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1)

田青和梁满囤扛着行李卷,走上了漫漫的黄土村路。田丹丹站在高坎上,泪眼婆娑地看着远去的两人,淑贞、老梁和梁妻悄然出现在田丹丹的身后。

梁妻忍不住哭出声来,“满囤啊,娘的满囤从来没离开过家啊……”淑贞看着田青和梁满囤的背影,喃喃地说,“我还是想多看他们几眼!”

走在黄土村路上的田青回过头,看见了高坎上的母亲。田青站下了,扑通一声冲淑贞跪下了,给淑贞磕了一个头:“娘!回去吧!”田青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淑贞禁不住泪如雨下,她大声地哭喊道:“儿子!娘等着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呀……”

秀秀一个人站在高高的黄土坎上,冲田青如泣如诉地唱道: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实实地难留。

提起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泪花流……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不丢你的手。

有两句知心的话呀,

哥哥你要记心头。

站在高坎上的田丹丹也跟着秀秀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泪流满面……

走路你要走大路,

不要走小路;

大路上人儿多,

拉话解忧愁……

田青听见了歌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秀秀的歌声在继续:

坐船你坐船后,

不要坐船头;

船头上风浪大,

怕你掉进水里头。

哥哥走西口,

莫要交朋友;

交下的朋友多,

怕你忘记我。

送哥送到大路口,

望见你呀直回头,

但等过上了好光景,

咱们二人永不分手!

听着这令人肝肠寸断的歌声,淑贞、老梁和梁妻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田青忽然停下,捧起了路边的一把黄土,用手绢包好,塞进了行李卷里。梁满囤莫名其妙地看着田青,“我们的行李够重的了,你还装把黄土干啥?”

田青拍拍手上的黄土站了起来,说:“故土难离,就捧上一把故乡的黄土,等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闻闻。”

梁满囤也学着田青的样子抓了把黄土包起来,塞进了行李卷里……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前走着,天地间,他们显得那么渺小……

田青和梁满囤走上了黄花梁,听到一个汉子站在梁上扯着脖子唱着:

上一个黄花梁呀,

两眼哇泪汪汪呀,

先想我老婆,

后想我的娘呀!

老婆年纪轻哟,

不得不守空房;

俺娘又瞎眼哪,

走路要扶着墙。

我不去走西口,

得饿死妻和娘,

我一去走西口,

她们泪水一双双呀……

田青和梁满囤朝唱歌的汉子走了过去。田青走到那汉子面前问:“你也要去走西口?”

汉子擦了把眼泪,“这黄花梁上的风真大,我都眯眼睛了。”

田青无奈地一笑道:“我叫田青,这是我姐夫梁满囤。”

“我叫王南瓜,咱们一路,正好搭个伴儿,一道走吧!”

三个人朝前走去。王南瓜一边走一边揉了揉眼睛。

“你哪是眯眼睛了,你这是哭了。”梁满囤说。

“哭也没有用,不哭了!不哭喽!”王南瓜还真的咧着嘴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梁满囤说:“那首 《 走西口 》 唱得还真对,大路上人儿多,拉话解忧愁。”三个人说起了话。

“你怎么,也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田青问王南瓜。

“是,也不是。”

梁满囤不明白,“什么意思?”

王南瓜说家里日子是紧巴巴的,可他走西口是娘让他去口外找他爹。他爹是二十多年前走的,开头还往家捎过几回钱,以后就再没消息了。娘天天念叨,都快魔怔了。这回,他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找到爹不可!

梁满囤担心地问:“口外那么大,能找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