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工，建设团队有些麻烦。”陈墨金正在和顾凡新商量着炉排片的事情，柳裳来到二人面前，眉头紧皱的说道。

陈墨金见到柳裳的模样，疑惑问道：“什么麻烦？难道真的整个中国都找不到一个符合要求的施工团队？”

柳裳摇摇头：“倒不是找不到符合要求的，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评估和沟通，秋风市内，的确没有建筑团队能达到我们的要求，全国范围内还是有几家的，比如华铁八建、华铁三建等，不过目前国内正在开始铁路公路大建设，华铁八建和华铁三建的工程队几乎都派遣到了全国各地修建铁路和高速公路，如果我们要找他们，恐怕得排期到两三年后了。而其他有能力符合要求的建筑公司，情况都差不多，这两年国内商品房，房地产行业开始大规模兴起，建筑公司的订单是根本做不完，每年还有无数新冒出来的建筑公司，我做了个数据分析，结果显示，未来几年，我国农村的青壮年劳动力，必然会大量流向城市，无数的农民工，会进入这些建筑公司，中国的房地产、高速路、铁路、桥梁等工程，巨肯定会爆发增长。”

陈墨金点点头：“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建筑公司了？”

“不。”柳裳将一份文件递给陈墨金，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得尽快确定建筑公司，晚一天，排期开工的时间就会更晚，这是华冶建筑公司的资料，他们公司的实力不亚于华铁建筑，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我咨询过了，如果最近能签订合约，两年之内，是肯定能动工的。”

“两年？这么久？”顾凡新瞪大眼。

柳裳摊了摊手，无奈道：“没办法，像他们这种高水平的建筑公司，现在客户太多，根本接不过来。”

陈墨金想了想，问道：“这样行不行，我们先找秋风市本地的建筑公司，把地平了，该挖的挖，该填的填，然后等华冶建筑腾出工程队了，直接就可以开始主体建筑？”

柳裳咬唇：“这样可以是可以，不过也节约不了几天，但陈总工我知道，你一向是能省一天都要算一天的，所以没问题，我去联系，争取可以早点儿举行动工仪式。”

陈墨金点点头：“审批都还没下来呢，现在找到了也没用。”

柳裳离开后，陈墨金和顾凡新继续讨论，片刻后，陈墨金桌上的电话响了，陈墨金接起来一听，不由得露出些许的期待：“怎么样，老华？”

电话是华郭令打过来的，听见陈墨金的声音，振奋道：“陈总工，经过十四天的不懈努力，一块炉排片的二十七个零件，全部试制完毕，我这就让人给你们送到你们那总装基地去？”

陈墨金兴奋道：“好！送过去！对了，老华，你感觉怎么样？生产出来的炉排片，和图纸上的描述一样吗？”

华郭令不屑道：“陈总工，都说了，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完全是按照图纸的标准生产出来的，保证每一个零件，都和图纸上标注的一样！之前你还说多难多难，我们秋钢的工艺你还不了解吗？制造这个，完全没问题！”

听到华郭令这样说，陈墨金心里就生出一股凉意，心道不好，估计这华郭令根本就没重视自己的话，他一次就生产成功了，这么自信，陈墨金是真的不信的，正因为是对秋钢的工艺太了解了，陈墨金才知道，这炉排片，可能外观看起来和图纸上的标识一模一样，但估计是不能通过莫尔顿监理的审核了。

不过，既然已经生产出来了，并且已经往总装基地那边送去了，陈墨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叫上顾凡新和莫尔顿监理，陈墨金等人便朝着总装基地那边赶去。

果然，等陈墨金三人来到总装基地的时候，已经见到技术工人们在研究这些炉排片的零件了，见到陈墨金三人到来，魏鑫逸上前，笑道：“陈总工，这就是炉排片的零件吗？”

陈墨金点点头，招呼顾凡新开始检查这些零件，同时对莫尔顿道：“莫尔顿监理，你看看，这炉排片合格吗？”

莫尔顿上前，让魏鑫逸等人按照顾凡新转化的图纸组装，二十多个零件，花的时间也不长，没过一会儿便全部组装好了，成为了一块完成的炉排片，在莫尔顿的指示下，众人将这块炉排片给抬到了测量台去，随后莫尔顿便开始对这炉排片做精确的测试了，质量、尺寸、密度、粗糙度等等，针对这炉排片的检测数据，竟然高达六十多组，必须每组都全部达标，才能算一块合格的产品！

见到莫尔顿眉头紧皱的测量一个个数据，现场观看的人都紧张了起来，不管是陈墨金，还是顾凡新，亦或者是魏鑫逸和其他技术工人，此刻都有些手心出汗。

顾凡新是知道的，他翻译转化图纸，最是知道这炉排片的要求，之前他就猜测，秋钢集团的工艺甚至是现在整个中国对钢铁铸造技术工艺的要求，都不一定能够满足这炉排片的制造，所以，听到华郭令那自信满满，一次就成功的过程，顾凡新心里多半都认定这炉排片是不合格的，可此刻莫尔顿开始检测了，他同样是有些紧张期待，哪怕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也希望这炉排片是合格的，一次性就合格，不但能够给洁世公司节省很多资金，同样还能节省很多时间。

陈墨金的心态就更加忐忑了，他一方面是相信顾凡新的，一方面又对这炉排片充满了比谁都要多的期待，是真的希望能够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将这炉排片给制作成功，这样才能让落燕坡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在最短时间内落成！

可莫尔顿的行动打破了他们所有人的期待，根本没有把六十多组数据检测完，莫尔顿直接摇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按着记录数据的表格，对陈墨金道：“陈总工，我只测试了二十个数据，只有三个合格！你自己看看吧！”

陈墨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尽管有了不合格的准备，可只测了二十多组数据，竟然只有三个合格，这也太让人绝望了吧？

接过来莫尔顿监理递过来的表格，陈墨金一看，明白了，顾凡新之前说的不错，路德金公司要求，所有数据事实上是允许存在误差的，可误差范围要求太小了！比如外形尺寸，有一条边长是要求二百二十一点五毫米，可生产七线生产出来的这条边长，是二百二十一点二毫米，凭肉眼，是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区别的，甚至陈墨金觉得，就算有这零点三毫米的误差，组装起来，应该也没有任何问题——是，比如眼前这块，组装起来了，肉眼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莫尔顿监理说这不合格，不能不允许组装运用。

另一个就是粗糙度，图纸上标注的是，要求Ra值在二十二点五，莫尔顿监理给出的误差范围，是允许在二十二到二十三之间，可莫尔顿监理刚才测量计算之后，发现做出来的这块炉排片，表面粗糙度，Ra值只有二十点五，差距太大了。

其他的陈墨金也没看下去了，有些无奈，是啊，这用肉眼看起来几乎完全没问题的产品，可是上了精细测量床，什么数据都能够给你测得一清二楚，合不合格，已经不言而喻。

顾凡新自然也看到了表格，心里苦笑无奈之余，更多的还是叹息，他和陈墨金一样，虽然知道这炉排片不合格，可也没想到竟然差了这么多，人家莫尔顿监理竟然都没有兴趣全部测量了。

陈墨金将表格交给了魏鑫逸，挥挥手道：“去吧，那所有数据测量完成，一定要测量清楚，然后填上去再给我，我想想该怎么办。”

说罢，陈墨金便朝厂房外走去，厂房门口有一个操场模样的空地，外围一圈有车辆经常走，还留着马路的影子，中间却是长满了杂草，看来北钢集团破产后，这里几乎没人管理了。

来到一块石头边坐下，陈墨金忽然想找根烟来抽。本来他是不抽烟的，顾凡新也不抽烟，见到陈墨金坐下，他也走过去坐下，顺手摘了根茅草叶子，递给了陈墨金，而后到陈墨金身边也坐下了，自己也将手里的一根茅草叶子叼到了嘴里。

陈墨金看了看顾凡新，苦笑一声，也学着把茅草叶子放进嘴里，看着远处行道树上，几只小鸟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出来的莫尔顿监理见到二人的模样，摇了摇头，慢慢走过来，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两块五颜六色包装的巧克力，一人丢了一块：“吃，巧克力，我从德国带来的。”

陈墨金和顾凡新有些意外，他们本来和这莫尔顿监理不是太熟悉，毕竟莫尔顿监理虽然会中文，但词汇量较少，他们两个的英语也不算很好，交流起来有时候不太能相互理解，所以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情况，他们一般不会和莫尔顿监理接触。

二人拿着巧克力看了看，都暂时没吃，莫尔顿监理也不管他们，自己又掏了一块巧克力出来，撕开包装，将巧克力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后，便微微眯起了眼睛，也坐到了陈墨金二人身边，很是享受的模样。

陈墨金和顾凡新相视一眼，他们都没吃过巧克力，陈墨金小的时候家里穷，长大了结婚了也从不喜欢吃零食，还真没吃过，不知道这巧克力是什么味道。顾凡新就更不用说了，他知道巧克力现在非常时尚，很多男孩儿都送巧克力给女生，说是这巧克力代表着爱意，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他从来没舍得买过，更没有尝过。

撕开包装，二人都将嘴里的茅草叶子吐掉，然后将巧克力放进了嘴里，学着莫尔顿的模样开始咀嚼，陈墨金顿时感受到满嘴的浓密甜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哇，这么甜？”

顾凡新也是点点头：“还有点儿腻？”

莫尔顿听到二人的声音，回头看来：“你们，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二人连连摇头摆手，陈墨金道：“喜欢喜欢，就是没吃过，有些被惊到了。”

顾凡新也开口：“吃得太急了，我觉得慢慢嚼慢慢融化，就非常完美了！”

听到他们说好吃，莫尔顿很满意，招呼道：“喜欢就好，我还有很多，来来来，一人再吃两块！”

说着又给了陈墨金和顾凡新一人两块，手里还剩下的三块，他则毫不犹豫的放进了自己兜里。

陈墨金想着这巧克力还不错，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不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说不定喜欢，这两块，就带回去给秦月和陈小糖尝尝吧！于是陈墨金也把两块巧克力给放到了兜里。

陈墨金不知道的是，顾凡新和他的想法差不多，自己虽然觉得这巧克力味道不错，不过却想着把这两块拿去送给李应子，想着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送过李应子什么礼物，反而收了应子学妹那么多的礼物，不由得觉得自己更加失败了。

“莫尔顿监理，这炉排片。”陈墨金把口中的巧克力吞下，看着莫尔顿，欲言又止。

莫尔顿抬了抬手，继续眯眼享受着，片刻后才转头看向陈墨金，笑道：“陈总工，相信你也知道，炉排片的质量，是决定垃圾是否能够稳定燃烧的关键，质量，必须要符合要求！与其想要打商量，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够提高工艺，把炉排片做好！让秋钢集团的重做吧！”

说完，莫尔顿便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外壳部分，你们还是做得很好的，只要把炉排片和锅炉管做好，焚烧炉部分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句，秋风市的生活垃圾，我前段时间去调查了一下，水分太重了，你们中国没有垃圾分类，回收的生活垃圾热值太低，想要烧起来。”

话就说到这里，莫尔顿摇着脑袋回厂房里去了。

陈墨金和顾凡新彼此看了看，同时用手揉了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