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保住位子就有了一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局务会议决定给东风运输公司派工作组,并民主选举领导班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凯佑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王凯佑找来于老板,在公司旁边的万盈茶楼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包间。王凯佑脸色异常沉重地对于老板说:“这次麻烦大了,这个坎可能迈不过去了。”

于老板还没有见过王凯佑遇事如此紧张、无奈,他总认为他的这个哥们儿是个能够逢凶化吉的高手,因为过去多少难事、烦事他都处理得相当漂亮。

这次能有什么坎迈不过去呢?当王凯佑告诉他可能这一次这个经理位子保不住了时,于老板也慌了,因为他为争取学校土地开发事宜,给王凯佑下了很大的赌注。除了吃喝玩乐花钱以外,真金白银也没有少给,而且每次出钱都是王凯佑以跑手续为由索要的,让他觉得掏得心疼但又心甘;掏得冤枉,但又合乎情理。他想,这钱不能白花,一定要保住王凯佑的经理位子,哪怕再花点钱也认了。于是,他问王凯佑:“交通局谁带队来搞选举?如果真的选举,你把握大不大?”

王凯佑说:“带队的是副局长成万泉,是个老实人。如果真的选举,把握不大,我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

“成万泉有什么爱好吗?”于老板迫不及待地问。

“唉!”王凯佑叹了一口气说:“这个人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唱歌、不跳舞……只会工作、吃饭、回家。”

一个正常人没有一点业余爱好?于老板叫王凯佑好好想一想。他给王凯佑点燃一支烟,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凯佑看。一支烟抽完了,两支烟抽完了,第三支烟刚点着,王凯佑狠狠地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说:“有了、有了,想起来了。”

于老板忙问:“什么爱好?”

王凯佑说:“他喜欢写诗,曾经在《秦州日报》上发表过一篇叫《路魂》的诗,是赞扬养路工的。”

于老板失望地摇了摇头说:“这算什么爱好啊?酸不拉叽的文化人,最难对付了。”

“不对,文化人有文化人的特点,喜欢琢磨字画、古董和玉器,好像听说成万泉懂瓷器、懂玉石,有人还找过他鉴定真假呢!”

于老板眼睛一亮,说:“这就好办了,我一个朋友是玉器店的老板,只要把成副局长叫到那里就搞定了。”

王凯佑说:“还要做职工代表的工作,两手准备把握大一些。咱们分头做工作吧!”

东风运输公司职工代表一共三十五人,是前几年全体职工大会选出来的,只开了一次职代会,后来就再也没有开过什么会,更没有例行过什么权利,有些人早已忘记自己是职工代表了。

王凯佑在办公室翻出职工代表名单,仔细琢磨,他要找几个自己的亲信,叫他们提前做工作,争取选举时一次通过。他看到了文茹香,嗯,这个可靠!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是五年前就建立的……

那一年他还是副经理。一次,公司派他带领财务科三十岁出头的女出纳文茹香和另外一名叫小妍的女记账员,到外省要欠款。欠款单位是个国有发电厂,共欠东风运输公司运输费一百五十万元。

那天晚上,发电厂厂长谭浩然亲自接待了王凯佑一行。谭厂长个头很高,西服革履,文质彬彬,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他应付来厂里要账的客户,一般一场酒就可以搞定。今天接待王凯佑他们,本以为给几个钱就可以打发走人,没想到这几个人并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文茹香,酒场上挥洒自如,谈笑间稳操胜券,只几个回合就叫谭厂长神魂颠倒,甘拜下风。

开始喝酒时,文茹香温文尔雅,不动声色,给人一种不谙风情、不胜酒力的感觉。几杯酒下肚,谭厂长眼神游离,神不守舍,主动要求和美女文茹香碰杯。文茹香朱唇微启,面色红润,半推半就地喝了一杯,嘴里不停地说:“不会喝,不会喝。”

谭厂长是酒场和情场的老手,最会在美女面前施展歪才。只见他端着酒杯走到文茹香面前说:“不会喝酒?那好办,我现在就教你。”说完,他端起一杯酒说:“看好了,张开嘴——倒进去——咽下去。”他示范了一杯酒。大家哈哈大笑,并给予他热烈的掌声。这掌声使他情绪高涨,荷尔蒙剧增,他给文茹香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说:“这下会了吧?来!喝个交杯酒。”他挽起文茹香的胳膊,把一杯酒灌了下去,然后顺势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文茹香的胸部。大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谭厂长问文茹香:“这下学会了吧?”

文茹香说:“会了,会了就上瘾了,怎么办?”

谭厂长坐回自己座位,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就喜欢美女上瘾,来,再碰一杯!”

文茹香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来到了谭厂长身边。她先给谭厂长斟了一杯,接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说:“我敬您三杯酒。”

谭厂长说:“好,那你也要喝。”

文茹香说:“那是必须的,第一杯酒,谢谢师傅教会我喝酒。”“好!”大家异口同声。“第二杯酒,愿我们的友谊像长江之水奔腾不息,源远流长。”“好!”大家又异口同声。“第三杯酒希望谭厂长这次把欠款全部给我们……”

桌上突然一片寂静,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谭厂长。谭厂长喝到这等分上,早已经豪气十足了。他站起来说:“我们厂外欠账多了,但是你们小企业的钱我是不会欠的。”

“好!谢谢厂长!”王凯佑带头鼓掌。

“不过……”谭厂长看了看文茹香说,“只要小文还能喝酒,我就给钱。”

大家把目光又投向了文茹香。只见文茹香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给酒壶里倒满了酒,说:“好!怎么喝?”

“那就一杯酒给十万!喝多少兑现多少。”谭厂长说。

只见文茹香拿来一个茶杯,用酒杯折了十五杯酒,端起茶杯说:“谭厂长说话算数,请把财务部部长叫来,我就喝!”

谭厂长拿出手机,拨通了财务部长的电话,几分钟后财务部长就来了。文茹香端起杯子,头一仰,“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她把茶杯口朝下叫大家看,一滴酒也未剩下,她问:“谭厂长,怎么样?”

谭厂长本来以为文茹香不会喝酒,激一下她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她有如此海量。众目睽睽之下,谭厂长只好叮咛财务部长办理了付款手续。

回到宾馆,王凯佑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公司对要回欠账款的人员是有提成奖励的。像这种较长时间拖欠的账款,提成额度是百分之十,也就是说可以给他们提成十五万元。这场酒喝得值!立头功的当然是文茹香了。

文茹香今天在酒场上的风采在王凯佑眼前晃来晃去。他不由自主地拨通了文茹香和记账员小妍房间的电话。“嘟——嘟”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文茹香:“我是女的,不要服务,再打电话我报警了!”“啪!”电话挂了。

王凯佑知道是怎么回事,接着又继续拨打。“嘟——嘟——嘟——嘟”很长时间,电话终于接通了:“喂,你们想干什么?”

王凯佑说:“是我,你还没有休息吗?喝得怎么样?”

文茹香听出是王凯佑的声音,说:“没事,就是骚扰电话太多,影响得睡不着觉。”

“小妍在吗?你们过来到我房间聊一聊,我也睡不着。”

“怎么,我一个过来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快过来!”王凯佑激动了。

文茹香冲了个澡,穿着薄薄的、粉红色的睡裙走进隔壁王凯佑的房间。王凯佑见文茹香的打扮,愣了一下,问小妍到哪里去了。文茹香说:“小妍在这里有个亲戚,吃完饭刚进门,就被车接走了,可能今晚不回来。”

王凯佑给文茹香倒了一杯水,关上房门说:“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我得好好感谢你呀!”

文茹香端起水杯说:“这如果是杯酒,我还可以喝下去,你们这些男人并不了解女人,女人如果敢端杯子,那就没有深浅了。”

“是的是的,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大,今天领教了。”

“大什么呀!还不是为了工作,现在胃都开始疼了。”说完,王茹香皱起了眉头。王凯佑连忙扶着文茹香躺到房间的双人床上,说:“那我给你买点药去。”

“不用了,躺一会儿就好了。”

文茹香眼睛微闭,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仿佛痛苦,仿佛沉醉。

这声音似乎给了王凯佑一种暗示,一种指令,王凯佑的手慢慢往上滑去,两个人借着酒兴滚到了一起……

后来王凯佑当上了书记兼经理,文茹香就调到党办当上了秘书,主要任务就是喝酒、公关。在这次民主选举的关键时刻,文茹香是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王凯佑又翻到另一个人的名字:刘战虎。这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也可以利用。那一年,他喝酒后开着一辆煤车到了市区,一名警察发现这辆车方向不稳,摇摇晃晃,于是拦住后叫他对着酒精测试仪吹气,他没有吹气,而是猛地吸了一口气,警察一看,酒精测试仪显示没有超标,就放他走了。他刚发动车要起步,后面来了另外一名警察,看见他满脸通红,示意他熄火,并拿起酒精测试仪叫他连续吹了三口气。他知道这次跑不掉了,就和警察吵了起来,理由是不能进行第二次酒精测试。后来越吵越凶,警察只好把他带到交警队进行酒精度抽血化验。化验结果是酒精度严重超标,按照法规要行政拘留十五天,还要吊销驾驶执照。王凯佑知道这事后,拉了一车无烟煤亲自送到了区交警大队,又找来交通局运管科的同志给交警大队长说情,最终给予刘战虎罚款处理。从此刘战虎就成了王凯佑的左膀右臂,常常帮助王凯佑摆平一些麻缠事。

王凯佑当副经理时,经常带着车队去北部油田运输原油。时间长了,他们和油田过磅员混熟了,时不时给过磅员一些小恩小惠,过磅员就在磅秤上做起了文章,采取开小票多拉油的办法,每次都能多拉出来一些原油。半路上,他们又把多拉的部分卖给个体炼油厂,从中为个人谋利。后来油田发现了这个问题,就在油田大门口再设立了一个复磅台,时不时会对出来的车辆进行抽查,发现问题后把多出来的部分卸到埋在地下的油罐里,并且进行责任倒查。王凯佑曾试图买通这里的复磅员,但这里的两个复磅员都是死心眼,油盐不进。这下子堵住了王凯佑的财路,他愤愤不平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刘战虎。

刘战虎不但义气,而且鬼点子特别多。一天傍晚,他独自开了一辆油罐车,在油田附近的臭水沟里拉了满满一罐泥浆。他把车开到油库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又慢慢地开到大门口的过磅台,复磅员看见有油罐车过来,又看了看轮胎气压,凭经验,判断这是一台超重车辆,就指挥车辆到过磅台上进行复称。果然超出发货单吨位两吨多,发货单是另外一辆车的,因为天黑,复称人员根本没有看清楚。刘战虎装出很不情愿的样子,把油罐车开到卸油处,抱起油管迅速插入放油孔,“哗哗哗”,不多一会儿,一车泥浆就进了油罐……后来油田领导发现近百吨原油被污染,严肃处理了这里的过磅员,并将他们调离了岗位。新来的过磅员经不住拉拢,没有多久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事后,王凯佑还叫来车队的哥们儿为刘战虎设宴庆功,从此他们的关系就更加非同一般了。

王凯佑叫来文茹香和刘战虎,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马上要民主选举经理了,叫他们立刻去做关系可靠的职工代表的工作,可以采取任何手段,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争取到多数人的支持,顺利当选经理。文茹香想了想说:“女职工代表七个,有把握做工作的四个,加上我自己共五个,我负责搞定。”刘战虎拍着胸脯说:“男的有我,无非就是三桌酒,分三次搞定。”说完,他们分头做工作去了。

王凯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琢磨着他们信誓旦旦的话语,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心中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但这火焰又很快熄灭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尤其不知道于老板那里有几分胜算。他和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打交道多年了,吃喝玩乐没的说,两肋插刀之类的话也没少说,但他清楚地知道,他看重自己的是这个经理的职务,这个职务可以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一旦不当经理了,他们将立刻形同路人。文茹香、刘战虎他们也一样,一旦他失去了权力,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尤其是文茹香,那天她看见党森林时,恨不得立刻就贴上去。权力呀,权力!权力是看不见的魔杖。这魔杖是男人的壮阳药,是女人的催情剂;男人有了权力就会雄心勃勃,女人看见权力就会温柔似水。

保住经理位置就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