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变故

第二天一早,叶景就到了天使花园总店。沈念秋陪他去人力资源部办入职手续,然后召集全体管理人员开会,谭柏钧宣布对他的任命,介绍他与其他中高层管理人员认识。接着,沈念秋找到张卓,把酒店用于接送客人的小车先拨出一部配给叶景,然后就送他去江南春上任。

这里有一半的员工都是她的老部下,包括办公室主任吴瑞弘、保安队长刘智伟等中层干部,对她的话都是完全服从。叶景的形象气质均佳,给人的印象非常好,他们对他也就迅速接受了。叶景立刻投入工作,沈念秋在江南春呆了两天,全力协助他,让他很快就进入状态。

因为害怕工期完成不了,本来计划这里分两步开业,可是,别看赵定远平时一副自由散漫的味道,做起事来却跟谭柏钧一样,完全是拼命三郎,建筑公司和装修公司被他催命一样的督促,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竟然将工期大大提前,新建的楼与改建的楼同时交付使用,所以现在就能够正式营业。

经过他们这里的地铁在五月一日通车,周围的土地顿时升温,已经有不少开工,开始修商住楼、大型超市、酒店等等,可以预见,这里将会成为集餐饮住宿娱乐为一体的休闲中心,江南春的生意一定会十分红火。

叶景对这里的前景充满信心,工作环境也让他很满意。沈念秋打了几个电话,基本上就把以前的骨干都说动,纷纷答应马上辞职,跳槽过来。叶景的部下也有几个已经辞职,听到他有了新工作,立刻跟过来。本来管理人员奇缺的江南春顿时人才济济,一副兴旺景象。

谭柏钧来看了一下,立刻对叶景说:“你这里的人才太富裕了,调几个到总店吧。”

叶景不肯,“总店又不缺人,先留在这里,以后给龙华。”

沈念秋笑着调侃,“谭总别眼红,将来北京店也要人的,你还得愁人才不够。”

“是啊。”赵定远也笑,“谭总有抢人综合症,看到人才就想弄走,都忘了这也是我们的店。”

“你们这是诬陷。”谭柏钧面不改色,严肃地说,“我这是合理调配资源。”

“一点也不合理。”沈念秋严肃地指出,“现在江南春马上要开业,事情多得不得了,根本忙不过来,多几个主管、领班很正常,经理是一点也不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对。”叶景微笑着点头。

谭柏钧只好退一步,对他说:“你给我多培养几个经理出来,这个事情很重要。”

叶景立刻答应,“好。”

这边的工作紧锣密鼓,龙华那边就暂时没动,只有赵定远带着装修公司的人过去,把要改造的部分指给他们看,商量工期和预算。

沈念秋没有把李荣坤的话告诉谭柏钧,虽然知道这位神秘人物很少发言,只要一说话就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但她还是决定暂时不讲,主要是不想解释李荣坤的来历以及与自己的关系,只是听从了李荣坤的建议,后续的转让款暂时不付。本来根据合同约定,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做缓冲期,因此推托起来并不难。彭彦军知道沈念秋是谭柏钧的助理,签了合同以后都是跟她联系,委婉地询问付款日期,每次都会大吐苦水,称自己被债主逼得紧。沈念秋旁敲侧击地问他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他都信誓旦旦地保证只有一千多万。不知怎么的,沈念秋凭直觉就越来越不信任他,于是毫不心软,坚持要等到合同规定的期限再付款。彭彦军纠缠了几次未果,只得作罢。

江南春重新开业的典礼搞得很隆重,请来了市经贸委主任、区委区政府的领导、几位与他们有业务往来的银行行长、各媒体记者以及大批商界老板,其中不少是总店的签约客户,还有一些是叶景带过来的老客人。他们都对江南春的环境表示赞赏,地铁通车使到达这里更加方便,于是有不少人表示要签订消费协议。江南春分店成功地迎来了开门红。

接下来,他们要进行的就是龙华大酒店的筹备开业工作。为了方便,谭柏钧、赵定远、沈念秋和张卓都搬到这边来办公。自从他们接手这家酒店后,就有一队保安过来守着,现在又调来了一些办事人员,再加上装修公司已经开工,这里人来车往,顿时热闹起来。

从表面看起来,天使花园酒店正气势如虹,大展鸿图,可沈念秋心里却明白,现在一点差错也不能出。天使花园的总店是以巧妙的方式白手起家搞起来的,开业两年以来生意红火,才能把之前欠的债还掉。兼并江南春以后,贷出的款除了支付转让款外,基本上都用在改建扩建的工程上了,剩下的钱是开业后的流动资金,轻易不能动。收购龙华后,他们正在着手以江南春作担保,从银行贷两千万出来,一是准备付给彭彦军转让款,二是用于酒店的装修收尾和购买设施设备。如果一切正常,这样运作是非常合理的,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一旦出现重大事故,那就很难说了,弄不好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难以预料。

他们进驻龙华半个月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彭彦军再次打电话来,要求按合同支付第一期转让款四百万,沈念秋这次再也没理由推托,请示谭柏钧后便通知他来办手续。

就在他拿走支票的第三天,有人找上门来了,“这幢楼是我们盖的,龙华现在还差我们两千多万工程款,你们既然接手,就把欠款付了吧。”

沈念秋看着坐在面前的中年男人。他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他是锦华建筑工程公司的总经理,叫陈希裕。这人个子不高,但很壮实,一身名牌穿得像地摊货,色彩不怎么协调,配饰也很乱,手指上套着硕大的钻石戒指,腕上戴着一根很粗的金链,随着他挥舞的手势不断跳动着眩目的光点。他一坐下来就点上烟,举止粗豪,不拘小节,身边跟着两个小兄弟,一看就知道是帮忙拎包,以壮声势,而并不是他的助手。这样的人沈念秋以前见过,黄春平有一些朋友就是这个类型,他们通常都与黑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做事并不是很讲道理,更不会严格走法律程序,总是让正规做生意的人相当头疼。

沈念秋听他说完前因后果,再详细看了他放到自己面前的工程承包合同复印件,然后客气地说:“彭总与我们签的转让合同里约定,公司外债由他偿还,陈总可以找他本人商量这件事。”

“找过,那小子以前敷衍了事,一直拖着,现在干脆不接我电话。”那人骄横地靠坐在沙发上,充满挑衅地看着她,“沈总的意思是不是你们不管?”

“那当然不是。”沈念秋和气地笑道,“不过,转移债务必须由彭彦军、贵公司和我们签订三方协议,不然我们也不能贸然给钱。两千多万不是小数,必须走法律程序,不然我们就吃大亏了。”

“行啊,你叫那小子来。”陈希裕一副颐指气使的味道,相当嚣张。

沈念秋想了一下,便给彭彦军打电话,低声把情况简单地说了,随后质问他,“你不是说外债只有一千多万吗?就这一家你已经欠了两千万,根本就在骗人。你说,你到底欠了多少?”

“沈总,你听我说。”彭彦军低声下气地解释,“这家是有黑社会背景的,我当时不知道,签合同的时候又被他们欺骗,总金额大大高于市场价,我前前后后付给他们的钱已经让他们收回了成本还有利润,这两千万是真的不能付了。我开始对你们说外债只有一千多万,是没算这一家的。你让他来找我,我跟他们谈。”

“那好吧。”沈念秋其实并不相信他,但如果他能把这一家解决掉,那当然是最好的。她回头对陈希裕说,“陈总,彭总请你去找他,他会给你个交代。”

陈希裕马上拿出手机拨过去,这回彭彦军接了他的电话,似乎态度很端正,约他到外面去喝茶,双方详细谈。他讲完话,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对沈念秋说了声“打扰”便扬长而去。

沈念秋立刻到谭柏钧的办公室,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谭柏钧微微皱眉,“看来,彭彦军骗了我们。”

沈念秋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们的转让协议里有那一条,他确认公司所欠外债只有一千多万,现在却冒出来这么多,这算不算合同欺诈?”

“要问律师。”谭柏钧思索着,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没公司了,如果已经把资产转移,就算打官司告赢了他也没用,我们的损失会很大。现在的问题不是追究他有没有欺诈,而是得考虑这家酒店我们还要不要做下去。”

“嗯。”沈念秋点头,“现在我们已经付给彭彦军五百万,工程开工、订购设施设备也花了不少钱,中央空调马上要到了,这钱也得付,不然就是我们违约,还有银行贷款……”她越说越觉得后遗症很多,千头万绪,一时也理不清楚。

“是啊,如果我们决定不做,就得准备认这个亏损。”谭柏钧轻轻敲着桌子,“问题在于我们是收购的公司,就算不做了,这些人如果要告,也还是告这家公司,我们依然得分出精力来应付。”

沈念秋明白了,“与其这样,不如继续做下去。”

“嗯,目前看来是这样。”谭柏钧想了想,“你约安律师过来,我们详细研究一下。”

吃完午饭,安强便赶过来,赵定远已经听谭柏钧说了情况,这时也来参加会议。四个人坐在谭柏钧的办公室里,反复商量各种情况和可能引起的后果以及相应对策,一直讨论到晚上,得出的结论是必须继续做下去。

看着外面的苍茫暮色,谭柏钧的眉间隐约出现了一丝倦意。无论结论是什么,他要承受的压力都是最大的,毕竟他是老板,是公司法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后果都必须承担,别人可以离开,可以逃避,而他却不能。

赵定远和安强起身离开,沈念秋却没有走。她看着谭柏钧,轻声问:“你觉得会很麻烦吗?”

谭柏钧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是无比的坚定,声音很低,却不容置疑,“这个难关并不能成为我们发展的阻碍,我会处理好的。”

沈念秋立刻就相信了。这个男人的内心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仿佛中流砥柱,即使世界即将毁灭,他也能力挽狂澜,保护他的事业和那些依靠他生存的人们。沈念秋的唇边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温柔地说:“我们回家吧。”

谭柏钧微微点头,沉稳地站起来,与她一起向外走去。

彭彦军的债主们自他停工后就一直密切注意着这里的动静,在陈希裕找上门后便接二连三地过来,拿着合同或者彭彦军亲笔签名的欠条过来要钱。沈念秋跟张卓已经沟通过,两人分别把这些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稳住,不让他们去骚扰谭柏钧。

有保安在办公室外值班,那些人又想拿到钱,便很听招呼,并没有闹事,他们坐在沈念秋或张卓面前讲述事情的经过,痛骂彭彦军是骗子,有的还声泪俱下地讲述被欠款那么久给自己造成的悲惨结果,恳请新老板能尽快付钱。

除了建筑公司和装修公司是大债主外,这些找上门来的人被拖欠的款项并不多,大都在三万至二十万之间,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五、六百万。

“这个彭彦军还真做得出来,连几千块都拖。”沈念秋很生气,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提议,“干脆把这些人集中起来开个会,让姓彭的过来给他们个交代。”

张卓笑了,“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谭柏钧从容不迫地说:“他们拿来的欠条都是彭彦军签字,没盖公司公章,估计当时彭彦军就留了一条退路,他其实是很有些小心计的。我问过安律师,这样的欠条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目前比较棘手的就是建筑公司和装修公司这两家,彭彦军总共欠他们三千一百万,我们应付彭彦军的转让款还有两千五百万,这个可以办理债务转移,但必须让彭彦军来签三方合同,或者他坚持不签,那就只能让两家公司向法院起诉,由法院来判。”

他说得轻描淡写,沈念秋和张卓也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一团乱麻顷刻间便理清了,于是不再谈这件事,改而讨论其他工作。

这段时间里,叶景约了他说的那个朋友出来吃饭,沈念秋也去了。那位酒店女精英有些憔悴,但看起来很坚强,听了他们的话后颇为心动,但仍然谨慎地表示要考虑一下再答复,叶景和沈念秋都没有催促。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得飞快,那些债主并不接受沈念秋和张卓理智的说法,也不接受安强作为律师给出的解释和建议,磨着就是要他们给钱。陈希裕和装修公司的老板被彭彦军用花言巧语拖了半个多月,终于也耐不住性子了,准备他再不给钱就来硬的。

就在这个时候,彭彦军消失了,谭柏钧付给他的那五百万自然也跟着无影无踪。

沈念秋很不安,谭柏钧却一如既往地沉着镇定,白天在公司里井井有条地工作,晚上与她热情缠绵,只是周末常常加班,再没有过去那种悠闲地做菜、种花的日子了。

沈念秋没有他那样的涵养,淡定不了,一天晚上激情之后,她终于忍耐不住,对他提起了彭彦军躲起来的事。

谭柏钧搂着她,平静地说:“没关系,最坏也就是把那些欠款都付了,所有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彭彦军的余款我们自然不会再给,这样算下来,等于比原来计划的多花了一千两百万,但酒店的价值仍然远远高于我们付出的,所以还是值得的。”

沈念秋顿时安下心来,欢喜地抱住他,“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们庆祝一下吧。”

“好。”谭柏钧亲了亲她,温柔地说,“如果到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吃饭。”

第二天,沈念秋便向各家债主表示,可以代彭彦军还他们钱。

经过商议,谭柏钧和赵定远都认为不必惹陈希裕,可以全额支付彭彦军欠他的钱,而装修公司则少给六百万,其他各项债务全部打六折,也就是让他们能收回成本,利润就别想了。沈念秋自然同意,如果有人说他们欺软怕硬,她也认,本来他们就不是劫富济贫的侠客,而是生意人,如果他们不接手,那些人肯定收不到钱,基本上算是血本无归,现在能收回成本,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小债主恳求了一番,见没有效果,便决定去财务部办理手续,交出彭彦军的欠条,拿到他们想要的钱。虽然只收回成本,但每个人还是很高兴,都笑着过来向沈念秋或张卓道谢。

等把这些零星欠款全部解决完,沈念秋才打电话给装修公司,说明可以代彭彦军支付欠款,但要在总额里减掉六百万。那家装修公司是夫妻店,丈夫搞设计,有才华,但很老实,妻子跑业务,相当干练,一听沈念秋的话就火冒三丈,坚决拒绝,“我们只认合同和决算书,你们换个法人就想赖账,那可不行。这钱都拖了大半年了,我还没跟你们算利息和违约金。”

沈念秋皱了皱眉,慢条斯理地说:“您的概念是错误的,不是我们欠你们的钱,而是彭彦军欠你们的,按照我们和他签的转让协议,我们用不着承担这个债务。你们当初和彭彦军签合同的时候,他的公司还没办下来,协议上只有他的个人签名,没有公司公章,因此在法律上这可以视为私人欠款,与公司无关。我们老板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同情你们的遭遇,这才决定扣下应付给他的余款,不够的部分自己垫上,先还给你们。这样做,我们已经吃了很大的亏,如果你们不肯让步,那我建议你们还是向法院起诉,让法院来判吧,这样你我双方都没话说,好吧?如果你们就像之前说的要来拆装修,那也可以,我不会拦着,等你们拆了,我们再找装修公司重装就是了,不过这对你们是不是有好处,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的话软中带硬,让对方顿时语塞。他们跟彭彦军签的协议确定有重大失误,不然早就打官司了。他们曾经找过好几个律师事务所咨询,所有见过那协议的律师都认为很难打赢,劝他们与对方协商,认点亏也好,能收回大部分钱就行了。这时见沈念秋同意付款,还以为这边怕他们打官司,便想趁机闹一闹,希望能收回全款,此刻见她态度强硬,似乎准备改变主意,不付钱了,不由得慌了手脚。其实彭彦军是外行,装修工程的水分又大,就算少收六百万,他们还是不亏的,于是当机立断,做出勉为其难的姿态,笑着说:“沈总,你别误会,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纯粹是彭彦军那小子混蛋。他拿着伪造的假文件、假支票来骗我们垫资,弄得我们骑虎难下,不得不做下去,可他一直不给钱,搞得我们差点破产,所以我很生气,但绝不是对你们不满。我知道你们能帮他还钱是很仁义的,我们也很感激。这样吧,我现在就过来把账结了,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沈念秋笑了,“好,那我等你们。”

那对夫妻是一起来的,沈念秋非常谨慎地让他们在安强提供的法律文件上签字盖章,说明由谭柏钧代彭彦军偿还欠款,双方确认工程款已经付清,不再存在债权债务的关系,然后为他们办理了结算手续,让他们到财务部拿支票。

刚把他们送走,陈希裕便到了。

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大大咧咧地拿着烟在空中挥舞,脸上带着阴阳怪气的笑容,口气更是不善,“怎么?我听说你们公司把所有的债务都结清了,只有我没接到消息,这是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们,还是想赖账?”

沈念秋给他沏了茶,微笑着说:“因为彭彦军欠你们的钱最多,我们需要时间好好商量,所以才打算最后通知你们,没别的意思。”

“哦,那行啊。”陈希裕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总,今天能给钱吗?”

“那么大笔数目,我们不可能有现成的款子放在银行。”沈念秋温和地说,“这笔账我们可以代彭彦军还,但两千万不是小数,筹钱也需要时间,我们只能分三次支付。”

“那不行,今天我就要拿到钱。”陈希裕冷笑,“那些债主就是大妈生的,我就是小妈养的?凭什么他们能拿到钱,我就要分什么三次支付?这不还是想拖着我吧?”

“他们都是同意债务打六折,请问陈总同意吗?”沈念秋很冷静,“如果陈总同意,我可以说服老板去借,三天之内就付给你。”

“开什么玩笑?”陈希裕大怒,“你一张口就要我少八百万,当我是冤大头啊?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陈希裕是什么人,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念秋看他这么嚣张,真想把李荣坤的名字报出来,可是如果那样做的话,虽然能把这个人的气焰打下去,但惹到了李荣坤,那后果说不定更可怕,于是只得忍耐,客气地说:“陈总,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们在商言商。无论是哪个公司,都不可能放几千万在银行里不动,肯定要投资出来赚取利润,对吧?我们收购这家公司,说到底也是让彭彦军骗进来的,现在同意代他还款,已经很不容易了,资金上的压力非常大,还请陈总体谅。”她说这话并不是托辞,他们现在的资金根本不够,必须再次向银行贷款,这是需要时间来运作的。

“我体谅你,那谁体谅我?”陈希裕毫不留情,“我公司里也有几百号人等着吃饭,你们不给钱,让他们喝西北风啊?”

沈念秋还要劝说,谭柏钧打电话过来,“刚才有人看到陈希裕上来了,是不是在你那儿?”

沈念秋不动声色地回答,“是。”

谭柏钧立刻说:“我叫定远过来。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多,让他去应付。”

“好。”沈念秋松了口气,便不再与陈希裕对垒,拿过他的茶杯去续水,让气氛缓和一下。

赵定远很快就来了。他与陈希裕热情握手,一坐下便递烟,然后打着哈哈,轻松自如地把江湖上的几位大哥级人马提了提。

陈希裕淡淡一笑,“赵总真是朋友遍天下,佩服。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江湖上更讲究这个。现在我是生意人,做了事就得收钱,这个道理只怕连小孩子都懂,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那是肯定的,所以我们才愿意冒着彭彦军不认账的风险,在没有任何债务转移协议的情况下答应代他还债。”赵定远很镇定,脸上仍然是笑嘻嘻的惫懒模样,“裕哥为彭彦军垫资,容忍他拖欠了将近一年的款,怎么就不肯给我们面子,让我们有个筹款的时间呢?难道是小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裕哥?”

“那倒没有。老弟你为人仗义,赵哥、李哥都跟我说了,做哥哥的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陈希裕的口气缓和了一些,神情一变,满脸的无可奈何,“我开这公司也不容易,第一单生意就碰到彭彦军这杂种,花言巧语地骗我上当,让我给他垫资,把全部家当都砸里面了。现在过了一年多,我确实撑不下去了,这才急着要钱,不是我不给你老弟面子,实在是逼于无奈。人家都说,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我还得求老弟高抬贵手,把钱给了吧。不是我信不过你,不给你时间,实在是彭彦军使缓兵之计拖我这么久,一转头就把公司卖了,要是你们也来这一手,那我找谁哭去?”

“裕哥的难处小弟当然理解,不过,小弟的难处还望裕哥体谅。”赵定远无比诚恳地看着他,“彭彦军欠你的钱,我们在三个月内分三次代他付完,你看这样行不行?”

“那不行。”陈希裕一口回绝,“时间拖太长了,我可撑不下去。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下礼拜我来收钱。老弟,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你也别怪我不讲情面,实在是我被姓彭的小子骗怕了,不得不谨慎。”

赵定远还想继续说服他,他却抬手看了看表,“我另外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话音未落,他起身就走。

赵定远无奈,只得和沈念秋一起将他送到电梯口,笑着跟他说“再见”。等电梯关上门,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凝重。

赵定远疑惑地轻声嘀咕,“看他那架势,分明就是故意找碴,存心跟我们过不去。真奇怪,我们从来没有跟他打过交道,更没得罪过他,怎么会这样?”说着,他往谭柏钧的办公室走去。

沈念秋眼神沉郁,看向窗外,站在那里久久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