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承忆电话响了，他从后视镜里看又闭上眼睛的江羽，低声接听。
宫承忆电话收线后抿抿唇，“江羽我家宫老想见见你，以表谢意！”
“宫老，宫爷爷！”江羽忙捂脸摇头。
宫承忆以为她是躲避拒绝，“你不见也无妨。”
宫腾飞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业界人把他供上神坛，他的面子慕尼黑政要都得给，江羽还没病到不知天高地厚，“不是，我出门前就洗个脸，没化妆、头发也是胡乱弄的，这样很没礼貌！”
宫承忆今天心情格外好，江羽不拒绝不退宿的态度，让他看到未来的希望，“你该感谢我，劝你穿了得体的衣服。我今天时间安排的很满，只能晚上勉强见一面，他年纪大眼神不好，不用担心。”
江羽特意侧过身去看宫承忆，“宫总这样做不好吧，我们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后推，先去看宫爷爷。我非常想当面感谢他，若没有腾飞助学金，我只怕大学都没有时间学习，天天为兼职疲于奔命。”
“你还挺认真，想把看宫老排第一位，还有更简单易行的方式，我们去家里陪他吃早餐。”
“呃，嗯，好吧。”
宫承忆本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不想江羽真的当真了，他再看江羽，她拉下车顶棚挡光板，对着镜子在审视自己。
江羽抬手解开发带手指叉开呈梳状理顺头发，之后翻包找好一会儿拿出个气垫粉盒，开始对着镜子擦粉，“请宫总谅解，我知道在男士面前化妆不礼貌，但若去见宫爷爷不好太邋遢的。”
“OK，你的表现出乎我意料，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用紧张。”
“宫总这句话用这不恰当，你的中文退步了。我怀着敬畏之心像朝圣似的。”江羽边说边又在翻包。
宫承忆勾唇瞟向江羽，她的包刚刚还整齐的，现在已被翻得一团乱，“找什么？”
“口红。多善姐说不爱化妆，包里要备盒粉和口红，以备不时之需。”
江羽找到口红时，宫承忆车子已经停下来，他很有耐性看着江羽把口红涂在无名指指肚上，然后对着镜子微笑把指肚的红色涂在苹果肌上。
“哦，创意！”
“从多善姐那学来的。”
江羽很多认真把两边面颊都涂匀，又淡淡涂完唇瓣，刻意转头往宫承忆面前凑近，“这样看，气色会好些吗？”
“可以。”宫承忆瞧着江羽，“商多善对你影响很大。”
江羽抿抿唇，“生前是十几年，此后会是一生，她是为救我。我希望死去的人是我，毕竟我了无牵挂，她有父母、有孩子，还有……”她顿了顿，“爱她的丈夫。”
江羽没有情绪起伏，平铺直叙的陈述事实，说的没错，宫承忆听出了她自怨自责的心绪。“上帝给每个人的爱都是公平的，他希望你活着。”
江羽向外望去，外面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到了？”
“嗯哼。”
“走吧。”江羽下车后大大方方整理衣服，捋顺头发，才随着宫承忆走进去。
两人走到楼前，在院子里见到身穿白色唐装打太极的宫腾飞，江羽忙上前毕恭毕敬的鞠躬。
“宫爷爷您好，我是江羽，腾飞助学金资助的大学生之一，非常荣幸能有机会见到您当面说声谢谢。”她微低头虽然没细看面前精神矍铄的老人，却还是感受到他与陈东院士有几分相似气场。
宫承忆看着爷爷耸耸肩，祖孙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老收拳细打量江羽，“小姑娘你好，我本来是想向你道谢的，居然被你抢了先，进去坐吧。”
“好。”江羽才抬头细看宫老，她的认知里，在德国住了大半辈子的人不该是这样打扮，她上前挽着宫腾飞往里走，“您老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样看您和中国普通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您让我想起了我爷爷。”
宫腾飞看看江羽扶他的手，“有你这样的孙女，你爷爷很幸福。”
江羽不带任何情绪，也没加任何掩饰，“幸福吗？孙女谈个恋爱就把他气得两度心脏病发作，第二次进医院没抢救过来，他临终肯定都不想见我。”
宫腾飞引着江羽进门坐下，“不，他肯定不会那么想。他会想孙女找到归宿，可以放心闭眼睛长眠喽。”
江羽扶宫老的手不自知的攥紧了，“真的吗，他真会这样想吗？”
宫老看看宫承忆，“Sean若是谈恋爱，不管是什么样的姑娘，我都会这样想，推己及人感同身受。”
“宫爷爷我很喜欢你。”江羽看着眼前头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仿佛他就是自己的爷爷。
“哈，我也很喜欢你。”宫老细看江羽，“我希望将来陪伴Sean度过一生的人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宫家本就应该是中国血统，再找个金发碧眼宫家就无法落叶归根了。”
“放心吧，会的。宫总很优秀，在中国时好多女孩子仰慕他，他想找什么样的都不难。”
宫老看着江羽笑了，慈眉善目的笑容让江羽心里发暖，“小姑娘在家里就叫他Sean吧，你挺会安慰人，Sean什么事都没让我操过心，但他的婚姻问题，我总是想过问，中国人的老旧观念。”
“理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呦，多少年没听过这词了，和中国孩子讲话就是不用费劲，Sean恐怕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老转头看被忽略的孙子，“小姑娘这话，你懂吗？”
宫承忆耸耸肩，“不懂，我可以去查一下，从中国回来就没认真学过中文。”
宫老拍拍江羽一直挽着他没松开的手，“去洗手吃早餐，以后想爷爷了，就来家里陪我聊天。Sean那个机器猫再好，却终究是冷冰冰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机器人无法替代。”
“好，您若想聊天时，就打电话叫我。”
“江羽我带你去洗手，这边。”宫承忆领着江羽去洗手。
江羽走几步又回头看宫老，“我爷爷也是每天早晨打太极拳，也是和蔼可亲、有说有笑、平易近人。”
“喜欢宫老，我可以和你分享。”
“爷爷还有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