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江羽的身体飘摇似梦似幻，耳边全是幻听，“活着，替我活着！活——着——”

咳，咳，咳……江羽感觉自己的心脏、肺叶都被咳出来了，从鼻子到嗓子，到整个呼吸道都火辣辣的疼，“姐-”她猛地坐起身，“姐，多善姐——”

江羽周身冰冷，睁眼坐起来就见晃动令人眩晕的水面，乌突突的发动机声，“我姐呢！多善姐……”她发现自己是坐在租船的彩钢板房里，身边只有个售票大姐。

“那边还在救呢！”那大姐给江羽递来个旧毛毯，“披上吧。”

江羽抓着毛毯瞪大眼睛看着湖面，四五艘大船在聚集在湖面上正在打捞，“咳，咳，怎么还没救上来！我姐会游泳……”

“划船必须把救生衣穿好！那人怎么没穿救生衣。”

“船一晃，救生衣掉下去了。”江羽懒得解释，她抓紧那发霉味的旧毛毯裹身，还冷得浑身发抖。

“那是没系绳！”售票大姐看看江羽也不说话了。

江羽眼盯着湖面心里越来越焦虑，“就那点地方，怎么能救这么久！”

“这湖挺深的，等等，别着急！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江羽下意识摸自己衣兜，“手机，手机进水了。”

“用我的。”大姐把电话递来。

江羽哆嗦着接手机，“打电话，我记不住姐夫电话……”说完，江羽皱皱眉，还应该打给宁姐夫吗？可不打给他，又打给谁！

江羽犹豫着又把手机推回给大姐，“我告诉你号码，你帮我打个电话。”

售票大姐莫名其妙看着江羽，“行，你说吧！紧要关头，打个电话有啥难的。”

江羽无奈，“我打电话怕他不接，或是再若出什么矛盾。”没手机她只能记住商少谦电话，“186…，您帮忙打吧！就说商多善落水了，现在还没救上来。”

售票大姐拨电话号码，江羽忙移开视线，继续看着湖面，那有一艘船正往回开，速度相当快，江羽霍地站起来，“救上来了！”她跨步往外跑，披在身上的旧毯子落地，她瞬间周身寒凉连打两个寒颤。

江羽完全没理会，冲到湖边朝那大船呼喊，“多善姐，多善姐！”

然而，江羽眼中的大船还没开到岸边，身后呜咽鸣笛的急救车先停在了岸边。

江羽愕然转头，车上跳下急救医生拉出张移动病床，“溺水的患者呢？”

售票大姐在彩钢房里面喊道，“两个人，一个没什么事儿；那边船上应该还有一个，马上过来了。”

江羽回头再看湖面，大船缓慢停稳，她踮脚往夹板上眺望没看到商多善，就见船上两救生员在夹板上忙活着。

“让一下！”身后的医生抬着病床准备上船。

江羽忙侧身让路。

有医生边跑边问，“溺水的现在什么状态？”

“没有呼吸和心跳，人工呼吸做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羽登时眼前天旋地转，眼瞧着大船却根本不聚焦，脚下一滑趔趄着摔坐在水边，动不得。

“快，把人抬上来……”

“在这……”

江羽凄然看着多善被抬上病床，推进急救车，再跟着坐进去，看着医生们抢救多善。

江羽就坐那瑟瑟发抖，寒冷和紧张让她周身神经紧绷、肌肉抽搐。她从里到外都是湿的，连从皮肤深入到骨髓没一丝温度。

“生命体征结束！”

“滴——”车上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江羽惊愕地抬头去看，“怎么了？怎么不救了，你们快救救她啊！快救啊！求求你们了，快救我姐啊……

江羽凄楚跌跪在地，声泪俱下、嚎啕大哭，瞬间眼前天昏地暗，仿佛山河日月都崩塌于面前，直砸得她四肢百骸疼痛，呼吸不畅。

有护士上前拉她，“家属请冷静，我们会先送死者到太平间，还有一些手续需要你去办！”

“不去！快点救她啊，我姐要去抢救室，不去什么太平间！救人——你们快救人——”江羽破音嘶吼起来。

眼前医生正卸掉多善身上的仪器，江羽踉跄爬过去按，“救救她，她的孩子还不到三岁，你们忍心看着那么小的宝宝没有妈妈？求你们了——”

“你的心情，我们理解！请节哀。”

江羽喊到失声，只能跪趴在商多善病床前挥泪如雨，她再次被护士拉起来，“医院到了，请让路！”

江羽再挣扎起去按商多善，“看看，我姐还有体温，还有救！别带她去太平间，别带她去太平间！”

江羽抓着病床用哑音喊，“救救她，她孩子才两岁多，在家要妈妈呢！”说这话时，江羽忽然想到小时候眼看着爸爸被抬走，妈妈被带走的情景，更是悲恸万分。

去拉她的护士都眼眶发酸，“我们能理解你，到别挡着病床，继续抢救我们也得把病床推走啊！”

江羽这才持着双膝站起来，跟着多善病床下车，然而医生护士把病床推进电梯，直接去了负一层，她已然知道这不是去急救室的路，她们是去往太平间。

江羽亦步亦趋跟着病床前行，直至被医生阻挡在太平间门口问话，她才接受多善已逝的事实。

“死亡患者姓名，出生年月日……”

江羽哑着嗓子一一作答，她真如亲生妹妹般了解商多善的一切。

“小姑娘只守在不行，赶紧通知你父母、你姐夫，还有……”

江羽点头，满面泪水砸落地面。

医生护士走了，江羽回头去看，她刚刚走过的地面清晰留着一串水鞋印，她全身都是湿的，衣服、鞋子、身体，一切都濡湿着她无处安放的心灵。

江羽再去摸衣兜里的手机，必然手机也是湿的。她喊住那几个医生护士，“医生等一下！”

江羽飘摇着走过去，“麻烦你们，谁借我电话用用！”

那个之前拉她的护士递来手机，江羽颤抖着抬手，却又放下，“我手抖得厉害，你帮我拨号吧！”

江羽再次说出商少谦电话号码，看着护士拨完电话，看着屏幕上显示对方已经接听，“你帮我说吧！”她没勇气说出多善死亡的事实，她也不敢面对商家人。

护士很官方通知完，彼端的商少谦表示不信，护士叹口气，“商多善的妹妹就在旁边，我把电话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