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郝钢和东平在病室外,看着坐在床边上专心致志地织毛衣的华源,床角堆着十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

“能进去吗?”郝钢回头询问院长。

“可以,这阵子他情绪比较稳定,就是没完没了地织,你们看他的手指头,我们都给他贴上胶布,每织完一件,他都会高兴地摆在床上,念叨着名字手舞足蹈一阵。你们看,又快来了。”院长指着正在收完最后几针的华源。

“好了,好了,大双别着急呵,哈哈,真好看。”华源把毛衣摆在床上欣赏着,他把床角的毛衣扯过来,一件件地摆开,一边翻弄一边嘟哝着:

“这是东艳的,这是大双的,这是妈的,这是郝钢的,还有我东平的,嘿,我再给你织个小背心。”

“华源,你看看我,还认得我吗?”东平轻轻地跨进门,眼泪流了下来。郝钢也进去了。

“三妹夫,你还好吗?”

“呵,你们来了,妈让你们来拿毛衣吧,好了,都织好了,我还给妈织了个厚点的背心。东艳,你看看,你这件是今年最流行的花色,漂亮吧。”华源拿起一件毛衣举到东平面前,傻傻地笑着。

“华源,你还不认得我。”东平捂着嘴哭出了声。

“你织得真好,你歇歇好吗?”郝钢拉住华源裹着胶布的手,眼眶湿润了。

“不歇,不歇,我这就又织,天冷了,妈要穿了。”华源将毛衣叠好,不理会郝钢他们,又拿起线头绕在针上,坐在床边上织起来。

“三妹,我们走吧。”郝钢拉起东平。

“他这样要什么时候才是头,才算完呀?”东平哭着问院长。

“他是心理压力太大,这是要有一个过程的,现在好多了,开始不让人进去拿毛衣,堆了大半个床。好几十件哩,现在让拿了,都在我办公室,你们带走吧,织得真好,好多职工都在问能不能买呢。我们正在调整治疗方案。”

“走吧,我们去爸那儿。”郝钢说。

三个月后。

苍松翠柏掩映下的公墓大门口,几辆面包车戛然而止,人们下车簇拥着纪家老小往里走。筱筱捧着骨灰盒,小疆跟在后面,张平和文梅推着轮椅上的老人,郝钢抱着小双,东平牵着娟娟,雪秋抱着儿子,缓缓向墓地走去。今天是给东春与冯涛举行葬礼的日子。

在纪妈妈、大双、东艳的墓碑旁边,一块镶嵌着照片的墓碑静静地伫立着,张平望着东春和冯涛在黄山天都峰鲫鱼背的这张四目相对、柔情满怀的千古绝照,只觉得一阵心碎。筱筱将骨灰盒放进了碑前的墓坑,将一束白菊花放在骨灰盒上。小疆也将手里的白菊花放在哥嫂的骨灰盒上。纪敬德老泪纵横,颤抖着嘴,含混不清地吐着:“春……春……女儿……乖女儿。”

人们把手中的白花放到了墓穴中,都为这对鸳鸯情侣而动容。

墓工铲起土抛下。

“给我。大姐,不争气的弟弟来送你了。”东风泪流满面一把从墓工手里拿过铁锹双腿跪下,一个长叩,片刻起身,奋力地铲起土,轻轻地抛下。

“东风。”大家吃了一惊。郝钢回头,看宋队长站在身后。他明白了。

“谢谢。”郝钢看着抱着儿子、跪在父亲面前的东风,使劲地抱了一下宋队长。

“瞧你,说哪里话,法律不外乎人情,就算我滥用职权一回,让他来了一下心愿。过几天就要宣判了,十年以后他会成为有利于社会的人的。过几天你就要去中央党校学习,家里有什么事,吱一声就行了。”

郝钢看着身后这一家老小:“明天新的一年又将开始,一切都重新来过,我们会挺过去的。”

筱筱偎在东平怀抱里:“姨妈,你说我妈妈他们会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变成蝴蝶吗?”

东平将脸贴在筱筱的脸蛋上说:“会的,他们会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对蝴蝶生生世世永远相随的。他们还会变成阳光、空气,变成人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永远伴随在我们身边。”

2001年秋初稿2006年秋改稿2007年秋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