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果敢骄阳 第30章

犹记祭典之日骤生变故,初观连死四人,北宸六派颜面扫地。

事后各派陆续离去,然而武刚武雄被‘暴雨雷霆’炸成伤法自行离去,倘若将他交给初观,兴许会为裘元峰的党羽挟恨报复,戚云柯就留他们在宗门客居内养伤了。

而这片专供外客落脚的院落就坐落万水千山崖与暮微宫之间。

常蔡二人片刻便至,此客居院落已人去楼空,仅剩几名来不及退走的仆役四散躲避。蔡昭从门后扯出一名瑟瑟发抖的仆役,问武家兄弟去哪儿了。

这仆役惊魂未,一问不,只说武家兄弟午膳后就出门了,至今未归。

蔡昭对常宁道:“既然问不出他们的落,咱们就到处大喊,四处宣扬此二人乃内贼,请大家多加防备吧。”

常大公子个面人,怎肯像货郎一般四处叫喊,正想纠正女孩这个‘绝妙的主意’,这从桌爬出一名小僮,怯生生道:“……你们说到的武大爷和武二爷么?”

蔡昭大喜:“你道什么,赶紧说来!”

小僮其实也不道什么,只在给各屋端水送炭听了一耳朵。

他道:“王管事问武大爷‘除了鲜花素果与一筒线香,需要什么’,武大爷说尽够了。王管事又问要不要抬一张祭桌来,武二爷说不必,‘大师兄生前最豪迈豁达,从不计较小节,冲着他过的方向拜一拜,就够了’。”

蔡昭与常宁面面相觑,这明显武家兄弟要‘办事’之前的最后告别。

“就这些?有别的么。”蔡昭不死心。

小僮努力想了想,“哦,王管事问今日要继续煎送药汤么,武二爷说不必了,他们兄弟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也该走了。王管事说他这就去通风云顶上的管事,为两位准备车马。武大爷却说不急,他们走前必得向宗主好好辞行……”他现在记得武刚说这话,脸上露出的古怪笑意。

蔡昭啊呀一声,转身就跑。

她懊悔不已,忍不住埋怨常宁,“你看你看,我就说应该去暮微宫吧,果然最终得去,不如一开始就听我的!”

常宁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旁,悠悠道:“昭昭这么未卜先,那就该省送汤的功夫来捉拿武家兄弟。”

“这件事你就过不去了么。”

“亲事的人,不论男女,都该检点些,别没事乱送汤喝汤。要蔡女侠在,她会赞成你这么做么?”

——都抬出蔡平殊了,蔡昭只好恨恨闭嘴。

来到暮微宫前,似乎大战已然结束。

一群弟子往外一架一架的抬尸首,尸首有油彩面具的灰衣人也有宗门弟子。

常蔡二人一路往里走去,看见互相搀扶着去疗伤的弟子陆续走出来。常宁拦住一名弟子,“贼人都杀死了么?”

弟子道:“暮微宫的贼人都除掉了,师父吩咐我们先收拾起来,让受伤的师兄们去疗伤。有十来个往外门方向逃窜,宋师兄带人追过去了。”

常宁故意笑看蔡昭:“我就说二十号人,兴不起大风浪。”

这迎面过来一副担架上躺着的居然曾大楼,蔡昭吓的半死,当即扑了过去,眼泪都快掉来了:“大师兄你怎么了你不死了你没事吧你醒一醒啊!”

常宁在旁听的直想笑。

曾大楼险些被女孩的尖叫声送走,欲坐起身子却能为力,只好抬手摆了摆:“莫急莫急,我没死,只受了些伤。”

“吓死我了!”蔡昭捂着心口,眼眶发红,“前头一抬一抬的都尸首,猛不丁看见大师兄也躺在架子上被抬出来,我以为也尸首呢!”

曾大楼苦笑:“我学艺不精,给师父丢人了。”

蔡昭没工夫安慰他,赶紧问:“大师兄看见武刚与武雄两位前辈了么?”

曾大楼愣了:“适他们来向师父辞行,刚来没多久,魔教贼子就闯了进来……”

“现在他们人呢?”常宁皱眉。

“在师父屋里说话……”

曾大楼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闪,小师妹便如一朵蹁跹而去的飞花,迅疾比的往里冲去,后头如影随形般附着一团宽袖长袍的青影,自然常宁。

曾大楼一怔,“…常宁的武功,原来这么高。”这他第一回见到常宁痊愈后展露功夫。

蔡昭一路霹雳闪电,径直冲至暮微宫主殿侧厢,戚云柯的房间正好没关门,透过敞开的房门,只见他俯身在书桌前翻查什么东西,武雄站在他身后四步处,右手微微抬起。

见此情形,蔡昭吓的差点一脚踩空,尖叫着:“师父当心后面,他内贼……”

武雄一瞥见蔡昭风急火燎的闯来,似乎已明白自己即将被揭穿,当右手掌心一闪,迅疾比的向戚云柯后背要穴扎去!

戚云柯一听到蔡昭叫声,刹那间想也不想回身推出一掌,就这么微微一侧的功夫,武雄手的利刃就扎偏了,仅仅刺入戚云柯的左上臂,自己反被一股雄浑比的掌力击飞出去,当即脏腑破裂,口喷鲜血而死。

戚云柯后退两步,捂住左臂。

蔡昭进屋一把扶住他,颤身道:“师,师父你……”

不等她说出第四个字,常宁也飞身而至,右手如疾弹琵琶般在戚云柯左臂上一轮点穴。

蔡昭未反应,戚云柯已自行撕开左臂衣袖,只见伤口处渗出黑色血迹,蔡昭失声道:“匕|首上有毒!”

戚云柯沉声道:“不要紧,匕|首入肉不深,常宁又封住了我的穴道,待我把毒逼出来就行了。”

蔡昭连忙将他扶到躺椅上坐,戚云柯立刻盘膝打坐。

常宁端身站立一旁,既矜持又高傲:“不如我来助宗主祛毒。”

戚云柯脸色发白,笑容依旧和气:“不用了,你伤愈不久,不能妄动真气。昭昭你去把书架上那瓶……昭昭?你怎么了。”他看见女孩愣愣的望着地上武雄的尸。

蔡昭心害怕:“武雄在这儿,武刚呢?”

这话说出,连常宁都愣了,戚云柯拍腿道:“糟了!适郁之去追杀魔教残余的贼人,武刚说自己已彻底复原,想助郁之一臂之力——他也跟去…了…”

他说‘一臂之力’四个字,蔡昭已一把抄起掉落地面的匕|首,飘花般飞身出屋,留一句,“我去找师兄,师父你好好疗伤……”

戚云柯说到‘也跟去’字,常宁也趋步跟上蔡昭,旋即消失在门口。

闻讯赶来的弟子进屋,只看见自家宗主呆呆的坐在躺椅上,左臂衣袖撕裂,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有在屋角断了气的武雄。

……

暮微宫东侧庭院,打斗也差不多完结。在众人奋力追击之,终将此番攻上青阙宗的所有贼人尽数被杀。

宋郁之猿臂轻展,将白虹长剑抖出一条优的弧形,血滴从剑刃上滑落,在汉白玉地砖上留一串红露。厮杀近一个辰,英俊青年冠玉般的面庞也不免沾染了点点腥红。

他将白虹插回背后剑鞘,又从一具尸首上拔回青虹,正打算擦拭一番,见到武刚捂着心口靠在树旁吁吁喘气,似受了内伤。

此,周遭弟子不忙着搀扶受伤同门离去,就在检点尸首。

宋郁之微一迟疑,上前扶住武刚,温言道:“多谢武前辈此番相助,请去药庐疗伤。”

武刚颔首,面露微笑:“我自己走,烦请宋少侠前面引路。”

宋郁之见武刚十分要强,不愿受人帮助,便松开手转身在前。

蔡昭飞奔而至正看见宋郁之面向自己而站,身后紧贴的武刚抬起右掌,作势欲扑——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难以言语,当即扬手飞刀,将手毒匕直直射出。

宋郁之刚转身就看见蔡昭远远奔来,看向自己的神情既慌乱又惊惧,然后……然后她向自己飞出一刀?

他惊愕,昭昭为何要杀自己?不对!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什么,此刻转身逃跑已来不及,索性运足内力抵御攻击。

说迟那快,蔡昭的飞刀刺武刚肩头,武刚双掌正击宋郁之背心,随即一股昂扬蓬勃的内力迅速反击回来。

武刚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向后倒去。既因为被宋郁之内力反击,又因为被飞刀创。

宋郁之结结实实挨了两掌,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蔡昭扑上前去将他一把扶住。

常宁赶到,看见的就这么一幅令人讨厌的情形。

常宁:……我讨厌魔教。

武刚躺在地上满嘴血,哈哈大笑:“你了我的幽冥寒气,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周围弟子见状,已纷纷拔剑出鞘,将他团团围住。

宋郁之撑着蔡昭起身,盯着他:“青阙宗待二位不薄,我与前辈更冤仇,敢问武前辈为何行此卑劣之举。”

他自幼教养端正,到了这个候不忘用尊称,换做蔡昭早十八代祖宗骂过去了。

武刚满眼怨毒:“跟你这么个小辈,我的确冤仇,可与你外祖父可冤仇大了!哈哈哈哈,好个天第一宗,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年要不尹老狗私心用甚,不肯拿开阳长老去换我大哥,大哥也不至落到那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蔡昭忍不住:“人家青峰老死了两个生擒的魔教大佬,不愿拿去换武大侠,也情有可原的吧……”

“放你|妈的屁!”武刚破口大骂,“师父与尹老狗多少年的交情,若不尹老狗想留着开阳长老逼问一桩辛秘,他乐的做人情,怎会不肯?!”

蔡昭:“呃?”

武刚心的怨毒积累多年,此刻再顾忌,“就算尹老狗舍不得换我大哥,直截了当回绝便,师父不会怨怪他。偏偏他要陪我师父去找瑶光长老周旋……哼哼,当我以为尹老狗大仁大义,原来他逼问开阳长老果,以想去套瑶光长老的话。”

“没说几句话,两边就打了起来,尹老狗自己全身而退,我师父却伤不治!”武刚面目扭曲,嚎啕落泪,“若师父活着,大哥也不会在魔教受十几年的罪,人过问。师父一会想法子救大哥的……”

“所以,你们的仇人不止苍穹子和裘元峰,有尹老宗主?”常宁静静道。

武刚傲然一笑:“不错。我们此番只为击杀戚云柯和宋郁之。他们与我冤仇,只怪他们一个尹老狗的传位弟子,一个尹老狗的外孙!”

蔡昭再度插嘴:“尹老宗主的外孙可不止师兄一个吧。”师父您老人家好冤枉,明明半路出家的,却被算作尹老宗主的嫡传弟子。

此武刚毒性发作,他疯癫大喊:“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要尹老狗的后人都死光!他们跟我说好的,只要……”话未说完,一口黑血涌出,他抽搐几后断了气。

夕阳斜,光线清冷,落在众人身上,大家不由得一股寒气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