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的公主,她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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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广告不是两三天就能拿下来的,所以东方水水会在这边稍待几天。

乔时蓝让托放半天假,今晚就由他送东方水水回去。东方水水没有拒绝,这也是社交的一种礼仪不是吗?她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懦弱,她居然不愿拒绝他,是不敢,还是不想?

见东方水水不做声,料到她是默许了,乔时蓝便让她等候一会,他去把车开过来。随后带了托去取车。

东方水水安静地留在原地,抬眼便是浩瀚星海。

“你别打她注意,你只是我雇佣的闲人而已。”乔时蓝在车门边抽了支烟。

“西洲的董事主席怎么变得如此没自信?就因为一个小小的丫头!嗯,Blue?”托暗暗嘲笑。

“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在我眼里你什么也不是!”乔时蓝再不搭理他,开了车朝他撞去。托一闪避开,露出了一抹笑意。

回去的路上东方水水一直不说话,乔时蓝也不是多话的人,大家一起沉默。车内气氛多少有些紧张。

这是辆敞篷车,海风缠绕着彼此,忽然车就停下来了。

“我们好像还没到吧?!”东方水水不满。

其实她的心里并不平静,她一直不知道,借她为由打发江若琳,更一心要吞掉‘江美’集团的乔时蓝,就是隐藏在欧洲经济财团里的天之骄子Blue。

原来乔时蓝就是澳洲豪门家族的大卫•卢克斯•乔时蓝。这还真讽刺,他一直都出现在自己身边不是?!东方水水不觉恼了。

他察觉了她的抵触情绪,微微一笑,道:“车抛锚了。”

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乔时蓝的话便认真了起来:“我并非故意不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只是在等合适的机会。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向你隐瞒。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东方水水并不看他,静静地坐着,看出窗外,那里是一大片海。

月夜下的海,又静又美。

乔时蓝将手搁在车窗上,也看着远处的海洋。东方水水静静拉开了车门,走了下去,伸长手像猫儿般舒展长长的腰身。“伸懒腰的感觉不错!”她自言自语,走下了沙滩。

粉红色的小礼服短及膝盖,那是抹胸的连身灯笼裤。剪裁十分特别,将东方水水娇小纤长的身材衬得恰到好处。腋窝下一寸至两边腰间有一段留白,这样新颖的大胆剪裁显出了女性的曼妙腰身。东方水水的腰很细,两个阔阔的大灯笼在大腿口上一束十分可爱。

她并没有佩带任何首饰,但已相当美丽。她在沙滩上踢着细碎的沙子,海沙在她趾间滑落。她伸开了手,保持平衡,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乔时蓝轻轻地从她身后环上,东方水水没有拒绝。

他的唇在她耳垂间、在她光洁的颈项间摩挲,轻柔热烈。“你为什么叫乔时蓝,Blue?”东方水水睁开眼,看向大海深处。“你就是为我送还丝巾,也救了我的那个人,对吗?”她要他亲口对她说。

“因为我是五分之一的美国人,五分之一的意大利人,五分之一的中国人,五分之一的奥地利人,和五分之一的澳大利亚人。”他把头搁到东方水水肩上,轻声说,“是的,我一直在你身边,从不曾离开。”

“难怪你既有美国人的务实,澳大利亚人的亲和,奥地利人的艺术细胞,又有中国人的细心体贴和意大利人的忧郁。”东方水水微微叹气。

“你的言论永远都那么有趣。”他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眼中有股怜惜。东方水水回转头,凝视着他浅褐淡蓝的眼眸,“难怪在你眼里藏起了一片海洋,意大利男人的眼睛都是海水做成的。”

月光皎洁而美好,月下的他们年轻而忧伤。“那你呢?为什么你的眼里也会有一抹蓝,看起来很伤心?”乔时蓝轻轻吻上她的眼睛。深深地,久久地吻着,似乎要把那抹蓝色忧伤吻去。

“难道这样就是开始了吗?”东方水水闭着的眼,轻轻颤动。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他停下了亲吻,带着醉人的笑意凝视着她。

东方水水迎着他的眼睛,月下他们的倒影拉得很长很长,他如此高大,那种逼迫感让东方水水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别人都说爱上一个人的眼睛才是爱上了他/她的整个人。眼睛的亲吻,那是真爱的表现。我只是不清楚,你是继承和发挥了意大利男人的浪漫优雅还是真的爱上了我的眼睛。我们只见过六次面不是吗?”

第一次,他与她在何主席出现的那个度假村相遇。第二次,他以乔时蓝的身份利用了她。第三次,他进了她的后台,她叫他张生。第四次,他救了她。第五次,他以陌生的身份为她拣起丝巾,与她共舞。第六次,在飞往澳洲的飞机上,以善解人意的绅士身份开导她。

原来,她所能记起的关于他的全部记忆,便唯有这六次。他叹气,却没让她发现。

他说,“我的傻丫头,你太过于保护自己了。你自己看,在我的眼中,满满的就只有你的倒影。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心好吗?不要再让那个泡咖啡的可怜男人再伤心了!”他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眼旁。

“真的都是你啊!”东方水水惊讶的眼眸有丝惊喜掠过,能如此了解自己心思的,世上也恐怕只有他一人了啊!“是啊,就是这样一个傻瓜在默默的泡着咖啡希望品尝的人有一天能爱上这个傻瓜。”

“你真的不傻。”东方水水心里涌现出感动。忽然她一转身,幽幽道,“那你方才为何如此冷漠无情?”

乔时蓝听了,扳过了她的身子。她仍在赌气,低着头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那是因为我要公私分明啊!我不愿意承接这个广告的人不能和我的想法达到一致,但我相信你!”他说。东方水水半信半疑地抬起了头,对上他深情而忧郁的双眸,他的眸里全是小小的一个她。

他俯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她的颤抖,迟疑,害怕,他一一感受。他搂紧了她,不容她逃避,热情的吻仿佛要将她融化。

东方水水心跳得慌,贝齿一咬,乔时蓝眉心一蹙放下了她。他的唇上渗出了鲜血,这让东方水水心又慌起来。站在海边,被风吹散的凌乱的头发看起来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鹿。他拉着她的手,“你咬我,想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吗?!”

2

她低着头,任海风吹着彼此。他拉着她向海里走去,东方水水一慌,“你不是想拉着我一起去殉情吧?你舍得你那身家许多个亿的……”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再次被他吻住。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殉情!”他眉眼里全是笑意。

“看到那边的小岛吗?我们一起游过去!”乔时蓝指向百米外的小岛。

“No,It’s Crazy!”东方水水不敢相信他的疯狂。

他拉着她跃入了海水里,盛夏的海水是那样清凉,包围了肌肤身体将他和她融为了一体。“这是我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了。”东方水水游着,他的手一直牵着她,丝毫不放松。

“那就让我们一起疯掉吧!”他大笑,眼旁的笑纹深深地展开像个顽童。东方水水看着他的笑,他的气质在男孩与男人间游移,月下他的眼瞳色泽很浅,浅得几乎透明。

到了岛上,他们已完全的湿透。“这套衣服可惜了!”东方水水惋惜地看向身上的衣服,不满地睨了他一眼,“你定是酒喝多了,抓了我陪你发酒疯。”

“你不知道,波本酒的烈性是很绵长的吗,它的后劲上来了。不然我也没有勇气向你表白。”他腼腆的别过了头,脸红了一片。原来于他,表白也是需要勇气的。她觉得有丝冷,靠近了他,把头探进他怀里,“有时觉得你就是一座城堡,可以任我胡闹。”

他一怔,深深地抱住了她。

“那你就是我的傻小孩,我永远当你的城堡。”他无比宠溺。

“别,别承诺!这世上最禁不起考验的就是诺言!”她把头埋得更深。

“好。”他仰头叹息。

他拉着她,走到海边的大石下,他让她坐好,“觉得闷了就堆个城堡,不过沙子禁不起你胡闹,还是我这座城堡可靠。”说完一跃下海。

东方水水静静坐着,她很安心地等候。他给她的感觉是安心的。

她无聊地在沙上写着字,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写了多少的字,写了什么字也记不清了。忽然她就觉得害怕,害怕他会不见了,害怕他丢下她了!“乔时蓝——”她站起来在海边大叫。

忽然全身一阵冰凉,水全泼到了她身上。她惊喜地迎上去,扑倒在他怀里,用力地捶他,“我以为你丢下我,不理我了。”

“怎么会。就算我淹死海里,我的灵魂也会赶来与你相会。”他为她轻轻地擦去泪水。她星眸含漆,他轻轻吻上她的眼睛,呢喃,“认识你的人都说你很坚强,从未留过一滴眼泪。其实你很脆弱,你需要人保护。”

“傻孩子,你让我感到心疼。”他说。

而她,只是那样的,静静地搂着他。直到她握住了他紧合着的手,“这是什么?”东方水水破涕为笑,扳开他紧握的手。

他的手打开,掌心里是一块柔白的扇型贝壳。‘我会珍惜天使的眼泪,不让它滴落。’贝壳上刻了细细密密的一排文字。真的就是他的字迹!

“那是天使遗留下来的礼物!”他笑。

“骗人!”东方水水打开,里面闪烁着钻石的光芒。坠心是翠绿的翡翠,绿中倒映了海水全部的蓝。比泰坦乔时蓝号的海洋之心还要美丽珍贵。翡翠的周边镶了血钻,映衬着‘绿叶托心’的造型。东方水水小心地摩挲。

“我一直在想,世上什么珍宝才能配得起你。想来只有翡翠。翡翠的永恒包含了比钻石更多的情意。不爱钻石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那是你的独特,所有女人也无法比拟的珍贵。我会小心的珍惜和爱护,我不允许你再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把我说得太好了。”东方水水脸一红,低下了头。

“中国有句古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海洋的心,我的心都在你手中了。”他还是笑。

他为她戴上了墨尔本的翡翠。

他拥着她,“他是……”乔时蓝没把话说完,只注视着她在沙滩上无意间写下的名字。潮水涌上来,‘上善’两字渐渐模糊,消失……

“什么?”东方水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想我喝醉了……”他转移了话题。

他紧紧地搂着她,“还记得我第一次印上的拉花吗?”

“记得。那是一株水仙。”东方水水感觉到了他的伤感,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希望你不要变作了一株水仙,不让人靠近,永远的封闭了自己。”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傻瓜,水仙可是位男士,他是希腊神话里的神祗。”东方水水抱紧了他。

“我也会害怕。”他答。他害怕失去……

“为什么?”东方水水不明所以地瞧着他,他真的是醉了,完全成了个淘气的孩子,不断地给她出着难题。

“中国古代神话里,水仙是三国时的甄宓,纠缠在两个男人之间,不知自己心中所爱。所以我怕你像她……”他说着说着,忽然就停住了。

东方水水心下一沉,这世上没有谁永远为谁作停留和等待。水仙的话题使她想起了顾知行说过的话,‘我们以为爱情来了的时候,其实爱情已经走了!’她和顾知行终究是这样,他迟迟不表态,他的心她握不到。而她,又时刻想着报复他对自己与荆若蕊的伤害。她与他皆回补去从前了……

或许,乔时蓝已经替她作了选择吧!眼前的男人很好,很宠她,护她,她应该接受他的爱,不是吗?

东方水水无奈地笑了,拍着他的背,“我永远是你的孩子,难道你不愿作我的城堡了吗?!”

“不愿意。”他眼底滑过一丝狡黠。

东方水水一怔。

“城堡里住着的应该是位美丽的公主!”他笑了,笑得很灿烂。

“魔镜啊,魔镜!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东方水水坐在雪纺大绒布铺就的地上。室温很低,空调里的冷风还在源源不断地吹出。

东方水水看向泛着海光的太阳,太阳下的小院里摇晃着一架爬满花藤的篮子式秋千。东方水水抱着毛茸茸的比她还大的古牧狗仔大玩具出神。

手中的欧洲宫廷式镶铜边雕花镜子无力地垂倒一旁。东方水水喃喃,“魔镜啊,我真的拥有了这么完美的爱情?不会时间一过,又变回灰姑娘吧?”

“哈,你在念什么咒语啊?”窗外的托向房间探进了头,金发闪闪发光。他以手托腮,将帅气的脸恰意地搁在了窗台上,调皮得如同小孩般地笑。东方水水脸一红,发现自己只穿了件小吊带背心和短裤,“你转过头,快转过头!”

托可不乐意,手一撑就从窗台上跳了进来。偏要拉她起来,“这里的女孩都这样穿嘛,很好看很好看!”

东方水水慌忙拿玩具狗挡着身子,“我又不是这里的女孩!”

“魔镜啊,魔镜!我还真是少年啊,还是孩子啊!孩子面前怕什么呢!”他的话逗得东方水水扑哧一笑,“我发觉你是越来越不害羞了。”

托见她不恼了,将她抱起转了两个圈圈。两人正嬉闹着,东方水水觉出不妥,回头一看,是乔时蓝来了。他在玄关处沉默着,东方水水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

托见了是他,脸色立刻沉静下来,把她放到了轻软洁白的地毯上,还不忘朝东方水水调皮地眨眨眼睛。

“放开她!”乔时蓝声音不大,却含了怒气。

托尴尬地甩甩头,忘了自己的双手一直扶在她的细腰上。她的上衣极短,刚好盖过了玲珑的胸部,所以他是贴着肌肤抱她起来的,此刻握着,只觉肤腻如脂,竟让人舍不得放开了。

“别这样嘛,他就是个臭屁小孩。”东方水水连忙跑过去挽着乔时蓝的手。他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哪有这么大的孩子。欧洲人这个岁数该懂的事,他都懂了。”

东方水水脸一红,不忘调侃,“这话怎么这么有深度啊!我就瞧不出你们都懂些什么了?对不,托!还有啊,这里是大-洋-洲!”她回头笑着看向托,说起了冷笑话。

托感激她为他开脱,一跃就从窗台出去了。

3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一静下来时,东方水水方觉尴尬。她候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抬头,对上他的双眸。他的脸微微泛红,她一哆嗦跳了起来。连忙蹦到衣柜前找衣服胡乱裹上,那样子乱蹦乱跳,一咋一惊的,像只迷糊的小兔。

乔时蓝环上她软软的腰身,在耳边轻言,“怎么对着我就包得像只粽子,我觉得你那样穿就很好看。”他的笑越发的暧昧,坏坏的气息让东方水水一愣,也坏笑道,“你又不是孩子,该懂的也都懂了,还是得小心些好。”

乔时蓝被她一逗,大笑着她就是个孩子,手却在她腰间挠起痒痒来。“别,哈!哎呀!我投降,别挠了!我承认我不够风情,我承认我……不够你坏!”

“好啊,还嫌我坏来着。”二人扭玩作了一团。东方水水开始发挥捣蛋本色,满室地乱跑。乔时蓝跑着来挠她,东方水水破坏本性发作,拿起一切能砸能扔的来对付他。

东方水水扯起了枕头,乔时蓝也来扯,霎时间棉絮飘飞。洁白的羽毛沾着了乔时蓝长长的睫毛,他的眼一吃痛,“哎哟”一声,揉起了眼睛。

“怎么了?”东方水水停了手。

“终于抓到你了。”他坏笑,将她搂紧。不容分说地吻起了她,法式深吻让她喘不过气,脸间潮红越发的烫。他的喘息声沉了起来,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就要咬他。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调笑,“我可是学乖了。”

东方水水的窘态被他一览无遗,她扁着嘴扭过头不理他。他坏坏的笑容凑了过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很性感。”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你嘲笑我来着!也对,我有自知之命,和那些丰满的金发女郎相比,我就像小扁豆!”她回头,吐出舌头作了个大大的鬼脸。

本以为他会大笑,但他脸色一顿,拉过她在他膝上坐下,认真地道,“你知道吗,每个女孩都是一朵小小的花蕾。花蕾在努力的吸收着养分。因为她在等待花开的时间。她一直在贮藏最芬芳的花蜜,她把成长等待的痛苦凝结成快乐的养分。她在足够长的岁月里耐心地等待,等待花开的时候,为她最爱的人绽放。那个时候的女孩是最美最美的,她在经过许多年的风月雨露等待中,慢慢地抽芽,慢慢地把痛苦,快乐,忧伤,自怜,喜悦凝结成小小的而努力绽放的花芽。当他出现在她身边,她就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你就如那一朵小小的花蕾,终有一天会变成最美的大美人。那一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等待。我希望你是那株为我盛开,因我而美的花蕾。我愿等待,却害怕我不是你要等待的结果。”

东方水水感动于他的真挚而哀伤的言语,她轻轻地吻他,“我愿做那株小花骨朵。真的。”两人绵长而热烈地相吻,把这一刻化作了天长地久。终于乔时蓝轻轻把她放下,“我愿意为你等那一刻,你盛开的那一刻。相信我,如花盛开的那刻你会变成真正的美人。”

他的溺爱让她沉醉,她靠在他胸口,贪婪地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节奏。

他带她到黄金海岸线上游玩,她喜欢大海,而他喜欢她。

金色的海岸就在岩石区附近,那里大片大片的海,望不到边际。海水那样的蓝,蓝得把时间都凝在了海水里。大片大片的金沙如沙漏里的金箔,纷纷扬扬从东方水水头上洒落。是他把沙子浇到了她头上。

看着梦幻般的海洋,如仙女棒撒下幻彩的沙子,东方水水有一刻的出神。“想什么呢?傻孩子。”他揉乱了她的头发。

“我一直在问魔镜,这一刻是不是真实的。我怕我会变成灰姑娘,十二点一过就打回了原形。”她仰头,看着他,“我是不是很傻?”

他什么也不说,拉着她静静地走过喧闹的人群,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方没有人的海滩。大岩石下面,埋了许多秘密。他开始不断地挖,终于一块透明的水晶露了出来。

纯白如雪,抽丝如线,那是时光留下的佐证。他把水晶交到她手上,水晶里面竟然还有沙子。沙子在水晶内流动,这块难得的天然水晶竟然将时间的天长地久锁在了里面。

看着她眼内的惊喜,他和她坐在大岩石上,火辣辣的太阳打在他俩身上。他看着大海道:“它在你手里永远不会流逝,‘指间恒沙’是它对天长地久作出的永恒的诺言!谁说永恒的诺言只是童话,水晶里的恒沙就是从童话里掉出来的小石子。”

“够了,够了!你总是给我这么多的惊喜,我会害怕!我会害怕我永远的爱上了你时却再也找不到你迷一般的身影!”

“傻孩子,我们不是背莎士比亚的话剧吧?如果是的话,请允许我把你比做夏日里最耀眼的太阳。”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能否把你比作夏日璀璨?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你却比炎夏更可爱温存: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狂风摧残五月花蕊娇妍,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夏天匆匆离去毫不停顿。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苍天明眸有时过于灼热,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金色脸容往往蒙上阴翳;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一切优美形象不免褪色,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偶然催折或自然地老去。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谢,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秀雅风姿将永远翩翩;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死神无法逼你气息奄奄,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你将永生于不朽的诗篇: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只要人类在呼吸,眼睛看得见,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我这诗就活着,使你的生命绵延。”

他优雅如诗般的气质,用最深情的英语倾吐着莎翁最美丽的诗句,唱圣诗一般干净的嗓音轻轻地念完了这段话语。东方水水笑着倾听,在他眼里看到了永恒。

她喜悦得忘乎所以,侧着头听完如海般深情,如夏日凉风一样的诗篇。他见她明媚如夏日天气,忍不住去揉碎她凌乱的短发,宠着这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带她在DFS的澳洲免税商场SHOPPING。她快活得如天真的孩童,害他不停地笑,笑她变作了澳大利亚的袋鼠,蹦跳着有用不完的活力。那段时光,是那样的美好。

DFS里有许多中国人熟悉和喜欢的商品,这是乔时蓝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这里是购物的天堂,就如游乐场般充满了乐趣。东方水水快乐地满商场跑,忽然猛地回头,“你送我的大大古牧就是在这里买的?”乔时蓝一愣,含笑点头。

她拉着他非要去看娃娃,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看着许许多多友好微笑的外国人,东方水水忽然又停住,拧着眉头问他,“为什么你总是对托很凶?”

“有吗?我怎么记得我一直礼貌待他!”他玩笑着扯开了话题。

东方水水见他不说也就不再问。看着一间间精美的店铺出神,琳琅满目的商品如万花筒缤纷。忽然她喃喃地说,“我想要只小小的万花筒,渺小的世界里却那样的精彩绚烂。”

于是他拉着她,一间间地找,一间间地问,直到东方水水放弃了,他依然在寻找。他见她累了,拉她到凳子上坐下,“你为什么喜欢万花筒?”

“因为它的世界里缤纷多彩,总是快乐的。”她笑着答。

他让她闭着眼睛,他要变魔术。

4

东方水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她一直等,不敢张开眼睛,怕张开了眼睛魔法就失效了。有个人走了过来,她感觉到有人靠近,她把眼睛闭得更紧。手缓缓地拉着她,她感受到了他的意图跟着他走。

他带路很稳当,让人很安心。没多久他停了下来,也让她坐下,她就安静地坐下。又等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偷偷地睁开了小小的眼缝,却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眸。

她一嗔道,“好啊!你在等着看我的洋相。”

乔时蓝的脸有些模糊,原来她的面前是一杯咖啡,热气晃动了彼此的视线。

他满脸的汗水,衬衣湿透了,没了以往的雍容。她一愣却觉心头很暖,因为只有现在的他,如寻常人一样平凡。她喜欢他的优秀却又害怕他的出类拔萃,人总是这样矛盾。

他把长长的如同万花筒外壳一般的杯子递给她。

她接过,里面的拉花是五颜六色的。圆的,方的,长的,尖的,三角形,四方形,圆形,椭圆形,旋涡状的扭在了一起。色彩艳丽,变化多端,像热情的抽象画,更是神奇的万花筒。

“我没有办法变出真的万花筒,我只能调出一杯不起眼的咖啡。”他说。

东方水水没有再说话,用小勺子拨弄着咖啡,拉花慢慢扩散真的就如变化万千的万花筒。在她的眼中盛开一朵朵七彩斑斓的烟花。璀璨而短暂,终于随着搅拌,融化作棕红的咖啡。

它终究还是一杯咖啡。繁华过后归于平淡,细细喝了,味道却比短暂烟花更回味留长。喝完,唇齿留香。能将绚烂短暂和真实平淡的长久完美地揉在一起的也只有他了。“你真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她由衷赞叹,赞叹他懂得如此之多,赞叹他的完美,他的博学。

“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你,否则我只是沙滩里的一颗最不起眼的沙子。而这颗沙子,因你而化作了金子闪亮,永恒。”

东方水水笑他,怎么浪漫得过了分。他也笑,道:“浪漫是法国人。我这叫真实。”

“真是不知羞!”东方水水刮刮脸,吐舌头。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在一间充满情调的酒廊里,他和她坐在最里面的吧台上。吧台被一扇旋转而上的黑红相揉的梯墙隔开,所以这里分外的安静。

外面的铺设很有意思。天顶缀着贝壳,石子。都是些普通的随处可见的物件,但经他铺设却变得不平凡起来。外面还有一个吧台是供客人点酒的,在中间安了一个小沙池,沙池上还置了一架秋千。两边是一张张的桌子,用一把把小巧的沙滩伞遮挡起来。客人在伞下品酒,阻隔开别人的视线,形成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有两个金发女郎对乔时蓝投来频繁而热情的目光,东方水水扁了扁嘴,叹气。

“傻孩子怎么又叹气了?”乔时蓝从后排取来一支68年的波本酒,拨弄着瓶塞上的一匹高头骏马。

“因为我又变成了一株扁豆牙,身体不会发育的臭小孩!”乔时蓝听了,大笑不停,险些洒了珍贵的波本酒。东方水水怒了,作势要去打他。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东方水水眉眼弯弯,“原来你有萝莉Lolita情结。”

这次轮到乔时蓝怒了,他扭她小鼻子还挺用力,“只有老男人才有豆丁情结,我又不是老男人!但是你非要这样说,那我也唯有……”

“唯有什么?”看见他一脸坏笑,她忍不住问。

“一树梨花压海棠呀!”他说。东方水水一听,脸立即就红了,有些扭捏不好意思起来。她说话有些结巴,“那么美好的萝莉,那么诗意的少女情怀倒是被你说成豆丁了。”

“谁让你讽刺我是老男人。而且你那样说的话,我可是当你在诱惑我了。”他朝她眨眼睛,一顿,接着说,“我并没有将你萝莉化,我只是喜欢你的干净。”

这次轮到东方水水坏笑了,一只调皮的虎牙咬到了嘴唇,特别生动,让他看得呆了。他只能在心中感叹,她不算很美,但却如夏日星空般璀璨,时刻吸引着他。

“你打什么坏主义?”乔时蓝被她看得混身不自在。

“你刚才那句话,只有阅人无数的人才有的感慨。从实招来有多少位前任?是不是都是金发碧眼的大美女?觉得看厌了就喜欢上我这种野孩子?快说!”说着说着,她竟然就真生气了,拳头握得紧紧的随时会打人。

吓得乔时蓝打了个寒战,“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挺暴力的。”说完还不忘眨巴一下浅褐色的眼睛。“中国女孩不是都挺温柔的吗?”说完跳离了吧台,因为他看见东方水水已然爆发,“其实我喜欢你的霸道和任性。那样的脸很生动!”于是,他赶紧改口。

“暴力?你现在要后悔太晚啦!”她随即妩媚一笑。

“快说,你有哪些前任?”她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他一笑,没有回答。

许久,他凝视她的双眸,“我只爱你一人。”

她忧伤微笑,没有再问。

前面的两位金发女郎走了进来,手轻搭在他肩上,但眼睛却逼视着东方水水道:“这里的设计真独到,我想一定是你设计的。”她眼里充满着自信。

外国女郎总是大胆奔放的,她们敢于追求想要的幸福。东方水水保持着友好微笑,看向她。让说话的女人有些错愕。

“是的,是我专门为我女友设计的。因为我希望可以在这里为她调酒或弄属于我们共同时光的咖啡。”他的手紧握着东方水水的手,深情地注视着她。

女人一愣,脸上有无限羡慕。她放开了搭在他肩膀的手,真诚地说,“我真羡慕你,美丽的东方水水女孩。你很有魅力!”

东方水水还是友好地微笑,“你也很有魅力,美丽的姑娘!”

待客人走了,乔时蓝看着她道,“我多么地希望你能相信这是为你而等待的酒廊。每当我想起你时,我就会开一支波本酒。一直开,一直开,墙上贴满了空酒瓶的标签。沙滩上也插满了装满对你想念的酒瓶。”

“I,believe!”东方水水用手指比划着自己的心。

5

乔时蓝在酒廊里就变为了地道的普通小老板,优雅地为各式客人调教酒品。他在前台忙碌,面对客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很享受这种平淡,他的眉眼全是专注。这份专注与他在商场里的运筹帷幄不同,少了那份冷酷,多了份世俗与平和。

他为坐在吧台上的男士调了一杯紫色的酒,乔时蓝对她说起,男士有一份哀伤的际遇,他伤心难过时就会来这里品酒。他在等着一个重要的人,今天他的心情是蓝色的,但乔时蓝看出了他的哀伤,所以为他调配了紫色的酒。

乔时蓝把蓝色加了红色变为了紫色,客人的心情是蓝色的,蓝色是哀伤忧郁。而乔时蓝希望他的客人快乐,所以为他加了红色的酒,红是快乐和希望。调校后的酒变为紫色。紫色是神秘,是未知的变化,虽然仍存了淡淡蓝色心情,但有了希望就是好的!

对着酒时,乔时蓝的眼神是专注的。当乔时蓝把酒递给他,脸上带了关切,乔时蓝拍了拍他后背,陪他喝了一杯。

看着自己眼前的波本酒,东方水水有一刻的出神。对于乔时蓝这个男人,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不知道他的家庭,不知道他的年龄,不知道他的喜好,他的一切一切她都不知道!

玩弄着手中软木塞上的骏马,自由奔腾的野马她很喜欢。她静悄悄地把软木塞放到手提包里,她什么时候开始收集波本酒塞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她明白,多多少少还是因为乔时蓝,她才收集骏马酒塞。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震动得她的手也发了麻。她从衣袋里取出,一看号码再一次出神。手机持续地震动,她按了接听。

“喂?”

东方水水脸色变了变,手握着手机。乔时蓝抬头注视着她,她的姿势长久不变,入定一般。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我现在在墨尔本。”手机里传来清脆的女声。

“你怎么来这里了?”东方水水淡淡地说。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墨尔本有我要等待的人和事!”顿了顿,大家都没说话。东方水水如看见了她歪着脑袋皱眉头的神态。“我是不是很傻?”对方叹气。

“别乱想,好吗?”东方水水放缓了语气。“我最近……最近好像想起了什么人。水水,我想起了,好像我认识一个叫上善的人,上善是谁?水水!”

“你知道的,我睡了那么久,我都不大记得清以前的事了,一想起上善,我就觉得心里难受,我的头很痛……”对方低低呜咽。

直到对方唤了多遍,她才反应过来,“呃?谁?上善?”东方水水喃喃。

乔时蓝静静地倾听,他闪烁的眼睛有些黯淡。他的心里存了无数的问号,关于沙滩上的字,关于一个人……她还没有完全的放下顾知行吗?

“我也在墨尔本。好了,你不认识什么上善!你一定是记错了,乖!好好度假,别再胡思乱想。你能醒来已经是奇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一定要坚强!”东方水水哄孩子一般地哄着她,随后放下了手机。

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看不到底。东方水水表情有些尴尬,他也不多问。东方水水放下酒杯,想了想,举起波本酒瓶子整瓶地喝。一口接一口地喝,眼睛呛出了泪水,咳得难受。

原来,再好喝的酒,此刻下咽都是苦涩的。

为什么有些事,明明她已很努力地去忘记,去放下,可还是失败呢?

“如果你想忘记,请到澳大利亚来!如果你想找回自己,也请到澳大利亚来!这里是每个伤心者的天堂,因为它最靠近海的心脏!海是蓝色,你的心呢?属于哪片海洋!”东方水水想起了,她曾为旅游杂志广告扉页写下的广告词。

东方水水喝醉了,开始絮絮叨叨,大着舌头说了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

她一时,又变得很沉默很沉默。抱着酒瓶,她就那样靠在沙发里,安静得过了份。

乔时蓝不放心她,走到了她身边,陪她坐在沙发上。他亦沉默不语。

“我喜欢海,喜欢澳大利亚的海洋。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是顾知行曾说过的话。当初,还是若蕊转述给她听的。她也喜欢海!她想去澳大利亚看海,因为那是最靠近顾知行的地方。他心的方向,心的形状。

东方水水醉了,但酒还有一半。一只手按住了她,乔时蓝劝:“别再喝了,再喝就该醉了。”

“醉了好,知道我为什么来澳大利亚吗?”她高举酒瓶,弯眉下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我想感受海洋,澳大利亚的天空下,他心的形状。海的心,我找不到了!”东方水水哭了,哭倒在乔时蓝怀中。

他搂紧了她,心里酸楚,把头埋进她的发里呢喃,“这就是你来澳大利亚的原因吗?还是我给你增添了不该有的烦恼!你忘不了另一个愿为你拣丝巾的男人,对吗?”

东方水水倚在他怀里睡着了,没有回答。

“我恨自己那天为什么拣起了你的丝巾!如果我只是转身离开……如果那一夜,我没有拥有过你,或许,我就不会那样痛苦。你,也不会。对不起,造成了你的困扰。”乔时蓝含住了泪,他不允许自己流下眼泪。

从来不允许,那是失败的象征。他从不允许自己失败,事业如此,家庭如此,感情亦是如此!

所以沙漠的仇,他一定要报!他弟弟的失败就是他的失败,而他不允许失败!他眼一睁,所有温柔瞬间消退。

将她抱起,放到了阁楼上的沙发床上,乔时蓝默默地关上了门。

当门被关上,当看着她的视线被阻隔,乔时蓝的心,一分一分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回头,他已陷入太深。

“喂,帮我查查荆若蕊。还有,查一下荆家最近状况,帮我约见荆丰。”乔时蓝语气冷淡。

电话另一头,身为好友的达蒙,自然知道好友心情欠佳,但还是抗议:“荆丰算什么,值得你亲自约见他?”他可不愿自己的好友自掉身价。

“他当然什么都不是,但是为了东方水水,为了打击荆家,只有骗荆丰入局。”乔时蓝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这样做,当然也是为了骗易氏那位小公子入局!

“好的,我去安排!”达蒙利索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