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进入了十月中旬，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踵而至。苏檬没什么时间耗在家里，每天都窝在图书馆复习，只能利用晚上的那几个小时现码当天的小说章节。

考完试，苏檬把一些没用的东西全都丢进了垃圾桶。她回到家，把角落里的书都翻了出来，从大一到大三，书本堆满了角落，还有她买的各种各样的辅导书，以及一些早就已经看完了的花花绿绿的小说。

装了满满两蛇皮袋的书立在那里，那一片地方顿时就空了出来，还能看见几只黑色的蟑螂飞快地爬过。

慕司琛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翻着网页，照旧追完更新，他回头见苏檬握着手机喃喃自语：“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卖给谁？”慕司琛满脸疑问。

“对面楼的废品站啊。”苏檬说完，拨出了号码，“我之前去上学时看到了，所以把号码记下来了。”

“这些东西还能卖钱？”慕司琛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愕。

苏檬回给他一个“你大概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电话挂了没多久，那边就有人过来了，是个中气十足的大叔，肤色黝黑，嘴角还有一圈络腮胡，看上去很是滑稽。

大叔把蛇皮袋扛到楼下过了称，从口袋里数了十六块钱递过去：“下次有书还可以找我哈，要是有什么塑料瓶啥的也可以卖给我。”

苏檬捏着还残留着温度的十六块钱上楼，慕司琛难得有兴致地问她：“卖了多少钱？”

“十六。”苏檬把一沓崭新的一块钱纸币摊成半圆形，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还缺这点钱？”慕司琛一脸震惊，她是穷疯了吗？他还以为能有多少钱，值得她一大早就爬起来清理装袋。

“走，今天姐带你下馆子去。”

啊，有钱的感觉真好！

慕司琛被苏檬拽着，连鞋都没来得及换。

两个人趿拉着一红一蓝两双拖鞋，看起来还挺像情侣鞋的。到了楼下，他还惦记着换鞋，怕弄脏了他一双玉足。其实他们根本没走多远，就在楼底下那家馄饨店里停下了。

慕司琛脸色有些绷不住，他盯着老板端上来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终于沉了脸：“这就是你说的下馆子？”

“馄饨馆啊！”苏檬一口气吹散了面前袅袅的白色雾气，露出一张十分无辜的脸。

算了，绅士不能跟女人计较。

慕司琛盯着馄饨面露难色，卧在汤汁里的馄饨虽然软软小小的，中间露出一点点柔嫩的粉色，香气袭人，但是，这完全不能让人忽视某个白色馄饨上沾着的一点黑色，让他难以下咽好吗！

苏檬吃得满头大汗，半晌才发现慕司琛脸色如同活吞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她莫名觉得馄饨也不香了，把勺子一撂：“怎么了？”

慕司琛指着那个被弄脏的馄饨。

那只是在锅边上沾了一点灰而已，苏檬在家时连掉在地上的面包也会捡起来拍拍灰然后吃掉，这点灰简直soeasy。她把两人的碗对调一下：“你吃我的。”

“你是要占我便宜吗？”慕司琛闷头笑了笑，“间接接吻。”

苏檬本来没想到那一层，她本意是慕司琛要是不吃，自己吃了一碗肯定也吃不下第二碗，那就这么浪费了。被这么一提，她才倏地红了脸：“那你再换过来。”

她伸手又想换回来，手却被慕司琛抓住，他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现在想换？来不及了。”

“我怎么发现你这人还有流氓属性呢……”苏檬絮絮叨叨，看慕司琛总算低头吃东西了，才偷偷地笑起来。

十月底一到，苏檬混吃等死的生活也迎来了第一丝波澜。

学校的招聘会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有企业过来了，只是都不招她这个专业的。

做完简历，苏檬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顺便接了苏妈妈的视频电话。

苏妈妈的想法是让她回C市，进那边的公司当文秘，工作轻松而且离家近，很适合女孩子。但是苏檬不愿意，苏妈妈就开始孜孜不倦地跟她说女孩子做文秘的好处。实在把苏檬烦得不行了，她奔进卧室把手机丢给慕司琛：“靠你了！”

慕司琛正拿着手机编辑着什么，被一打断，只好加快速度弄完，屏幕显示了“完成”两个大字，他才关掉手机，接过苏檬的手机跟苏妈妈聊天。

也不知道慕司琛是怎么说的，苏檬在外面听不清楚，只听见慕司琛杠铃般的笑声，笑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檬先在网上投了几家感兴趣的文化公司，才磨磨蹭蹭地把简历发在QQ上，打算明天去打印出来。

人一到最后时刻就总是忍不住焦躁不安，苏檬就是这样，完全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学校之后能干点什么，总感觉自己什么都干不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慕司琛挂断电话走出来，就看到苏檬忧愁的样子。沙发下陷了一点，苏檬拉回自己的思绪：“你怎么说的？”

慕司琛看着苏檬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她：“我说你会回去的。”

“慕司琛你有毛病吧！”苏檬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想说话。

慕司琛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把团成一团的苏檬抱在怀里，温声道：“骗你的，我说，你有自己的想法，让她不用操心。再说了，还有我在，怕什么？”

“你还不如我呢。”苏檬想到他之前找工作的事，忍不住撇撇嘴。

“你不用担心，你想写小说就去写小说，我会负责养活你，相信我。”慕司琛下巴抵住苏檬的脑袋，温柔地蹭了蹭。

他似乎极少有这种温柔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做作的样子，只会给她添麻烦。可她窝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却没由来地让她感觉到心安。

但心安是一回事，那句话她信不信又是一回事，苏檬和慕司琛相处这么久，她还真不对他能养活她这件事抱有希望。所以，她还是努力找工作吧，别到时候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苏檬在图文店打印了好几份简历，抱着文件夹往学校走，刚好在校门口碰到宋漾，宋漾见到她，立即奔过来挑起来给了她一个么么哒。

“你男朋友还在呢，收敛点！”苏檬擦擦脸，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不爱我了吗？”宋漾十分认真地问。

这话听着莫名耳熟，苏檬睨她一眼：“爱爱爱，快别bb了。”

校园里很热闹，原本很凉快的天气，苏檬却生生地闷出了一身汗来。

为了让苏檬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宋漾特地舍弃了陆宁，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边给她出谋划策。场景有一点像当初苏檬才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很多人都不认同她写这种无聊且没用的东西，她却坚持自己的决定，为了写文搬出宿舍。那时候她身边只有宋漾，已经过去了三年，她身边还是只有宋漾。苏檬感觉心里暖暖的，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却烧得很温和。一连在几个岗位间流连了许久，她最后还是投了简历。

等结果那段时间宋漾已经去了公司实习，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假期，而苏檬反而先收到了那天在网上投递简历的文化公司发来的面试通知。那家公司经营着一个叫“阅坊”的小说网站，面试通过的作者可以参加那里的培训，写作的东西发表在阅坊网上，通过VIP章节来赚取稿费。

阅坊小说网的地址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一定距离，坐地铁也要半个钟头，但是，再远也要去试一试啊，她搬出来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梦想。既然已经坚持了三年，那就不怕再等一个三年。

慕司琛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苏檬没跟他说去面试的事情，自己在第二天的早上拎起包包就往地铁站跑。

苏檬没有地铁卡，只好去买票，排队的人很多，一条长龙都快排到天边了，好不容易快轮到她了，前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堵在窗口，身后的人抱怨声越来越大，苏檬抻长了脖子才看到那男生的纸币有点旧，被自助机器吐出来了。她把手里的硬币换了只手拿着，在包里摸了摸，又摸出两枚硬币：“喂，用这个。”

那男生回过头，颇为感激地拿了过去。

苏檬买完票往外走，才发觉那男生竟然还站在外面，见她出来，连忙走过来：“我有两块钱纸币，还给你吧。”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钱。”苏檬走进通道，她身边的男生也跟着走了进去。

苏檬现在才打量起那男生，穿得很低调，但都是些奢华的品牌，长卫衣和牛仔裤，还踩了一双今年最流行的椰子鞋。长得很清秀，像是邻家弟弟一样，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很博人好感。

“我叫江鹿川，今年二十一，你呢？”江鹿川跟在她身后上了地铁。

苏檬一直以为他只有十七八岁，没想到居然只比她小一岁，他那张脸真是太显稚嫩了。

她找到位置坐下来：“苏檬，二十二了。”

江鹿川坐在她身边，拿出手机道：“苏檬姐，加个QQ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