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

梁满囤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

田丹丹赶紧坐到他身边,伸过袖子给他擦着眼泪。“满囤,别哭了。出去见见世面,不行就再回来。”梁满囤一头扎在了田丹丹怀里,“丹丹,我从小就跟着你,我离不开你。”

田丹丹鼻子也酸了,她轻轻抚摸着梁满囤的头,“满囤,我虽是你媳妇,可你从小是我抱大的。我刚到梁家那一年才九岁,你还不满一岁。我背着你放羊、割草;你屙屎了,我就找块土坷垃给你擦屁股,有时候擦疼了,你还哭;等你会走路了,你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天天跟着我。我干什么你都跟着,就连上茅房你都跟着……”田丹丹笑出了眼泪。

梁满囤也破涕为笑。

“满囤,你小时候胆子特别小,可你现在长大了,应该顶门立户了。爹和娘都一天天老了,这个家就全靠你了。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咱这不是让老天逼的嘛!爹说得对,家里的粮食无论如何也不够四张嘴吃的。我就是再舍不得你,也不能看着爹和娘饿死吧?满囤,我知道故土难离,可你是个男人,我再舍不得,也得让你走!”

梁满囤抬头看着田丹丹认真地说:“丹丹,我到口外,就是累死也要让你和爹娘有饭吃、有衣穿。”田丹丹流泪了,抱着梁满囤的头,“我的满囤长大了。”

“丹丹,我梁满囤向你发誓,我绝忘不了你对我的好,不管我混成啥样子,如果有一天变了心,就让我不得好死,死了没人埋,让狼狗咬……”

田丹丹赶紧捂住了梁满囤的嘴,“瞎起什么誓。快睡觉吧。”

梁满囤拉着田丹丹的手,“丹丹,我舍不得睡觉,我就想看着你。”

田丹丹抹着眼泪给梁满囤解开衣扣,帮他脱掉衣服……

淑贞把新做的衣裳和鞋用一块蓝底碎白花的包袱皮包好,放在了行李的最里头,田青抱着几本书递给了淑贞说:“娘,把这几本书也给我打进行李卷里去。”

“儿子,这书这么沉,要不就别带了。”

“娘,这可不行,这都是圣贤书。古人说了:‘君子为之书,犹工人之为器也。’书可不能不带。”淑贞笑着边把书打进了行李里边说:“这书最沉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能不沉吗?”田青为了让娘开心打趣道。淑贞把一串铜钱递给田青。“娘!我用不着带那么多的钱。”

“都带上,穷家富路嘛!”淑贞坚持着。

“哎呀,娘!我一路上打个短工,能挣出盘缠来呀!”

“儿子,听娘的话,让你带上你就带上。”淑贞看着田青把钱装好,才放下心来。

田青为了告别,将秀秀约到了从小放羊的山坡上。“我不能让我娘吃观音土供我去读书!我娘这一辈子太苦了,从养尊处优的田家大少奶奶,被我那个爹一下给坑成了吃糠咽菜啃观音土的村妇。我一定要让我娘过上好日子。还有你,我赚够了银子就去你家找你爹提亲。”

“田青哥,我不让你走,西口是那么好走的?有多少山西人一踏上走西口的路,就再也没回来。我不怕穷,我宁可跟你过穷日子,也不让你去冒那个险。”秀秀眼睛湿了。

田青深情地捧着秀秀的脸,“秀秀,我知道那是一条尸体横陈的路,可也是唯一能带给我们希望的路!为了我娘,为了你和我姐,还有徐伯伯,再难再苦再危险,我也只有豁出去闯一闯了!”

秀秀攥着小拳头捶打着田青的胸口,“田青哥,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田青握住秀秀的手,“秀秀,你能等我就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要是还没有音讯,那就是我倒在走西口的路上了。你也就不要再等了!”