死死按到地上,用手铐铐住,当场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尖刀。

刘全接到报告,非常兴奋,指示专案人员立即开展审讯工作。

审讯很顺利,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许大锤对菊园社区杀人供认不讳,没有抵赖,没有辩解。办案人员问清他的杀人动机后,无不瞠目结舌。

刘全看完手中的审讯笔录,心头不由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让我们也看一看这段让人大发感慨的审讯笔录吧。

…………

问:你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答:为了抢钱。

问:抢钱干什么?

答:买设备烤白薯挣钱。

问:挣钱的门路很多,你为什么想通过烤白薯来挣钱?

答:什么门路!农民哪有挣钱门路,我都被骗怕了。

问:谁骗你,怎么骗你?

答:我试着干过很多事,大都被人骗。

问:都干过什么?

答:我本来在家里务农,也想靠双手勤劳致富。但土里根本刨不出钱来。种粮养猪,七扣八扣也剩不了几个钱。政府说,种西瓜可以赚钱,要求家家户户都要种,瓜熟了,价格却贱得够不上运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瓜烂在地里。后来又要人种油柰,结果和西瓜一模一样。这不是骗人坑人吗?孩子读书,老人生病,买种子买化肥,人情事故,哪样不需要钱?我只好向亲戚借了钱买辆黄包车,跑到城里蹬黄包车挣点辛苦钱。虽然累点、苦点,但心情好,靠体力挣钱,不骗人也不被人骗。但还没蹬一年,政府又不让黄包车上街了,说影响市容。我不信这个邪,人家北京、天津都有黄包车,凭啥小小的川南城就不让人蹬黄包车了。我还是上街蹬车,就给没收了。

没了车,我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只好到各个工地上找活干。活少人多,哪有那么好找。好不容易有个工地收了我,没日没夜给他们干了三个多月。说好了每个月包吃包住六百块,可第一月底向老板要钱,他推第二个月一起拿,第二个月又推第三个月,到了第三个月,还要推下个月,我实在忍无可忍,说再不给就要去告,老板就给了五百块,说资金困难,下个月一并给齐。我看他压根儿就是不想给,一气之下就不干了,一千八百块哪,就给了我五百块。

后来,我又先后给好几个公司打工,背过砖、扛过水泥、挑过沙,都是又脏又累的活,但没有一次能按说好的如数付给我工资,不是扣就是推。

换了几个公司后,我几乎绝望了。那天,我在街上晃来晃去找活,找不到。刚巧看到一家职业介绍所,进去想找一份踏实点不被人骗的工作,没想被介绍所给骗了。他们收了我一百块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推三阻四不给我安排工作,也不肯退钱。我身上还剩不到十块钱,眼看就要挨饿了,和他们大吵一顿,结果退了三十块钱,说七十块钱是咨询费,无论如何不能退。你说,这些人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揣着这仅有的七八十块钱,舍不得花,一边走,一边发愁:到底干点什么呢?种田,被骗;打工,被骗;找工作,被骗……在街上走来走去,看见一个卖烤白薯的老头,生意不错,很多人买他的白薯。我当时就想,烤白薯挺好,白薯自己家里有,卖一个算一个,总不会被人骗了吧。老头挺热情,告诉我烤白薯的一些技术,还让我到他家吃饭。可我一打听,买设备七七八八的算起来居然要一千多,我绝望了,去哪里弄这么多钱?老头讲,干这活也能赚一些钱,糊口没问题,我就想他家里应该有钱……我又想起自己那些被人骗走的血汗钱……在他转身为我盛饭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抡起凳子朝他头上砸去……他老伴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我又朝她头上砸了一下。我翻箱倒柜,只找到一千四百多块钱。这时候,有人开门……我怕得很,躲在门后,人一进来就拿凳子朝头砸,倒下了才发现是个小姑娘……

问:杀人之后你去哪里了?

答:我知道川南不能待了,连夜就跑到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应该没人会认得出我。花钱买了设备,我就在省城卖烤白薯了。

问:怎么又回到川南?身上为什么带着刀?

答:在省城才卖了三天,车子、烤炉……所有的东西都被城管没收了,又说我影响市容。我越想越恨,恨死了城管,恨死了骗我钱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问:你回川南就是想杀人?

答:是。先杀了职业介绍所的,再去杀那几个公司的老板,城管人多,我斗不过,不然也要杀了这些强盗。让这些骗子和强盗知道,什么是报应。

…………

许大锤落网的消息迅速传开。许大锤的杀人计划也同样以风一样的速度传播开去。职业介绍所的老板以及那些曾经压榨过许大锤的黑心老板,惊出了一身冷汗,尤其那个职业介绍所的老板,得知许大锤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而且带着刀在介绍所门口等了他好久时,胆战心惊,偷偷到庙里做了一场法事,求菩萨保佑,别让许大锤枪毙后的鬼魂缠着自己。

杨一鸣在看守所度日如年。孙金贵也在进行着一场悲壮的“护家运动”。

孙德灿故意将余震关于废止“四包两停”政策的指示推迟一天向主持区委、区政府工作的赵伟国汇报,同时派牛清谷加快执行政策进度。赵伟国听完汇报,把球踢回给孙德灿,让他自行决定,并以指挥部的名义向余震反馈。第三天,孙德灿打电话向余震报告,说经过区委、区政府的认真研究,决定废止“四包两停”。

而事实上,那些被暂停工作的人仍待在家里发愁,并没有接到恢复工作的通知。

这三天,拆迁力度明显加大,协议一签,马上拆房,被推倒的房子越来越多。从拘留所出来的孙金贵,铁了心不在协议上签字,他的房子,成了一座孤岛,孤独地挺立在一片废墟上。

孙德灿决定,强行拆除孙金贵的房子,无论采取什么手段,一定要拔去这颗顽固的钉子。

大部队围住了孙金贵的房子。牛清谷手持大喇叭,喊道:“孙金贵,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主动配合拆迁!不要和政府对抗!不然强制拆迁,所有后果自负!”

孙金贵家大门紧闭,没有动静。

“孙金贵,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开始拆了!”牛清谷继续吼叫。

突然,二楼的小门打开了,孙金贵提着一个煤气罐走到阳台上,情绪激动,朝下面大声喊:“看你们谁敢拆!我和你们同归于尽!”身边站着瑟瑟发抖的妻子。

牛清谷愣了一下,又接着喊:“炸吧,炸吧,我看你炸,炸死你活该!”同时悄悄做了个手势,几名特警绕到后门,顺着下水道爬了上去。

孙金贵正在和楼下的人群对峙着,冷不防身后扑来两个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把他死死按住。他的妻子也被人扭到一边。楼下的大门被牛清谷一脚踹开,一群干警呼啸而入。孙金贵双手反铐被架了下来,怒目圆睁,大骂不止:“流氓,恶霸,土匪!你们拆我的房,总有一天,我要挖了你们祖坟!孙德灿、牛清谷,你们不得好死!”

牛清谷冲上去,朝孙金贵的肚子狠狠踹一脚:“去你妈的,跟我放狠!”面目狰狞,就像一只凶狠的狼。

孙金贵“嗷——”的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孙金贵,你听好了。我宣布,孙金贵因为阻挠施工人员进行施工,致使施工无法正常进行,决定给予治安拘留十日。押走!”

孙金贵被塞进警车。随后,“孤岛”轰然倒下,烟尘蔽日。

“天啊,还让不让人活啊——”孙金贵的妻子瘫在地上,悲惨凄怆的哭声,声声揪心。几个曾经的邻居,抹着眼睛,上前扶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