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超大杯的咖啡也无济于事，一到下午三点就犯困！这好像成了芮薇最近的生物钟。
她和虎哥往吸烟区走。“那不是紫萱和萧峰嘛。”虎哥随口说了一句。芮薇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那个站在电梯口的熟悉身影不是琳莉，还会是谁？谁会夸张地把家里的红蓝格丝绸床单改成连衣裙穿在身上！她的头发好像烫过了？以前的大波浪并没有这么卷。芮薇暗想。
琳莉是那种第一眼就能吸人眼球的女人，除了她的欧式长相和时尚打扮外，她压倒性的强大气场也令人印象深刻！此刻，站在林新宇身旁的琳莉，即使没有穿高跟鞋，只是穿着一双普通的白色平底凉鞋，他们看上去也显得很登对。
“你要过去打招呼吗？我在吸烟区等你。”虎哥自然了解她们的关系。
“不用了，他们应该要去开会。”芮薇径直往前走，不想刻意停留。
明明关心人家，还死要面子！她讨厌起自己来，琳莉今天竟然没有穿高跟鞋，难道脚崴了……不远处的熟悉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余光里，她转过头，看见琳莉走进了电梯。如果琳莉身上没有异于其他人的特质，还会吸引我吗？芮薇问自己。
晚上在五号食堂，芮薇和燕楠偶然碰到了云宵，三个人凑成一桌边吃边聊。
“我能转岗，还得感谢我的前任老板紫萱！没有她的推荐，转岗也不会这么顺利。”云宵兴奋地说。
“紫萱？是那个前段时间有八卦的紫萱吗？”燕楠问。她刚到客户关系部，自然不清楚芮薇和琳莉的关系。
云宵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吃面的芮薇，赶紧打圆场：“紫萱的工作能力很强，八卦都是空穴来风！”
“但我听说……”燕楠皱着眉头说。
“燕楠，你女儿最近谁带啊？”云宵知趣地转移了话题。
“她奶奶在带，你呢，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们二人话起了家常。
坐在一旁的芮薇暗自生闷气，真邪门！怎么在哪儿都能听到这样的负面消息……
难道友情真的要被绯闻断送？又何必去计较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那是她的自由啊！或许她也深陷在流言的困扰里……但是，她为什么不向我解释呢？连转岗的事情也只字不提。她真是一个隐忍又高傲的家伙！
“诗妍，干什么呢？”芮薇坐在回家的公交车里问。
“我还能干什么，不是洗碗就是洗衣服，要不就是洗尿布，你今天怎么有空和我这个家庭主妇聊天啦？”
她们是好久没通电话了！只是偶尔在朋友圈里点点赞或者评论一下。
“好啦，别拿我开涮了，我问你个问题啊，如果一个女同事一直对你很好，业务能力也很强。只是……只是最近有关她私生活的流言漫天飞，你还会和继续和她交往吗？”
“既然她对你好，你也接受了这种好，说明你欣赏她，或者你们还比较聊得来？”
“嗯，我们是一起进公司的，算是同期同事吧。”
“虽然这不比大学同窗的感情，但是一起进公司，而且聊得来，她又对你好，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朋友！你们是朋友吧？”诗妍问。
“我们是朋友！”芮薇肯定地回答。
“私生活这种事，怎么说呢，家人也干涉不了，何况是朋友。而谣言如果不能坐实，那就有可能是职场竞争手段。以前在我们学校里，为了多拿课金，为了评上职称，英语老师也有往校长大腿上坐的时候，拍马屁就更不用说了。”
“她不像你这样传统，我的意思是说她的某些做派比较欧化，我可能需要适应。”
“她对你好，你们在工作上也能互相照应，那就用不着刻意疏远，真正的朋友总要经过时间的验证。”
“知道啦，我会听从诗妍同学的建议！和我说说你最近的婆媳关系改善了没？”
“时好时坏的，先这么着吧。小宝还小，等他上了幼儿园，她可能就想回老家了。”
“下半年我可能会去北京，到时联系。”
“好，北京欢迎你！随时联系。”
诗研并没有完全解芮薇的忧，她认为“对你好，就可以继续做朋友”的论点，在芮薇看来并不是关键点。为什么在乎流言？因为琳莉让自己感到丢脸！当芮薇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感觉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芮薇站在公司门口，背后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像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想到这次的晋升机会又给了米修，她就又气又恼。
“就算又发表了一首新的音乐作品，并且被《我是歌手》的女高音演唱了，又如何呢？”白芮薇不服气地说。
“你一直坚持创作，已经很棒啦！让她先晋升好了，她晋升之后，自然会轮到你。”红芮薇安慰道。
“可我差在哪儿啊！我的才华就这么不值钱吗？”白芮薇一脸沮丧。
“别难过了，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掉的。现在难过也没用，还是要想开些。”红芮薇淡定地说。
“想开些，想开些，我看，我也要像其他同事那样去寻找下家了！”
“你不会轻易放弃的，上次灵姬离开，你不是一直替她惋惜嘛，因为没拿到那枚五年陈戒指。”红芮薇拿出了撒手锏。
“是啊，她还差半年就拿到了，她眼神里的遗憾，到现在我还记得。”白芮薇略显忧伤地说。
芮薇知道，同期进来的两个同事已经提出离职，并且找好了下家。她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要拿到那枚五年陈戒指！好像只有戴上它，才是真正的MGC人！她一边想，一边走到路边。昏黄的路灯下，她倔强的脸像挂了一层霜的椰果冻。
出租车戛然停下，喇叭声将略显忧伤的芮薇唤上车。当经过公司门口的那棵大树时，她看到琳莉站在树下：“师傅，麻烦停一下。”她话音刚落，车子随即慢下来：“莉莉，莉莉！”她将头伸出窗外，大声呼喊好友的名字。
“还有其他人？”师傅不耐烦地问。
“不是，等一下就好。”芮薇连忙解释，再次大喊：“琳莉，琳莉！”
琳莉却没有转过头。半个月没见，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朋友的气息了？下班前的留言她也没有回复！芮薇一边想，一边生气地关上车窗：“师傅，走吧。”
琳莉站在树下，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和街上的路灯遥相呼应，周围嘈杂的汽车声如同灰色海岸上拍打的海浪。晚上十点左右，MGC公司门口总会聚集很多的出租车。员工们每天工作12个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已是常态，如同此刻的琳莉。
琳莉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一个业务精干又高情商的人。正因如此，才有了连续两次的跨级晋升，并且收到网安部的翔哥抛来的橄榄枝。这是一个好机会，必须抓住！至于“心腹也被带走了！”“如果不做他的心腹，她也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心腹！”类似的话，从那些看起来善良，实则口蜜腹剑的丑女人口中说出来，我根本不会理会！它们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心，甚至都不会影响我的心情。女人和女人之间，要么成为盟友，要么成为过客。琳莉一边想，一边等车。只是，好久没和芮薇联系了。每一次闹矛盾或者发生不愉快，都是自己先主动示好，那我也会累的呀，她真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或许她听到了那些流言，刻意要和我保持距离？但我又有什么错呢？那个看似绅士实则垃圾的男人，实际上所有人都被他算计了！得不到的就想摧毁，故意编造荒唐的谎言，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如果自己不和他吃那顿饭，他就不会产生误会，也不会有后来的信口开河。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家伙！是该换换环境了，但是会失去芮薇这个朋友吗？等转岗成功后再和她解释吧。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芮薇想给琳莉打电话，却又没那么心甘情愿。她想起琳莉曾嘲讽地说：“你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梦幻的男人身上，就因为他会抱着吉他耍酷？这难道就是你的瘾吗？”她还挤眉弄眼地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芮薇早就习惯琳莉这副腔调：“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他就是男朋友空缺之前的柏拉图，我宁缺毋滥！”
“好！你就是那个爱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的最佳女粉丝！到时候让他颁一个大大的勋章给你，不对，应该是镶满了钻石的皇冠才配得上我们的芮薇。”琳莉开起玩笑暖场：“你说他高吧，没胡歌有型；帅吧，没陈伟霆霸气；红吧，没李易峰粉丝多；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就算有，也不敢公开吧？”
“请关心歌手的作品，不谈论人家的隐私！还好我们喜欢的不是同一款，不然，闺蜜变仇敌啊！”芮薇故意打了个寒战。
“男人说白了，就是床上用品啊。在我的世界里，友情肯定是高于爱情的！你看，除了你，谁还会在大冬天给我买羊毛袜，买围巾啊，跟我姐似的。”
“你还真别说，还好你有个儿子，不然人家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呢。”芮薇顺势调侃了一句。
她们的谈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坦白！而这一次，为何不能再一次敞开心扉呢？不如明晚直接冲到她家里去！她这样想着，起身走进了卧室。
第二天晚上，琳莉点燃了薰衣草蜡烛，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这间租来的单身公寓，虽然没以前那个房子宽敞，但是足够温馨。
“我最近的睡眠不太好，会觉得暗吗？”琳莉问。
“不会，很浪漫，我喜欢。”芮薇说。
琳莉的苹果笔记本随意放在床上，从里面传出来的Cashmere Cat的《miss you》诉说着时间的空白。芮薇看到琳莉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忧伤，如果不细心观察的话，很难发现，那像是潜藏在粉底之下的浅痣。
芮薇穿着琳莉的粉红色真丝睡袍，她用琳莉的紫色丝绒发带将头发束成一个发髻，这让她显出少女般的调皮。琳莉则穿了一件湖蓝色睡袍，她将头发束成马尾，头上系了一条水粉色斑点发带，看起来很甜美。只是这样静静坐着，她们已是一对默契的密友。
“你知道吗？有人向我打探你有没有整过容。”芮薇端详着琳莉饱满的额头和尖下巴说。
“那你怎么答复的呢？”琳莉端着高脚杯笑。
“你不是天生丽质嘛。”芮薇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酒杯。
琳莉啜了一口红酒：“其实，我对自己的五官并不满意。我的眼睛不够大，所以总要用夸张的眼线和假睫毛来修饰它们，唯一满意的就是脸型了，这是父母给的，省了整容费，哈哈哈！”她说完，定神看了看芮薇：“你看你的五官就生得好，柳叶眉，大眼睛，俏鼻子，樱花唇，皮肤吹弹可破，啧啧啧！我要是男人啊，肯定追你！”
昏黄的灯光，遮掩了芮薇的羞涩：“我还想把鼻子垫高呢！我戴墨镜久了，鼻子会疼，架不住，会留下很深的印子。”芮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我也烦恼啊，戴墨镜久了，鼻子也会疼，因为鼻梁太高了，卡得疼。”琳莉嗲声嗲气地说。
“哎，你这样，还让别人怎么活！”芮薇故做无奈状，随后身子前倾，郑重地说：“恭喜你转岗成功！”
“谢谢！”她们的杯子碰了一下之后，琳莉看到芮薇脸上滑过一丝无奈，她继续说：“其实，最先转岗的人是你！小薇。你在微博上回复会员的时候，我还在做小组长，一个疑难电话打出去都要一两个小时，随之而来的是慢性咽炎、肾结石，因为长期戴耳机，听力也下降了，真的是用生命在工作！所以我不得不转出去。我在维权部工作了三年，维权部是将客户第一的价值观实践得最好的部门！我会带着这份初心，在网安部继续传承客户第一的价值观。以后你这里有什么需要联动的项目，随时和我说啊，能支持的，我肯定全力配合你！”琳莉的眼神发亮，好像发光的萤火虫。
芮薇会意地点了点头，笑而不语。想起曾经的维权经历，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岗位的辛苦呢！此刻，原本在芮薇心中预演了好几遍的台词被压在心底。如此浪漫的夜晚，怎么舍得破坏？可是今天不破冰，压在心头的疑虑，会像梦魇一样再次上演。她鼓足勇气说：“有件事，我想问你。”
“我大概猜到你要问什么。”琳莉低下头，晃了晃酒杯：“但是，我想请我最好的朋友，以后不要再怀疑我，因为我也没那么强大，尤其是被好朋友质疑，可以吗？”她抬起头，深陷的眼窝里不知何时爬进了几条红血丝，憔悴布满了双眼。她看见芮薇点了点头后，继续说：“谣言就是谣言，我也因此困惑，尤其是因为你的动摇而更加困惑。我可以失去公司里所有人的信任，但最不想看到你的转身。我知道我挑战了现代中国女性的传统做派，但是，我想我最好的朋友一定是懂我的，理解我的。她一定了解，我的沉默是因为不安全，我的主动是因为更在乎，我的拼命是因为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拿回我曾经失去的，我的乐观是因为我还有父母、儿子、好朋友，我不想让你们失望！你知道吗？我的眼泪，我的那些黑暗时刻，如果没有你的陪伴，小薇，我撑不到现在。所以，感谢有你！以后我们继续互相支持，互相爱护，好吗？”琳莉笑了笑，表情充满真诚，随即眼泪夺眶而出。
信任，真是个昂贵又高贵的家伙！它不轻易给，也很难被摧毁。芮薇紧紧握住琳莉的手：“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莉莉。但是好朋友总会遇到这些，就像亲人一样，吵完架仍然和好，始终不离不弃，对吗？谢谢你的真诚，也谢谢你的坦诚！以后我们还会分享很多的喜怒哀乐，也会经历人生中的很多难关，为我们通过了友情的考验，干杯！”
琳莉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今天罚你多喝点儿！”
“好，我甘愿受罚！”芮薇自觉地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了红酒，随即一副怒发冲冠的神情：“要不要教训他？”她看到琳莉一头雾水，继续说：“你约他出来，我们灌醉他，然后胖揍他一顿！”
琳莉笑了：“何必为这种人脏了手，就留给老天收拾他吧。”
芮薇在蛋糕房里意外得知今天是林新宇的生日——当时，排在她前面的两个男同事正在商量订哪款蛋糕合适……“按星座来选选看呀。”芮薇随口提议道。两个男生听闻后，笑着点了点头。
作为老同事，又是新同事，理所应当有所表示吧！芮薇一边想，一边往林新宇的工位走。可是工作区里空无一人，可能在开周会？她想，随即将星座公仔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细细打量他的简易书架。书架上大都摆放着技术类的专业书籍，吸引芮薇眼球的则是其中的两本小说：《解忧杂货店》和《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她伸手抽出《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翻了翻，里面的页面很新，没有画过的痕迹。她把书重新放回去，看到书架旁立着一袋已经开封的麦片，那上面都是日本字。早餐就吃这个？她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办公桌的壁架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几张明信片。既然公然摆放，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她这样想着，随手抽出一张画着海边日落的明信片，上面直呼他的真名，字体娟秀，落款名字比较女性化——阿瑶。
她又抽出一张画着群山的明信片，同样的字体和署名。第三张是布拉格广场、第四张是威尼斯、第五张是约克……变幻的只是风景、情绪的表达和落款时间，一年四季都流转在上面了。
这种小心思，最适合文艺女青年了！挑一张当地最具代表性的明信片，写上令自己脸红心跳的名字，再一笔一画地写上祝福，如果思念无法抑制，还会附加唇印或爱心，然后让它载着惦念，心满意足地投身于邮筒之中，远渡重洋，历经千山万水，携着时间的落差，来到“爱人”身边。若不是浪漫与长情的人，必然做不出来。这个女孩喜欢林新宇……当她觉察到这一点时，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
“你桌上的小说，可以外借吗？”芮薇给林新宇发了一条信息。
“你喜欢就拿去看吧。”他很快回复过来。
“那我把《解忧杂货店》和《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借走喽。”
“好。”
她从书架上抽出那两本书，离开了他的工位。
表明自己已经分手，并且只交往过一个女友。芮薇想起了格格上次提到的“破冰”。林新宇竟然没有顺理成章地结婚，而是分手了！分手的原因……异地恋？其中一方结交新欢？家庭阻碍？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然后看了看手上的两本书，感觉在触摸林新宇的指纹。
林新宇刚把电脑放到桌上，就看到立在上面的公仔。他把公仔从包装盒里拿出来仔细端详，随即看到卡片上娟秀的字迹：“老干部，生日快乐！芮薇。”老干部？这是老同事的意思，还是自己确实老了？林新宇眉毛紧锁，随后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生日对于林新宇来说，是一碗青菜鸡蛋肉丝手擀面！那是小时候的味道，也是妈妈的味道。但它只停留在小学三年级以前，从四年级开始，身为军人的父亲和在国有企业担任会计的母亲，因为繁忙的工作将他送进了寄读学校。从那以后，他的人生字典里好像就失去了“生日”这个词，直到和小蕾在一起。
林新宇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公仔的头，好像在安慰曾经的自己。他把它放在书架右下角的空档处，思绪却没有停下来。以前在CH，公司并不注重员工的生日。在MGC的第一年，团队不仅订了蛋糕，还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刚才那些浑小子一个劲地往自己脸上抹奶油，整张脸都能画出一道彩虹了！MGC的魅力在于，它总能点亮员工的青春过往，就像此时，它唤起了林新宇的温暖记忆。他又看了一眼公仔，拿出手机：“谢谢你的礼物！晚上如果有空的话，一起吃饭？”
以前在CH，他们只是在食堂餐厅偶遇，即使面对面，也是一边就餐一边谈工作，而且是在不算愉快的气氛下进行。芮薇看到林新宇的信息，既然他选择撞日，我又何必拒绝呢，又不是不熟。这样想着，她码了一行字回复过去：“好！不过我要六点半才能走，时间可以吗？”随后，她看到他的回复：“可以。六点半我在公司南门等你，不见不散！”
快接近六点时，芮薇来到琳莉的工位。她看到琳莉不在位子上，但还是迅速地从她抽屉里拿出化妆包，直奔卫生间。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她打算一会儿再解释。
快速装扮一番，芮薇看着镜子里用Dior眼影铺好的金色眼妆和用HR睫毛膏拉长的浓密微卷睫毛，它们让眼睛显得又大又灵动！白色的镂空长裙，纤瘦的肩胛骨像两只欲起飞的蝴蝶，镜子里是个颇有韵味的女人！不过脚上这双白球鞋……若换上一双高跟鞋，会不会更好看？想到鞋子的瑕疵，她迅速回到琳莉的工位。
芮薇将化妆包重新塞回抽屉，又抽出琳莉办公桌底下的三双鞋盒。打开后，发现它们的鞋跟都超过了八厘米，这样的高跟鞋自己能驾驭吗？她皱起的眉头表明了答案，但还是试了试金色的一双鞋，感觉挺合脚的，和眼妆也很搭！于是，她拎着它转身下楼。
她一边走，一边给琳莉留言：“我用了你的化妆品，还盗走了你一双鞋，周一归还！利息是周一请你吃饭，另外奉送一杯咖啡，可好？”
回到自己的工位，芮薇往脸上架了一副没有镜片的黑色镜框，它主要是用来遮挡黑眼圈的。她又用淡粉色唇蜜在两片嘴唇上涂了涂，然后挎着电脑包和同事们说再见。她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表情，她想，自己的心情大抵也是如此吧。
经过人影稀疏的星巴克，穿过被擦得铮亮的大理石走廊。每次走到这儿，芮薇都会格外小心，今天更是如此！束身的长裙，脚上蹬着八厘米高跟鞋，如果有人拍下这一刻，她觉得画面里的自己，肯定像没有裙摆又无法优雅跃起的天鹅。
真不知道天天踩着高跟鞋的琳莉是怎么保持优雅的！芮薇一边走，一边想，她竟然还口口声声地说：“高跟鞋是专门为高个子女生准备的。”
经过漂着厚厚一层青苔的湖泊，芮薇急走了两步。平日里，除了几只大白鹅愿意游向它，MGC的员工们都懒得多看它一眼，而园艺工人们好像并不觉得它有多碍事。不知道一向信奉风水的袁总若是看到了这一幕，会做何感想呢。
芮薇一边踩着高跟鞋，一边承受脚趾头的煎熬。若不是天还亮着，真想脱掉这该死的高跟鞋啊！踩在被太阳炙烤了一整天的柏油路上，大概脚掌会大呼小叫地享受日光浴吧……思绪随即飘远，琳莉现在干什么呢？上周五晚上，她们还一起坐在湖边的台阶上抽烟。当她被琳莉询问有无转岗机会时，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你没遇到一个好老板。”琳莉冲着夜色吐了一口烟圈说。
“如果你是我的老板就好了。”
“我们团队在招人，你要不要过来？”琳莉立马问道。
她笑了，却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琳莉的玩笑话，但是她仍然感激！琳莉所在的部门，在业务合作和拓展上经常需要与政府部门打交道，这样的工作内容芮薇并不感兴趣，也不擅长。她觉得自己除了会写字，身无长物……
此时的湖面一片沉寂，远处的办公大楼巍然挺立，它被天边的火烧云映成金色，煞是好看！脚上闪着金光的高跟鞋却愈发像灌满了铅，芮薇隐约感觉两边的脚踝骨已经磨出了泡，她不得不弯腰检查它们。果然！一只被擦破了皮，而另一只已红了一大块。
林新宇的整个面部轮廓被夕阳的余晖萦绕着，像是从古埃及里走出来的王子，温柔而庄重。安全带“叮叮叮”的提醒声响起来，芮薇迅速系好，随后她沉浸于电台正在播放的《有你的快乐》里。
“我听了你的歌，歌词写得很美！”他转头冲她笑了笑。
“谢谢！”芮薇想起那天晚上定稿后，电脑里循环播放这一首《有你的快乐》，她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天空已经吐白，耀眼的晨光连同葱油饼的气息一起倾泻在玻璃窗前，她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重生的自己。“甩在身后的不过是我们的影子，有时回头看看就好。”那天早上，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再次回响在耳旁，好似洞若观火。
“很喜欢这首歌？”他意识到她的失神，轻声问。
“哦，”芮薇缓过神来：“你是最近才听我的歌吗？”
“上周我们团队的同事发了之前的帖子给我，我才知道你的作品已经发表了。”
当时，HR向芮薇约稿，邀请她分享这首歌曲的幕后故事。在那个充满阳光的冬日午后，她坐在阳台上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回忆和明朗的缘分……第二天，暮白竟然把这个故事原封不动地发到了部门管理层邮件群组，当然也是为了配合那次“不一样的梦想”的活动宣传！琳莉和婉婧都在邮件群组里，这样的好消息，她们自然会第一时间分享给芮薇。
“如果我们不重新成为同事，你也听不到这首歌了。”她开起玩笑。
“感谢MGC。”他调侃道。
“我们去哪儿？”她发现车子正在开往市区的路上。
“一家新开的日料店。”他优雅地将车子转弯，问道：“你喜欢日料吗？”他的眼神探询过来。
“都可以，我不挑食的。”芮薇笑着说：“虽然算不上是个吃货，但什么都能尝一点。”
“而且吃多了也不胖！你长了一个很多女生都会羡慕的胃。”心情好的林新宇，竟然学会了赞美！
他们走到繁华的马路对面，又转进弄堂里。林新宇慢慢走，配合芮薇的步伐。“你的脚还好吗？马上就到了。”他体贴地提醒。
“没事！哪有那么娇气啊，新鞋磨脚。”她尴尬地笑了笑，刚才若不是在车里贴了创可贴，恐怕现在如踩针毡吧，她暗想。在杭州这么多年，倒是很少在弄堂里吃日本料理，不过，西湖边的好地方总是深藏不露！
又走了几步，她看到不远处日式风格的店面，穿着和服的服务生正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用日语和客人打招呼。芮薇用日语回应了他们。
“你学过日语？”林新宇惊喜地问。
“学过九个月。”
“那是……日语二级水平？”
“三级水平。”她笑：“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示意让她先进，她顺从地走进包厢。
包厢不大，但很干净。说是包厢，却只是挂了一道帘子而已。也不需要盘腿坐，明显是做了入乡随俗的改良。
落座后，芮薇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了！
他们在点菜上推辞了一番，最后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了林新宇，他耐心地和服务生交流，黑色衬衫的简约中不失硬朗，完美地体现了他的绅士。芮薇欣赏地看了林新宇一眼，然后拿着手机低头刷朋友圈。
服务员礼貌地拿走菜单，转身离开。
“晚上还要加班吗？”他随口问道。
“可以加，但不想加。你呢？”
“回去还要写周报。”他一边用湿毛巾擦手，一边回答，表情充斥着无奈。
周报周报，一周一报！如果不报，上司的质问准到！
“我们周四交周报，每次发完，顿时觉得周末到了！周五一整天都非常愉快。”她两手一摊，做了一个轻松的表情：“你的周报，会很复杂吗？”她好奇地问。
“也还好，对手上的项目做进展梳理，有问题的及时给出策略性方案。”
“和以前的同事，还有联系吗？”
他摇了摇头说：“你离开不久，我也离开了。”
“为什么你也离开了？”她感觉有些唐突，随即说：“你是技术总监，CH又是你的第一家单位，应该有比较深的感情吧。”
“是，但我们总会被带进变化的旋涡，有时还没弄清楚，就已经物是人非了。”他眼神低垂，脸上随即爬上一丝忧伤。
芮薇看着一脸深沉的林新宇，欲言又止。
服务生走进来，把托盘里的生鱼片、天妇罗、寿喜和烧、鲜虾茶碗蒸、木鱼花豆腐、香芒汁蜜元贝、茶壶汤、清酒一一放到桌上，又用日语说了句“请慢用”，转身离开包厢。
他给她斟满酒，也给自己的杯子添满。“这家店的鱼片肥厚，口感好，赶快尝尝。”他的表情恢复正常。
她不客气地夹起一块生鱼片放进嘴里，满足地嚼着：“嗯，好吃！”她说完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一丝清凉的甘甜滑向味蕾。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舌尖上的“华尔兹”，喉咙里自然地发出轻轻的“啊”声。再睁开眼时，她撞见了林新宇的目光，因为猝不及防，转而低下头，学着日本女人掩着嘴羞涩地笑，然后夹起一块天妇罗往嘴巴里送，因吃得急了些，不停地咳嗽起来。
“慢一点。”他将毛巾递给她。
她擦了擦嘴角，不在乎地笑了笑，端起清酒一饮而尽，好像喝水一样。
真是个爽快的姑娘！林新宇想，他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你……多吃菜！”他按了一下桌上的振铃。
“没事儿，这个酒的度数不高。”她像是在自我解嘲。
“可是后劲很大！和葡萄酒相似。”他提醒道。
服务生再次端着托盘走进来，芮薇认出那上面摆放的是凉面、素饼、饭团。
“点了这么多啊！”她憨笑着：“这也太考验我们的战斗力了吧！”
“这儿的可乐饼和烤饭团很好吃！有时我会特意过来，打包当晚饭。”他夹了一个可乐饼放在她的盘子里，“趁热吃。”
她脸上泛起了两朵桃花，像打了腮红。“你的夜游西湖，怎么样了？”
“什么夜游西湖？”他惊讶地问，待反应过来后，轻描淡写地说：“哦，大概不会有人再暴露自己的目的地了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芮薇咬了一口可乐饼，果然很香脆！可乐的气味隐藏在饼里，丝丝入扣。在这样轻松的聊天气氛里，应该不会尴尬！她想了想，然后脱口而出：“你知道公司里有很多同事在暗恋你吗？”她歪着头看他，想知道“男神”在盛名之下，是否会有压力。
“有多少是男的？”他说完，自己都笑了！
芮薇跟着笑起来：“林总也有幽默的一面啊！象牙塔顶上的人，虽然呼吸着别人无法享受到的新鲜空气，但难免会觉得孤独吧？或者，孤独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她感觉和一个优秀的技术男聊天，压力会莫名其妙地窜出来……此时，她想到了明朗，作为一个明星，他也会时常感到孤独吗？
“孤独是常态，但我发现客服部可以让人慢慢打开内心。”
“男人不是都喜欢被追捧的感觉嘛，喜欢异性仰视自己？”
“有人喜欢做太阳，就会有人甘愿当月亮。不然天上的太阳那么多，对于人类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吧。”他笑了笑，是那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喜欢，从某种角度说，可能只是一种想象。她们喜欢的只是自我构建的一个理想中的恋人或偶像，并非真正的我。就像袁总多次强调，大众眼里的他，并非真实的他。”
芮薇想到自己对明朗……也存在着一些美好的想象，而又有多少是他真实的一面？
手机在桌上忽然振动起来，她看了一眼，立马抓起电话，脸色调成严肃状：“芳姐！我现在和朋友吃饭呢。到家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吧。”“好，那我先看一下她的微博内容。”“好的，一会儿再同步信息！”
“有突发事件？”林新宇的表情滑过一丝紧张，盯着她问。
芮薇点了点头：“有个记者说买到了假面膜，皮肤过敏很严重，已经写好了新闻稿。”此刻，她担心的“周末升级事件”还是防不胜防地发生了！
“要不要送你回去？”
“我先看看情况。”芮薇一边说，一边手指娴熟地在手机屏上滑动：“从图片上看，客户的脸确实有点红肿，但皮肤上没有水泡，说过敏到一塌糊涂有点夸张了！现在的转发量和评论量都是十几条，客户不是大V，粉丝不多，不经常发微博，今晚应该不会特意去买一批粉儿来炒作这件事。至于新闻稿嘛，估计是希望我们能尽快给出处理方案。”她想了想，开始打字：“我先问一下客户的订单信息，事件现在看起来是可控的。”
“那就好。”他的表情放松下来：“你现在是咱们部门的公关，身上的担子重，平时要注意劳逸结合。”他用欣赏的眼光打量她。
“什么公关啊，还不是配合公关部工作嘛。”她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我给芳姐打个电话，同步一下信息。”随即，她把电话贴在耳朵上。
车子开到芮薇家的小区门口，林新宇率先下车为她拉开车门，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谢谢你今天陪我过生日！”他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不客气！因为你的邀请，我才品尝到这么美味的日料。”芮薇大方地笑了笑。
“这个，你当早饭。”他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随后又叮嘱了一句：“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芮薇站在原地看着林新宇坐进车里，然后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林新宇向她挥了挥手，车子快速地开出了她的视线。她拎着美食走进小区，雀跃的身姿好像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