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周

带孩子为什么会经常忘了带脑子?|全职爸爸第三十七周工作报告

当我是个单身女孩的时候,周末的时候我来到书店,在里面一站一下午,书海中遨游,最后心满意足买上最满意的五六本书。

当我结婚生子,周末一家三口来到商场,我跟小陈和艾文说,你们在这里玩,我去趟书店好不好?小陈说好的。他们正在一个烘焙教室做圣诞纸杯蛋糕。小孩跟着老师一步步从打鸡蛋开始,小陈坐在旁边的休息区,吃着一份外卖的麻辣香锅。

我急转身扑到书店,琢磨好久没买新书了,这回要大买特买一番,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可以挑上一小时……五分钟后,电话响了,小陈急迫的口气说:买完了吗?快点回来,他尿裤子了,我现在出去给他买裤子,你回去看看他。

世界上会不会有一类亲妈,听完电话,依然悠然自得逛着书店,把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做完,再出门去弄孩子?我挂了电话,脑海中只有可怜的儿子穿着一条尿湿的裤子,别的什么都塞不下了。

什么人文科学,什么外国文艺,统统靠边站。

我这出类拔萃的母性,一时间压倒了其他所有意识。

但赶到烘焙教室时,发现小孩跟个没事人一样,专心致志盯着烤箱,他用手指着烤箱,告诉我:等下等纸杯里的东西慢慢变高的时候,就烤好了,你知道吗?还要等17分49秒。

你怎么知道要等这么久?

烤箱上面有标啊。小孩专心极了,给我指出烤箱上蓝色的液晶数字。我都有点疑惑,哥们真的尿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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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儿子站起来转身的时候,才发现一条卡其色裤子,从上到下湿了一大块。小孩可真了不起啊,竟然浑然不觉。想到他去北海道动物园的时候,急着看北极熊,不小心跳进一个大水坑,爬出来后第一句话:没事的,没关系的,很快就干了。

我坐在那,除了看着那条尿湿的裤子难受,就是望眼欲穿盼着小陈买裤子回来。同时还要担心一下,五岁半尿裤子,是不是有问题?

后来想到自己一年级的时候也尿裤子,算了,可能没问题。

小陈拿着新裤子回来,又汇报了一个消息,他说:我把小孩的外套弄丢了。

啥?

哎呀,就是刚才拿着包和他的外套出去,上下电梯的时候挤丢了。

那你怎么不给他新买一件?

小陈眨眨眼睛,说:商场里太贵了。

我哦了一声,行吧,还能怎么办?

他似乎满腹疑虑,看着我说:你怎么不骂我?

因为我早就看穿了夫妻关系中的博弈学,当丈夫做错事,妻子跳起来骂一圈,本来做错事的人忽然就不愧疚了,反而会凶起来:我这么忙这么累才会做错这件事!

大部分满腹唠叨的全职太太都是这么做的,家务事嘛,繁杂又琐碎,你做的事情越多,总是错得越多。当你不小心打碎盘子,如果老公来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说不定会发起一场世界大战。只有老公说:手有没有割破啊?才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带孩子的人为什么会经常忘了带脑子?

不就是因为太忙了吗?

这半年来,通过我对全职爸爸的观察,发现家务对一个人的摧残真是太大了,有时候做家务会让一个人神智不清。

周二晚上我穿着羽绒服出门取个快递,回来跟小陈说:外面真冷,4度,果然穿一条裤子直哆嗦。

小陈正在厨房热火朝天洗碗洗锅,忽然说:怎么冷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那你出去试试。

他跟我打赌,上海的冬天绝对不需要羽绒服,他完全可以赤脚穿人字拖,单穿一件T恤,陪我去趟便利店。

我惊讶了,小陈在去便利店的路上谈笑风生,边走边嘲笑我买的羽绒服毫无用处。他在便利店买了一瓶暖手的乌龙茶,出门又口出狂言:你要不信,我可以这样陪你走到你妈家。

不过我还要回去让艾文睡觉,这次就算了。

我不禁觉得小陈在我面前的身影,伟大了许多。

24小时后,小陈发烧了,可是他断然澄清:这跟着凉没关系,我这不是受凉引起的,就是病毒,是病毒袭击了我。

那为啥不袭击我呢?

小陈不说话了,自从他生病开始,他的脸色就有点难看。

他不如原来活泼了,高烧让他整个人奄奄一息,唯一精神的时候,就是告诉我:知道吗?我现在只有68公斤了。

老舍说大病往往离死太近,一想便寒心,总以不患为是,小病就不一样了,小病能增加个人地位。

但看着家里哼哼唧唧,一会量体温,一会找药吃的小陈,我内心真真正正八个大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陈的个人地位没有提高,本来家里就只有三个人,小孩不用说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不用说了,你耽误我干活,我怎么赚钱养家?

尽管发着39度高烧,全职爸爸依然需要接送小孩,洗碗做饭,家里家外,操持一番。说实话,我个人认为,盘子不洗没什么问题。但只要我说出这句话,小陈就有了干活的动力,他现在活着就是为了反对我。

为啥呢?我不太明白,我每个月1号给他发工资,时不时给他发笔奖金,为了一家三口的未来做着各种良好的努力,竟然到最后,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大反派。

如果我说,这家小学不好,太远了,不能光为了小朋友牺牲这么多。

小陈一定说:远怎么了,你不能光考虑到远,你要考虑小孩的一生。

如果我说:我觉得这家小学还不错,各方面和我气质相符。

小陈会说:哼,我告诉你这家学校就是纯做题的。

如果我说:好啦,考不上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小陈又不开心了:你不要在我们做努力的时候讲这种丧气话。

他依然拖着病体,又跑到了遥远的昆山边上,参观完一所小学,回来说:校长讲得可有道理啦。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了,如果我附和呢,我就要搬到昆山了,如果我不附和呢,他更加努力要小孩考到昆山去。

你看,明明我也是一个经常出去办专题讲座,做新书宣传的作家,可以对着上百人侃侃而谈。每写完一篇文章,都有无数留言回复:毛老师你写得太对了,就跟我想得一模一样。

偏偏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我说什么他都不信。

我服了。

他为什么连上海冬天真的冷,这种真理,都要跟我作对呢?

小陈咳嗽得更厉害了,这个寒冬,才刚刚开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