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乔时蓝

1

三年前。

G城的春天,已经开始热了。

车门被高贵挺拔的门童轻轻打开,乔时蓝扯了扯带有米老鼠图案的浅啡色领带,从容优雅地下了车,朝天际酒店大堂走去。

乔时蓝身旁的特助何劲心下道:看来今天乔先生心情不错。

何劲跟在乔先生身后,太阳斜斜挂在偏东方水水的天宇上,染得天幕一片蜜色,点点蜜光投洒而下,轻沾在乔先生肩旁上,一片淡淡的光芒。乔先生今日穿的是剪裁简洁修身款的卡其色西装,休闲的样式,衬得乔先生分外的儒雅、雍容。

何劲迅速翻了翻文件的当口,乔先生已将身上的西装脱下,轻轻地搭在了臂弯里。“今天天气有些热。”动人的法语自乔先生唇齿之间吐出,又轻又快,微微沙哑,毫无征兆地使何劲想起了法国香颂。

“这边热得快,乔先生常年住在法国和澳洲,自然不习惯这边的气候。”何劲替他接过了西服。

乔先生笑了笑,没有答话。

今天过来,是专程和荆冕集团的高层会面接洽的。而酒店地处市郊,是个大型的度假区,有辽阔的海岸,有温泉SPA,等等。一列观光车在俩人身边停下,侍者躬身邀请。乔时蓝微微弯腰,上车。

一路暖风轻送,是上午九点多的光景,一切都是懒洋洋的。前一节车厢的一位女客回头,不经意间,目光与乔时蓝相遇,点头微笑。乔时蓝彬彬有礼地微笑致意。“她是盛天公关的陈丽莎。”何劲附在他耳边轻声介绍。

盛天公关在业内是十分有名望的,经她们策划的活动,十分成功,能将一个公司推向更鼎盛。但女主持人陈丽莎却面临着该公司要被其他商场大鳄吞并的困境,她的此次出游绝不简单。

从陈丽莎与女伴的相处态度来看,她对该女伴十分言听计从。那女伴隐于幕后,十分不简单。见乔时蓝视线所及,何劲看了眼那短发白衬衣,妆容精致的女郎,蹙了蹙眉道:“那是荆冕集团旗下公司的一把手,东方水水。”顿了顿,他继续说下去,“听说她名声不大好。”

“哦?”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乔先生笑意一现,“就是要与我们见面的荆冕集团的高层?”

见乔先生有些兴致,可笑意未达眼底,何劲也拿不准他所想,语速飞快地答了,“与我们接洽的是另一位。”

车子在小型景观别墅区停下,是东方水水与陈丽莎下了车。乔时蓝看了眼两位女士对面的别墅,问道:“是谁住在她们对面。”

何劲答:“是隆裕集团的何天隆主席。”很微妙的一个格局,原来陈小姐已经找到了下家。

“住在何主席对面,看来那位东方水水小姐颇费了一番苦心。”乔时蓝的目光看向那位身材高挑曼妙,玲珑有致的白衣女子。因为是来海边度假的缘故,东方水水穿得十分随意,白衬衣很长,没过膝盖,一双长腿又长又直,白得刺眼,偏偏只穿了一对金色的高跟鞋,搭配一条淡金色的腰带,轻轻束于白衬衣上、扣于腰间,简单利落中又透出了一股女性的妩媚来。

她时而与陈丽莎交谈,目光专注,并未留意到有人注视她俩。

“我已问过了天际公关,何主席一向喜静,他对面的别墅一向是置空的。如今,能让旁人入住,那位东方水水小姐果然不简单。”何劲言简意赅。可眼光也忍不住朝那位“名声”不大好的东方水水小姐看去。

其实,她的容貌只是中上之姿,并无特别出挑之处。胜在足够年轻,且肌肤白腻得如牛奶一般,嘴角微微掀起时,是有几分俏丽的。但乔先生似乎对她十分感兴趣。再看了眼乔先生,何劲垂下了眸子只装不知,心下却道:乔先生英俊,又是青年才俊,在欧洲社交界里,一向是如鱼得水的;惯于倚红偎翠,周旋于各名媛之间,想必与这位野性十足的东方水水小姐会有一段故事了。

等大家停顿好,便收到了荆冕集团的邀约。乔时蓝有任性张狂的资本,自然不会对这种小事上心,一切任何劲去打理。他则留在别墅里休息。

别墅宽敞,每户别墅都有微型的花园与泳池。为方便处理公事,何劲与他住一间别墅,等得何劲梳洗完毕,换过西装时,就见乔先生只裹了浴袍,躺于三层阳台的躺椅上赏红酒。别墅四十五度斜对着的就是东方水水与何主席的那两栋别墅。

“只是叙叙,联络一下感情,去喝杯酒轻松一下多好,何必如此周正。”乔时蓝对着他举了举杯,姿态慵懒,似笑非笑的。

“您真的不需要我搬出去?”何劲再问了一句。

乔时蓝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何劲也就不多问了,携了公文包离开。他想,乔先生是风流倜傥的,只怕自己住在这,会坏了他的好事。想着,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取出手机拨通了天际经理的电话,“对,我要多一间房。”与上司同住,多有不便。

等何劲走远了,乔时蓝才摇了摇头,真把他当作登徒子了。居然这么急着搬离。正想着,电话响了,是跟着自己空降过来的亚洲区负责人达蒙。

“乔主席,关于西洲的打进亚洲的重头戏,我建议交给东方水水去做。”达蒙行事历来雷厉风行。

乔时蓝倒来了兴致,“为什么?”虽说这次过来,是与荆冕集团接洽的,可到底只是简单联络一下感情。至于实质性的东西,西洲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因为东方水水此人,懂得石头。”达蒙说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乔时蓝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一向爱才,想必这位神秘的东方水水小姐将来会是西洲的重要一颗棋子。

而且她还是一位美女,还真是有趣得紧。

声名狼藉是么?没关系,他对她有些意思,想去会一会她。

2

东方水水没有想到,就连来海边度假,都会遇上找麻烦的人。

自己名声不好,东方水水并非不知道。可这有什么办法呢?那些男客户总是借着各种由头想占她便宜,甚至拿合同的事,提出要与她上床的要求。商场上的一切,都是那么赤裸裸的。

很多时候,东方水水并没有得选择,但她懂得保护自己。一般的色狼她总能很好地打发了去,也能争取到合同。但是,久而久之,不利于她的流言蜚语便越来越多了。

在进入度假区时,她的车子半路抛锚,她正在路边打电话,却冤家路窄地碰上了李太太。

那李太太一家是暴发户,向来没什么涵养,一见了她,让司机把车一停,居然连话都不说,就冲过来甩了她两个耳光。

那时,天气太热,阳光又猛,东方水水站在路边等车等得有些发晕了,谁还料到会有人扑下车来,就为扇她两个耳光。

东方水水虽然一时被打蒙了,可到底不是好欺负的,当第三个耳光扫来时,她侧身避开,以手格挡,“李太太,有话好好说。”

可谁料到,那一百六十多斤的李太,力气太大, 一个反手把东方水水甩得有些踉跄。正好一辆山地单车飞驰而来,那李太更是恨毒,趁着她站不稳,猛地一推,东方水水就往山地单车的方向撞了去。

东方水水尖叫了一声,料到自己是完了。可一声急刹,那辆高大的山地车在她身边堪堪停住。可她被吓,根本站不稳,就往车头摔去,却被一双强有力的双手稳稳抱住,对上的先是一顶炫目到极点的盈蓝头盔,然后是头盔下一双深邃无比的,似笑非笑的淡蓝眼睛。

是个外籍人士吧,东方水水想。

因为他的缘故,她没有受伤。那李太一口气不得出,竟然完全不顾身份脸面,破口大骂:“婊子!”然后就上前来撕扯,完全是要扯破她衣服,让她如八点档新闻里,小三被扒光扔路边的那种势头。

“够了。”那外籍人士开口说话了,伸手一格,将那李太推倒在地。

李太的司机,赶忙下车来护驾。

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

那司机因为是男的,力气大,推搡间,就东方水水推倒在地,李太拿穿了高跟鞋的脚踢她,东方水水连忙用双手护住了脸面。

那外籍男士,跳下了单车,连忙推开司机与李太,将她护住,并将她扶了起来,落于她耳畔的是他的那一句,“你没事吧?”低低的,极富磁性,有着沙哑的质感,慵懒的发音,似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东方水水怔了怔,咬着唇,摇了摇头,嫣红的唇被那一颗小小尖尖的虎牙,咬出了一个小窝窝。

他一时间看怔住了。

他站在那,以身体护她,人又高大挺拔,竟逼得俩人不敢再上前发难。

随意地扫了那俩人一眼,他猛地掀起头盔,一头张扬的亚麻色的发在空中飞舞,及肩长,自然的卷,被他用手一拨,全拢到了脑后,原来是个有着西方轮廓,东方水脸孔的异常英俊苍白的混血儿。

desert看了眼东方水水,她双脸通红并高高肿起,可那对美丽的眼睛却异常的清亮,那黑色的瞳仁如同世上最美丽的猫眼,微微眯起,似在观察着他。

他并不在意,对她说道:“上车吧!”

东方水水怔了怔,还是坐到了他的单车前座上。这是山地跑车,后座没有座椅的,她挺直了背脊,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可他却是“嗤”的一声笑,整个人圈住了她,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与呼吸。

她的脸,瞬间就红透了。desert垂下眸时,刚好看到她的那抹红。笑笑地,他俯下了头,嘴唇贴着她的耳根说话,却是说给李太听的:“动手打人,有失身份了。”

说完就要走,却被李太的司机拦住,李太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既然敢帮那贱货。不就是个小白脸么,我告诉你,她姘头可多着呢,不要让那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给骗了。”

“坐好了。”desert不再废话,猛地启动,山地车如箭一般飞了出去,那司机连忙避开,又是惹得李太的一阵大骂,“你这个废物,一点用也没有,一个人也拦不住。”

等俩人骑着车跑远了,四处一片寂静,他才开始打趣她。

“我为你得罪了富太,你就不担心我么?连句谢谢也有没,嗯?”desert懒懒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的下巴摩挲过她的头顶。

东方水水知道,他看起来轻佻,但没有恶意,便没有拒绝他的帮助。那李太没有眼光,不代表东方水水没有。他虽然没有开车,但这辆山地车少说值个五六万。他一身运动装,想必是哪家爱运动,爱出风头的富家公子。

“你很富有。”东方水水说。

desert听了,一怔,心道,这小女人很聪明,看出了他的身份不低。

“怎么会遇上那种泼妇?”他倒也是言简意赅。

这条路只通一个地方,就是“天际”海边会所。

他与她皆是同一个目的地。这一路,还会有至少四十分钟的车程。她被人打了,又如此推撞,此刻蓦地有些疲倦,话头居然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她的丈夫想轻薄我。被我捉弄了回去,没讨到好处,就在他老婆面前刻意中伤我,说我主动勾引的他。”说完,东方水水猛地闭上眼睛,泪水就那样没有预兆地滑落。

这些年,她也是倦了。

忽然,她又说,“你信吗?”所有人都不信她,以为她的业绩,就是靠睡过来的。人人都可以中伤她,任凭流言蜚语疯长。而那些富家公子,老总也多是贪图她年轻,占她便宜,她的绯闻太多太多,多得连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就是这样的女人了。

“信。”desert只说了一个字。

素昧平生,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居然会相信她的话。

东方水水只有一句,“谢谢。”

方才,她的眼泪滴落他手背,他的心居然有一霎的疼痛。他是个放浪不羁的性子,自然很乐意帮一帮美人。可她的眼泪,使得他收起了那些浪荡。

“到了。”山地车在天际会所大门停下。

而她也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走了。

彼此都没有问彼此的名字。

而这一段小插曲,于东方水水来说,就这样过去了。她甚至没有记住他的样子。

英俊潇洒的desert从不缺美人,自然也没有将这一段放在心上。

3

第二天,因为睡够了的缘故,乔时蓝起得早。

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满当,有一站,是搭快艇渡海,到一处小岛上看溶洞的。眼看着离上船还有段时间,乔时蓝换过了运动装,往别墅外四处走走。

一路椰树环绕,颇有亚热带风情。小道上,金色的柔软细砂堆积,海风轻拂,大丛大丛碧绿的绿植开于路边,入眼清凉。

走着走着,就到了东方水水与陈丽莎入住的小别墅。

里面很安静,似无人一般。看来东方水水已摸透了何主席的心思;她的调查,倒也细致,知道何主席爱静的人不多。乔时蓝从两间别墅的花园栅栏外走过,心下计较停当。

忽然,不远处便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只见两个穿着打眼运动服的女子在慢跑。乔时蓝主管海外投资,重心也是在几个月前才移回国内,因此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那两位是银行大鳄的千金,频频在本地财经频道亮相,所以他认得。

“呦,那不就是那位‘破落户’吗?居然也上这儿来了?这里的会员是年薪制,也是她进得的?”穿亮红衣服的说道。

另一个穿橙色衣服的道:“多靠靠金主不就进来了吗!这有什么难得。咦,她住何主席对面,难不成看上了何主席?!”

何主席年近五询,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他样貌清秀,一向示人衣冠楚楚,且商场上杀伐果断,十足的男人味。再兼他发妻早逝,至今单身,能依傍上他,绝对是许多年轻女孩的幸运。

乔时蓝不难听出,两位千金语气里的酸意。他对东方水水的兴趣又多了一分,看来她树敌还不少嘛。

那位红衣裳看见了避道让路的乔时蓝,只道这位先生面生,应该还没有实力能进入那个圈子的,但他容貌英俊逼人,料来也算是青年才俊,于是好意提醒道,“这位小姐,可是让无数太太们眼泪掉天亮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让他听见。

乔时蓝收回了看向三楼阳台的眼光,对两位千金微微一笑,便离开。

等两人跑远,他方才停下脚步,回望三楼阳台处。东方水水就站在阳台上,沐浴着晨光,她牛奶似的肌肤被清晨的阳光晕得越发的透明。她刚洗了头,短短的发乱蓬蓬的,水珠滑落,顺着她牛奶般的脸庞滑落,滑至胸前淡淡的一道沟壑之间……

她只穿了一件深V的白色真丝睡裙,曲线玲珑有致。其实,她的身形很玲珑,并非丰满诱人的,但却有别样的性感,是那种禁欲的味道。因为她的眼神,很冷……

他随了她的视线看去,原来陈丽莎在游泳,水声轻轻,她与东方水水偶尔的对话也是细语喁喁,叫人越想听却越听不清楚,像夜莺般婉转,且绝不让人觉得吵闹。俩人又没了声音,原来,东方水水在阳台上看书,而陈丽莎已上了岸。

陈丽莎三十五岁,并不年轻了,但身段高挑丰腴,容貌明艳,是熟透了的蜜桃,开在一个女人最鼎盛的岁月里,美得十分招摇,并无凋谢的姿态。她连勾引都是充满美感的,十分有格调。

因绿树环绕,无数花枝点缀其间,她在岸上换衣,是无人能窥见其中春光的,除了对面别墅的阳台。

隔了枝叶,他只瞧见碧叶枝间的一丝雪白。笑了笑,他微微昂头,看见对面二楼阳台的何主席正手执一杯红酒在细品。何主席的笑意清浅,可看得出,十分愉悦。

乔时蓝轻轻转身离去。真是一出精彩的美人计!

“让无数太太流泪到天明吗?倒也有些意思!”乔时蓝的指尖拂过下巴,若有所思。

何劲说那句“名声不大好”时看向她的眼神,再次浮现于他脑海,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乔时蓝的思绪,又不受控的回到了昨天晚上。

晚上八九点时,乔时蓝是被一阵悦耳的鸟叫声吵醒的。彼时,他正躺在阳台躺椅上,手边红酒瓶打翻在地,红色的酒液流淌而出,衬着满天星光,那酒色也润泽鲜亮起来。

轻笑了声,道:“居然睡着了”他拂了拂洁白浴袍上的那片红色水光,慵懒地依靠着阳台围栏,目光投向东方水水。那里有一颗星很亮很亮。他的视线微微下移,星星的脚下,是东方水水住的地方。

“为今夜的星光,敬一杯!”他举起了杯子,朝着黑丝绒般的深蓝天幕敬了敬,却发现没酒了。酒瘾倒是在此时发作了。他笑了笑,换过了衣服,往沙滩吧走去。

他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东方水水。

与她见面的人,乔时蓝认识,正是西洲为了开拓亚洲市场,特意从新加坡抽调空降过来的达蒙。俩人方才还通了电话。在人前,他们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但其实,俩人是铁杆好友。

达蒙眼尖,已经看见了新上司,正要打招呼,被乔时蓝以眼色制止。达蒙忙喝了一口酒作掩饰,心道:好个乔时蓝,才刚当上新老板,不会猎艳玩到这里来了吧?再看了眼对面的东方水水,想道:荆冕集团的这位小魔女,怕是与他看对了头。

他们这群人个个都是人精,达蒙正想着如何脱身,让乔先生可以亲近美人,却听得对方沙哑柔软的声音响起,像一把刷子刷过心尖:“这块是真正的羊脂玉,成色好,水头好,温润细泽,洁白如羊脂,是明中期的古董了。因玉质好,本无刻意的雕工,就着料子,做成了一颗鹅卵石般的滴水造型。”

顿了顿,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无绺不饰花,可惜啊……”

“什么?”达蒙开了小差,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视线所及,乔先生已往他俩这边走来。

“这颗石本完美无瑕,只可惜在收藏的过程中,被无意磕到了,有了一条极细的‘微绺’,为了掩饰,清后期的雕刻大家簪刻下了‘坚白能虚受,清寒得自凝’两句小诗。此诗是讲两情契合的。常听闻陈总与妻子伉俪情深,想必这件羊脂玉是送给她的吧!”东方水水粲然一笑,将玉放于锦盒,递还给他。

东方水水眼中调皮之色,被乔时蓝全收眼底。再兼她添了酒意,脸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白天所见的那片冷意,尽数融化,居然是要醉人的。

达蒙与妻子是同留学新加坡的华人,又是大学同学,是有过一段神仙眷侣的美好日子的,也并非爱得不深。只是生意场上应酬,花丛中过难免会有些龌蹉,被他妻子知道了,亦是大吵过了一段。最近,是他妻子生日,只怕他寻来这块脂玉是花了许多心思的,也是特意借此诗寄情。可谁曾想,只因玉有了裂痕,才会有了后来这首诗。

好句“无绺不饰花”!

她分明是在半玩笑的讥讽。可那一笑,调皮中透着无辜天真,懵懂得很,却是叫人无从恼起的。一丝笑,漫上乔时蓝浅褐色的眸子,心道:达蒙这个果子不好吃也得自己咽下了,谁让东方水水就是他亲自举荐给自己的呢!

乔时蓝从未想到,自己会看到她冷清表象下的另一面。

4

乔时蓝就坐于俩人旁边那一席,看得出东方水水极会交际,也很有手腕。俩人聊了那么久,都是聊些玉石,宝石,钻石类的话题,偶尔夹杂其他实时政事,聊得是不亦说乎。她惯于清谈,也拿捏得到位。不多会,便将现下商场的那点微妙格局说清,更指出了西洲要在此站稳脚跟的用意。

可她说了半天,却又只字不提正事。毕竟能与西洲这样的海外大集团合作,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遇。这半年来,已经有许多本土的财团和西洲接洽过了。可她看着并不着急。只是寻常的饮酒聊天,联络感情。

“换个地方,灌她酒喝。”乔时蓝给达蒙发了条微信。

酒已半酣的达蒙居然还懂发个搞笑表情过来:“不要了吧,她可是千杯不醉……”他无意识地撇了撇嘴。

乔时蓝给他发了一个怒的表情。

达蒙挑眉,十分无奈。

“陈总,如果你忙的话——”东方水水十分知情识趣地想要结束这次聚会,却被他一下打住:“不忙不忙,不如我们过去那边喝酒。”

达蒙一向老成,举止稳重得体,何事被吓成这样?东方水水狐疑地半眯起眼睛,道:“好。”

那醉眼半眯,却狡黠得很,透过夜色,看起来就像一只雪白的狐狸。乔时蓝拿起酒杯跟在俩人身后。

达蒙指的地方,是在沙滩吧的外面,那处地方倒也僻静,还有一架秋千。可惜秋千的一边绳头松开了,橡木白的秋千倾斜入沙里。

俩人就坐在沙地里,海风一吹,倒也清凉,舒服得很。东方水水一时兴起,倒是脱掉了细细跟的高跟鞋。

细高跟鞋,那是一种性的暗示。乔时蓝常年居于欧洲,深谙其中的意味。看来,她已经开始醉了,忽略掉了这个细节。

沙地里放着一个托盘,银质托盘上放有几十杯五颜六色的液体。达蒙又开始流汗了,这顶头上司唱的又是哪一出啊?正想着,他无意识地又端起一杯柠檬黄色的液体喝了下去,甜腻得太不可思议了。他想,自己快醉快些倒下吧!那就不用担心下面的事了,什么皆与他无关了。

“味道如何?”见他喝得急,被呛到了,东方水水举起另一个炫蓝色的酒杯给他。

“黄色的好甜。”达蒙口齿不清地说道,接过蓝色液体一饮而尽。心想,原来黄色的居然是深水炸弹,是会醉死人的,那度数说出来绝对也是要吓死人的。里面绝对有高浓度的伏特加!

“我喜欢甜。”东方水水已喝下了黄色的液体,对于她来说,越甜越好。这酒果然味道奇佳,她拿起另一杯黄色的,又喝了下去。这次喝得有些慢,这哪是酒,分明是杨枝甘露嘛,如此甜!

这一杯酒下去,东方水水嘻嘻笑了起来,“喂,达蒙,起来再喝!”还不忘用力拍了拍醉倒在沙滩上的男人。连敬称也不叫了,直呼其英文名。

乔时蓝笑着走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脸,“你醉了。”

“达蒙,我没醉,好不好?你就继续骗自己吧!”她笑,想站起来,却软倒在乔时蓝怀里。

喝醉了的她,十分憨态可掬。

乔时蓝一时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她大笑:“达蒙还说我醉了,分明是你醉了嘛!呀,别挠我痒痒,我怕痒……呀,我可是知道你妻子电话的哈!”

居然还懂得要挟了!乔时蓝被她脚绊着,滑了一下,想扶她已是晚了,俩人一起重重地摔了下去。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护住了她,手护住她的头,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她压在他身上,倒是无事,依旧笑嘻嘻的。

“我要坐秋千!”她就趴在他身上,双手托着腮,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手肘撑在他胸膛上。

“你就不怕我家母老虎知道了?”乔时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原来,这就是她勾引男人的伎俩?先抛出别人的太太装得多清高似的。

东方水水“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将尖尖的小脸凑到了他眼前,再拿小鼻子拱了拱他,嗅嗅再嗅嗅,“你不是达蒙!”

她的样子,真像一只小狗。可这天真可爱也是装出来的吧?这种楚楚动人的样子,哪个男人不动心呢?她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吧!乔时蓝将她扶起,可她偏耍赖,一直抱着他,身体压住他的,让他动弹不得。

乔时蓝唇角掀了掀,露出一抹玩味的笑。这飞来的艳福倒也不错,她的身体柔软,肩头圆润小巧,腰很细,十分婀娜多姿。她的肌肤丝滑无比,他一触碰上便不愿再把手挪开。他斜睨了她一眼,“真不放开?”

“我要坐秋千!”她回头,指着断了一边绳的秋千咯咯地笑,笑声脆生生的。

“好吧!”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居然会有兴致陪这装聋卖傻的疯丫头玩?!可他已抱了她起来,自己则挽起衫袖开始绑断裂开来的绳索,更是将一枚铁丝安插了进去,没有扳手之类的工具,他就用餐叉与麻绳当工具。

这一下倒是看得东方水水一愣一愣的,出口先叹了一声气:“哇,你好厉害!”

“我在亚马逊丛林、非洲平原、荒野都待过,这不算什么。”她问,乔时蓝便答了。

“哇,达蒙,你令我刮眼相看。”东方水水捂心作惊讶状,但样子看起来表现得十分“惊吓”!

乔时蓝有些无奈,明知是戏,倒也愿意陪着她演戏:“我不是达蒙,而且是刮目相看。”

“好了,上来吧!”乔时蓝将发呆的她一拖,便坐到了秋千上。他轻轻推着她。

她歪着头看他,笑声朗朗,“达蒙,你还会什么?”

“都说了,我不是达蒙。”

“那你是谁?”东方水水哇的一声,用力将秋千荡得老高。

“小心!绳子不稳的!”乔时蓝急了,一把稳住了秋千,抱住了她。

俩人靠得很近,呼吸可闻,而月色又太好。月色溶溶,海都是温柔的。“你想吃我嘴上的胭脂!”东方水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眉眼弯弯,笑意纯真。

乔时蓝叹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了看她,自己也笑了,“对,我想吃你嘴上的胭脂。”他话刚说完,唇已贴了下来,她的唇滚烫又甜蜜,使他不愿放开。

可只是轻轻一吻,她就笑着躲开了,“不许无赖!”

“我不是达蒙。”乔时蓝敛去了笑容。

“那你是谁?”

“我叫——”他顿了顿,笑了,“别人都叫我美第奇、大卫、或是蓝,可是我想告诉你我的本名,我叫乔时蓝。”

风有些大了,吹得东方水水发蒙,她轻轻嘀咕:“我头好痛,我想回房了。”

“好!”乔时蓝一把将她抱起,往别墅区的相反方向走去。那里有他专门订下会客用的总统套房,就在天宇酒店里。

如果这就是她的美人计,他愿意受用。

5

酒店里,一片凌乱。雪白的KINGSIZE大床上,衣衫凌乱,甚至还被扯成了数块。鲜红的玫瑰花瓣纷纷飘落床下,粘在洁白的白色长毛地毯上。

东方水水累极,已经睡死了过去。刚才折腾得太厉害了。

在梦里,仍在做着方才的梦,梦见自己一直在扔着什么东西,又蹦又跳的。

等到凌晨五点时分,她才醒来。自己竟然是躺在地毯上的!咦,不对,这不是她的房间。她吓得跳了起来,一看,床上是被撕成了几片碎布的男士衬衣。

“呀!”的一声尖叫,东方水水连忙低头看自己,什么都在,内衣内裤,外衣,虽然裙子的领口被扯得大了些,肉色的蕾丝内衣露了出来,可依旧算是衣衫完整的。再从镜子里看看自己,身体上没有可疑的痕迹。难道没有发生任何事?

再把领口拉大了些,才发现颈项与前胸处缀着好些吻痕,东方水水的脸瞬间红透了。可仔细想了许久,依旧记不起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来。她有些无措地扔着玫瑰花瓣,喃喃自语:“我没有失身吧?有?没有?有……”仍在数着花瓣的她,忽然被电话惊得跳了起来,原来是服务员人送衣服过来了。

这一下,东方水水更是窘得要死了。

门打开,居然是官仔骨骨的经理来给她送换洗的衣裙,而非普通服务员。这待遇……东方水水觉得自己更不妙了……

一接过,她匆忙扔了句“谢谢”,就把门关上了。

双手一抖,是一条很有海边风情的水红波点连衣长裙,单是拿着手上,就足以轻纱漫舞,美妙极了。

是自带胸托的,她在身上一比划,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与她的尺寸分毫不差。再看了看牌子,是蔻依的,很少女的一个牌子,也很少女的一条裙子。与她的风格不相符,但不知怎的,她却想试一试。

那么梦幻的一条裙子,是能轻易勾起任何一个女性的一颗少女心的。而且她已经看过了系着衣领上的绢着的粉红玫瑰花。玫瑰花里钉扣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写:你穿着它,我想一定很美。没有落款。

她受了他的蛊惑,换上了那条裙子,在诺大的房间里转了一个圈圈,轻盈美妙的似一段梦。

有些无力地坐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东方水水越发无措。

她连忙打了个电话问总台,到底是谁送她来酒店的。可酒店员工支支吾吾的,只推说不知道。

除了宿醉后的头痛,身体并没异样。东方水水虽然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但也知道那些该发生的,幸好是没有发生。看来自己遇到的真的是位君子了。

东方水水也没多问,总算是放松了下来。除去那件美丽的裙子,她光着脚丫,走到了浴室里,放满一缸的水,然后把自己泡进浴缸里。头痛欲裂,她把自己更深地沉进水里,温暖的水将她包围,一如那人的怀抱。而且他的吻温柔,一遍一遍地吻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他的名字。可他叫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该死的!她爆出了一句粗口。

另一边,头痛欲裂的乔时蓝十分苦恼。

他的半边脸肿了,而且手臂上、脖子上更是惨不忍睹的一片。

当他回到别墅时,居然看见了可疑人影。凌晨四五点的光景,一切黑蒙蒙的,他从后而上,反手将人擒住。那人却是练家子,俩人无声无息地打了起来。最后以对方求饶结束。

“独自徒步穿越亚马逊河的勇士,饶命!”分明是戏谑的语气。

来人不是贼,是他的弟弟沙漠。

“知不知道,背后偷看很不道德。”乔时蓝放了他,将灯打开。

desert的那句“昨晚战绩如何?远远看,倒是个美女。就是身材差了些……”后面那半句话还没说完,就大叫了起来,“靠!你们要不要那么激烈啊?!”灯光下,哥哥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desert走近他,低头看了看,脸被哥哥的手隔开,他笑:“这小妞喜欢用啃的?她属狗的?!”

乔时蓝没有回答他,只将自己往大床上一扔,只想睡一觉。心道: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真的是比不过小年轻的那股子蓬勃的活力。昨晚,东方水水是真醉,回到酒店,居然嚷着要继续喝,他说好,但有条件。

她笑嘻嘻的问是什么。

他答:“我们猜拳,我赢了,亲你一口;你赢了,喝一杯酒。”

她拍着手说好。结果,一直是她赢。可她每喝一杯酒,他就吻她,夹杂着酒的芬芳,甜腻得他昏了头。

后来,她说他耍赖,她一跃,就冲到了他怀里。她胡乱地吻他,完全没有章法,生涩得可以。他愣了,最后将她双手反剪,欺身压了上去。他吻她,深深地吻,辗转缠绵,可她的力气大得厉害,她伸脚踢他。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她的一双脚洁白无瑕,小巧玲珑得几乎可爱,十个脚指头如一粒粒透明的葡萄。脚背泛起淡淡的红,若有似无的勾引着他。

他虽绅士,可一向清楚,自己并非什么君子。过往,倚红偎翠惯了,美丽的女子于他而已,从不是需要费力得到的东西。她已经招惹了他,勾引了他,他本想要了她。

可她居然还要猜拳,而他出于怜惜,竟鬼使神猜地答应了她。她赢了,他正要端酒给她,她却猛地骑到了他身上,蜜黄的液体洒了彼此一身,她说,“规矩变了,谁输谁挨打。”说完,打了他一个耳光。后来发展为扭他鼻子,咬他手臂,甚至是喉咙。他的身上全是牙齿印。最后来,他将她压在身下吻了起来,但因为她痛,他将所有的欲望都压了回去。他没有趁机占有她。

“呦,在回味了?!看来这次这小妞与众不同哦!明天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有三只眼睛两个嘴巴。”desert一向的口无遮拦惯了,玩笑道。

“你别动她!”乔时蓝斜了他一眼,十足的凌厉。

“好了,这么重口的我可吃不消。我饿了,你手艺好,快煮面给我吃。我不要酒店的猪食!”desert偏不给他睡觉。

乔时蓝不干,死躺着不起来。desert吹了声口哨,“真被我说中了,你居然被一个小妞给上了?嗯,那得大补!走,去餐厅!”

“得了,还是我来吧,你那张嘴别乱说,什么事也没有。”乔时蓝警告似地瞪了弟弟一眼,离了床,往别墅里配的私人厨房走去。

那里的食材多而新鲜,乔时蓝笑了笑,只觉心情大好,确是有点食指大动了!

乔时蓝从未想过,自己的一颗心,悄悄地出现了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