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开业第一天便生意兴隆。旅行社安排了三个团入住,不少朋友捧岳鸿图的场,中午吃完饭就在酒店开房,或者打牌,或者睡觉,晚上吃了饭去KTV唱歌,周围的几个小区也有不少散客过来玩,整个酒店一派兴旺景象。

沈念秋仍然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以免干扰欧阳懿的指挥。她只是事先表明,自己会调酒,可以支援吧台,当然也可以临时充当餐厅传菜员之类的。酒店里能干简单活的二线人员不少,但懂技术活的基本没有,所以欧阳懿马上就请她到时候去支援吧台,别的都不用管,自己会安排调度。

中午的宴席是酒店请客,沈念秋与欧阳懿跟在谭柏钧、岳鸿图和赵定远身后,一桌一桌地敬酒,然后陪那些重点客人寒暄,帮着招呼服务员拿东西、上毛巾,对贵客们照顾周到。晚上就用不着这样做了,酒店请的客人有些已经离去,留下玩的也坚持自己付账捧场,因此这就算是正式营业了。她看餐厅的吧台忙不过来,就进去帮着出酒水、做果盘。等到餐厅的生意高峰期过去,她马上赶去查看酒吧和KTV的情况,随时支援。

谭柏钧和岳鸿图跟几个好朋友一起吃完饭,便闲闲地逛到KTV来。这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正是夜店上客的时候,酒吧、KTV都挤得满满当当。沈念秋在吧台里熟练地帮忙,调酒时潇洒的姿态引人注目,那情景立刻吸引了岳鸿图的注意。

他站在楼梯上看了好一会儿,见谭柏钧视若无睹,神色冷淡,便一把拉住他,笑呵呵地说:“哎,听说小沈是单身,没谈过恋爱没结过婚,你不考虑一下?这姑娘真不错啊,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不管是谁娶了她,肯定会让她过去帮老公干活,那我们这酒店怎么办?你可不能让她跟着别人跑了。”

“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谭柏钧冷冷地说着,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往事先定好的包间走去。

岳鸿图不甘心,索性用激将法,“那你要对小沈没兴趣,我就去追了啊。反正我也离婚了,这姑娘那么好,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谭柏钧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愤怒地盯着他。岳鸿图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你不肯追,还不能让我追?”

谭柏钧冷笑一声,“你再能耐,争得过李荣坤吗?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又在北京,这个人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坤哥?”岳鸿图大吃一惊,“我跟他吃过几次饭,是朋友介绍认识的。这人很不简单,我可没他那样的实力。怎么?他在追小沈?”

“这是员工的个人隐私,我没去打听。”谭柏钧冷淡地说,“我只是碰到过一次,亲眼看见李荣坤送她回家,鲜花、钻戒、拥抱、吻别,她都接受了。”

“哦?”岳鸿图觉得难以置信,“怎么会?我明明觉得……明明她喜欢的是你嘛。”

“别胡扯了。”谭柏钧敏感地看向他,“是不是定远跟你说什么了?那小子满嘴跑火车,你别信他的。”

“没有,他没跟我说什么。”岳鸿图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我又不傻,小沈那姑娘对你的感情我又不是看不出来,只不过怕人家姑娘难为情,这才装作不知。你我什么交情?这么多年看你一个人辛苦打拼,连女朋友都没交过一个,做哥哥的当然得为你操这个心嘛。”

谭柏钧跟他的交情确实深厚,除了赵定远,没人比得上,这时便相信了他的话,也放下了心里的戒备。他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有自知之明,既然争不过李荣坤,又何必自取其辱?”

“你争过吗?”岳鸿图不以为然。

谭柏钧顿时呆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岳鸿图伸手揽住他的肩,一边往前走一边笑,“我就知道依你的脾气,绝对是问都不肯问一声便扭头离开,那样做很伤人的懂吗?别跟我说你觉得反正争不过就放弃了,仗还没打呢你就自己认输了?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想当初,你赤手空拳的竟然就起了雄心想拿下价值上亿的大楼,并为了这个目标沉着应对、周密布局、谨慎实施,最后取得成功,成为一个传奇。事业上你能这么做,为什么感情上不能?是不是觉得向女人低头丢了面子?我告诉你,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感情好,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定远怕老婆,大家都知道,可他过得多幸福,大家也知道,没人会觉得他没面子,都很羡慕他。柏钧,我觉得你这脾气有时候也要稍稍控制一下,对女孩子要温柔体贴大度宽容。这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两个人相处怎么会没有磕磕碰碰的呢?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你就不要计较了。小沈毕竟年纪轻,就算有时候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有什么欠妥的地方,你多教教她就行了,犯得着赌气赌成这样吗?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是不是?”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谭柏钧沉默地听着,两人并肩走进了包间。那些贵宾已经先坐下,要了酒水、果盘,正拿着点歌器在屏幕上翻歌单,见到他们进来便笑着招呼。两人立刻不再谈论私事,过去应酬客人。

谭柏钧和岳鸿图今天喝的酒不但多而且杂,白酒、啤酒、红酒、洋酒,到后来实在有点顶不住了,便叫服务员把欧阳懿请来。女酒神出场,马上把贵客们镇住,于是兴致勃勃地与她拼酒。欧阳懿能说会道,唱歌也很厉害,音域很宽,流行歌曲没问题,样板戏也能上,唱《智斗》里的阿庆嫂,声遏行云,赢得满堂喝彩。大家兴兴头头地一直玩到后半夜,才欢快地散去。

本来只是普通的应酬,却不知怎么的,很快在酒店里悄悄引发了流言,甚至传到沐城,说欧阳懿在北京表现出色,深得大老板的喜爱,应酬时都带着她,吃饭、喝酒、唱K都要把她叫到一起,足见对她的信任与宠爱。于是,人们议论纷纷,开始讨论欧阳懿会不会取代沈念秋,成为新任董事长助理甚至未来的老板娘。

叶景听到消息后立刻分别给欧阳懿和沈念秋打了电话,把这些流言含蓄地转述给她们,并诚恳地劝她们不要放在心上,在两人之间造成隔阂。

这时,谭柏钧已经和赵定远回沐城了。龙华店开业在即,他们不能在北京久呆,来了一个星期,看北京店开业后运营稳定,没出什么大问题,欧阳懿的能力也得到肯定,于是两人就赶回去了。

岳鸿图也随后离开。他们在四川的分公司搞了个雪山小镇的大项目,颇受各方瞩目,他很重视,北京的酒店开业后,他就赶到成都去了。

沈念秋准备再呆两天看看情况,如果这边没什么大问题,就回去协助龙华店的开业筹备。这时从叶景那儿听到公司里的流言,她不由得笑了,“你别担心我,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我听得太多了,根本就不在乎,倒是欧阳那边,希望她不要多想。”

“她应该不会。”叶景见她并不在意,便放了心,“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她反正结过婚,离过婚,人家要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你还是未婚的姑娘,怕你听了这些话受不了,对她有什么意见。我说你不会放在心上的,可她坚持要找你解释。你们谈一谈也好,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对工作造成不利影响。”

“嗯,我明白。当初我刚到天使花园的时候,那流言才是铺天盖地,说什么的都有,现在这程度不过是小意思。你放心吧,我根本就无所谓。”沈念秋轻松地笑,“你说为什么总有人这么无聊?有那个时间编谎话、传谣言,不如好好做点事。”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从同样的起点出发,有人一辈子蝇营狗苟,成不了大气候,而有的人却能登上福布斯富豪榜的原因。”叶景爽朗地道,“让他们说去吧,我们走我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沈念秋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她没有再提谣言的事,关心地问了一些龙华店的情况,便听到有人在敲门。估计是欧阳懿来了,她便与叶景道别,放下电话,扬声道:“进来。”

推开门的果然是精神奕奕的欧阳懿,沈念秋热情地请她坐,用纸杯给她倒了水,然后与她一起坐到待客区的沙发上。

欧阳懿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措辞。她虽然平时很温和,但生性直率,从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时便笑着说:“念秋,叶景告诉你了吧?有些无聊的人无中生有地编造出一些流言蜚语,传来传去,抹黑你我,还把谭总也编排进去了。”

“嗯,刚刚听说。”沈念秋心平气和地笑,“我本来以为你到北京来了,远离总部,跟一些有想法的人并没有利益冲突,他们应该不会搞这些事,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有了流言。不过,我是觉得有人编这个倒不出奇,可有人传,有人信,就让人难以理解了。每家酒店的总经理享受的待遇都不低,职位和薪酬福利都与我是同等的,年底还有业绩提成,总收入比我高多了,你抢我的位置做什么?有什么好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就是啊。”欧阳懿高兴得轻轻拍了拍玻璃茶几,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她对现在这份工作是相当满意的,也对这个机会非常珍惜,乍一听到叶景告诉她传到总部的流言,把她给急坏了。她是过来人,比那些没结过婚的年轻人要明白得多,别人或许看到谭柏钧每次应酬都要叫上她,特别是到处敬酒的时候一定要拉她跟着,就以为在大老板的心里,她的地位已经凌驾于沈念秋之上,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谭柏钧确实看重她的能力,更看重她的酒量,拉她跟着就是挡酒。这是一个员工应该为老板分忧解难的一部分,她觉得毫不出奇。同样道理,如果谭柏钧真把沈念秋当成普通员工,那喝酒的时候也应该把她带上,拉她一起挡,可他从来不叫她,甚至有人去找沈念秋喝酒的时候,他还会不动声色地出面去拦。人家自然给他面子,就把这事化解了。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明白沈念秋在谭柏钧心中的份量,因此从来没有想过要挑战这位董事长助理的地位。她只希望通过开业前后这段时间的表现,得到沈念秋的认可,得到两位老板的认可,现在这份工作能够稳定下来,一直做到退休,那就心满意足了。她真怕沈念秋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后对自己有看法,自己初来乍到,根基不深,沈念秋想要除掉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现在看到沈念秋根本不在意那些话,她顿时如释重负。

沈念秋察言观色,马上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立刻安慰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哪里都一样。你不必担心,也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更不需要解释。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谭总和赵总从来都不会听那些无中生有的话,既然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那就是对你完全信任。我也一样,首先我相信叶景的眼光,他信任的朋友我当然也信任,其次我们在北京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彼此已经很了解,所以,区区几句流言是离间不了我们的友谊的。”

欧阳懿听得差点热泪盈眶。她连连点头,坚定地说:“沈总,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朋友。”

“好。”沈念秋很高兴,“我后天下午要去沈阳,机票已经定了,明天打算出去逛逛,你不用管我了。北京店这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直接找谭总或者赵总。”

“不不,我会先给你打电话的。”欧阳懿马上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会越级上报。

沈念秋现在负责事业发展部,是总部的连锁运营业务总监,那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如果她什么事都直接向大老板汇报,肯定会让人怀疑有司马昭之心,这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以免将来被误伤。

沈念秋理解她的谨慎,笑着点了点头,“自从到了北京,我们就一直在忙,尤其是你,一点娱乐也没有。怎么样?今天晚上去三里屯混一混,感受一下北京的夜生活。”

“好啊。”欧阳懿欣然同意,“我请客吧。”

沈念秋笑着说:“你就不要跟我争了,这次我请,等下次我到北京来,你请。”

“行。”欧阳懿也不坚持,高高兴兴地出去继续工作了。

这天晚上,两人从三里屯一直喝到朝阳公园,到处都能遇到东西方各种年龄各种肤色的男人上前搭讪。她们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然后哈哈笑着再换一家。

两人玩到半夜才回去,欧阳懿的心里再无芥蒂,与她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公司里绝对支持她的心腹。

沈念秋第二天跑去看了颐和园、圆明园、雍和宫、恭王府,晚上约了在这里工作的大学同学一起吃饭。

她今天不工作,穿得很休闲,而她同学身穿名牌套装,化妆一丝不苟,开车堵在三环上,千辛万苦才绕过来。这位大学时与她同住一个宿舍的女孩在一家著名的外企工作,待遇很好,压力很大,相亲数次未果,高不成,低不就,与她约在夜上海吃饭,一边告诉她“这里是许多明星爱来的地方”一边痛骂房地产开发商,诅咒北京飚升得让人瞠目结舌的房价。

沈念秋听得笑起来,想起每次见到岳鸿图,他都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几百万是小钱,根本做不了什么事”之类的话让一般人听着只能甘拜下风,果然是有事实依据的。她心情愉快,一直附和道:“卖房子真赚钱,那些地产商真可恨。”

好好放松了一天,她便收拾起心情,提着行李出发了。

龙华店开业的时候她回去过一次,然后又出差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到过沈阳、大连、天津、南京、杭州、厦门、长沙、广州、桂林等地进行考察、洽谈、评估,一直马不停蹄,很少在总店停留。

自北京店和龙华店相继开业后,主动找上门来想要加盟他们的公司多了起来,有些是类似岳鸿图这样与谭柏钧或赵定远认识的朋友介绍的,有些是看到他们的宣传资料或广告自己找上门来的。沈念秋会对这些公司逐一考察,反复商讨、谈判,以确定是否可以合作。

北京店的成功让谭柏钧和赵定远都信心大增,打算在上海、广州、深圳这种发展比较好的现代化大都市开自营店。沈念秋又多次到这些城市去考察合适的店址。

她来来去去,每次在总部都呆不了一个星期,工作都向赵定远汇报,与谭柏钧几乎没有交集,只有每天在员工食堂吃饭时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她一直都很平静,从来没有主动跟谭柏钧联系,随身总会带着一本张爱玲的小说和一幅十字绣,闲暇的时候翻翻书或者绣绣谭柏钧的像,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在她心如止水、安静度日的这段时间里,国内国际发生了一系列大事,神舟六号载人航天飞行圆满成功、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做出重大改革、卡特琳娜飓风横扫美国南部、伦敦发生多起恐怖爆炸袭击、沙特国王去世、伊拉克局势混乱、国际原油价格屡创历史新高,等等,不过,在本地传得最厉害的却不是这些消息,而是打黑风暴忽然掀起,以陈希裕为首的“黑老大”纷纷落网,而随着审讯的进一步深入,牵扯出了本市著名的影视明星梁芳如。

网上的八卦如洪水一般狂涌而来,披着马甲的“知情人”屡爆猛料,据说这位女星做了“黑老大”陈希裕的情人后,陈希裕不仅投入巨资为她拍电视剧,捧她为女主角,还送给她名车、豪宅、钻饰,等等。发帖人绘声绘色,有图有真相,八卦越来越深,越来越广,将梁芳如的历任男人都翻了出来,不过并没有提到谭柏钧。他跟这个女人实在没有什么交集,八卦不到他身上。

沈念秋从来不看网上的这类消息,也不听酒店员工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所以一直不知道这些情况,后来抽空去冯佳容那里看她,听她眉飞色舞地说起,才知道了这件事。

陈希裕的案子中自然有牵涉到龙华的情况,由此又扯出彭彦军伪造文件和支票进行经济诈骗的罪行,于是逃到外地隐藏起来的彭彦军很快被抓获归案。

这件被称为建国以来沐城最大的黑社会犯罪团伙案在元旦前审结宣判,陈希裕犯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敲诈勒索罪、洗钱罪、行贿罪、绑架罪、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并没收巨额非法所得,其他数十名从犯分别判死刑、死缓、无期徒刑和三至二十年有期徒刑。

一些受害人提起民事诉讼,要求他们赔偿经济损失,其中就有天使花园龙华店,不过谭柏钧他们都没出面,全权委托安强等律师代理。刑事案件宣判时,法官对这些附带民事诉讼也都进行了宣判,判决被告对诸多原告做出经济赔偿。

沈念秋看着网上的新闻,感觉很痛快。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痛恨陈希裕那样恨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像厌恶梁芳如那样厌恶过一个人,现在,陈希裕即将被处决,而梁芳如也前途尽毁,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了,这让她心中郁积了大半年的块垒彻底消失,感到很解气。

圣诞节前,沈念秋回到沐城,因为生意高峰期来了,赵远定叫她回总部帮忙。这时她已经确定了广州和大连的加盟合作方,而岳鸿图的集团在奥运村附近开发的一个小区也已竣工,仍然留了一幢大楼与他们合作做酒店。只是现在抽不出人手来做,得等到春节过了才能动起来。

当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沈念秋接到李荣坤的电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念秋,有时间过来喝茶吗?”

沈念秋毫不犹豫地说:“好。”

李荣坤的那间小茶坊仍然窗明几净,客人很少。经理还是那个年轻人,似乎对这个没有前途的职位很喜欢,并不打算挪窝。服务员倒是换了一些,大概是往高处走了,譬如跑到附近的天使花园去工作。看到沈念秋进来,那个经理立刻含笑迎上,温文尔雅地说:“秋姐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很忙?”

“是啊,最近比较忙。”沈念秋一边脱大衣一边微笑,“你怎么样?还好吗?”

“很好。”年轻人礼貌地接过她的大衣替她挽着,带她进了里面的包间。

这里多了台电视,李荣坤一边喝茶一边在看新闻,见她进来,便笑着向她伸出手。沈念秋很自然地把手给他,顺着他轻拉的手势坐到他身旁。

李荣坤放开她的手,给她倒了一杯大红袍,温柔地说:“你好像很累。”

“嗯。”沈念秋在他面前很放松,“好像所有力气都用尽了。”

李荣坤伸手搂住她,将她轻轻拉过来,微笑着说:“肩膀借你靠一下。”

沈念秋倚在他肩头,渐渐把所有重量都放过去,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嗯,我好多了。”

李荣坤侧头看了看她,就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拍了拍,“我对人生的态度一向是不挣扎,不抵抗,这样过起来要从容得多。”

沈念秋却不同意,“你也没多大年纪,却总给人感觉历尽沧桑似的。如果你现在已经五十岁,我也四十多了,那我马上就嫁给你,什么都不用考虑。”

李荣坤听得笑了起来,却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思维缜密、行动谨慎的人,很难有事情能让他冲动,所以也就没什么太多的激情。他制定的每个计划都能成功,树立的每个目标都会实现,所以很少对未来会有梦想与憧憬。认识沈念秋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是喜欢她的,他却一直没有向她表示,这才痛失机会。这是他迄今为止惟一失算的一件事,但性格如此,他在遗憾之余也很无奈。说起来,谭柏钧的年龄其实比他还大一点,却外冷内热,爱憎分明,性烈如火,这其实是很吸引年轻人的,因为跟他在一起肯定很刺激,太具挑战性。

李荣坤轻叹一声,用脸贴了贴她的头发,温和地说:“那我们就做个约定,等我五十岁了还没结婚,你也没有伴,我们就去把婚结了吧。”

沈念秋笑着微微点头,“好。”

两人没再说话,偶尔喝一口茶,然后一起看电视。这时在播本地新闻,由陈希裕引发的一系列事件一直在报道。沈念秋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他,“这事是你做的吗?”

“不是,是你的老板干的。”李荣坤的声音仍然低沉柔和,很平静,“姓陈的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上次我打过招呼后,他也给我面子,没再找你们公司麻烦,我当然不能再向他出手。”

沈念秋有些惊讶,“我真没想到。陈希裕不是有很大的势力吗?”

“对,我也没料到你们老板会这么性急。”李荣坤不疾不徐地说,“这事你老板布置好几个月了,然后突然发动,一网打尽,做得很不错。我一直知道情况,不过你老板和姓陈的事全都与我无关,所以我没过问。这段时间我都在国外处理事情,刚回来,元旦过后还要走。”

“哦。”沈念秋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每次回来都感觉谭柏钧很忙,而且经常不在公司,原来是在做这件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扳倒陈希裕的靠山,为自己报了仇,他还真是强悍。想着,她忽然有些担心,如果谭柏钧想对付李荣坤,那就麻烦了,李荣坤的实力可不是陈希裕能比的。

李荣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说:“你别担心,你老板不会跟我开战的。只要出来在江湖上行走,不管走的是哪条道,总有其中的规矩,大家都必须按照规矩来,不可能胡作非为。我没做过有损你老板的事,而且还帮过他的大忙,只不过与他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而已。他没娶你,没跟你订婚,也没对外公开与你的关系,那你就是自由身,我追你是正大光明的事,而且我还比他早认识你三年,这事随便说到哪里去也是我有理,他凭什么对付我?你老板是个很聪明的人,对事务的洞察力非常强,将来取得的成就会很大,但现在他还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他不会动我的。他生自己的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这样啊。”沈念秋这才明白,原来谭柏钧这些日子不是生她的气,而是在气他自己。真像个别扭的孩子。她的心情顿时好起来,也就忘了江湖上约定俗成的忌讳,随口问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一直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大家也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难道有什么不能问的?你是做什么的?卖原子弹的?”

“没有那么剽悍。”李荣坤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其实我是做投资的,旗下有几个基金会,基本上业务都在海外,只有休假的时候才回来。这是我的老家,虽然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我离开了这里,但我一直都很喜欢这座城市,干净、悠闲、安静,很适合度假。”

“哦,投资啊。”沈念秋撇了撇嘴,“搞得那么神秘,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李荣坤宠溺地揪了揪她的鼻尖,“你是这个世界上惟一一个敢鄙视我的人,所以我喜欢你。”

“啊,原来你是受虐狂。”沈念秋调侃道,“你早说嘛,下次我带根皮鞭来。”

李荣坤呵呵笑道:“调皮。”

沈念秋觉得现在他们相处得越来越像兄妹,感觉很舒服。靠着他肩头看了会儿电视,她又问:“那么多人想要与你结交,你是不是生意做得很大?”

“嗯。”李荣坤轻描淡写地说,“做得算是比较大吧,如果有成熟的投资方案,组织个一、两千亿资金还是可以做到的。”

“原来如此。”沈念秋懒洋洋地笑,“有钱真好,这年头,钱的声音最大。”

“也不见得。”李荣坤柔声说,“有些事并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譬如说,无论用多少钱也买不到你的心,所以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一直希望有个像你这样的哥哥。”沈念秋很真诚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爱情太激烈,人不可能永远都在燃烧,总有冷却的时候,而亲情却可以一辈子不改变。”

“好,你想我做你哥哥,我就做你哥哥。”李荣坤温和地微笑,“只要你开心就好。”

沈念秋主动伸手抱住他,喜悦地叫道:“哥哥。”

“嗯。”李荣坤抬手轻抚她的背,“那以后哥哥邀请你出去玩,你不会拒绝哥哥吧?”

“当然不会。”沈念秋轻快地笑道,“我以后有假期了就来找你玩。你把你国外的电话号码,还有邮箱之类的联络方式都给我,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李荣坤很高兴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