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天疯狂

因为购物太多,六个女孩打了三辆的士,才回到周敏的王朝公寓,她们上楼时,秦陶已先一步到家,在等她们。因为今天花了秦陶大笔的钱,女孩们见到他就像比往日矮了一截,见了他头都不敢抬起来,低着头跟他打招呼。

气喘吁吁的周敏则跟他汇报,今天她本以为三十万不够她们的花销,刚开始首饰化妆品专柜都没敢看,她们逛完了整个商厦,手上的东西早已拎不下了,也不过是刷完了二张卡,还有四张卡没动,于是又下楼到化妆品专柜、金银首饰专柜,买了一些首饰,因为大家都在帮她拎东西,她们每人没敢买多少,手上实在是拿不下,于是,她让每人挑了一件银耳环,她以为银耳环配学生才最合适,不是为了节省钱。

秦陶打开冰箱,给各位取饮料,然后让周敏送了二张卡给大家,让她们有空再去慢慢挑选东西,今天半天时间买了这点东西,肯定没挑好,这卡到年底就过期了,还有三个月够她们慢慢挑的。

他在小区门口的餐厅已给大家订了餐,可大家都没心思吃饭,还想再试一下今天购回的时装,周敏拿出一件自己为他挑选的薄羊绒衫,贴身的,一年四季都可以穿,还帮他买了一套西装,秦陶让她放在家里,有机会他会穿,周敏知道他说的有机会,就是不会被他老婆看见的时候,她不在乎他何时穿,只表明她有这份心,任何时候都不曾忘记他。

因为女孩们要试衣,秦陶觉得自己待在家里不太合适,叮嘱她们快一点,她们中餐也没吃,肚子早该饿了,自己去餐厅等她们。

秦陶走后,女孩们大大方方地脱了外衣,试穿彼此的衣物,才发现周敏的小肚子已经隆起了,她难为情地告诉大家,这就是她休学的原因,因为她打算把孩子生下来,不管将来秦陶是否娶她,她都会把孩子抚养成人,秦陶以她的名义,给她买下了这个房子,现在养活着她,将来即使没有他的帮助,她就算出去打工,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文文一旁劝慰她说:“你可别那么想,你要么别生这个孩子,生这个孩子,就得作一辈子靠上他的打算,因为你养得活这个孩子,养不起这个孩子,只有将来孩子到了自立的那一天,你才可以不需要他的帮助,而且你自己,还必须有一个固定的职业。”

大家都以为文文说得对,要么别生孩子,这样随时都可以作分手的打算,若是要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至少要作二十年,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打算,还有保证他不会抛弃她,否则,她怎么可能将孩子抚养成人,在如今这个高消费的社会是不可能的,除了她回乡下老家,像农村人那样养孩子。

周敏说自己现在不打算考虑这么多,她这么做至少现在她觉得,秦陶是爱自己的,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分手了,自己也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今天有爱不等于明天依然有爱,这个道理她明白,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抛弃了她,她或许会找一个环境不错,年纪更大的男人,她对自己并无多大信心。但她相信自己即使生了孩子,也会有很好的姿色,总会有男人会喜欢的。

听到周敏将来有找老男人的打算,大家知道她的日子并不是很快乐,且内心充满了矛盾,其实每一个人都一样,没有未来,没有长远的打算,都是过一天算一天,也许她们中间以后还会有人被别人包养,谁又能肯定会比周敏更幸运,明知最终是不幸的结局,但还是会走这条路。

她们下楼去餐厅吃饭时,秦陶点好的饭菜已经等了很久了,席间大家出于对周敏的关心,对周敏今天的慷慨付出的感激,主动和秦陶谈起了周敏怀孕了,还准备生下这个孩子的事,她们想知道秦的态度,是否对周敏有所承诺。

秦陶放下手中的筷子,清了清嗓子,饮了一点酒心情沉重的说:“说实话,别看我现在很风光,我对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也是不清楚的,甚至是很悲观的,我真的希望我的下半生都是周敏陪着我,一直到老,可是,这我可能办不到,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我可以保证她今后无论是回学校读书,读完专科读本科,读完硕士读博士,还是到社会上做事,都不会缺钱用,如果她愿意生下这个孩子,请注意,我尊重她的任何选择,无论是她要孩子还是不要孩子,我可以保证她这辈子不需要工作,只要她用心带这个孩子,别的什么我也不能保证。”

文文看了桌上的周敏一眼,觉得大家对秦陶这个承诺挺满意,高声招呼大家吃菜,摆脱了严肃的话题,桌子上又掀起了笑声,女孩们叽叽喳喳东扯西扯,又谈起了消费卡,谢谢秦陶对大家的关心,她们要约定时间一起去购物,充分享受购物的快感,这是她们一生最大的愿望,就像今天这样,随心所欲地买东西,不在乎是多少钱,真正地成为了金钱的主人,或许一个人只有先做了金钱的奴隶,然后才会成为金钱的主人。

周敏坐在秦陶的身边,知道大家的有感而发是冲着她来的,假作没听懂,边给秦陶夹菜,边劝他少喝一点,少斟怡情,喝多了伤身。

吃完了饭,秦陶让女孩们今天代自己陪周敏,晚上自己还有事,可能回不来,明天一早他要陪周敏一起出门度假,所以,今晚他不想冷落了周敏一个人,女孩们求之不得,她们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不想与周敏马上就分手,正好,晚上可以在一起乐一乐。

文文建议晚上大家一起去蹦迪,女孩们不知道秦陶是否会同意,一起望着他。

秦陶马上表示自己没意见,只要周敏觉得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周敏笑了笑说:“没问题,我可以在一旁看。”

秦陶去付账时,顺便打了个电话,文文看见他向别人借电话很奇怪,旁边一个女孩望向周敏,周敏苦笑着说道:“他和我在一起,不便开机。”

几个女孩兴高采烈地出了餐厅,回到公寓,又开始试衣,购买了这么多衣物,似乎总有试不完的兴趣,几个女孩试完了彼此的衣裳,又试周敏今天买的衣服,试完了新衣,又试她衣柜里的旧衣,说是旧的,其实每一件,都是这二年买的时髦流行的款式,没有一件便宜货。

文文,似乎总是对周敏的衣物有浓厚的兴趣,试了几件之后,说如果周敏把这几件旧衣物给她,自己就不用和大家一起去买新衣服了,大家听了都让周敏把旧的给文文,这样,每人可以多买二件新的了。

周敏因为怀孕了,所有的内衣基本上都不能穿了,干脆一股脑全给了文文,女孩们都说文文今天发了一笔财,这些衣物十年都穿不完,个子也不会再长高了,如果以后不发胖,可以穿一辈子,好不开心。

女孩们,又把兴趣转移到周敏的内衣上,这二年,她花在够衣上的钱可真不少,大家轮流试着她的内衣,这个刚把衣服穿上,那个又脱得一丝不挂了,多亏了秦陶不在屋里,否则在外间他也待不下去。

女孩们边试衣裳边比拼身材,翘臀细腰丰乳长腿美足没完没了,将每个人的全身上下都比了个遍,最后,她们发现秦陶的眼光确实毒,她们比了半天,最后的终评是周敏最高,尤其是那光滑洁白如雪的胴体,肌肤像透明的一样,从皮肤上可以看到皮质下的血脉,那细腻的肌理,摸起来有润滑的手感,而秦陶当年,就凭门口的第一眼就看中了她,好像那一眼就有入骨三分的透视能力。

女孩们还在公寓评头论足,茶馆里的秦陶,已在料理自己今天要办的第二件大事,白天的事很顺利,给了他信心,所以,当何长顺来到包房后,秦陶充满自信,完全不像是一个纪委要双规的谈话之人。

对于今天,秦陶打电话约自己见面,见多识广的何长顺自然不感到奇怪,尽管自己现在来见秦陶政治上存在风险,但毕竟秦陶的事还没定性,过去自己也帮秦陶办过不少事,如果断然拒绝,秦陶在省纪委面前咬自己一口,他何长顺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尽管他接到秦陶的电话,心里很矛盾,但他最终还是来了,他想和秦陶当面把自己与对方掰开,把界线划清楚,省得留有后患,但他没想到秦陶是这么轻松,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何长顺落座后,秦陶便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自己今天约他见面是为自己善后的,省纪委要让自己谈话的事,市里的头头脑脑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他何长顺作为张市长面前的红人,自然也是清楚了,他秦陶目前在劫难逃,尽管他清楚,自己退了的老岳父和省纪委的王书记关系不错,会代自己去求情,但到底是否会起作用就不清楚了,因此,他要作去省纪委交待问题的打算,他不可能一跑了之,别人犯错误可以跑,他不能跑,那样会牵扯到很多人,所以,自己也从来没想到过要跑,目前,他需要要三天时间将善后的问题处理好,没有人希望他被双规后乱咬一遍,他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承担,绝没有乱咬人的打算,正因为如此,有些事情他需要和大家沟通一下。

他觉得,这次省纪委冲着自己来和“宋钱案”有很大的关系,他没想到自己成了“市校”之争的牺牲品,他也毫不隐瞒自己在经济上是有问题的,但他相信市里的干部中间,有问题的远不止他一个,有问题的大有人在,他要是像疯狗一样的乱咬,会让汉沙政坛有一场八级地震,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打算那么做,他打算把所有与自己有关联的事情全部承担下来,条件是大家必须配合他,把该堵的漏洞补上,该斩断的问题斩断,不留任何尾巴吧,否则,自己承担了一切,外面的人又说漏了嘴,口径对不上,白让自己招供了一切,也没有得到主动交待,将功折罪的宽大待遇。

何长顺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将信将疑,他问道:“你希望大家怎么配合你?”

“很简单!”秦陶说:“你们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但你们必须替我把屁股揩干净,我认为现在省纪委抓到我的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川汉县的土地置换问题,去年国家审计署在审计时就没有通过,我估计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时市里把这件事按下去了,省纪委可能听到了风声,现在从这件事插手整我的人,其实,不过是为了帮国立大学报复市里,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土地置换项目并不是我的主张,是川汉区副区长陈开元提议,市政府因为缺乏建设用地,积极推动促成的结果,我只不过是建城市轻轨总站需要这块地,具体的经办人而已,这个项目的问题在于陈开元利用自己在川汉县当过县长的便利条件,将朱河镇一块摞荒多年的化工污染地经过填土改造成耕地,其实,那根本不能耕种,将那三百亩复垦的地当作二千亩良田通过了市国土局、省国土资源厅的验收,换取了二千亩良田的使用指标,其中谎报了一千七百亩,中间还有许多猫腻,你很清楚,我秦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吃掉这一千七百亩土地,市国土资源局的验收,及省国土资源厅的复核都不是我找的关系,都是陈开元和市政府出面办的,只是项目挂在我的名下,借用了我的身份,有些情况你可能比我更清楚,我以为在吕书记大讲保护与发展综合平衡的今天,张市长的日子很不好过,再加上冯纯吾的案子刚发,接着又是我的案子,如果你再出点什么问题,那张市长就难辞其咎,没有问题也有问题,和许多人一样,你想没有问题,陈开元就不能出事,这个土地置换项目,张市长的批示,各方关系的打点,多是陈开元跑的关系,他要是出了问题,反咬大家一口,我相信到那时候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那就是一批人的问题。

秦陶所说的问题,正是何长顺所担心的,尽管他向秦陶保证自己绝对是干净的,秦陶说他跟自己将这个话没有用,只有陈开元跟纪委说他何长顺是清白的,没有染指土地置换项目,没拿一分钱才重要,为了办成这件事,陈开元从这一千七百亩凭空置换的良田项目上,拿走了一千五百万的打点费,这笔钱进了哪些人的口袋,到了时候他会交待得清清楚楚。

秦陶的话,吓了何长顺一身冷汗,他问秦陶他现在究竟打算怎么办?秦陶说事到如今,只能自己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保住陈开元才能避免大家卷入其中,现在他有一个问题,他可以承认钱都被自己贪了,但他最终交不出这么多钱来,省纪委不会相信二年的时间里,他一个人挥霍掉了三千万,他们必须在三天的时间里,将大部分所得款项用假名字汇到自己和陈开元,为置换土地项目申办的公司账户上,让他有个交待,如果自己出了事,他何长顺要想方设法,让张纵横出面替自己洗清冤白,为自己讲话,要阻止有人对自己的家属实行清算,否则,他会让岳父将这一切公布于众,谁都跑不了,关于陈开元,在他们的退款基本到账后,自己会跟陈开元交底,自己愿意承担一切,陈肯定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所以,陈开元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

在茶馆,秦陶与何长顺商谈了四个小时,把一切都商订好之后,何长顺才走出茶馆,带着一身冷汗,心急如焚地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看着何长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秦陶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知道急于开脱的何长顺,一定会按自己所说的通知那些人退款,他走到服务台前,抓起电话打通了周敏的手机。

几秒钟后,感到对方没有没有异常情况。对方才接听电话,他问对方在干嘛,周敏说她们从迪厅回来,刚洗完准备睡觉,并问他今晚回不回去,他说不回去,不过,如果她想见自己,那现在就带上手机和身份证,立即下楼打车到大亨小传茶馆门前,来见自己。

半小时后,衣服都没穿整齐的周敏,披头散发从一辆刚刚停稳的出租车里,钻了出来。

俩人半夜以这种方式见面,周敏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不过感觉有点刺激,仿佛是热恋中的情侣在偷偷摸摸的约会,她出门时,大家都有这种感觉。

秦陶向她解释,自己刚和市长的秘书何长顺谈完事,本想回去陪她,可一想家里有那么多女孩,自己回去了也没地方睡,只能以这种方式约她出来。

痴情的周敏,举起小拳头捶着他的胸口说:“你真坏!自己想见我,还偏要说别人想见你。”

秦陶一手握住她的粉拳,一手搂住她的腰说道:“我们走。”

她睁开了双眼问:“去哪里?”

“你真笨!我让你带身份证出门,自然是去酒店开房。”

说罢,俩人紧紧依偎着,向不远处灯火明亮的假日酒店走去。自从秦陶帮她买房子以来,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去酒店开房了,她突然感到俩人在外开房的感觉更好,这是更纯粹的情人之夜,住在那属于自己的公寓里,她觉得自己既不是情人,又不是妻子,每当她半夜,想到他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甚至俩人正在做爱,她便觉得自己像一名弃妇,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已经不再纯洁的弃妇,她从不怨他,因为他给了她一切,她知道如果自己成了一名怨妇,自己的形象会更丑陋,她并不奢望有一天能得到他的全部,即便是一位永远的情妇,只要有真情在,她就依然是美丽的,就算是一种凄凉的美,也是美。

昨夜,秦陶折腾了她一夜,她以为今晚他会消停一下,俩人聊聊天,想象一下俩人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当她生下了孩子,当他年纪一天比一天大,渐渐变老,可他一进房之后,便兴冲冲地冲洗,洗完头上的水还没擦干净,就往床上扑,周敏便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抓起被褥,盖到胸前警告他:“你今晚可要老实一点,我都四个月了,书上说这是最危险的时期。”

秦陶像发情的猛兽,一抓扯下她身上的被褥,疯狂地说:“我才不管那些,我现在只想要。”

顿时,俩人滚成一团,她佯作抵抗之后,假装为他所征服,任他剥去所有的衣物,然后静静躺在那里,望着他憋红的脸,血红的双眼,在心里问自己,到底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人的本来的需要,动物的属性,它们和这性是什么关系,她不能问秦陶,也不知道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惶惶不安的何长顺,回到家中彻夜未眠,一大早他便翻身起床,没吃一口妻子做的早餐,就出了门,在市政府这么多年,落马的干部他见得多了,有的装疯有的卖傻,可以说是丑态百出,现在这种厄运仿佛一步步在逼近自己,他知道秦陶说的不错,如果他在省纪委面前乱咬一气,那落马的绝不是他秦陶一个人。

上班的时间还没到,他便打电话给原国土资源厅副厅长,现在刚调到国土资源部任巡视员的洪义国,约双方到希尔顿饭店见面,这个时间打电话有要事相商,接到电话的洪义国感到非同寻常,刚醒来的他,口脸都顾不上洗,便赶到了希尔顿饭店的早餐厅。

此时,餐厅只有他们俩人,何长顺点了二份早餐,一见面就告诉洪义国,秦陶出事了,朱河的土地置换项目可能会曝光,当初是自己把他介绍给陈开元的,所以,有责任给他提个醒,如今到了这个时刻,各人只能把自己的屁股揩干净,秦陶同意一个人把事情担下来,但退款的事他一个人无能为力,各人想办法退自己的那一部分,最好在秦陶自首前到位,然后,把秦陶和陈开元共同注册的公司的账号给了他。

何长顺,因为马上还要见市国土资源局的李庆和,向他交待。完了事情之后,便匆匆地走了,收了陈开元二百万的洪义国顿时傻了眼,二百万除了给儿子买房,这二年都花得差不多了,一时到哪里去找这笔钱,但他明白,就算砸锅卖铁,他也必须在这二天内把这二百万凑齐,他如果完了,他全家都完了,只有保住他,才能保住他的那个富足的奢侈的家,他家老小都靠着他这棵大树,他可不能倒。

半小时后,何长顺在另一个酒店早餐厅,见到了萎靡不振的李庆和,他开口就责备李,怎么这么晚都不开机,多亏自己找到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李庆和边整理夹克衫,仿佛刚起床,边给何长顺解释,昨晚有应酬,回去晚了,酒也喝多了一点,何长顺边环视周围的食客,边压低声音告诉李庆和,秦陶已经出事了,省纪委在找他人,现在各人只能自保,把自己洗干净,刚才他已经通知了洪义国,自己要见李庆和就是为了给他通气,赶快去想办法,否则等秦陶去自首后,一切都晚了,并且叮嘱李庆和,汇款到陈开元公司的账上,一定要用假身份证,收钱退款都没留下任何痕迹,即使有一天陈开元出了事,想咬大家,钱都在他的账上,他也咬不住。

见完了洪义国、李庆和,何长顺才安心地赶往市政府,他知道,李庆和与自己一样财路多,退款应该没有大问题,他最担心的是洪义国。

上班的第一时间,张市长一到办公室,何长顺便将秦陶约见自己的事,向市长张纵横作了汇报。

张纵横脱下外套,怀疑地看着何长顺,问道:“他为何不去省纪委自首交待问题,找你干什么?”

何长顺帮张市长揭开茶杯上的盖子,回答:“我也是这么问他,他坦诚地说,在朱河土地置换项目上确实有问题,他这二天在等款,准备退款。”

“大概他贪污了多少?”张市长问。

“估计有一千多万,具体的情况我没问。”何长顺说、

张纵横头都变大了,国立大学的“宋钱案”市里闹得沸沸扬扬,查来查去才区区二十万。可市里刚挖出一个冯纯吾,没几天就查出了七八百万,现在又出了一个秦陶,人还没开始交待问题,就是一千多万,市里的腐败问题这么严重,他作为一市之长怎么向上面交待?

张纵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问:“这么大的案子,应该不止他一个干部涉入其中,他提到了有牵连的干部没有?”

“他准备一个人把事情承担下来,估计多少都会牵扯到一二个人,他和陈开元合伙注册了一家,挂在川汉区政府的倒卖土地指标的金城公司,钱就是通过金城转账出去的”何长顺紧张地看着张市长。

事到如今,张纵横无话可说,他抬起头盯着何长顺地睥腴说:“他在这个时候想到找你,看来你跟他关系不一般啦!”

何长顺紧张万分,装出镇定的样子回答说:“朱河土地置换项目,是市里认可的项目,市政府还为此专门出台过文件,我只不过是应陈区长的要求,把文件转到了国土资源局,我和秦陶并没打过交道,他昨晚主动找我,我想是他不想秦副市长卷入其中,也算是主动跟市里交待问题吧!”

“希望他是这么想的,你把城市建设规划专家讨论的拿给我,一会儿要开会,我会当面向吕书记汇报的。”

张纵横见何秘书出去之后,叹息着低下了头,他揉着自己的额头,举目凝视着办公桌对面墙上的,汉沙市三十年城市规划蓝图,这其中凝聚着几任领导班子的心血,他个人也为之拼命工作了十年,他多么希望在自己的任内能初定这个规划的雏形,他没日没夜的工作,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他从上海考察回来,就感觉到作为一把手的吕闻先想调整这个规划,虽然表现低调,但他绝没有准备放弃这项宏伟的足以让汉沙跻身国际一流城市的规划,就在昨天,他还在城市建设规划专家研讨会上,耐心地同大家沟通,希望大家理解市政府计定的这个雄伟蓝图,虚心地向大家请教,就像一个学生那样,完全看不到一个堂堂汉沙市长的架子,他用心良苦地宴请大家,该做的工作自己全做了,可这冯纯吾之流、秦陶之流害群之马,严重损坏了这一届市政府的形象,一次又一次给他脸色抹黑,动摇了社会各界对市政府腾飞计划的信心,如果不是这几年来总有这么一批人,私心膨胀,肆意贪赎,使他这个市长的权威大打折扣,社会上就不会刮起那么一股反对强拆、反对跨越式发展的言论,普遍的腐化堕落让这个宏伟蓝图摇摇欲坠,仿佛每一项巨大的工程,总是和巨贪巨腐案连在一起,信心尽失。

他张纵横和吕闻先共事二年多,对他吕闻先多少都有些了解,他并不认为他吕闻先相信什么,保护与发展综合平衡的发展观,吕若胸怀一个成熟的先进的发展观,二年前全市领导干部第一次讨论历届领导班子留下来的财富时,就不会认可这个规划,更不会支持这些重大项目的上马,之所以何的态度会有重大的转变,无疑是吕从北京开会回来,知道省纪委来了一个新的副书记,在廉政建设上会首先拿市里开刀,吕并无什么发展观,仅仅是为了向社会舆论妥协,缓解“市校”之争的矛盾,要搞一个四平八稳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是一种没有原则,对未来并不负责的表现。

而冯纯吾秦陶案的出现,打击了建设派动摇了许多领导干部的信心,仿佛坚持超前的发展观就是支持腐败,帮助腐败,成了腐败贪赎的代言人,在这种情势下,他张纵横放下身架,低三下四地同那些搞研究的规划专家沟通,都是徒劳,在真正的问题面前,能坚持真理的人总是少数,见风使舵、人云亦云的人总是大多数,他恨冯纯吾,恨秦陶,他们的贪腐,毁掉了汉沙市腾飞前夜发展建设的黄金季节,让汉沙再一次错过了飞跃发展的末班车,一个经济腾飞的良机。

如今,他的努力已失去了意义,但这绝不意味着自己会妥协,他告诉自己,哪怕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都要坚持自己的观点,绝不为权力和世俗的舆论所左右。

九点整,市委常委的例会在三楼会议室召开,吕闻先满面春风大谈其保护与发展的综合平衡观,张市长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对于不同的意见,他只有一招,那就是沉默,或是权当作什么也没听进去。

吕闻先作完了报告之后,张纵横当着常委们的面,将秦陶的情况作了汇报,吕闻先听了汇报,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秦副市长的身上。

吕书记语重心长地对秦副市长说:“虽然共产党人不讲裙带关系,可秦陶毕竟是你的亲兄弟,他犯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你平日就没有警觉,你们兄弟之间不会是老死不相往来吧?一个人要是犯了错误,那绝对不是一天二天促成的,平时应该有许多苗头,尤其是经济问题,收入和支出的平衡是基本常识,要么他不贪,他贪他一定会出现超常的支出,贪的钱不就是为了追求个人享受吗?难道你平日就没觉察?”

吕书记说完之后,没指望秦副市长回答,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我坚决反贪,但我最烦这种事,我们的时间精力有限,这些问题耽误了我们太多宝贵的时间,反腐工作虽然很重要,但这毕竟不是我们领导干部的主业,鉴于目前市里处于重大策略调整阶段,负责公安局的政法委书记范士贵同志即将离休,唐复刚同志将来要接替书记一职,我提议让程界民出任政法委副书记,抓贪腐问题,我认为程界民同志是有这个能力的,请大家表决,没有不同意见就让组织部去,征询个人意见……”

吕书记主持会议,一个人滔滔不绝,讲了二个多小时,张纵横自然听出了,领导干部应该抓主业的弦外之意,这是告诉大家,他吕闻先以后既要抓党的建设,同时也会在市政府的大政方略上,有更多的发言。

吕书记提议由程界民任政法委书记的事,张纵横也觉得太突然,这一块本身就是吕闻先负责,他对程界民的能力也没异议,他难以接受的是吕的工作方法,事先也没征求大家的意见,自己好歹也是市委副书记,会上也没给时间大家讨论,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真实的想法,就要表态,大家不举手同意还能怎么着?

因为事情太多,张纵横也没顾得上想太多,反正会上自己也举手同意了。

他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来,准备让何秘书重新换一杯茶,杨副市长和高新科技园区的管委会熊主任,便找到了办公室。

上个月,他们曾就十亿的园区建设投入资金的缺口,向张市长汇报过,张纵横同意挪借一部分社保基金,让她们去请示一下吕书记,昨天下午他们已拿到了吕书记的批示,当时张纵横的意思是十个亿,既然是请示报告,又非正式批文,杨副市长就把十亿改成了二十亿,他料定吕书记要不不同意,同意了也会砍掉一半,果然让他猜中了。

张纵横看着杨副市长一脸兴奋的表情,心里宽慰了许多,在这种时刻,吕书记是否同意,他张纵横心里一点都没谱,吕闻先也完全可以把报告扔在一边置之不理,张没想到吕这么快就批示了,同时,也感谢杨副市长在报告资金上作的大胆修改,这都是真正想干事业的人,否则,现在反腐败,要求减低发展速度的呼声这么紧,最敢这么做。

他热情地请俩人坐下,让何秘书给二位上茶,深有感触地对二位说:“老杨!如今这种情况,我只能指望你多做点工作了,老秦他现在的处情,连话都不敢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杨副市长谦虚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我总认为,任何人想做成一点事,都是有一定风险的,你还不是一样,熊主任每天盯着我,等米下锅,资金不落实,计划都成了泡影,如果仅有五个亿,那也就顶多管一阵子,有了这十个亿,高新园区今年的底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规模已经形成,明年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为了资金早一点到位,杨副市长希望张纵横,早一点给社保基本银行各方面打招呼,张市长说:“没问题,我让李秘书长明天早上,就安排一个多方面参加的协调会,把问题落到实处,在我这里,哪还会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不过,他还在想,吕在常委会上为何没提这事。

三个人谈得十分畅快,杨副市长临走时还叮嘱何秘书,要关心张市长的身体,他感到张市长有些操劳过度,疲惫的状态一眼就能看出。

张纵横将杨熊俩人送出办公室,对杨副市长直摇头。

“要想找到一个得力的助手,不容易呀!”张纵横,你们现在去哪里?熊主任回开发区吗?”

杨副市长笑着说:“张市长,现在都十二点多钟了,我们要吃饭了。”

张纵横拍着自己的脑后门说:“嗨!我都忙得晕了头,那咱们就一块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