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5)

“坐吧。”

“不用。我想听听我妹子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让您给辞了?”田青不高兴地问。

“我知道你会来问的。其实她也没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就是跟巧巧顶了几句嘴。我问你,豆花多大了?”裘老板笑眯眯地问,他早料到田青会来找他。

“十九了。”田青奇怪地说。

“你多大了?”

“二十。”

“你看看,都不小了嘛!前年你们来的时候,你呢孑然一身,豆花呢也是一贫如洗。现在不同了,你的薪水完全可以养家糊口了,你们也该把喜事办了。她再在厨房干这么又脏又累的活就不合适了嘛!”裘老板善解人意地说。

田青吃了一惊:“谁说我要娶豆花?她是我妹妹。”

“你真不打算娶她?”裘老板追问了一句。

田青有些急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她!”

“唉!那是我弄误会了。这样吧,你赶紧再把她找回来。这事弄的,我帮倒忙了。”

“那好,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快去吧,去吧去吧!”

田青从皮匠铺里走出来就被账房先生拦住了。“你来一下,我跟你对对账。”他边说边使了个眼色。田青跟他进了屋。

“豆花被老板赶走了,我给她多开了两个月的工钱。”

“啊,您是说这事啊。老板跟我说了,他是误会了,让我这就把豆花接回来。还问我为什么不快点娶豆花。”田青替裘老板解释说。

账房先生叹口气,“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还记得我在恰克图的时候,撺掇你去逛窑子吗?”“记得。”

“那是裘老板的意思。他还让我暗中监视你,看你是不是打二上黑了柜上的钱财。”

“这……裘老板不信任我?”

“也不一定是不信任你,他是想确认一下你的为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裘老板和裘巧巧看上你了!”

“我有未婚妻。”田青郑重地说。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裘老板没有儿子,裘巧巧是十亩地里的一棵高粱,独根独苗。老板视她为掌上明珠,他是想把家业传给女儿。于是这几年他就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做他的养老女婿。首选就是你!”账房先生仔细地给田青分析着。

“这……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今天裘巧巧跟豆花吵架,其实就是看你跟豆花好,她扳倒了醋坛子!所以才……不说了不说了。既然他明白了你不想娶豆花,那这一天的云彩也就会散了。你就等着裘老板托媒提亲吧!”

田青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地上转了几圈。

“你就别转了,转得我都眼晕了。你当了皮匠铺的大老板也好,对待下人不会像裘老板那么苛刻,皮匠铺也能有大的起色。你的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

田青站下了,“我跟裘巧巧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我有未婚妻!”

“我知道你,没有三媒六证,又没换庚帖,没下彩礼,那不作数。”

“可在我心里就作数!”田青倔强地说。

“我不跟你争这个。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虽然当了外柜,可还是个给人家打工的伙计。你只要娶了裘巧巧,你可一步登天,就是皮匠铺的少掌柜了!”账房先生耐心地劝道。

“就是当了皮匠铺的大老板我也不干!我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我这就找裘老板去!”

账房先生生气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个脾气!我也只是猜测裘老板的意思,人家又没托我当媒人,我是看你人不错,才先给你透个底儿。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就去了,说你不愿意娶人家裘巧巧—— 一来,裘老板说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你这不是疤瘌眼子照镜子,自找难堪吗?二来,就是他承认有这个意思了,你是不是把我老汉给装进去了?裘老板还不因为我多嘴多舌,把我给辞了?你呀,消停稳住,要装作没事人似的。等着吧,我估摸着,不出三天。裘老板就会托媒人找你提亲了。”

田青一转身走了出去,直奔莜面馆。由于王南瓜先回来传了话,田青进来时豆花正在生气呢。

听了田青的解释,豆花冷笑着说:“误会?他让我走我就走,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是他们家养的一条狗吗?我就是饿死在包头,填了阳沟,也不会回他的裘记皮匠铺!哥,你要是不去厨房给我送什么披肩,裘巧巧能把一醋坛子的酸醋倒在我的头上?”

“我向裘老板解释过了,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田青在旁劝着。

“我们之间就算是不清白,关他姓裘的什么事?他是不是想把裘巧巧嫁给你?”豆花嘴上不让人地追问道。

田青犹豫了一下,“……账房先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哥,我可先恭喜你了!你这可是喜从天降!裘记皮匠铺虽说不算是万贯家财,可也总该值个五七八千的吧?你要是被裘胖子招了养老女婿,可就立马成了富翁了!”豆花挖苦着田青。

田青大声吼着:“你给我住嘴!”

豆花吓了一跳。

田青已经转身走了。

王南瓜也怔住了,“哟,我可从来没见过田青发这么大的火。他这是回去干什么呢?”

“肯定是辞工不干了。”龚文佩说。

“不干就不干。”豆花倒是并不着急,“他混得再好,也还是给人家吃劳金。端人家碗,受人家管!我早就认准了,我哥比那个肥头大耳的裘胖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他应该自己当老板!”

王南瓜也赞同,“那倒也是。不过你说起来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自己当老板’!资金呢?作坊呢?技术呢?销路呢?你吹气哪?”

“宋江在当山大王之前是干什么的?小小郓城县的一个小小的押司,人不逼就上不了梁山。我哥要是不逼,他一辈子也只能是个给人家赚钱的外柜!”豆花不在乎。

龚婶乐了,“你们听听,听听,我的干女儿主意咋这么正!你就不会看走眼?”

豆花很肯定地说:“不信你们就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