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耻而后勇

秦州市交通发展的滞后、交通规划的落后,使党森林感到了空前的压力和不安。回到局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局务扩大会议,邀请了交通系统的所有专家,包括离退休领导共五十多人。会上首先传达了省上的会议精神,然后就秦州市交通发展规划的修订请大家畅所欲言,发表意见。

省交通会议的精神也使与会老领导、老专家们看到了差距,感到了压力,受到了鼓舞。大家纷纷就原来秦州市的交通发展规划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党森林的思路随着大家的发言越来越清晰了。

会后,他让有关科室把讨论的意见进行了归纳、整理。大家对原来的规划进行了较大的调整。

新调整的规划意见在原来秦州市五年内建成“三纵三横”地方路的基础上,增加和调整为“四纵五横一环线”。在矿产资源聚集地区、旅游资源集中地区,建设二级以上较高等级公路,并根据公路等级增加桥梁、隧道等工程。这个新规划很快得到了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同意,随后,市政府又组织有关部门和专家进行了多番论证、调整,最终确定下来的规划目标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将向全市人民公布。

有了好的方案,接下来就是实施的问题了。这时候,社会上的各种议论纷纷扬扬,有人直接把言论贴到了秦州百姓网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见多了,吹牛而已。”

“五年光修路就投入几十个亿?莫非来了个三头六臂的交通局长……”

“出水再看两腿泥,说得好不等于做得好,我们拭目以待。”

“秦州是个穷地方,缺钱的地方多着呢,哪来那么多钱修路啊?”

“先把欠我们的工程款还了再修新路,不然我们就跳楼了……”

党森林回到家里,妻子说:“你看看网上的留言,放着太平官不当,偏偏要逞能,摊子铺开了,资金链断了,看你怎么收场!”

是啊,摊子铺开了是不好收场。但党森林心里清楚:好的规划是前提,没有好的规划,有了资金也白搭;国家近几年重视基础设施建设,靠投资拉动内需,资金投入相对加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科学组织,分步实施,循序渐进,就能稳步推进。全省交通会议上,梁智厅长的“我要像老黄牛一样,有股‘牛’劲,把自己的全部气力,献给交通大发展这个目标,百折不挠,勇于担当”和“千秋伟业靠创,经济腾飞靠干,不干,半点马列主义都没有”的铿锵演讲不时在他耳边响起,提醒着他,鞭策着他。

“不干,半点马列主义都没有!”这句话,党森林以前听说过,但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之处,今天突然觉得这句话是一条箴言,胜过一千句空话。干!先干起来再说!

在办公室里,党森林仔细看着墙上的秦州市地图,他突然觉得这张地图像一个奔跑着的汉子,图上面纵横交错的道路就像这汉子身上的血管。高速路和国省干线则像大动脉、中动脉,县乡道路就像小动脉和微动脉,村级道路、田间道路就像毛细血管。它们分布全身,之间又相互连通,形成输血管网。如果血管太细,流通不畅,或者血管堵塞都必将影响血液循环。影响了血液循环,奔跑的汉子势必会因为缺血而衰竭甚至死亡。交通人的使命就是要让秦州这个汉子,血管通畅,精力旺盛,活力四射。

怎么干?谁来干?先干什么?他心里还真没谱。

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人——原益阳区区委书记冀俊杰。冀俊杰曾经是党森林的上级,后来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的位子上退了下来。当年他领着时任区交通局局长的党森林,跑遍了益阳区的每一个村镇,要求交通局重视农村公路建设,解决农民的行路难问题,让农民的农副产品顺利地变成致富的钞票。经过几年努力,益阳区的农村公路达到了全覆盖。每年到了秋季,益阳农村的瓜果蔬菜,都能最早地、源源不断地运出来,满足了城市居民的需要,富裕了瓜农、果农、菜农。为此,益阳区交通局每年都被市交通局和区委区政府评为先进单位,省交通厅还在益阳区召开过全省农村公路建设现场会。

党森林在工作中遇到困难和问题就会想到冀俊杰。

党森林到冀俊杰家时,冀俊杰刚把五岁的孙子从幼儿园接了回来。一进家门,党森林又是烧水又是沏茶,俨然这家的主人一般。忙活一番,刚坐定,党森林还没有开口,冀俊杰就说:“听说市里面交通建设要有大动作,怎么个动作法,说说看?”

显然,老领导也很关心这件事。党森林给冀俊杰汇报了秦州市交通发展新规划的调整情况,并说想分四个步骤开始实施:首先修建“四纵五横”中的三条高等级公路中的控制工程,如工期较长的桥梁、隧道等;其次,修建列入省级收费路的高等级公路,以便较快争取银行贷款;第三,用高等级公路带动普通公路,新建和改建二、三级公路;第四,修好农村公路,达到村村通水泥路或者柏油路。上述工程三到五年内完成。

党森林一口气说完,自认为说得思路非常清楚,步骤也比较合理,便急切地等待老领导的首肯。冀俊杰很认真地听完党森林的四个步骤,喝了一口茶,问道:“工程这么大,时间这么紧,资金这么少,靠谁来干呢?”

“主要是各级交通局和公路局。”

“拆迁工程量那么大,征地时要和那么多群众打交道,群众支持你们吗?”

“目前只能这样,修路是很专业的事情,靠谁也不行,谁也代替不了我们。”

冀俊杰听后,哈哈哈地笑了,笑完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党森林愣了,他知道老领导不满意他的回答。一会儿,冀俊杰说:“疾病控制是很专业的事情,二〇〇三年初‘非典’疫情肆虐,控制‘非典’只是卫生局的事吗?为什么要全民参与呢?没有广大群众的参与和支持能取得全面胜利吗?”

党森林不语了,他想起了那年“非典”肆虐的情景,真是村村设防,人人参与,进县区、进村镇的路口都有专人日夜值班,盘查外地人员,重点好像是控制广州、北京来的流动人口,据说这些地方疫情严重。通常是给外来人员胳肢窝塞个体温计,给过往车辆喷一下过氧乙酸,那场景不亚于抗日战争时期防鬼子进村。

冀俊杰接着说:“如果修路也动员人人参与,普通公路和农村公路叫农民以工代赈或义务投工投劳,资金问题不就大大缓解了吗?拆迁征地,各级政府参与支持不是也就省事多了吗?各部门、各县区都参与,全面铺开,形成气候,不是就提高速度了吗?交通局没有能力搞全市大动员,市委、市政府开个会不就解决了吗?”

冀俊杰的一席话,使党森林茅塞顿开。的确是这样,任何事情只要引起主要领导重视,通过一定的组织动员,形成一定气候就好办多了,这恐怕也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吧!

他十分感激地和老领导握手告别。临别时冀俊杰又说:“古人能修通秦直道,你们就能修好今天的路。听说秦直道就是从秦州市通过的,遗憾的是具体位置说不清楚了。”

秦直道?党森林早就听说过,但从秦州市通过,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回答老领导说:“今人一定胜古人,如果找到了秦直道遗址,我一定带您去看看。”

回去后,党森林叫办公室很快起草了一份关于加快全市交通建设的文件,就如何动员全市各级政府、各个单位、广大群众积极参与公路建设,提出了许多非常具体的意见和措施。

党森林亲自把文件送到了市政府,并且决定给市长田福杰进行一次专题汇报。

党森林敲开田市长的门时,正巧市财政局长在给田市长汇报重大项目的资金安排情况。看见党森林来了,田市长说:“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在商量重大项目的资金呢,你也来听听。”

党森林说:“我也正好想给市长汇报一下我们的想法,项目多,资金缺口大呀!”

财政局长说:“僧多粥少,年初的盘子已经确定了,还是实事求是,循序渐进好啊!”

“我们有一些建议,想给领导汇报一下。”说着,党森林把文件递给了田福杰。

田福杰一边听汇报,一边看了文件,并不时地频频点头。他非常同意交通局的想法,他也和党森林一样,发愁资金问题、征地拆迁问题以及进度问题。如果开一个动员会,把抢抓机遇搞交通建设的重要性告诉全市人民,大家齐心协力,形成一个大气候,许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当天,田福杰市长和市委书记赵泽安通了电话,赵泽安也非常赞成交通局的意见。于是,几天后秦州市召开了一个近几年少有的大规模交通建设动员大会。

动员会上,市委常委全部参加,人大、政协领导列席,市长作动员报告,市委书记作总结讲话。会上将交通工程分解成十二个重点项目,交由十二名市级领导挂帅,从立项到竣工一抓到底;各部门分工协作,各项手续特事特办;各县区分解任务、包干项目,把交通项目建设纳入年度考核指标;市纪委实施跟踪监督,及时查处干扰重点项目的行为和工程中的违法、违纪案件;组织人事部门实行跟踪考核,按季度公布考核结果。

至此,一个全民动员、人人参与、全面开工的前所未有的交通建设高潮,在秦州市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